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沧柔稍作调息,沈秀纯已扑到她身边,说道:“师姊,如今兵凶战危,这些人多是凶恶之辈,你还和他们讲究手下留情?”她娇喘连连,颇含埋怨之色,方才正是她将一人踢飞过来,阻挡黑衣人冲杀之势,这一下用劲甚猛,竟是大费内力,急忙喘息几口,一把剑护住身前,遥指一众黑衣人,目光清冷肃杀,显出几分怒意。
耿沧柔擦了擦额头汗水,无奈地笑道:“师妹此言甚是,只是我数度想下重手,却实不忍心断人性命,倒叫妹子担心了。”沈秀纯俏脸之上隐隐透出杀机,耿沧柔看得分明,心中微微一叹,暗道:“桃红岭上这些人,实则皆为亡命之徒,杀之并不足惜,只是我……唉,叶师叔曾说,她座下四个女弟子,沈师妹最是娴静温柔,却不料此时愤懑难抑,难怪师父常说我心肠太软,这话确实说中了。”
她幽幽想着心思,沈秀纯突然惊呼一声,推了耿沧柔一下,说道:“师姊,你看那儿,姓封的好生厉害,柳公子恐怕要抵挡不住了,师姊快去帮她。”说罢燕子一般掠向黑衣人群中,耿沧柔一惊,急忙转过头去,果见柳悦清左支右绌,刀法已见溃乱之相,而封锐平依然笑眯眯的表情,指劲指哪打哪,神态怡然自得。
耿沧柔眼见沈秀纯窜入人群中,出剑果辣,三两招之下就挑翻一人,转眼间已杀了四人。她眉间轻皱,暗道:“师妹行事果断,我万万不能和她相较,况且我也下不了杀手,且先救下柳公子再说。”
她主意一定,便欲提气奔去,突然木楚怜一声闷哼传来,耿沧柔急忙看去,正见木师叔捂着右手臂膀,摇晃退却,练幼阳脸上浮现几分得色,合身扑上,手中两根银针当胸直刺,口中厉喝:“恁那恶婆娘,敢来桃红岭捋虎须,给我留在山上吧。”他眼中杀机盈露,这一手狠毒无情,显然是欲一招毙敌,木楚怜右臂下垂,长剑拖地,竟是无法提剑招架,只得往后暴退。
木楚怜连连后退,练幼阳紧缠不休,两人原本功力相若,此时木楚怜倒退而行,脚下自然不便,练幼阳数度提气,已追到身前,他心头大喜,忖道:“叶博君那死老太婆向来目中无人,这姓木的婆娘中了我的银针,正是大煞洞庭那个鬼门派威风的良机,这婆娘年虽中旬,却是风韵犹存,换做常时,倒是可以掳下让大哥尝尝乐子,只是今日……怕是不成。”他杀机一起,手腕用力,双针一刺咽喉,一戳小腹,木楚怜右手重伤之下,已是难以抵御,针尖未至,脸色早已变了。
千钧之时,一道疾风从斜旁吹来,练幼阳未及反应,双手陡觉一震,两根银针已被荡开,他急忙受力止步,见是一人拦在木楚怜前方,青锋斜挂,俏生生而立,正是耿沧柔,她见师叔情势比之柳悦清更见危急,大惊之下,运足功力提气飞奔过来,千钧一发堪堪赶至,这一下化险为夷,顿时松了口气。
练幼阳嘿了一声,双手紧握一下,他功败垂成,难免有些恼怒,口中喝道:“你这丑女人,也敢来本大爷面前送死?”耿沧柔侧过头去,见木师叔衣袖上血迹斑斑,整个右臂上下皆是如此,不由吃了一惊,急声说道:“师叔,你的伤势可要紧?”木楚怜苦笑一声,说道:“我一时不察,中了姓练的几根银针,虽无大碍,但此时这只手臂恐怕难以运转自如了。”
