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表妹啊,早听你表哥说过你呢。没想到竟在这个时候见到你。”宁王妃笑着说道,又招呼宁子墨叫玉雪表姑。
宁子墨看着苏玉雪,漂亮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几下,脆声声喊了声,“表姑。”
喜的苏玉雪忙伸手去摸他的头,却被他瞪了一眼扭头让开了,还一脸不善的看着玉雪。
“这孩子,这是表姑啊,她喜欢你呢,可不能没有礼貌。”宁王妃脸一沉斥责着宁子墨。
宁子墨将头扭得更向后。
“还小呢,无妨。”玉雪笑着摆摆手。
“表姑没有礼物。”宁子墨转过头来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玉雪一凝,这小孩好会算计,半点不吃亏,叫声表姑就要给礼物?
她只好笑了笑,“表姑今日出门没带东西,下次一定给你好不好?”
宁子墨低下头,单手托着下巴不知在想着什么,一会儿抬起头来,“没有礼物折算成其他的行不行?”
玉雪心想不过一个小孩么,能要些什么东西?便一口答应了。
宁王打马走到苏玉雪跟前,苏玉雪朝他摇了摇头,她知道这位表哥想问什么,只是事情却又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
其实,她也很想问他关于生母甄氏的一些事情,她总觉得,母亲似乎瞒着她一些什么,比如她那只古怪的镯子,还有一些奇怪的人常来找母亲。
宁王向玉雪走来时,楚昀早赶在他前面将马横在他二人中间,他端坐在马上,看向玉雪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玉雪有些无奈,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回去会告诉你的。”
见她一脸的柔和,而一句小声的“回去会……”多像是对至亲的人才说出的口气。
他面色渐渐地温和了,望着玉雪没再说什么。
宁王拍马走近两步,笑着朝楚昀拱手一礼,“刚才还真的多谢大殿下了,要不是大殿下及时出手相救,小儿只怕会受伤于马下。”
楚昀淡淡回礼,“举手之劳而已,宁王不必多礼。”
坐在宁王妃马前的小世子宁子墨小嘴一撇,指指倒在地上仍汩汩流着血的马道,“其实那马也没有那么桀骜不驯,你们不来,我一样可以制服得了。”
玉雪挑眉看他,这小毛孩好大的口气,个子还没有一马腿高吧?
楚昀也扭头看了他一眼。
大约听惯了儿子的大话,宁王妃是干干一笑,很有些难为情,然后敛了神色低声去训斥宁子墨。
宁子墨下巴一抬,头高高的昂起,满脸写着不以为然。
也许是觉得这小毛孩傲慢的样子挑战了他,楚昀笑了笑,“哦?小世子说说看,要是没有我们来救你,你如何制服这匹马?”
宁子墨上下看了楚昀几眼,面无表情说道,“有人给马喂了一种药,但这药只能暂时让马发狂,只要放掉它的血,它就会清醒,这匹马又是刚刚才吃的草料。想必有人将毒药混在草料里。我想着,草料还没有完全咽入腹中,那么毒药也应停留在咽喉部,只要用剑刺它的咽喉,放了血,它就会清醒了。一匹清醒的马我还制服不了?”
一套话落,玉雪忍不住对他多看了两眼,他是三岁还是三十岁啊。
“他去年就学会了骑马。”宁王也道。
“所以说,也不用太感谢你们。”宁子墨看了玉雪与楚昀一眼。
大言不惭啊这是,三岁小孩逆天了!玉雪心想他长大了可不得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进城吧,这匹马是我从南诏带来的,一直由子墨在骑,而照看这匹马的都是我们身边信得过的人,只在今日早上,小儿牵着它在街上走了一圈后,才出了这种情况。”
楚昀与玉雪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事情的蹊跷,有人暗中对小世子不利。可话又说回来,要对小世子不利,直接下毒就好了,何必拐弯抹角的将毒药下到马的草料里?
