571与岳父斗
第二天,张鹏飞一家三口驱车来到了八宝山,他们要看望陈吕正老将军。
八宝山为京城西山山前平原上的孤立残丘,山势低缓,呈北东向延伸。八宝山南麓原有元朝至正年间海云和尚所建的灵福寺。建国后,其周围土地被政府所征用。改名为八宝山革命公墓。
下车,站在八宝山的大门前,感受着那份沧桑和肃穆,张鹏飞和陈雅不由得都屏住了呼吸。涵涵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宏伟建筑,半天说出一句话:“妈妈,太姥爷在这里吗?”
陈雅点点头,拉着涵涵向前走去。三人先来到陈吕正老将军的墓前,按照老人的遗愿,他没有要求下葬到东北老家,而是直接葬到了这里。张鹏飞上前献上鲜花,拉着涵涵静静地伫立在陈吕正的墓碑前面,轻声道:“涵涵,给你太姥爷鞠躬。”
涵涵看了看爸爸,又瞧了瞧妈妈,然后上前跪在了地上,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张鹏飞一脸愕然,扭头望向陈雅。却见陈雅静静地看着儿子的举动,没有吱声。
张鹏飞也没有吱声,等涵涵站起来,走到身边的时候,他才说:“你要向你太姥爷学习。”
涵涵点点头。三口人注视了好久,张鹏飞发现陈雅的眼眶有些湿,眼睛也红了,便拉着她的手说:“又想爷爷了?”
“嗯,我想爷爷,他对我最好……”陈雅喃喃道,长叹一声,说:“鹏飞,如果人可以永远活着,那该有多好啊!”
“爷爷的精神永远活着!”张鹏飞捏住陈雅的手。
“如果爷爷活着,他会为你高兴的。”陈雅靠在张鹏飞的身上,“我知道他想看到你的成功。”
“他已经看到了,他安心了,”张鹏飞哽咽地说。
一想到这位戎马一生没有受到公正的待遇老将军,他就有些心痛。在国家面前,陈吕正是一位英雄,但是在政治面前,他是斗争的牺牲品,更是一个失败者。前半生不光彩的出身让他后半辈子不得不隐居。还好,他有陈新刚这样的儿子,要不然他死后也难以瞑目。
“爷爷……爷爷想让我当将军,鹏飞,你说当将军好吗?”陈雅抬头认真地望着张鹏飞。
“女将军?呵呵……我尊重你的决定。”张鹏飞笑了笑,拥着她的俏肩说:“走吧,我们带涵涵看看其它伟人,让他明白我们身上的使命是什么。”
“好的。”陈雅答应一声,三口人向一侧走去。
八宝山公墓大致分为墓区与骨灰堂。主要是按生前政治级别而定。位于一百五十亩地公墓北向顶端的一墓区,安葬国家领导人及副部级以上干部、民主党派领导人士,是公墓中政治规格最高的地方。
每到一位**元老的墓前,张鹏飞都要给涵涵讲讲他的光辉事迹。小涵涵虽然很小,但是从小生长在爷爷身边,耳濡目染了很多高层事迹,太爷爷也给他讲了不少名人的故事,所以他懂得很多。
走出墓园,望着京城西山的崇山峻岭,张鹏飞牵着涵涵的手说,爸爸拉你上去转一圈好不好?
“好!”涵涵露出欢喜的表情,挣脱爸爸妈妈的手说:“我想自己爬上去,好不好?”
“去吧,慢慢走,别摔倒了。”张鹏飞露出爸爸的关怀。
涵涵答应一声,独自一人向前方的山路跑去。看着前方儿子那弱小的身影,张鹏飞一时间便有些恍惚,他拉着陈雅的手,喃喃道:“老婆啊,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的功夫,我们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嗯,”陈雅点点头,抬起俏丽的容颜,注视着张鹏飞,终于问出了隐藏在心底多年的话:“你……还讨厌我吗?”
“你觉得呢?”张鹏飞笑了,认真地欣赏着她美丽的容颜,多年过去了,她的脸未曾改变,还是那般的美丽动人。
“我……我不好说……”陈雅略微羞涩地笑了,腼腆的嘴角勾起一道漂亮的弧线,轻声道:“我知道,那时候……你好讨厌我……”
“没有,真的没有,我怎么会讨厌你呢,爱你还来不及呢!”张鹏飞心肠一软,心酸地开起了玩笑:“你那个时候总是易容,把自己变成各种人跟在我身边,你说我会不会讨厌?”
