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悦清笑着摇了摇头,突然问道:“凌兄可曾见过令尊?”凌烛明一怔,随即说道:“年幼时曾见过,只是当时家父重病在身,卧床一年有余,于我五岁时便就死了。”柳悦清一点头,沉吟稍许,又道:“令尊重病期间,是否有人前来探访令尊?”凌烛明侧过头想了一会,苦笑说道:“当时在下年幼,实是记不得这等琐事,大哥他长我十余岁,家父重病时几乎都是他亲手照料,改日我替柳兄问问家兄。”
耿沧绣轻声说道:“凌哥哥常在小妹耳边称赞柳大哥是人中之龙,才高八斗,如今有此一问,可是能撇清凌哥哥冤枉之名了。”
柳悦清摇头说道:“与我清月山庄一案并无干系,却和姑苏凤展牵涉甚深。”回头叫唤耿沧柔,耿沧柔应了一声,拉着龙瑶嫣坐到柳悦清身侧,耿沧绣打量着貌似天仙般的龙瑶嫣,忍不住脱口叹道:“这位姊姊,你好美呀。”
龙瑶嫣嘴角微动,僵硬地一笑,显得手足无措,耿沧柔摇摇头说道:“绣妹别多嘴,且听你姊夫说。”
柳悦清猛地转头望向耿沧柔,耿沧柔一愣,突然察觉到不妥,差点惊叫出来,但见凌烛明和耿沧绣似乎都未发觉,急忙向柳悦清使了个眼色,柳悦清轻咳一声,便将琅琊山内那个不知身份的中年人一事全盘道出,凌烛明和耿沧绣凝神细听,却都是好生迷惘,两人对望一眼,都是一脸大惑不解之色。
好不容易柳悦清将此事道毕,随后说道:“在下这次正是从琅琊山而来,只可惜功亏一篑,如今再也无法知道此人身份了。”
凌烛明有些迷惑,便问道:“柳兄说欲知此人身份,怎又牵扯到‘姑苏凤展’了?”柳悦清说道:“此人独闯山谷,却中了拈花公主布下的毒物,成了半死不活之人,其所携带的兵刃被家祖所获,这把兵刃正是凌府独门兵刃子母双剑。”
凌烛明身躯一震,失声叫道:“我凌家的独门兵刃?”
柳悦清微微颔首,突然拔出放置手边的利剑,指着剑身说道:“传言凌家的‘六合剑法’依贵府子母双剑而创,在下这支剑再也寻常不过了,而那支母剑较之它却更显弯曲,寻常不易见得,或许除了凌府的子母剑之外,别无它家分店。”凌烛明说道:“确实如此,我凌家三套子母剑都以百炼精钢铸成,长短轻重都甚有讲究,正因如此,当年我爷爷凌傲翔不幸惨死三清山巅,那对子母剑落入山崖,府上便派人前往兵刃坠落之地,苦寻数日后终还是找到下落,取了回来。”
柳悦清双目陡睁,急促地说道:“如此说来,淮阳凌府独门兵器不曾遗失?”凌烛明缓缓说道:“三把兵刃,相赠宁怜雪其中之一,另外两把置于华星楼中已有好些年头,斩魔大会时我人在华星楼中,自当见过这两把子母双剑。”柳悦清喃喃说道:“原来家祖所获的并非是凌傲翔前辈当年落在山崖下的那一把,想不到竟是被家祖说中了。”他突然问道:“这把子母剑淮阳凌府谁人能够执掌?”凌烛明说道:“凌家弟子若能练成‘六合剑法’,便能配此利剑,只是这门剑法过于难练,近三代凌家弟子只有家祖家父两人登峰造极,因此只有三把而已,并未多铸。”
柳悦清突然长舒口气,盯着凌烛明说道:“凌兄,在下有一言正要道出,还请凌兄听罢切勿吃惊。”凌烛明笑着说道:“柳兄将有高谈阔论,凌烛明早已有所防备,但说无妨。”
柳悦清颔首说道:“方才在下说了,宁怜雪手中的子母剑是家祖从那位中年人手中取得,凌兄既然说了三把剑如今所在之处,华星楼中这两把暂且不谈,宁怜雪这一把不是当年凌傲翔前辈遗留之物,那只可能是凌绝星前辈所持的那一把了。”
凌烛明脸色陡变,脱口叫道:“不对不对,我听家兄说当年家父患病之前已功力大损,这把子母剑才遭人夺去,当时我不过三岁,家兄为护我周全,被恶人打伤,经脉遭受重创,自那以后不能练武,我出道后找寻过凶手,却都无果,难道不是柳芳霆前辈杀了夺剑之人,替凌家取回了这把兵刃?”
