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洁打开房门,白青衫青衣长衫手摇折扇,温润如玉谦谦有礼;柳庄舞则身穿湖蓝色的衣裙,抱着琵琶站在白青衫身旁,一句美人如斯尚不足以;林清竹拘谨的站在柳庄舞身后,一改青绿色的清冷风格,竟然穿上了粉衣华裙,瞬间多了些灵气可爱。
“进来,我这里有些杂乱,莫要见怪。”稚洁的篆烟阁向来简朴无人问津,虽说上官耀云隔几日便会来一次,下人也不敢怠慢,但风尘女子入府,下人心里也多是瞧不上,自然也就无人理见,只要面上过得去上官耀云不责怪就好;另外下人一来二去通晓几位女主子的意思,篆烟阁自然越来越安静,只剩下主仆二人,以及几个总是看不见人影的下人。
林清竹今天格外的拘谨腼腆,默不作声的跟在柳庄舞的身后,像极了刚见外客的小女儿,白青衫自是见惯了家宅里的明暗手段,‘虽不尽心,也没有过分苛待。’“多谢。”
柳庄舞进屋放下琵琶,自己动手倒了两杯茶,看杯中茶水,虽然凉透了,也是时间不久,屋内干净精致,虽看似简朴,但其中不乏名贵之物,十分的雅致,就是这粉嫩的纱幔实在有些不搭,‘看来这丫头还算忠心,可留。’“我们是受人所托来这里的,不知下人的房间在哪里,我们也好放下行李,休整一番。”
白青衫还在整理说辞以免太过唐突,柳庄舞直接通知稚洁,也不容稚洁拒绝。
稚洁也没怎么缓过神,“姑娘玩笑了,怎能住下人的房间,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干净厢房,只是委屈二位姑娘要挤一挤了,不知几位要住多久?”
“怕是要些时日,这里是守夜丫头住的屋子吧。”柳庄舞瞄着侧面的小屋。
“原是如此,不过一直都是雅兰住在里面。”稚洁忙着翻找茶叶,又一夜未睡头昏脑涨,脚下飘忽实在难受。
林清竹还站在那里扭捏,柳庄舞拉着林清竹进去,“你以后就住这里,一会儿让假书生再去买两张床,把这架子床拆了,这屋着实不小,放张床也没什么。”
白青衫手中折扇一转冲着柳庄舞拱手作揖,“佩服。”打开折扇轻轻摇动,点头满意。
稚洁找到茶叶才想起没有人去烧热水,笑自己实在有些蠢,“几位怕是喝不上热茶了,不知几位所来何事。”
白青衫从怀里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初来此地,怕是要叨扰些时日。”将瓷瓶放在桌上,“这是无名兄弟让我们带来的,让你每日睡前含一颗在嘴里,我们自行安置,夫人只管照顾雅兰姑娘就好。”
白青衫起身还未等转身,听见门外有人匆匆赶来,“不知夫人屋内有客,奴婢们来迟了,夫人莫要怪罪。”老妈子领着其中的几个丫头进屋忙活。
柳庄舞闻声立刻从里屋走出来,“你们几个也太没规矩了,就这么冲进来,无罪也是有罪了。”言语不急不缓,语调柔软又字字带着威胁,“奴家见识浅,不知大户人家的下人都这么没规矩。”
林清竹默不作声站在柳庄舞身后,面上全无刚来时的羞涩,多了几分清冷、戒备。
白青衫端起茶杯,摇着扇子,等着看好戏。
老妈子气势汹汹的冲着柳庄舞瞪眼,“老奴是王妃指过来的,这是我们王府家事,哪有你们外人多嘴的份儿。”手下还不忘指着丫头忙碌,“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
柳庄舞立刻抬手拦着林清竹,“如此教导下人,看来这王府与那山林野匪没什么两样,王妃管教无方啊。”
“你是什么人竟敢对王妃不敬!来人!”老妈子气焰一下升高了几仗,得了这么大的错处,肯定要在篆烟阁扒层皮。
“我看谁敢。”柳庄舞轻走几步,左手翘着兰花指轻轻落在白青衫的肩头,“如此做派丢的是王妃的人,打的是王妃的脸。”柳庄舞最恨的就是这种狗仗人势又歹毒成性的下贱人。