陈雅抿嘴一笑,说:“我那是为了任务,不是有意跟着你的。”
“小雅,这辈子遇到你,是我的幸福。”张鹏飞捏紧她的双手,“也许我……我身边还有别的女人,可你应该明白的,我很爱你。”
“嗯,”陈雅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和小玉……”张鹏飞心中一横,想解释一下。
“算了,不要说了,过去的事情了。”陈雅摇摇头,轻轻握着他的手向前方走去。
张鹏飞也就不再多说话,跟着她去爬山。京城西山一直被认为风水极佳,有帝王之相,所以从明代开始,就有达官贵人在这里修建园林别院,至今还有一些。
拉着陈雅,望着前方奔跑的儿子,张鹏飞至身于美妙的环境中,心里平静如水,好久没这么淡然过了。
…………………………
下午,张鹏飞带着陈雅和涵涵才回到刘家老宅。在门口就看到了一辆奥迪车。张鹏飞也不以为怪,平时总有一些老下属来看望爷爷。可是当他进到客厅里,见到那位谈笑风生的壮年人时,微微有些吃惊。
坐在那里与爷爷、父亲聊天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耀东。
“鹏飞,小雅,你们回来了。”张耀东主动挥手打招呼。
张鹏飞的脸就是一红,忙笑着说:“您……您怎么来了……”情急之下,有些不太会说话。
“呵呵,怎么不欢迎接来啊?”张耀东哈哈大笑。
“不……不是,”张鹏飞急得连连摆手,“我……我以为您已经去沪海上任了。”
“明天走,今天过来看看刘老。”张耀东笑道。
爷爷和刘远山向张鹏飞扫过去一眼,没有吱声。张鹏飞知道现在是不能走开了,便对陈雅说:“你带着涵涵先上楼,我陪陪张伯父。”
陈雅答应一声,拉着涵涵上楼,对张耀东淡淡地笑了笑。无论是碰到谁,无论他是多么高档的身份,陈雅都不会感兴趣的。
望着陈雅和涵涵的背影,张耀东意味深长地说:“时间飞快,孩子都这么大了啊!”
刘远山与刘老相互望了一眼,张鹏飞感觉后背就有些热。任谁都听出来张耀东说的是双关语,妞妞只比涵涵小一岁,他这么说是在暗示刘家,妞妞这么大了,除了张鹏飞以外,刘家的其它人还没有见过她。这是一个强势的人,女儿与张鹏飞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但是他一直都想让妞妞能够得到刘家的承认。这不单单是承认那么简单,更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态度问题。
张耀东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虽然成为了刘系的大员,但是在私人问题上,他仍然不想吃亏。在他的心里,女儿一天得不到刘家的承认,他便一天不放心,所以总想提醒刘家,别忘了妞妞也是刘家的后代!
房外吹起一阵冷风,瑟瑟作响,**的落叶随着风飘在半空中,深秋的天气,已经越来越荒凉了。
张鹏飞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三位家长的面前。刘远山又望了老爷子一眼,老爷子终于抬起头,淡淡地说道:“刘家的孩子,不管多大,也是刘家的孩子啊……”
张耀东笑了,满脸的喜色,扫了张鹏飞一眼,说:“鹏飞,你坐下,我们好久没在一起聊了。”
张鹏飞依言坐下,似乎是想了很久,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张耀东说道:“爸,小玉是我的女人,妞妞是我的女儿,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不需要您的提醒,我也会把她们放在心里。”
“鹏飞!”刘远山愤怒了,厉声打断他的话,他没有想到张鹏飞敢这么和张耀东说话。
“远山,没事,有了鹏飞的话,我就放心了。”张耀东望着张鹏飞微笑,点点头说:“鹏飞啊,你还是那样的性格,不错,不错啊,小玉的眼光不错啊……”
张鹏飞没有理会张耀东的微笑,一但不满形成,是不能轻易就消失的。对待一个强势的人,你只能比他更强势。张鹏飞清晰地记得几年以前在双林省的时候,张耀东曾经想利用自己与洪长江斗一斗。那个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一但被他利用,那么就会永远俯首于他。
所以,在私人面前,他可以是自己的岳父。但是在政治面前,他不会对他妥协。现在的张鹏飞更不是几年前的张鹏飞,此届党代会进入高层序列,潜意识里已经确定了他是刘系第三代领军人物的身份。换句话说,他无需向张耀东妥协!