柳悦清摇头说道:“焯明兄之言其中有诸多不合理之处,其一是烛明兄说令尊病后功力损耗,才致恶人夺剑,当时烛明兄三岁,如此一算,这恶人行事是在十六年之前,当时令兄该是几岁?”凌烛明说道:“家兄比我痴长一十三岁,当时他正是一十六岁。”柳悦清点头说道:“当时斩魔大会上,令兄却说身上的创痕是二十余年前留下,秦庄主在旁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如此一来两次说法就相悖了。”凌烛明皱眉说道:“或许只是家兄当时口误而已。”柳悦清说道:“焯明兄因此而不能习武,如此恨事实不该记错。再者既然令尊重病不起,那人为何要夺走凌府的独门兵刃,若是有仇有怨,却留下令尊的性命,也是大违常理,这把子母剑形状奇特,对方拿去也是毫无用处,又何必多此一举。”
凌烛明这才有些吃惊,满脸狐疑地望着柳悦清,凝神听他续说。
柳悦清说道:“以上这些疑处尚可暂不理会,有一事更令人捉摸不透,那位中年汉子闯入琅琊山时分明是二十五年之前,二十五年之前已在山中的这对子母剑又怎能于十六年前在淮阳凌府遭人夺去?”凌烛明顿时目瞪口呆,喃喃说道:“是啊,时光怎可能会倒流,这道理果然不通。”他猛然瞪大眼睛急切问道:“柳兄,小弟头脑已乱成一团,实是看不出其中奥妙,还请柳兄明言。”
柳悦清说道:“我也是方才才想出了大概内情,但若有差错,还请烛明兄不要见怪。”凌烛明大力摇头说道:“柳兄说笑了,小弟只有感激不尽。”柳悦清笑了笑,随即脸色变得凝重,说道:“焯明兄身上的伤应是二十余年前所留,他对凌兄说了假话。”这下连耿沧柔也有些吃惊,脱口问道:“此话怎讲?”柳悦清叹道:“凌前辈重病亡故时,烛明兄不过是个幼童,仍未到懂事之龄,当时印象模模糊糊,如今怎还能记得清楚分明,或许烛明兄对于令尊的不少记忆都是从焯明兄口中得知的吧?”
凌烛明沉吟一下,有些错愕地说道:“经柳兄一提,还真如柳兄所言,家父的许多事都是从家兄口中得知,连恶人夺剑一事小弟也是事后才知。”柳悦清松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在下更能断定焯明兄所说的多是虚言,瞒了烛明兄十多年。”
凌烛明忍不住拍案而起,大声叫道:“不可能,我和大哥兄弟情深,他连淮阳凌府根基都可弃之不要,亦要出手助我报绣妹之仇,又怎会对我满口谎话?”耿沧绣见他额头青筋突兀,牙咬切齿的神情有些可怕,忍不住拉着他的手腕,怯生生地叫了他一声。
柳悦清却是毫不色变,淡淡说道:“烛明兄请勿激动,这也只是小弟一言之词,并不作数,只是说与你一听罢了。这件事小弟全当猜测其来龙去脉,焯明兄不知为何欺瞒了你,谎称这对子母剑十六年前遭人抢夺,实则是在更早的二十五年前被一男子携着闯进了琅琊山,这个男子便是真正的凌府前门主凌绝星,当时重病在身卧床不起的人却是由他人假冒的赝货。”
他这一口气说完,耿沧绣和龙瑶嫣倒还罢了,凌烛明和耿沧柔都已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耿沧绣见凌烛明失魂落魄的神情,急忙轻轻摇了他几下,凌烛明这才回过神来,苦笑着摇头说道:“柳兄这番话太过匪夷所思,小弟实是难以置信。”
柳悦清说道:“那把子母剑被家祖所获,只可惜在下知道此事太晚,否则当可邀诸如秦庄主等人前去一认便可。”凌烛明忙道:“我去见大哥,他认得爹爹,需让他走一遭琅琊山,柳兄,家父尸体在何处还请明示。”柳悦清叹道:“我已将他妥善安葬,再挖坟见尸未免对死者过于不敬,更何况焯明兄有意隐瞒的话,自然也不会道出中年人的身份。”他眼看凌烛明双眉挑起,有些怒意,便笑着说道:“敢问烛明兄贵庚?”凌烛明怔怔说道:“方才已经提及,虚度十九年,柳兄怎忘记了?”柳悦清笑道:“可有生辰八字?”凌烛明说道:“壬寅癸卯庚寅甲戌。”柳悦清点头说道:“多谢烛明兄相告,焯明兄不吐真言或有其苦衷,烛明兄万万不可逼迫他。”凌烛明幽幽叹道:“我是不得不去再见家兄一面,若真如柳兄所言,那小弟岂非凌家之后,如此一来,连我的身份也成谜了。”柳悦清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凌烛明嘴角一阵抽搐,半晌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握紧着拳头说道:“这事不查个水落石出,小弟寝食难安。”
柳悦清突然推座而起,笑道:“说了这些闲话,在下要去拜见耿伯父,稍稍失陪一下。”耿沧柔急忙说道:“爹爹他在书房,我陪你去。”在耿沧绣和龙瑶嫣耳边各自嘱咐几句后,和柳悦清双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