“大殿下,这事还烦请大殿下报与天辰帝陛下知晓。”宁王朝楚昀拱手一礼说道。
这事儿蹊跷得很,众人也不想在城外久留。
楚昀这时也点了点头,“宁王不用担心。小世子在我南楚的天子脚下遭人暗算,昀一定会上报我天辰帝陛下知晓,竭力捉拿凶手,以确保宁王一家的安全。宁王是客人,昀也一定会令京兆府尹加强宁王身边的护卫。”
楚昀虽然没有在朝中任要职务,但却在礼部挂着闲职,像这样接待外国来使的事,天辰帝陛下一向是让他去负责。
宁王世子遇险,这事儿虽归负责京中治安的府尹管,但楚昀是接待的大臣,人家才不管什么府尹,会直接找他才是。
是以楚昀对宁王一家表示歉意。宁子墨听后,嗤的一笑,“我们来的第一天,殿下也这样信誓旦旦的说过啊!”
这是在嘲讽他办事不利,楚昀面色一沉,赁你是小孩这样说出不来是不是太不礼貌?
宁子墨却像没事人一样,拉了宁王妃的袖子道,“母妃,咱们进城吧,想必大殿下不想与我们与伍。”
谁不想与他为伍啊!
看到楚昀一脸的黑线,玉雪心中好笑,一向毒蛇的人现在碰到了个更脸皮厚更毒蛇的人,还比他小很多,还不好朝人家发火。
宁王与宁王妃只得回以讪讪一笑。
楚昀令随后跟来的青龙将那匹马交与京兆府尹处,要求彻底查办。
一行人回到了内城。
楚昀的马车边上,站着一个人。那人时不时的左右看看。
玉雪看了那人一眼,低头一笑。楚昀将玉雪从马上抱了下来,青龙牵了马就要往车架上套。
那人见有人回来了,忙转过身来,一瘸一拐的向楚昀扑去,哭着说道,“表哥,你可算是回来了。瑶瑶差点没命了啊。”
楚昀眉尖微拧,安慰她道,“瑶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脚又是怎么回事?”
“表哥。”景瑶将玉雪挤到一边,扑在楚昀的肩膀上,呜呜咽咽的哭道,“刚才来了一伙抢劫的贼人,轿夫吓得跑没了影,我的脚又不小心扭伤了,这条街上人又少,我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就一步一拐的走到了这里,见表哥的马车停在这里,我想着表哥一定会来,就在这里等着。要是表哥不来,我怕是会被贼人给捉去啊。呜呜呜……”
楚昀将她从身上推开半尺,“瑶瑶先别哭了。这事儿府尹处会去查的,定不会让一个贼人落网。”
景瑶听了却停了哭声,“也不用去查了,他们抢了些银子就跑掉了呢!应该不会来了吧。”
玉雪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真是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说怕贼人,一会儿说不会来了。既然已经知道贼人不来了,还哭个什么?
宁王与宁王妃也走了过来,见楚昀正抚慰着景瑶,宁王便说道,“既然大殿下这里还有事要处理。我与内子犬子就先行一步了。”
宁子墨却从宁王妃怀里溜下来,一指楚昀的马车,“我跟表姑坐马车。”
“这……子墨,不可胡闹,大殿下这里正有事呢。”宁王脸色一沉。宁子墨根本不理他,一把抓过玉雪的手,朝她微微一笑,又招手示意她俯身下来。
玉雪眨了眨眼,心道这小孩怎么突然跟她这样亲近起来了?