练幼阳嘿嘿一笑,说道:“中了几根?恐怕不止吧,练某这手暗器手法岂是如此轻易便能避过?你能护住要害只是伤了条右臂已是万幸,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原来两人激战正酣,玉女教流传下来的“心字十三音”实是一门绝学,剑招变幻莫测,防不胜防,练幼阳人称“云里缠绵针”,其一手银针暗器出神入化,兵刃缠斗却非其所长,苦撑数十招不败,已属难得。眼看逐渐不支,他右手早已一把银针在握,又纠缠数招,便卖了个破绽,双手长针挑刺时,手中银针如漫天花雨般打将出去。木楚怜虽知此人有一手暗器功夫,时时留意其举动,却做梦也不曾料到他右手长针出招,竟能同时射发暗器,惊觉时已然迟了,飞来暗器多如牛毛,周围视野又不甚佳,眼看形势急迫,她下意识地抬起右臂挡住面孔前胸,往左侧纵身扑开。她反应极快,却依然慢了一步,只觉手臂一阵剧疼,痛彻心肺,已不知中了多少银针,即便是巾帼须眉,也禁不住哼出声来。
耿沧柔盯着练幼阳,不知为何心口突然涌起一股怒意,她沉着脸说道:“姓练的,我来做你的对手。”练幼阳撇了她一眼,突然笑道:“就你这个丑丫头?令师叔也非我敌手,你也敢在此大言不惭?可笑,可笑至极。”他眼观四处,见沈秀纯应对己方手下,剑术颇为有限,实不是自己对手,暗想耿沧柔和她师出同门,也高明不到哪里,便轻蔑地扫了她几眼,大为摇头。
他心生轻敌之意,耿沧柔毫不动色,缓缓说道:“那你吃我一剑。”娇躯一晃,已来到练幼阳面前,练幼阳正自一惊,暗道:“好快。”眼前利芒疾闪,正是对方兵刃迎面刺来。
这一剑也是“心字十三音”其中一式,练幼阳和木楚怜激战多时,已略知一二,此招他曾见过,手底更不犹豫,银针一挑一拨,便轻松化解,耿沧柔滑步斜移,手中更是见紧,一剑甫被化解,次剑紧跟而上,不过一呼一吸的时刻,剑法已转了七变,只听清脆声不断,耿沧柔一把剑上下掠动,剑影恍惚,虚虚实实,难以猜度,练幼阳手掌翻滚,两根针不断碰撞对方剑刃,倒也将这七变剑招一一化解,脚下却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三步。
木楚怜手臂伤重,却也无暇顾及处理,盯着耿沧柔,生怕她不敌受伤,眼见她剑意连绵不尽,剑影玄奥精妙,实已得这套剑法个中三昧,心中不禁感慨:“柔儿剑术修为已臻上乘境界,比之我派这几个不成才的弟子可要高明多了,绝情师姊教徒一方,果然有些门道。”目光斜瞄,沈秀纯虽然暂未遇险,但和耿沧柔一比,剑法强弱立有云泥之别。木楚怜突然摇了摇头,仰天悠悠长叹一声。
练幼阳右手一针刺出,逼退耿沧柔,心道:“这丫头年纪轻轻,这几招为何这般厉害,这几招使来,除却内力稍弱,剑法似乎和姓木的婆娘相差无几,这就奇了。”他伤了木楚怜,暗生得意,此时见耿沧柔亦不好对付,心中一凛,当即收起轻敌之心,正巧此时木楚怜一声长叹,练幼阳听闻入耳,还以为是自己被耿沧柔逼退,她便出声讥讽。他冷哼一声,心头暗怒:“且不和你这丑丫头纠缠,看我用暗器定胜负。”心念一定,纵身扑了上去,手中两根银针如狂风骤雨般点刺,竟似不要命的打法。
耿沧柔心头微微一惊,暗道:“我原以为此人不过暗器胜人一筹,却不知手底兵刃功夫也如此了得,木师叔能一枝剑将此人压制良久,我和师叔还差得远呢。”
眼看练幼阳这一轮急攻目不暇接,耿沧柔却沉着冷静,剑走游蛇,直欺入两根银针中间,手腕疾震,剑尖立刻往上撩动,直取对手咽喉,这一招‘娇心缘’兵行险招,极为玄妙,练幼阳无奈之下,立刻向上掠起,便听他怒喝一声,双手一甩,各打出一把密集银针,如急雨倾盆,铺天盖地罩向耿沧柔。
木楚怜在旁凝视,正瞧得耿沧柔剑术精湛,不输自己,心下暗自喝彩,陡见练幼阳跃在半空,打出成名暗器,禁不住暗呼一声“不好”,这番双手齐施,比方才自己中计那招更为毒辣,耿沧柔岂能躲得过去?情急之下,她欲纵身扑上,甫一提气,右臂刻骨之痛揪心传来,真气立刻泻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