柳庄舞放在白青衫肩上的手看似无力,实则掌心一直有内力涌动,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让你这种不只是哪个红墙绿瓦出来的狐狸精污蔑我们王妃才是打我们王妃的脸,给我抓起来打!”老妈子气的火冒三丈。
林清竹一听此话,心里大叫不好,立刻上前抬手一掌,老妈子瞬间感觉面前有一堵气墙在推着自己后退,摔出门外,老妈子摔得乱叫一通。
屋里屋外的下人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柳庄舞捻着兰花指脚走莲花步,柳腰轻摆嘴角微翘,走了几步就觉得头昏眼黑,白青衫起身扶住,看向林清竹,“这里交给你了,注意分寸。”白青衫抱起柳庄舞去往东厢房,心里只怪自己不该置身事外,只顾自己玩笑。
林清竹知道柳庄舞的前来过往,本就说好了送二人来了就回竹林,这老妈子来这一闹,揭了柳庄舞的伤疤,触发旧疾,一时半会的怕是走不了了,现下如此情景白青衫有些后悔自己置身事外看热闹。
林清竹看着白青衫的背影慢慢消失,闭紧自己的双眼,‘这么大的烂摊子怎么收拾,好你个白青衫,等师傅回来一定要告你一状。’
稚洁默默地照顾雅兰,好像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一般。
林清竹看着稚洁与我无干的态度,双眼逐渐湿润,脸上挂着微笑立刻去扶还在地上撒泼的老妈子,“妈妈莫怪,那姑娘是夫人的贵客。”
老妈子甩开林清竹的手,“别碰我,我要找王妃评理!”
林清竹再一次笑脸相迎,“妈妈,奴婢是在救您啊,您想那女子现下如此,少不得王妃要怪罪您,奴婢如此也是帮您少了责罚。”林清竹扶着老妈子站起来,“那二位是夫人的贵客,现下就算告到王妃那里,您也免不了责罚,轻则是一顿板子,重了怕是要找人打发了,或是赶出王府,如今息事宁人,夫人这里自然也不会怪罪各位怠慢了贵客。”
老妈子在王府几十年,自然不会这么容易被唬住,“我活了几十年了,少用这些唬我,来啊!别让他们跑了!”
“好个狗仗人势的奴才。”一位十七八岁的华服少年走进篆烟阁,手里抱着通身雪白的雪貂,“本是要来五嫂这里讨杯酒喝的,不想看了一场狗奴才欺辱家主的大戏。”
老妈子见人立刻跪下,其他下人也立刻跪下,“小人不敢。”
少年是上官耀云的十三弟上官戨瑒,母亲就是上官耀云母亲的亲妹妹,虽然年纪不大,但天生凶相让人望而生畏,性格上杀伐果断说一不二,年纪不大已经打了十几个胜仗更加的目中无人,因此知道的王族贵胄都忌惮几分,更别说这些本就如蝼蚁一般脆弱的人。
林清竹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只是随波逐流跟着跪拜。
上官戨瑒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只不过在院子里逛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这里有一股杀气,才逾越了礼数走进篆烟阁,看了场院里的戏码,上官戨瑒站在篆烟阁门口,怀里的雪貂越发的焦躁不安,上官戨瑒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凡的角色,“今天这事儿就算了,对本王的好友有些怠慢也就不计较了,下去吧。”
“是。”老妈子领着奴婢小厮退下,忙活起来。
林清竹没有跟着下去,起身在门口恭敬站好,稚洁放好帘子走出来作揖,“王爷安好。”
上官戨瑒站在门外回礼,“五夫人安好。”这一回头怀里的雪貂可炸了毛了,龇牙咧嘴蓄势待发的狠盯着屋里。
