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4个月很快过去。
今天就是中国人最热闹的除夕之夜。
她转身拉下超市的大铁门,蹲下站起,紧了紧脖颈上的围脖,捏紧领口。
身后滴滴两声响起喇叭,季沫新讽刺的笑意从车里传来。
“孙一柔,你那个臭流氓男友还没有回来呢?是不是吓的不敢回来了?”
“流氓?”季沫新身侧的女人捂嘴娇笑:“什么意思?”
“呵,这个女人放着高高在上的季家少奶奶不做,偏和一个坐过牢的臭保安混在一起,结果被人甩了,这不,跑到我家超市卖身还债来了。”
孙一柔闻所未闻,将羽绒服的帽子拉过头顶,双手插进衣兜里蜷缩着往前走。
厉伟是消失了。
可是他说过的话却没有失言,50万就在那张黑色的银行卡里,只是孙一柔没用,她想自己还清这笔钱。
同时,她也觉得那些钱在,厉伟早晚有一天会回来。
厉伟刚消失的那几天,她疯了一样找遍身边所有认识他的人,从承子那里知道这笔钱竟是厉伟卖掉他仅有的一处房产换来的。
那些钱,她不能动。
滴滴两声喇叭,季沫新不耐的开车跟在她身后,见她不理不睬,气不打一处来。
“孙一柔,明天6点准时上班,敢迟到一分钟你这个月的工资就泡汤了,听到没有?”
吱的一声,车子如箭一般扎出去。
车窗开着,那女人恣意的笑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挥之不去。
孙一柔停下脚步,看着前方街道与楼群长吁口气,又紧了紧围脖往小区走,前方拐弯。
这是一条通往小区最近的捷径,只是巷子很黑,亮着一盏路灯,其它的都坏了,也一直没有人来修。
她不禁加快脚步,也不知是自己多疑还是怎样,她突然觉得有人在跟着她。
低着头,脚步凌乱交错,伸手进包里摸出手机。
屏幕上是一条来自姚迪的短信。
“让你来吃个年夜饭就像要你命似的,孙一柔,我家饭菜有毒啊?快点,我妈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赶紧过来听到没有?”
孙一柔手指颤抖的解手机锁。
余光瞟向苍白破败的墙壁。
月光茭白,拉长身后男人的影子,真的有人在跟着她,不是她的幻觉。
孙一柔小跑起来,她跑,身后的影子也跟着跑。
孙一柔吓的想尖叫,手指更快速的要解锁,打电话。
可是她那款老式手机却在这时候出问题,卡着不动,死机了。
孙一柔感到阵阵绝望,害怕的心力交瘁。
眼看着小区大门就在不远处,她加快脚步,仍旧跑不过身后男子。
男子追上来,扯住她。
孙一柔向后打去,吓的尖叫:“厉伟!”
她挣扎着要跑,慌乱中脚下一绊,扑到墙上,额头被磕破,传来刺骨的疼。
身后的男人捂着眼睛闷哼,刚刚孙一柔回手的那一下,正好杵在他的眼睛上。
“我长的这么吓人吗?”沐云帆捂着眼睛咧嘴苦笑。
孙一柔闻声,惊愕的抬起头,眼圈红红的晶莹闪烁,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沐云帆像是被她的眼泪惊到,又看到她额角的血,连忙放下手,上前蹲下身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害怕,刚刚我有叫你的,只是你没听见……”
孙一柔摇头,用力抿紧唇瓣。
她难过的不是被吓到,而是在这样家家团圆团聚的日子里,她伪装的坚强全部功亏一篑,再也隐藏不住。
她想妈妈,想爸爸,想厉伟,想舅舅。
想她也能像平常人那样,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和家人团聚在一起。
可是……
这么简单的愿望她都实现不了。
那种无助、难过、无力感。
孙一柔曲起膝盖,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双手抱住自己,痛哭失声。
在心里一遍遍叫着那个名字,厉伟!厉伟!
医院里,床上的男子手指微动,旁边的女人看到,惊叫站起:“医生,他醒了,医生!”
……
新年很快过去。
到了初七,除了孙一柔以外其它人还没有从新年的懒散中走出来。
姚迪打个呵欠趴在桌子上:“真希望新年假期能延长到一个月。”
嗬!
孙一柔笑,拿着一堆工资条翻找,找出一张放到她的桌子上。
姚迪拿起工资条看,看着那里可怜的数字,想到还没还的信用卡钱,无奈的从桌子上爬起:“算了,还是取消新年假期吧,这消费也太吓人了,柔柔,我已破产……”
话音落,门外突然有人喊:“孙一柔,有人找。”
姚迪和孙一柔都不约而同的朝门口那个陌生女孩看去。
女孩看到她,好奇的走了过来。
上下打量,又围着孙一柔转了两圈,摇摇头,一脸失望的道:“你就是孙一柔?”