“爸,请让我把话说完。”张鹏飞先是望向刘远山,然后又转向张耀东说:“小玉的事情,您不是提过一两次了,在坐的都是自家人,不妨把话敞开了说。我知道您爱护小玉,想让她得到刘家的认可。可是您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在现在的情况下,如何公开小玉的身份?您难道是想让我与小雅离婚,然后娶小玉吗?一但这件事情公开,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您到底想怎么样?”
“鹏飞,你闭嘴,不要说了!”刘远山听到张鹏飞的言论越来越过激,愤怒得快要跳起来了。但是一旁的刘老却一直半眯着眼睛,一句话不说。
“我的话说完了,”张鹏飞望着张耀东,“希望您不要生气,我是想把这个问题在今天解决掉。”
张耀东皱着眉,脸色铁青,纵横官场几十载,敢这么和自己讲话的也只有张鹏飞。然而他并没有生气,强者一般都欣赏强者,默默地想了一会儿,他无奈地叹息一声,说:“你说得对啊,鹏飞,我应该明白的,在你的心里,小玉和妞妞是不可替代的,对吧?”
张鹏飞沉稳地点着头,认真地说:“作为一个父亲,我理解您的想法,可是面对现实,有些事真的很无奈。”
“不说了,不说了,”张耀东摆摆手,“以后,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再发一言!”
“耀东,鹏飞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这孩子太得意了,他……”刘远山想缓和一下气氛。
“不,不……”张耀东摆摆手,一脸笑意地说:“远山啊,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喜欢鹏飞的性格,我觉得在政治上的前景他会胜过你和我。他刚才说得都对,如果不是他,也点不醒我这个梦中人。”
“这个……”刘远山似乎有些不解。
张耀东接着笑道:“只要孩子们幸福,其它的我们就不要管了吧,现在……我不怪他了!”
“谢谢您的理解。”张鹏飞悬着的心终于放了,刚才自己的话有些过激,真担心张耀东难以接受。
张耀东点点头,问道:“说说正事吧,鹏飞,你这个农业改革的前景怎么样?”
“会很难,但也要去做。”张鹏飞坚定不移地说道。
“文件我已经转交给国务院的领导了,接下来只能看上面的意思了。”刘远山补充道。
张耀东满意地笑了,其实过去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无法理解女儿的心思。他怎么也想不通张小玉会喜欢一个初出茅庐,比自己小7岁的男人。可是慢慢的他就发现张鹏飞是一个真正的人才,是一个能够调动起女人兴趣的俊杰。就连老伴对这个有实无名的女婿也赞不决口。
张鹏飞从政的时间不足十年,然而却光明磊落,无论是面对斗争,还是搞城市的发展都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气质,也许这是一种领袖才会有的独特性格。就比如说刚才自己暗示女儿和他的事情吧,一般年轻人早就吓跑了,然而他却敢和自己辩论。想到这些,张耀东真的放心了,看来自己女儿的眼光是对的,能够选择一代领袖为自己的男人,那些虚的名头又有何用?
张耀东的脸上流露出赞赏,拍着张鹏飞的肩膀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呀……和小玉的性格真是很像,都喜欢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一刻,张耀东完全释然了,他在张鹏飞面前终于流露出了父亲的感情。他现在相信,这个年轻人不但可以配得上自己的女儿,更可以送给张小玉幸福。一个男人能让骄傲的女儿放弃名份,宁愿成为他背后的女人,已经说明他是一个很强大的男人了。
气氛缓和下来,大家又闲聊几句,张耀东便起身告辞。张鹏飞起身送他到门外。他笑着拉着张鹏飞的手说:“有空就去沪海看看我们,你干妈可是很想念你啊!”
张鹏飞惭愧的点点头,遥望着张耀东的车离开,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似乎解决了一个难题。
张鹏飞回到客厅,刘远山指着他说:“你小子胆子还真不小,敢和老张那么说话!”
