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亥纪元一八二年,神妖皇朝太皇山战场惨败,威武皇战死,妖界西部疆域尽数落入天地联盟手中,联盟大军气势高涨,攻势愈发紧迫。
四境受敌,神妖皇朝彻底陷入危局,按理来说,真犼族这时应该是以中部作为最后防御线,激烈反抗,可事实却是,在短短两年之内,神妖皇朝就收拢了散落在中部各域的兵力,全数聚集在神妖域,神妖城。
神妖皇朝在四大战场的兵力撤离得之果断迅速,那叫一个干干净净,不留一兵一卒,连带那些附属与亲近的种族,也一个不剩,照这架势来看,无疑是想要在神妖域进行最后的决战,拼死一搏。
在感慨神妖皇朝魄力之余,联军各部也丝毫没有大意,担心是神妖皇朝使的瞒天过海的障眼法,担心会在路上受到埋伏,也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有条不紊地吞并中部各域,这一来,又是两年多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夜阳在处理完猎牙事务后,也和行令司卫队再次回归了永夜城,没有先回夜府,而是独自来到了皇城的国库,借着行令司之职,取出了一株异常珍惜的养魂滋魄的圣药。
对魂魄有用的药材绝大部分生长在冥界及其周围,妖界远离冥界,魂魄药草只有才个别特殊的地方才会存在,达到圣药层次的,论其价值,比一株普通的帝药都珍贵,地妖国的宝库中也只有寥寥几株罢了。
什么是帝药?帝药之中蕴含着道则碎片,若是一个圣境之上的强者服下帝药,只要体质强横不被撑爆,修为瞬间就能突破至长老,长老巅峰的强者服下一株极品帝药,也有很大的几率能成为一方大能。
与帝药等价的灵魂圣药,那一般人想都不要想,夜阳能拿到其中一株,除了行令司和皇子殿下的身份,还花费了大量的财宝兑换,几乎掏空了他仅存的积蓄。
养兵也是需要花钱的,血狼卫是国家正规编制,倒是可以免费拿供奉,猎牙充其量只是个皇子的近卫军,这十多年带着猎牙南征北战,军队消耗的军需物资、战舰使用的矿石燃料以及将士战死的抚养费,一切的开支,都得夜阳自己承担。
其他军团的战利品还需要半数上缴,猎牙却保持着自己赢的自己留,这些年下来,夜阳到手的也就只有孟禹山寨的收藏和十几个一流种族的宝库,外加血宗的积蓄,其中用掉了大半,又留了一半在猎牙,剩下的兑换了圣药,就只剩几十万枚妖晶。
当初在孟禹山脉遭遇危机,夜阳不得已自爆了一部分的魂魄力量,后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又在逃亡的路上受到了几次创伤,使得他的魂魄直接跌落了圣境,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
如今的夜阳体内可谓是遍体鳞伤,心海道基上有贺梵音留下的生灵叹道伤,以他音律规则小成,参悟圣灵曲的本事,对这条道伤无可奈何,尽管道伤已趋于稳定,对于修炼和作战没有半分的妨碍,可这始终是一道无时无刻不潜在的威胁。
魂魄力量跌落到圣境之下,灵魂又开始出现脱离肉体的趋向,融合度下降到不足六成,造成的连锁反应,甚至导致冲脉境巅峰的修为都开始不稳,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以夜阳的医道妙手,对此也束手无策,只能尽量延缓这种变化。
唯一能解决这困境的方法,夜阳也隐约有着猜测,却与医术无关,从宝库回来,夜阳路过了狼族的修炼圣地炼虚塔,望着这栋古老的建筑,心里有些莫名的堵得慌,以至于无端的气恼。
黑暗奥义啊!那是夜阳自接触修行以来,就最想掌握的力量,本打算着在最重要的第三转时才修炼狼族的暗夜邪典,却不曾想发生了如此之多的变故,面对生命的危险,也让他不得不放下了内心的执着。