“长的倒还可以,只是这身材……”
“你是谁呀?”姚迪像是炸毛的鸡似的从座椅上站起。
女孩瞅瞅她,理都没理,傲慢无比,姚迪被气炸。
“走吧,孙一柔,有人要见你。”
“谁要见我?”孙一柔抱着文件问。
女孩眨眼:“见了不就知道了。”
“你不说你是谁?就随便跟着你走?”姚迪提高音量吼着。
女孩回身:“害怕就算了,反正我话已带到,你爱去不去。”
“你……”
她的态度简直是嚣张的找抽。
姚迪绕过桌子上前,孙一柔却按住她的手,将文件交给她:“帮我跟主任请个假。”
“柔柔?”姚迪不满:“你不是真想跟她走吧,你认识她吗?”
孙一柔摇头:“我想知道是不是他。”
女孩嚣张的耸耸肩,先一步转身,走出物业楼,孙一柔拿起羽绒服紧跟在后,姚迪气的颤抖,却又无可奈何。
那女孩开车带她来到一家医院,罗湖第二医院,离小区并不远,走的话也就10分钟。
女孩带她左拐右拐,进了一栋楼,走进电梯,按下数字10.
“都到这里了,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带我见谁?”
女孩瞟她一眼,弯着唇:“到了你不就知道了。”
孙一柔退后一步,绞着手指,安静的没有再问。
很快,电梯门打开,孙一柔跟在女孩身后走出。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
身材高大,五官冷冽。
相较于5个月前似乎瘦了一些,下巴上长出些许胡须,零零散散的却不邋遢,反而增添一丝男人味道。
他的头发被剃光,后脑的位置有个疤痕。
腋窝下一双拐,他用双手抓着下面的把手,艰难而吃力的走来走去,额头上全是冷汗。
在他前面站着一个成熟优雅的女人,穿着米色休闲。
见他出汗,拿着毛巾上前替他擦拭,动作温柔而小心。
带她来的女孩往前一指:“呐,你要见的人。”
闻声,厉伟回过头,正接水的手指顿了下,看着她,喉结微动,拄着双拐转过身,笑着伸手:“过来,吓傻了?”
孙一柔想走过去,可是她的脚却像定在原地般动弹不得,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
眼圈微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手指攥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感到疼,她才知道这不是梦,厉伟就在她眼前,他回来了。
男人等了一会,见她不动,苦笑:“不认识了?”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凑近了,女孩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烟味,汗味相混合,终于控制不住的流出眼泪。
厉伟捏捏她的脸,感觉她又瘦了几圈。
扔了拐,沉重的抱紧她,将身体全部重量压到她身上。
孙一柔抱的吃力,却挺直了肩膀撑着他。
厉伟趴在她肩上,抱的很紧很紧,像要把她揉进身体似的。
手指随意扭动着她已然长长的头发,闭着眼睛道:“傻丫头,老子想你了!”
……
孙一柔从郑佩儿那里得知,厉伟被埋伏了,被人偷袭打伤后脑,之后又出了车祸,在医院里昏迷5个月,除夕那天刚醒。
郑佩儿和刚刚给厉伟擦汗的郑雯雯是姐妹,她们都是警察老郑的女儿。
那天晚上郑雯雯无意从那里经过,看到厉伟被人围殴,报了警,才救了他。
提到老郑,孙一柔垂下头,手指绞在身前,抿紧唇瓣。
5个月前,她明明去找过老郑询问厉伟的下落,可是……
郑佩儿嚼着口香糖,涂的五颜六色的手指扒着桔子,时不时往嘴里送上一口,不以为意道。
“我姐刚把他送到医院时,还以为他活不了了呢,手术做了6个小时,成功是成功了,可他一直不醒,就这样昏迷了5个月,三十那天才醒。”
“醒了之后就找你,说你在哭,说你在等他,我姐还以为他脑袋让人撞坏了呢!”
“佩儿!”站在一旁整理药品的郑雯雯警告的瞪她一眼。
郑佩儿不满:“瞪我干什么,我哪句话说错了吗?他那个样子是像神经病吗?以为拍电影呢,还心有灵犀隔空传音?”
她转向孙一柔,挑衅的问:“除夕那天你哭了吗?你叫他了吗?”
孙一柔用力捏紧手指,小心翼翼,抬起余光悄悄打量床上的厉伟,厉伟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孙一柔红了脸,怕被他看出自己的窘迫,将头垂的很低很低,沉默着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我姐,你现在恐怕要去东郊墓园看他喽!”
“佩儿,不要口没遮拦?”郑雯雯训斥。
病房门突然打开,一脸严肃的民警老郑走进来。
郑佩儿看到他,忌惮的后退一步,小心翼翼的藏到郑雯雯身后。
视线一扫,看到床边的孙一柔,微微愣了下。
摘下警*帽放到桌子上,扯过一把椅子在他床边坐下。
“今天怎么样?腿能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