她俯下身,宁子墨凑近她的耳朵道,“你教我那个训马的哨音,我帮你赶走前面那个女人。”
果然有所图谋!嘿,这小孩,长大了该是多腹黑啊,这么小就知道做交换。玉雪微微眯起眼睛,真是人不可貌相。
话说,真要赶走景瑶,她还需要人帮忙吗?不过她很好奇宁子墨是怎么赶走景瑶的,便点了点,说道,“好。”
宁子墨又朝宁王与宁王妃挥挥手,“父王,母妃,我跟着表姑进宫,你们不用担心的,先行去吧。”
“表妹。”宁王看了一眼宁子墨对玉雪说道,“子墨就交给你了。”说完两人向楚昀道了声“告辞”便打马走了。
这么放心将儿子交给她?玉雪挑眉。
宁子墨咧嘴一笑,朝景瑶走了过去。楚昀也看见了他与玉雪鬼鬼祟祟的说什么秘密,但想着,那不过是小孩而已,便没说什么。
青龙已套好了马车。
景瑶仍在啼哭。宁子墨走到景瑶的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景瑶扭身一看,是个两尺小儿,她嘴一撇,横过去一眼。
宁子墨又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柳眉一竖,就要发作,突然觉得袖中有什么东西顺着胳膊在爬。有点痒,有点麻。她也不哭了,身子一僵,脸色一白,马上又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在地上拼命的跳着,使劲的甩着袖子。
楚昀忙问,“瑶瑶。你怎么啦?”
“表哥,我身上有可怕的东西在爬!”她颤声叫着,脚也不瘸了,两只脚在地上跳得飞快,一边跳一边尖声的叫着。
玉雪看向宁子墨,宁子墨朝她眨了眨眼。
景瑶还在那里跳着。“表哥,快,快帮我脱掉外衫。”
无时无刻不在向楚昀示好啊,玉雪哼了一声,抢在楚昀前头上去用力一扯,将景瑶的外衫给拔了下来,只见两条小青虫从衣服里掉了出来,在地上翻滚着。
景瑶一跳三步远,指着宁子墨大声喝骂,“你,你敢将虫子放在我的衣服里?这没教养的小毛孩!”
宁子墨看也不看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琉璃瓶子,将虫子装了进去,又塞入到怀里。
景瑶目瞪口呆,她本来计划得好好的,自己的腿伤后,表哥一定会一路陪着她,她就有机会与表哥亲近,谁知这小破孩敢坏她好事。她越想越气,扬手一巴掌就朝宁子墨扇去。
宁子墨倒也机灵,身子一弯,脚下快速一勾将景瑶勾倒在地,她觉得脸上一疼,忙伸手一摸,看到一手的血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
玉雪看了她一眼,忙将眼挪开,眼角抽了抽。心道宁子墨你也太狠了,景瑶的这张脸怕是有十天半个月不能见人了。
景瑶刚才倒在地上时,脸上撞了一下马车。马车门的那一个地方,本来光滑一片,被青龙装门的暗轩时多上了根插条,插条外露,景瑶正巧撞上去了,撞上的又正好是脸,左脸硬生生的给划了个一寸长的口子。
“你怎么能怪我呢?我也是为你好啊,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南诏国,脚歪伤了,都是用虫子治病的。”宁子墨装成教书先生的样子,晃着头煞有介事说道。
景瑶大怒,“你胡说,你分明是在故意捉弄我!”
楚昀从车里取来布巾包在她的脸上,淡淡说道,“他并没有骗你,你的脚的确好了。”
景瑶一愣,刚才被虫子一吓,怎么就忘记脚上这一回事了?“表哥,我的脚真的是扭伤了啊,你要相信我。”
楚昀并不看她,先扶了玉雪上车,又将宁子墨给提了上去。这才回头看着景瑶,“你也上来吧,让宫里的御医给看看脚。”
景瑶听了心中欢喜,抬脚正要上车,却见宁子墨正抱着那个透明琉璃瓶子与玉雪逗着虫子玩。她的脸马上一白,连连摆手,“表哥,不用了,我还是在这里等母亲来接我好了。”
玉雪却不理会她,伸手将拉上了马车,“你不是说这里有贼人吗?要是贼人来了怎么办?殿下会担心的,在景夫人那里也不好交待啊。”
她一脸的温和,景瑶却气得咬牙切齿,坐在车里,身子一动不敢动,宁子墨将她的腿当成了桌子,一直将琉璃瓶搁在上面,与玉雪逗着虫子玩耍。