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夜府,一路无话,在叩响夜府大门前,夜阳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拜见了韩清兰和韩芸,让母亲放下了心中的忧虑,也告知了父亲在前线的消息,又说明了自己不会再到前线去折腾,韩清兰的脸上多出了不少笑容。
半日后,夜阳与蝶舞离开了风兰苑,回到几兄妹的故居,又见到了闭关结束的夜空,夜空顺利晋级高阶妖王,看见夜阳很是兴奋,两兄弟打闹了一阵,夜阳言明自己还有事,需要闭关一段时间。
夜空不了解夜阳的状态,只以为是他也要突破境界,更高兴了许多,让夜阳放心闭关,等闭关结束他和夜阳再庆祝庆祝,夜阳也叮嘱了几句让他潜心修炼,没事的话就去皇城帮帮李命常处理政事,两人分别。
给蝶舞来了个热烈的熊抱,在蝶舞红着脸的娇嗔中,夜阳笑着走进了修炼室,关上了密室的大门。
像往常一样把青铜鼎放置在聚灵阵的中央,夜阳又取出了一只专门储存液体物质的储物玉净瓶,里边是夜阳每早修炼鸿蒙炼体术和紫气东来之余,辛辛苦苦在山中林间收集的冰露。
玉净瓶里的冰露装满了大半个青铜鼎,夜阳又取出了十几株药材,皆是清一色的药王,其中还有一株疗伤圣药和那株最贵重的养魂圣药,都是木、水、生命三种属性,药性温和清凉,不会有任何的冲突。
几种药材陆续炼化,被提取出精粹,放入了青铜鼎,大半缸子的冰露很快被染得花花绿绿,浓郁的清淡药香在密室中弥漫,夜阳想了想,又从鼎中舀了一部分的药液装进玉净瓶,收了起来。
他这才褪去衣衫,一步跃进了装满药液的青铜鼎,浑身上下传来的酥麻感,让他不由得舒畅地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可夜阳并没有急着吸收炼化,而是面无表情端正盘坐,妖元涌动喷薄,在指尖凝聚成红蓝两色的锐利锋芒。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夜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可仍然是屏住了呼吸,把指尖高高抬起,猛地往下一刺,目标,直指腹部往上的丹田。
锋芒毫无疑问地刺破了丹田,指甲的气劲瞬间轰碎了转动的两色妖丹,难以言明的剧烈疼痛从丹田爆发,紧接着迅速冲向了四肢百骸,饶是夜阳已做好了准备,也被这种惨烈的剧痛差点疼晕:“吼……”
夜阳瘫软在药液中,浑身剧烈颤抖,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咆哮,惨叫声不断在密室回荡,若非夜府的修炼室隔音效果绝佳,一连串的咆哮指不定要把整个永夜城都吓一跳。
他就像一个漏了气的气球,化为无主的妖元在体内乱窜,不可抑制地冲出体外,身上密密麻麻的毛孔中渗出鲜血,七窍血流如注,就快成了一个血人,因失血过多而显得透明的皮肤下,青筋根根暴起,骨骼灰暗,破碎成一块块。
魂海也处在猛烈的剧变,干涸的大地上裂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天空中虚空崩塌,碎片化作风暴乱舞,一汪魂泉急剧缩小,只剩下碗口大小,上边悬浮的意识体也浑身遍布裂缝,愈发显得透明黯淡。
此时的魂魄状态,比起孟禹山脉中最危险的时刻也不遑多让,痛!超痛!钻心的痛!夜阳都快被海啸般的痛苦逼疯,脑中甚至攀升出自绝而亡来终结疼痛的念头,夜阳咬紧了牙关,把牙齿咬得粉碎,才勉强将这种念头压下去。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亲手废掉自己的修为,竟然是这般的痛苦,第一次是在无意识中被废掉,第二次也是被琅琊戟榨干,只有第三次,才是夜阳自己切切实实地亲身体会,这种疼痛,打死他都不想再来第二遍!
