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川怀着期待的心情往前又凑了凑，把告示栏上的内容大致看清之后，表情变得愕然。
那张精美华贵的楮树版纸宣传页，贴在告示栏最醒目的位置。它跟叶川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在为方丹的构装发布会预热。这本来也没什么出奇，只是这个发布会的时间、地点选得太过诡异，让叶川有些惊讶。
同样是六月十四号上午，地点是在三层的“缄默之厅”。这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展厅，虽然远不及“碧波之涌”辉煌开阔，但对于低阶构装师来说，已经是相当奢华了。像这种级别的展厅，租用一个上午就需要五位数的帝国币，寻常人根本不会考虑。
而叶川的发布会，恰恰就安排在“缄默之厅”的一个偏殿。它的规模要小得多，是由几间贵宾休息室改造而来，离主厅的距离非常近。
“这不太像是巧合。”叶川沉吟了一下，知道这多半是方丹刻意找茬，“想让我的发布会冷场吗？”
短暂的惊愕过后，叶川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他没料到方丹会用这样的方式向自己隔空喊话。在构装的世界中沉浸了几个月，对当初的事情已经有些淡忘，没想到方丹还是耿耿于怀。
简单地扫过充满夸张用语和溢美之词的宣传页，叶川便知道方丹已经制成了二阶构装。放在他这个年纪上，确实是足以自傲的成就。一些学识深湛的法师，即便不精研构装，也能掌握几种一阶构装。只有进入二阶构装的世界，才算是掌握了真正的技术。
有家族的庇护、优秀的天赋，如果再能博取到一个“构装天才”的称号，似锦的前程便不难想象。
“算盘打得不错。可惜心胸太过狭隘，未必能走多远。”叶川摇了摇头，心里想到：既然方丹的构装发布会已经贴出相关告示，自己的发布会定在同一天，也应该有所宣传才是。叶川还是有些期待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公告栏上，便继续仔细地查找着。
在密密麻麻的学术会议通知、各种材料的供应、采购广告中，叶川终于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告示。它藏在一个非常小的角落里，如果不是找得认真，未必能够发现。
“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叶川心里有些失落。其实他在意的不是能够受到多少关注，而是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成就。只是那告示贴的位置实在太偏了些，不免让人感到失望。
叶川托着下巴想了想，转身跑回实验室里，提起起羽毛笔来，不假思索地将一封信写好。他把信纸塞进信封里，正要用火漆封上的时候，突然犹豫了一下。
“真的要放到她的信箱里？”叶川捏着信封，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正在犹豫的时候，“笃笃”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叶川做贼似的飞快把信件收好，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还没有全开，就传来一个粗门大嗓的声音：“叶川，听说你已经是正式构装师，就要举办自己的构装发布会啦？”
深蓝之岛的告示应该还是刚刚张贴，而且位置又很不起眼，小胖子是怎么知道的？叶川不禁有些好奇地问：“你哪里来的消息？”不过当他推开门看到庞大海身后的洛婉，疑惑就消除了。
庞大海露出憨厚的笑容，没有理会叶川，而是直接冲到还未收拾好的实验台前，充满好奇地检视着铺开的材料和半成品。他的天赋其实还算不错，在渐渐戒掉懒惰的毛病之后，在构装学上进步飞快。虽然离真正制作构装还差得远，但是已经具备了初步的鉴别和判断能力。
越是检视，他脸上的惊讶之色就越是浓厚。实验台上摆着的半成品，很多都是属于不同构装的部件，至少要包括了“专注”、“原力提升”、“敏捷”这几种。而且不少半成品质量很高，就是以最严苛的标准也很难挑出瑕疵。
“有把握吗？”洛婉走到叶川身边，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声。
……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很快就来到六月中旬。这个时节的星光已经有了几许火热的味道，在深蓝之岛入口前的小广场和周围的湖林边，聚集了三五成群的年轻法师。无论是谈恋爱还是讨论学术问题，或是在毕业之前合影留念，这里都是很适宜的场所。
突然有一位法师站了起来，指着天空中渐渐变大的一个小白点，叫道：“快看！”
那个小白点渐渐变大，轮廓也变得清晰。那是一艘浮空艇，是富有的高阶法师常用的交通工具。
类似的小白点越来越多，在穿过法术结界之后落到地面。穿戴整齐、衣着华贵的访客们彼此招呼着，一齐向深蓝之岛走去。
“快想想，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位男法师有些兴奋地说。虽然访客的数量、实力层次，都比不上严岩法师开发布会的时候，但能有新鲜事看总是件不错的事情。
叶川坐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将所有的材料都整理收好。他推开窗户，越来越多的浮空艇渐渐映入眼帘。如果向天池海湾远眺，还能看到不少陌生的船只渐渐驶近。那些船只上挂着非常醒目的家族徽记，隐约能分辨出它跟方丹领口和法师袍上的标记很像。
“这排场还真不小。”叶川心里想到：“这些人多半是来给方丹捧场的。”
一位在苏阳行省颇有根基的子爵，能够请动的法师还是相当不少。方丹也确实有不错的构装师潜力，这又是他毕业之前最重要的一场发布会，法师们自然乐意卖个面子。露个脸不会损失什么，更何况还能跟严岩构装师搭上关系。
摇了摇头，叶川将窗户关上，不再去关注这些纷杂的事情，而是把所有流程和应该注意的事项，在心底又过了一遍。
虽然他也进行过不少公开演讲，但在异世界独立举办发布会，还是有些紧张。
与此同时，在“缄默之厅”的一间休息室里，方丹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将那幅构装中涉及到的一些细节问题又理了一遍，方丹将领口的领带松了松，长出了一口气。虽然这幅构装不完全是由自己完成，有一些问题还搞不明白，但那又如何？只要发布会成功，能得到构装评定委员们的认可，自己就将成为二阶构装师！而且也会是海蓝学院年度最优秀的学生构装师。这在履历表上是极重要的加分项，只要迈过这道关口，前程自是一片坦途。
休息室不大，却布置得很舒适。方丹在休息室来回踱步，心里有些紧张。他没有启动隔音的法阵，隐隐能听到老师在隔壁和来访的法师们热烈地应酬着。
“有父亲和老师的支持，怕什么？”听到老师的声音和访客们的交口称赞，方丹很快就变得踏实下来，抬头望向墙壁挂着的一幅油画。
这幅油画描绘的是将雨的原野，用华丽的色彩、夸张的风格再现了滚滚雷霆将至的一个极具震撼力片段。夹杂在层层云朵之中的金色电光，仿佛要破画而出、要向世人展示自己蕴蓄已久的力量。
“谁将声震世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方丹心中默念大师的佳句，露出自信的笑容。这亦是“缄默之厅”的名称由来，喻示着要走向辉煌的高峰，必须先经历谦虚与隐忍、积蓄与蛰伏。
“看来这注定是我的崛起之地。”方丹如是想着，心中充满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