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女儿半夜跑回家,哭哭啼啼的诉说丈夫和丫鬟鬼混,被自己撞破,刘夫人包庇那丫鬟,反倒殴打自己时,赖尚荣第一反应,就是带人把刘家砸个彻底,把刘家的人统统打个半死,然后,再把刘夫人关进应天府,狠敲一笔银子之后,解除彩萍和靖琪的婚姻。
然而,当赖夫人三问两问,从两个丫头嘴里,把事情的原委问了个大概之后,赖尚荣倒也明白了几分,事情并非像彩萍说得那么离谱,刘家还没有那个狗胆和自己叫板,因为,在和刘府联姻前,赖尚荣就已调查得清清楚楚,刘夫人原是刘府的丫鬟,奉子成婚,被刘员外聘为继室,彩萍原也太率性了点,口没遮拦,专揭人家的丑事,难怪刘夫人会失控。
素知那个叫方菊官的戏子,脾气暴戾,从她对付瑾瑜和贾巧儿的手段,不难看出其人的心狠手辣,不过,我赖尚荣的女儿可不是贾巧儿,敢动彩萍,刘家必须付出代价。考虑到彩萍已经是刘家媳妇,总不能领回家来养着,就算解除婚约,也难以嫁到好人家去,赖尚荣决定还是以震慑为主,让刘家老少给彩萍赔罪,让靖琪写保证书,今后善待彩萍,再拿出一万两银子做婚姻保证金,八抬大轿上门接彩萍回家。
至于死了个丫头,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刘家人报一个失足落井,本老爷就给他们结案。
赖尚荣拿准了刘家不敢和他翻脸,一是刘靖琪出仕,还得自己出面疏通,二是贾巧儿娘家势力渐渐恢复,虽不如从前,刘员外这个土财主却也惹不起,他们得罪了贾府,少不得需要找个靠山与之抗衡,以防贾巧儿清算旧账。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替刘夫人和靖琪出面,来和他交涉的,竟然是大少爷瑾瑜和贾巧儿。
“赖大人,下官有事请教。大人亲自上门缉捕刘方氏,可有官府缉捕文书?”瑾瑜把赖尚荣请到正房堂屋落座,开门见山的问道。
听瑾瑜自称下官,赖尚荣这才想起人家也是从六品武官,虽然只是芝麻小官。却有不小的背景,倒也不敢太过傲慢,当下回答道:“刘方氏虐待毒打儿媳,造成刘赖氏重伤,证据确凿,苦主到应天府递交诉状,怎么,本官抓得有错吗?”
瑾瑜淡淡一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相信官府自会秉公审理此案。不过下官认为,赖大人和原告是父女关系,也可以说,赖大人也可算是原告之一,按照律法,赖大人是不是应该申请回避审理此案?”
赖尚荣一听话味儿,知道瑾瑜是有备而来,打定主意和他杠上了,倒真想称量一下他的斤两。
“案子不是还没开审吗?游牧都尉大人有怎么知道本官不会回避呢?”
“赖大人请喝茶,我想。大人有些误会,是这样的,家父也写了一个诉状,状告儿媳妇刘赖氏犯了七出中的嫉妒之罪。因刘赖氏不许丈夫和屋里人同房,大打出手,不仅打伤丈夫,还毒打丈夫的屋里人,毁其容貌,致使那女子羞愤之下投井身亡。既然大人正在调查与此女子相关的诉状,在下可否把诉状呈递大人,并案查处?”
应天府知府大人办案,作为女子,巧儿自然是不好出头露面,可是,她偏偏打着赖尚荣是他家奴才,说是看在世交的份儿上,前来作陪,赖尚荣不学无术,全靠贾府的举荐花钱买的官儿,被瑾瑜三言两语说的瞠目结舌,黑着一张老脸,竟然不晓得如何作答。
也难怪,平日里断案,都是师爷们替他张罗应对,今天一黑早就急冲冲的来到刘家屯问罪,没顾上带师爷,当然,他也没想到真的要打官司,来此是为了讲条件,私下了结此事,说白了就是来敲诈亲家银子的,哪好意思让外人参与。
瑾瑜像是真的那样,从衣兜里取出一纸诉状来,要呈递给赖大人,却被巧儿给拦住。
“大少爷且慢,这状子是老爷昨天晚上写的,夫人刚传话来,要追诉儿媳不孝之罪,亲家赖尚荣大人偏听偏信,假公济私,仗着官府势力,强行抓捕苦主,企图屈打成招……”
想起自己被赖尚荣屈打成招的事情,巧儿就来气,说着这里,忍不住挪揄了一句:“不过,赖大人屈打成招也不是第一次,只是不晓得,若是刘赖氏不招,赖大人会不会上刑逼供?没关系,巧儿会帮赖大人把证据收集的无可辩驳,刘赖氏嫉妒毒打毁坏白菜容貌,逼死白菜,刘夫人按家规教训儿媳,反被刘赖氏颠倒黑白,诬告被虐待,请问赖大人,仵作验伤没有?赖小姐如今伤得怎么样呀?刘府上下十几双眼睛,都亲眼看着二少奶奶精力充沛,谩骂婆婆和丈夫之后,乘马车回娘家去了,全然没见半点儿伤痕,赖大人不会给她制造点伤情出来吧?”