整整三天时间,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都在密室中回响,直到第三天的下半夜,这声音才逐渐平息,夜阳奄奄一息地瘫倒在药液中,体内再没有丝毫的元气波动,身上也只剩下皮包骨头,模样渗人。
好在有青铜鼎中的丰沛药液维持着生机,夜阳才能一直提着一口气,头昏脑涨的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从药液中探出一个脑袋,他如今的体质与凡人无异,若是长时间停留在水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憋死,成为修炼史上的一朵奇葩。
魂魄融合度再次下降到四成,脑中一片混沌麻木,四肢同样受损无力,夜阳没有了修为境界,也无法炼化药液,只能任由着药液侵泡身体,缓慢恢复。
等意识中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清明,夜阳心念稍稍一动,装了一部分药液的玉净瓶又出现在手里,夜阳举起瓶子,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其中的药水,药液顺着食道进入体内,冲向了四肢百骸。
枯竭的身体就像干旱的沙漠,放肆地吞噬着涌进身体的药液,模糊间还发出欢喜的吞咽声,清凉的感觉开始在身体四周弥漫,刚经历了惨痛折磨的夜阳受到滋润,舒畅地呻吟出了声。
花了连续十天的时间修养,夜阳一方面吞咽着玉净瓶中保存的药液,用最原始的方法吸收药性,另一方面也全身淹没在青铜鼎混杂着血液的药水里,每隔一段时间才冒出脑袋换气,如此循环往复,内外共养,伤势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青铜鼎中的药液包含了两株圣药,十数株药王,蕴含的药效能量何其充沛,甚至混杂了一个巅峰妖王的妖元和血肉宝药,药性都温和平静,不会对这具普通的身体造成任何损伤,有属性的妖元夜阳虽不能吸收,可无属性的血肉能量却曾是他自身的一部分,也能勉强拿来修补伤势。
十天后,夜阳肉体伤势痊愈,魂魄上的伤痕虽未愈合,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缓解,融合度稳定在四成,感官和意识都恢复到普通人的层次,能够支持他自由行动。
青铜鼎中魂魄圣药的药性耗尽,其他药材却尚存大部分能量,身家有限的夜殿下舍不得浪费,就用黑曜石点了一堆火,把鼎中剩下的药液和血肉宝药熬干,弄成了一瓶药膏,用来治疗外伤,绝对效果齐佳!
把青铜鼎收起,又放下一个石缸,倒满了洁净的清水,拿黑曜石蒸煮至半温,夜阳把身上残留的药液和血水洗了个干干净净,穿上了一套天蓝色的绒装,瀑布般的乌黑长发被随意束在身后,脸上尽管依旧苍白,精神状态却好了许多。
夜阳意气风发地离开了修炼室,笑嘻嘻地调戏了蝶舞一番,要去隔壁的院子寻找夜空,蝶舞却告知夜空去了风兰苑,两人便也去往了风兰苑。
风兰苑中,韩清兰和夜空都在,韩芸正在筹备晚宴,看见到来的夜阳脸色苍白,担心地询问,夜阳没让两人担心,只是告诉他们自己做了个小小的突破,受了些反伤,修养几天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夜空只是妖王境界,韩清兰也空有生命体质并无修为,韩清兰心疼地责备了他几句,让他不要乱折腾,两人对夜阳的话都没什么怀疑,韩芸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夜阳从妖王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目光不免有些古怪,夜阳对她笑了笑,眨了眨眼,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再提起此事。
夜阳好些年没自己下厨,也技痒难耐,自告奋勇地要展现大师风采,韩芸也不甘示弱,要和他比拼厨艺,夜空和蝶舞也帮两人打下手,两人各显神通,弄了热气腾腾的一大桌子佳肴。
几人心满意足地美美饱餐了一顿,气氛很是热闹与欢喜,饭后,夜阳拜别了几人,和蝶舞离开了夜府,两人一路打闹,来到了永夜城最大的一家商会。
地妖国的商会都是仓鼠族在打理,永夜城最大的商会也在地妖国的名下,此地的掌管也是仓鼠族的一位长老,夜阳只剩下几十万妖晶,修炼需要的资源也只能来这里采购。
夜皇子大驾光临,自然是掌柜亲自接待,在掌柜热情的带领下,夜阳与蝶舞把商会逛了一圈,给蝶舞买了一些妖王境界使用的丹药和药材,又取走了几十株灵药,都是木属性与生命属性,至于价钱?