皇后的凤栖宫。
内殿中,江皇后的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猫,长长的套了金甲的手指安闲的抚着猫的毛,那猫儿一脸的惬意。
两名宫女正给她梳头。翠姑挑帘进来,“娘娘,景夫人来了。”
“她来干什么?事情没有办好还有脸来?就说本宫现在不想见客。”江皇后眼皮一掀,拂了拂袖子。
翠姑应声,“是。”退身下去。
只是她才转过身,江皇后又叫住她,“回来。”江皇后一手拿着一只小铜镜照着发髻,唇角浮现一丝淡淡的冷笑,她对翠姑道,“叫她进来,且看她还有何计策。”
景夫人在外殿侯了半个时辰,江皇后才缓缓走来,她拂了拂宽大的袖子矮身往殿中主座上一坐,朝景夫人一笑,“夫人近来是不是很忙啊?有几天没来看本宫了。”
景夫人忙上前行了大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府中也的确有些杂事给耽搁了。”
“既然如此,你还来做什么?”江皇后冷笑。
“皇后娘娘。”,景夫人左右瞧了两眼,此时殿中站着两个太监,四个宫女,一个管事嬷嬷。
见她两眼四顾,江皇后手挥了挥,屏退了左右,只留了翠姑侍奉一旁。
景夫人看着翠姑欲言又止。
江皇后冷冷一笑,“你说吧,她是我的人。”
景夫人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娘娘,民妇又想到一个计策,保管这次让苏玉雪知难而退,而且会将她打压得无处藏身。”
江皇后眉毛一挑,身子向前倾了倾,“哦?你且说来听一听。”
景夫人上前小声说道,“娘娘,你只需……”
江皇后听完哈哈一笑,“果然好计,这当着太后的面说出来,就算太后笼着大殿下,但也不会不顾及皇上那里。这可关乎国运。”
楚昀的马车行到宫门处,宁王与宁妃早已在宫门前等着了,宁子墨跳下马车前同苏玉雪勾了勾手指,“表姑要记住刚才说的话,一定要说话算数!”
“当然,不算数的是小人。”玉雪笑了笑。
景瑶一见马车停下,飞快的跳下车直朝皇后宫中跑去。她原以为宁子墨下车后她便安全了,谁知那可恨的小孩竟然将虫子送给了苏玉雪!
玉雪不禁好笑,平时看她刁蛮跋扈,居然被一个虫子吓得魂飞魄散。
她伸手去拉车门也准备下车,却被楚昀一把将她拉入怀里。玉雪吓了一大跳,正要挣扎着坐起,却被他摁住了肩膀。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我想知道,此刻在我面前的到底是苏妍玉还是苏玉雪。”
“有什么重要的吗?”她看着他的眼,他的眼正直直的看进她的眼里。
“有!我不想,哪一日我娶了这个女人回去,我居然还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玉雪静静的看着他,道:“她们是同一个人。”
楚昀的手松了松,显然被玉雪的这句话惊住了。“你……”他赫然看着她。
“楚昀,你相信夺舍一说吗?在云山脚下你曾葬了一个女子还记得吗?”玉雪展颜一笑,“我就是她。”
从来缘分天注定。
楚昀伸手抚着她的脸,“我不管你是苏妍玉也好,苏玉雪也好,你只是我楚昀认定的人。”
马车在宫门停下,皇城不允许外来的马车入内,但有小轿供换乘。
轿是小轿,只能单人单轿。楚昀看了一眼那轿子,站着凝思,看样子是对那轿子不满意,太小,他凝眉。
玉雪微笑着拉了拉他的手,“走吧,不就是一小段路么。”
楚昀想了一会儿,道,“好,有事你叫我。”
玉雪心中好笑,她不至于这么没用,连进一个宫也会走丢吧。
小轿一前一后往丁太后的永宁宫而去。
还未到永宁宫,有太监拦住了两人的轿子。
“大殿下,皇上传您速去御书房。”
楚昀下了轿,玉雪也挑起帘子,她朝他一笑,“你先去吧,我在太后那里等你。”
楚昀默了片刻,道,“好,你先去,不过不要乱跑,等着我。”
她点了点头。
两人的轿子分开而行。又转过一座宫墙,玉雪看到前方有一人正凝神看着她,她心头一惊,怎么在这里看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