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进烟雨楼,她只觉得灯火辉煌处处流光溢彩,琴瑟之音不绝于耳。
一层的大厅处有个圆形的舞台,舞台四周围着一圈木桌,大有众星拱月之势。
台上正跳着惊鸿夫人的名作《霓裳羽衣》,领舞的女子一袭白衣,轻纱遮面,或脚尖如蜻蜓般点水而立,或纵身如仙鹤一般随风而去,时而又如那池塘里的睡莲缓缓绽放,就这样水袖飘飞,从围坐的客人身上一一拂过。
有书生在旁提笔作画,一气呵成,画中女子如月中仙子,清凌凌透着夜的冷意,又揉着柳枝的纤弱,回眸一笑,尽是柔情。
有人举杯大赞道:“丹青子,你这副画我买了!”
那书生却看着画,摆摆手道:“不卖!”
要买画的中年人脸色骤变,这丹青子也太狂傲了些,他正有些怒意,却见书生卷了画随手一抛,画轴竟落在了他怀里。
“谈钱俗气,鲁兄若是喜欢,不如拿了府上的花雕酒来换吧。”丹青子笑着看向他。
“好!”中年人也是爽快,高兴地打开画,又看了看舞台上的白衣女子,几坛酒换这画值!
小小的插曲随着白衣女子盈盈一拜,退了去,场中又开始跳下一支舞,只是边上的看客似都没了先前的兴致,只互相聊着天喝着美酒。
“小姑娘,快些走吧。”阿福发现这小乞丐走着走着竟落在了后面。
“我这就来。”她的声音还稚嫩,带着几分软糯,却听得人浑身舒服。
阿福当下也不催她了,只跟在她后面,以免她走丢了自己还不知道。
“那人是谁啊?”她指向舞台上正要退去的白衣女子,开口向阿福问道。
“你说月华姑娘啊。”阿福眼中满是爱慕之意:“她可是我们烟雨楼的头牌,那支惊鸿舞跳得就像月宫仙女一样,我想就算惊鸿夫人再世也不定有她跳得好。”
从月华姑娘怎么进得烟雨楼,怎么学得舞,怎么成名,事无巨细,阿福一一说给她听,好像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情感一下子得到了释放。
“那是坊主一手成就了她?”等阿福说完,她总结式得问了一句。
阿福本还沉浸在对月华姑娘的迷恋之中,突听得她提到坊主一下子回过神来,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道:“也是。”
这一路阿福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他们去了浴房,安排嬷嬷替他们梳洗,又拿了两套干净的衣服让他们换上,这才领着他们去厢房见坊主。
梳洗干净的李良是个五官俊秀的少年,她瞅着对方笑起来,心想认了这么个弟弟真不错。
这边李良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害羞地低下头,姐姐长得真好看,她笑起来就像春日的阳光,嘴角的两个梨涡好像都带了春日梨花的香气。
“人带来了?”绿珠走到门口,阿福赶紧把两个孩子往前推了一推,她便领了两个孩子往里屋走。
“咦?这长得倒还是不错。”秀姑放下手中的茶碗,看了看站着的俩个孩子,少年浓眉大眼,女孩梨涡浅浅。
只见那少年垂着头,一张脸羞得通红,那女孩倒是胆大,一双眼睛如湖水幽蓝,此刻正左右打量着这间厢房。
秀姑看着少年,不动声色地问道:“方才是你唤我娘?”此时语气中已没了先前的凌厉,倒是多了几分好笑。
这一问那少年的脸羞地更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那女孩见状悄悄走上前用身子挡住少年回道:“坊主大人勿怪,我弟弟太过思念娘亲才会将您认作她。”
“你倒是伶牙俐齿。”秀姑冷冷一笑,她今日不知怎么了,从心底就不甚待见这个女孩,或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过胆大?
“坊主大人,对不起。”那少年见秀姑言语间似有些生气,便赶紧将女孩挡在身后道歉道。
“秀姑,算了吧。”旁边一直低头品茶的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一笑道。
她的目光转向那品茶的男子,上下打量着对方,一袭天青色的长衫,肌肤如玉,眉目若画,气质又若远山茫远,果然是个倾世绝尘的人。
“你是谁?!”男子抬起头,对上了她打量的目光,惊呼出声。
太像了!湖蓝色的眸子,如瀑的长发,浅笑的梨涡。
“你是谁?”他问道第二遍,已不再是方才的失态。
她有些纳闷,还是抬头看着对方回道:“一个乞丐。”
“我是问你的名字。”男子望着她,沉声道。
“我,没有名字。”她垂下头道。
“没有名字?”男子站起身,走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谁?”女孩猛地抬起头盯着他,反问道。
绿珠见厢房内气氛诡异,忙上前解释道:“这是林未远,林公子。”
林公子?她摇了摇头,她并不认识对方。
林未远松开了她的手腕,蹙眉道:“你受过重击?”
“我不记得了,只是每次想过去的事情就会头疼。”她沮丧道。
林未远见状,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递给她道:“以后再头疼可吃上一粒。”
“谢谢。”她接过瓷瓶,行了一礼。
“你现在住在何处?”林未远道。
“我与弟弟住在乞丐窝。”她回道。
“那你可愿意跟着我?”林未远问道。
一旁的秀姑听林未远要收留这女孩,顿时愣住,什么情况?
“那我弟弟也可以一起吗?”她考虑了下,问道。
林未远摇了摇头,女孩眼神一黯,却听他又说道:“我可以给你弟弟安排一个好的去处。”
“那一言为定。”她应的果断,倒让众人一惊。
在这个日日冻死骨的年岁,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