呵,人家不要,咱有什么法?这些东西虽不至于珍贵,数量却是不少,林林总总,也价值七八万妖晶,掌柜本想与夜阳客套,等夜阳拒绝后,他再打个折,既能卖夜阳一个人情,又不至于亏本。
可掌柜却没想到,夜殿下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的好意,一枚妖晶都没留下,废话,有便宜为什么不占?本就囊中亏涩的夜殿下当然不会拒绝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
也没有一点作为皇子殿下的风度,又给韩清兰、夜空、韩芸三人都各买了一份不菲的礼物,总共花了二十万妖晶,才乐滋滋地离开商会,被掌柜哭着脸送走,又直接回到了夜府。
才一开门,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韩芸,问她去哪,才知道这位姐好奇心作祟,想知道夜阳为什么突然从妖王变成了普通人,夜阳一阵无语,随口搪塞了一句体质问题,韩芸不满这个回答,想继续追问,却被夜阳拿出火灵蚕丝编织的长裙和一盒名贵的玉琼花粉给打发了,喜笑颜开地离开。
让蝶舞把给韩清兰准备的礼物送去风兰苑,夜阳也回去地和居,先是去了夜空的院子,把礼物交给了他,也做了兄长的工作,指点了夜空的修行,夜阳虽修为不济,可若论起见识和眼界,就是妖圣也比不得,夜空收益良多,十分开心。
随后,夜阳回了自己的院子,写了几篇飘逸的诗书,又用寒玉琴弹了一首妖界的小调春归,径直走进了修炼室,在聚灵阵中央盘坐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彻底平静了下来,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空灵之境。
修炼室中的灯火熄灭,密室中彻底陷入了黑暗,夜阳的身上散发出洁白的荧光,眉心的灵台中,七个萤火虫般的光点陆续飘出,围绕着夜阳虚幻不少的身体旋转。
不多时,眉心突然变得乌黑,一团黑雾从灵台中飞出,落在了夜阳的对面,化作了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影,紧接着,夜阳的眉心又变得蓝红,一朵两色莲花也接着浮现,漂浮在夜阳的身后左侧,成为了一个蓝红条纹缠绕的白色光影。
最后,一束青色的光团才从灵台窜出,变成了一个青光人影,盘膝坐在几乎透明的夜阳的身后右侧,比起其他两个的凝实,这道青色人影却显得要虚幻得多,可与两人的死板生硬,却多了几分灵动,懒洋洋开口:“还不快来!”
黑色人影与三色人影相视一眼,各自化作一道光束,射入了青色人影的眉心,上空漂浮的七个光点也不停旋转,陆续飘进青色人影的灵台,青色人影起身,却是伸了个懒腰,才迈着碎步,越来越小,走进了中间透明的夜阳的灵台。
夜阳的身体迅速变得凝实,几个眨眼间就恢复了原样,俊俏的脸上,柳叶眉挑了挑,丹凤眼徐徐睁开,一模一样的面孔,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从书生变成了流氓,一颦一笑,眉宇之间,都带着一股淡淡的邪气。
“呜——”夜阳轻佻地吹了个口哨,笑了笑,脸上愈发显得邪气凛然,扭了扭脖子,他妖异地轻语道:“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