上官戨瑒顺着雪貂的视线望去,一双阴森清冷的眼睛懒懒的看过来,张着大嘴,弓着脊背,抻着懒腰舌头,一步一摇的走过来,雪貂亮出尖牙利爪,甚至躲到上官戨瑒的身后,上官戨瑒揪着雪貂抱进怀里,“一只小狗就吓成这样。”
这只上官戨瑒口中的小狗走过来坐在稚洁身边,望着雪貂舔口水,林清竹知道这小家伙饿了,“夫人,它怕是饿了,奴婢抱它下去。”
稚洁楞了一下,点头,“好。”
林清竹蹲下伸手去抱,那小家伙一口咬过来,上官戨瑒拉起林清竹躲过,“五夫人,你这畜生怕是欠些管教。”
稚洁上前查看林清竹,“没咬到吧。”
上官戨瑒觉得自己私自进入内院实在于理不合,“本王有事在身,告辞。”
稚洁回礼作揖。
上官戨瑒转身,保护在怀里的雪貂出现机会,小家伙一跃咬住雪貂甩向地面,爪子扑住,直接咬断喉咙,当着上官戨瑒的面开膛破肚吃起来。
这雪貂上官戨瑒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养了几年了,一股老父亲痛失爱子怒火涌上心头,势必要掐死它。
脚上运足了内力,一脚踢过去,小家伙叼着雪貂躲过,冲着上官戨瑒不削的瞄了一眼,雪貂的鲜血在上官戨瑒的面前滴在地上开出一朵朵的花朵。上官戨瑒看着小家伙想杀了它,又怕大张旗鼓的动手失了王爷气度,掌中运气击打出去,小家伙原地坐下,那运足了内力的一掌在它面前划过。
稚洁的声音从上官戨瑒身后传出,“还请王爷高抬贵手,饶它一命。”稚洁轻轻走过去,“乖,送口,我让林姑娘给你买肉吃,快松口。”
小家伙依依不舍得松开,稚洁小心的捧起死无全尸的雪貂,上官戨瑒越看心里越气,也顾不得什么王爷身份,抬手起势准备来个五马分尸。
林清竹拉住上官戨瑒,“你不能杀它。”
上官戨瑒怒目而视,“你敢拉本王。”
林清竹松手站好,“这是獦狚,吃人的。”
稚洁看到上官戨瑒抬手就立刻把小家伙抱紧护住,上官戨瑒放下手,“山海经中的獦狚!”
林清竹低头恭敬回答,“是,我们夫人承诺,只要王爷能让獦狚跟着王爷,我们夫人就送与王爷。”
上官戨瑒眼圈含着泪,抱起再一次被稚洁摔在地面上的雪貂,努力忍着泪,言语含着哭腔,又夹杂一丝喜悦,“一言为定。”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篆烟阁。
稚洁松开小家伙,“下次不可以这样,我会记得给你买吃的。”
林清竹站在稚洁一米开外,“我和白青衫是无名派来保护师,咳,夫人,以后我和那丫头就是夫人的贴身侍俾,白青衫就是这院里的管事的。”
稚洁正准备拒绝,林清竹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嘴里说着地痞无赖的话,“无名说了,您在哪我们就在哪,切不掉的狗皮,揭不开的膏药,您但凡要赶我们走,出了门就是您打断的腿,逼良为的娼,这里您待不下去不算,只要那人来了,我就勾引贴着,白青衫就在您身边贱着,保证没一天干净日子。”林清竹紧张的双手直搓手指。
稚洁不敢相信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这么不要脸呢,‘我喜欢。’微笑的摸摸小家伙的头,“留下来吧,不留下也不行了,清竹。”
林清竹站在那里开心的像个孩子,“我去给它买肉。”
脚下没走几步就被白青衫拦住,“柳庄舞这次怕是凶险,吃了药怕是只能挺过今天挺不过明天,我去找无名,有什么大事尽量先拦下,等我回来。”
林清竹让白青衫放心离开,白青衫前脚刚走,王妃就领着人进了篆烟阁,“五夫人好大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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