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睡,就睡到了晌午。当她醒来时,睁眼看着昏暗的屋子,听着屋外滴滴答答寂寥的雨声,忽然生起气来。
安成去了哪里?他什么也不说,怎么想的呢?难道因为胡凌风说他让她陷入危险中,他就自责去了?难道,他还不明白她的心意?难道,他准备把她丢在这里,就这样一走了之?他什么也不说,也不来问问她,就这样永不相见吗?
这样胡思乱想中,不由地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眼圈悄悄红了起来。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姐姐,你醒了吗?”
“嗯。”叶冰月定了定心神,勉强答道。
小桔轻轻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白粥和一碟小菜。
她试探的问道:“姐姐,你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安大夫过来瞧瞧?”
“他回来了?”
“嗯!刚从后门回来的。”
“我,我没有不舒服,小桔,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好吗?”
“嗯,不过,你先起来吃点东西吧,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今天再不吃可不行。”
“小桔,谢谢你。”听到小桔关心的话语,叶冰月越发心酸起来。
懒得点亮屋内的油灯,叶冰月借着窗外的昏黄的天光,小心的把柜底最深处的小包裹拿了出来,翻出那张全家福照片,看着父母和妹妹模糊的脸,叶冰月再也忍不住了,低低的啜泣起来。
此时,安成正站在她的屋外,听到屋内传出压抑的哭声,他眉头紧锁,正欲转身离去,想了想,又停住了脚步。
又过了好一会儿,屋内的哭声渐渐停止了,安成轻轻敲了敲门,屋内静了片刻,然后传来带着鼻音的回答:“进来。”
安成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轻轻迈步进去了。
随着屋内光线的陡然增强,叶冰月先眯缝了一下眼睛,待看清楚进来的是安成以后,她赌气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月儿,你怎么了?”
“……”叶冰月心里又急又气,索性一声不吭,转过身,背对着安成。
“月儿?月儿?”安成耐心的等待着。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叶冰月终究是个急性子,再听到安成再一次的询问后,她忍不住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直直的问道:“我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你不知道我怎么了吗?”
而看道安成疲惫又自责的样子,叶冰月心底又一软,终究不忍让他猜来猜去。
“你昨天为什么就那么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一整天也没有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啊!”
“我……”
“不要告诉我,就因为胡凌风说,是你让我陷入了危险,你就跑出去自责!”
“……”
“不要告诉我,就因为他那样说,你就准备让我离开京城!”
“……”
“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问问我是怎么想的?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怎么能这么自私的跑掉,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要是,要是我在这里遇到危险怎么办?你,你太不负责任了……”
叶冰月连珠炮般的质问着,而说到最后,叶冰月忍不住又委屈的哭了起来。
安成心疼地看着叶冰月发红的眼,憔悴的脸,忍不住轻轻拥住了她。
在熟悉的怀抱里,闻到安成身上熟悉的药草味儿,叶冰月悬了一天一夜的心,终是放了下来,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第一次用力回抱着安成,仿佛这样,他才不会再次从她身边消失一样。
听了她看似责备埋怨,实则关心爱护的话语,感受到她用力的拥抱,安成心底深处的那根弦再次被拨动,心里说不出的温暖与安慰。
昨天早上,面对胡凌风直言不讳的指责,他的确是深受打击。的确,他比谁都清楚如今的凶险形势,的确,他明知他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可是,因为贪念那从未品尝过的爱与温柔,他一直不愿意多想,叶冰月到底会遇到多大的危险,他也一直自欺欺人的确定,他一定可以好好保护她。
所以,当胡凌风毫不留情的揭开他内心深处的惶恐与不安时,他觉得自私的自己再也无法面对叶冰月,于是,他选择了逃避。
他离开回春堂,匆匆来到了城郊一间隐蔽的小农舍里,仓促间,他忘了易容换装,忘了掩人耳目,只想赶快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
阿辉也很快跟来了,他陪伴了他那么多年,什么都懂,于是,在远处默默的守护着他。
经过一日一夜的反复思量,安成终于说服了自己,京城的确太危险了,而且,当初的事情如今也依然一点眉目也没有,要想洗清自己的冤屈遥遥无期,谈何容易,就让她离开吧。想到这里,安成心里如万箭穿心,虽然自己万般不舍,可又自我安慰着,只要她好好的,若是有缘,以后自会相见。
待他终于痛下决心,心力交瘁的回到医馆,想告知叶冰月他的决定,得知叶冰月还未从屋里出来过时,心里一时又松了一口气,她还能再陪着自己,多一刻也是好的,于是,他一直站在屋外。
“月儿,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留在这里,就这么走了,可是……”停了停,安成狠狠心,还是说了下去,“可是,胡凌风说得对,京城的确太危险了,我让你处于这么危险的境地,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该……”
“安成,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就真生气了!”叶冰月狠狠的推开安成,朦胧的泪眼直视着安成的眼睛,“安成,难道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危险吗?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可是,可是,如果你现在让我走,让我离开京城,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也一辈子不会再见你!”
安成从未见过叶冰月这么激烈过,但他的内心依然纠结万分,“月儿,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意,可如果你因为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更不会原谅我自己!我宁愿你恨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我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你忘了吗,智因大师曾说过,你想要知道的真相,就在你身边,这说明,你的冤屈最后肯定可以查得水落石出!”叶冰月见安成真的想把她送走,心急如焚,此时突然想到灵山高僧的预言,她一下子说了出来。
听了叶冰月的话,安成头脑里灵光一现,是啊,他怎么忘了,那位居然知道叶冰月来自未来的高僧,他是说过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证明,他的事真的有希望澄清呢?
“……可是,月儿,虽然智因大师这样说过,但他没并未说还需要多久,要是,要是需要十年八年的,那岂不是耽误了你……”安成还是有些犹豫。
叶冰月听出安成的语气里有那么一丝松动了,她赶紧说:“耽误我什么?难道,难道你是要我嫁给别人……”说到最后,叶冰月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了。
安成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可对于这个问题,他自是答不上来的,于是,他只有轻轻叹息一声。
叶冰月拉起他的手,轻轻摇了摇,说道:“安成,我知道的,你想让我离开,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以前也说过,现在也这样说,我真的不怕危险,只要有你在我身边!而且,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保护我的,是吗?”
安成反握住她的手,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对她,也仿佛是对自己说道:“嗯,我一定可以保护你的!”
“那说好了,以后,我会留下来,一直陪着你!而你,再也不可以让我离开哦!拉钩!”
看着叶冰月孩子气的举动,安成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和她轻轻拉了拉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