赖尚荣气结,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贾巧儿,本大人念在政公当日的举荐之恩,对你一再容忍,若再胡说八道,本大人立刻办你悔辱诬陷朝廷官员之罪!”
巧儿故意抬高声音,让外边人听到,痞气的笑道:“赖大人,恕我有恃无恐,本姑娘好歹也是你的旧主子,既然你口口声声惦记我祖父的栽培之恩,本姑娘就算言语得罪,你又怎么好意思和小姑奶奶我计较呢。”
“巧儿,赖大人是朝廷命官,懂得国家法度,岂敢知法犯法,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瑾瑜从容优雅地微笑道,拍了下巴掌,对门外叫道:“应天府赖大人现场办案,尔等证人请进屋配合大人调查。”
这正是巧儿事先让刘老爷安排人去请的,刘家屯但凡有点头脸的士绅和闲着无事乡邻,都在邀请之列,负责请这些乡绅和村民的地瓜,最会神吹乱侃,说是大少奶奶家重新获得圣恩宠信,要把什么郡主嫁给大小姐的哥哥,她哥哥可不得了,才十七八岁就世袭了五品官儿,比赖大人还要高出半个等次呢。这次大少奶奶替夫人出头,乡亲们自然要去捧场,今后,但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家大少奶奶帮忙的。尽管告诉地瓜,自会替你们在大少奶奶那里说话,保证有求必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牛吹得含糊。也不知道是说他地瓜有求必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呢,还是说巧儿。
当先的自然是刘氏家族的族长,刘老爷私下打点好,请他出面替刘夫人申辩,以诉状陈述刘夫人虐待儿媳之说不实,刘家屯的近邻都是证人,因为儿媳是官家大小姐,刘夫人平日里当做菩萨宠着。倒是儿媳被宠出性子来,对公婆和夫君甚是轻慢,要求赖大人明鉴,看在刘夫人有病在身,由其长子代为应诉。
其他士绅和紧邻并不明白就里,听说让来捧场,磨不过情面,也就凑个人场而已。
巧儿这手说白了就是造势,让赖尚荣有所顾忌,本姑奶奶知道你现在路子野了。又新靠山,可是,小姑奶奶今非昔比,如今朝廷里也是说得上话的。再加上民心所向,真要较量起来,管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地瓜按照老爷的吩咐,故意把人带着从停放白菜的地方绕过来,让他们亲眼看到白菜脸上的抓痕,添盐加醋地说渲染二少奶奶的专横跋扈。仗着自己是官家小姐,就把乡下人不当人看,因嫉妒白菜长得貌美,就毁了她的容貌,活活把她逼死。
众人都是认识白菜的,甚至有个士绅有意向刘夫人求取白菜为妾室,眼见那么美丽的一个女孩子,被糟蹋成这等摸样,无不叹息,大部分乡民并不认识赖大人,听说是官府来查案的,纷纷声讨起来赖彩萍的罪状来,什么仗势欺人,对公婆不孝,欺压下人,嫉妒逼死丫鬟白菜等等,请求老爷为冤死的白菜做主。
赖尚荣那里经历过这等尴尬的事情,只好承诺,本大人自会查清事实,秉公办事,但是,希望乡亲们也不要偏听偏信,官府断案要有人证、书证等等证据,随便乱说话是要负责人的。
这话等于是提醒了巧儿,当即请族长乘热打铁,把大家的话写了书证,让乡邻或签章,或按手印,巧儿也不把书证交给赖大人,说是自己先收了,等诉状一并提交。
地瓜见这里事情办完了,便请乡亲们去那边园子,老爷备有水酒请各位小斟几杯。
瑾瑜见巧儿偷着给他挤眼睛,嘴角微微一勾,淡淡的笑道:“赖大人,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家父念及赖大人对靖琪的扶持,是否要治彩萍小姐的罪,由赖大人决定,不过,下官有两个请求,第一,立刻放了夫人,我也知道,所谓的状告夫人只是大人气头之上的玩笑,大人不会真的去和夫人对簿公堂的,毕竟,赖小姐因嫉妒逼死人命证据确凿,夫人教训儿媳天经地义,虐待更是无从说起。”
赖尚荣不是傻瓜,如此形势,真要起诉刘夫人,等于是紧赶着要把自己女儿往牢里送。
“可以,我立刻驳回对刘夫人的诉状,但是,巧姑娘手上的书证,必须当面焚毁。”
“呵呵呵,这个,现在,真不可以的,靖琪托我和大人协商,解除和赖小姐的婚姻,靖琪担心,彩萍和夫人闹成这样,今后在刘府只怕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当然,若是协商不成,夫人会亲自诉请应天府,以儿媳刘赖氏犯了不孝、嫉妒、毒打逼死丫鬟,以及无后——这条可以酌情省略,诉请休弃儿媳,发还原籍。”
赖尚荣呆了一呆,突然说道:“巧姐儿,你知道陷害你夫婿和你都是谁的主意吗?”
“巧儿只能装着不知道,因为,巧儿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刘夫人对我夫君有养育之恩,至于一些不愉快的过往,忘记,是最好的选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