看似批评,但是语气中流露出的却是欢喜和安慰。刘老虽然没吱声,但是眼中闪烁着满意的亮光。张鹏飞明白,如果爷爷不同意刚才自己对张耀东的讲话,早就出口反对了。他默认自己的话,一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二来也是赞同自己的发言。第三他也想给张耀东一个教训。
张耀东为人桀骜不驯,目中无人,在官场中特别的强势,虽投在刘系门下,但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相信通过今天的事情,张耀东今后在刘老面前会收敛一些了。
“小玉是好孩子啊……”刘老缓缓说出一句话,转身回了书房。
张鹏飞看了父亲一眼,刚想溜掉,不料父亲却说了一句:“子婷的孩子也不小了!”
张鹏飞的脸胀得通红,偷瞄了刘远山一眼,讪讪地点头,慌忙逃走了。
第二天,张鹏飞接到了张小玉的电话。小玉在电话里十分幽怨,气愤地说:“你干嘛那样和我爸说话!”
张鹏飞淡淡地回应道:“老头子回去批评你了还是给你脸色看了?我那也是不得已,他总把我们的事挂在嘴边……”
“鹏飞,我懂……”张小玉的语气软了下来,“可是你要给他一个面子啊,他那人就好面子。”
“他发火了?”
“没发火,是一个劲儿地说自己老了,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我的选择没错……”张小玉扑哧一声笑了,“鹏飞,你真有胆子,敢那么和我爸说话的,也就是你!”
“我相信他不会生气的,他明白我们的苦衷。小玉,以后……我们真正的自由了……”
“鹏飞……”张小玉的声音哽咽了,他明白拥有自己这样的情/妇,张鹏飞的压力可想而知。可是他竟然敢当着父亲的面辩论,可见这样的男人多么可信。
“乖,听话,别伤心了。”张鹏飞知道她勾起了伤心事,连忙安慰。
…………………………
张鹏飞回到江洲以后,马不停蹄地来到兰马县进行农村经济的调研。虽然说上面对农业改革的意见还没有确定下来,但是张鹏飞已经逐步在进行中了。为了了解基层干部、农民的想法,他特意招集兰马县县委书记柴军,县长杨进,连同兰马县四镇十几个乡的干部召开联席会议,广泛讨论现行农业的发展问题。
张鹏飞已经来兰马县多次调研,这也让大家想入非非,似乎领导有意在这里进入改革试验。所以,联席会议在张鹏飞看来召开得并不成功。每位乡长发言时都像书面报告一样,看似做了很多准备,但却不太实用。
对此,张鹏飞也终于明白,要想真正体会农民的生活,只能和他们住在一起。其实这段时间他充分研究了江洲市下辖市县的情况,要论改革,从兴隆市入手比较容易,必竟那里底子好。可是他有他的打算,要想看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只有从穷的地方入手,只有这样搞起来才有收获和经验。
兰马县基础差,农民生活落后,外出农民工很多,是不二的人选。当然,国务院还没有批准,他不可能多说什么。
会议结束以后,兰马县县委在张鹏飞的意见下,就在大办公室安排了工作餐。张鹏飞和大家坐在一起,让那些乡镇的领导颇为紧张。张鹏飞一边吃饭,一边和身边的老支书、老乡长谈到了“三农问题”的困境,以及农民的减负问题,引起了大多数人的共鸣。
吃过饭,张鹏飞在干部们的陪同下,又参观了一些种菜大户,随后就离开了这里。没有人理解他的苦心,看着他离开,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在大多数人看来,只要把张书记开开心心的送走,那就是工作的成功。
时间进入十二月份,上头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张鹏飞到也没急。元旦的时候,为期半年之久的东方红展览会就要闭幕了。这段时间农业改革的问题可以放放,让东方红展览会安全结束才是主要工作。
张鹏飞知道,高层刚刚按届选举,有些位子的领导已经更替,这就要面临新一轮的抢班夺权。在这种时候,哪还有人会关注那份建议书,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爷爷让自己年后再作打算的原因。
十二月中旬,张鹏飞参加了南海省委年底的最后一次常委会,由于南海省的换届选举也是刚刚结束不久,还有很多位置需要调整。会议上火药味十足,以省委书记严忠权和省长修福贵为首的两股势力进行了争夺,刘系呈中立态度,张鹏飞对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人事任命表示弃权。他还不想参与任何一方。
会后,严忠权把张鹏飞约到办公室喝茶,详细地讲了讲他所支持的那几位干部的原因。而后对张鹏飞在搞的农业改革也表示了支持。显而易见,他想拉拢张鹏飞。张鹏飞依然没有表态,现在的他已经代表整个派系在说话,不能轻易表示支持哪一方,他还需要观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