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复,器欲难量。”楚良人双眸微闭,摇头晃脑的答道。
“好,答的好。”耳旁突然传来先生的赞赏声。楚良人身子一震,猛的睁开双眼,却见眼前站着一个目光祥和的老人,正凝视着自己,正是那教书先生。
此刻,学馆内,一众孩童鸦雀无声,透过窗户,几十双眼睛一起盯着楚良人。
“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复,器欲难量。年轻人,希望你能长记此句,我观你穿着虽破,身上却隐隐有浩然正气迸发,莫非是哪个世家子弟流落自此?”先生笑着问道:“外面寒冷,年轻人,进来一坐吧。”
“不敢打搅先生,晚辈这几日在窗外偷听,还望先生见谅。”楚良人按照古时礼节,对着这教书先生行了一礼,问道:“晚辈尚有疑惑,还望先生能够替晚辈解开此节。”
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先生微微一笑,道:“请说。”
“晚辈这五日来在窗外聆听先生教导,受圣贤教化,还望先生能告知晚辈,那写下《千字文》的先贤姓名,以示尊敬。”楚良人躬身说道。
先生微微一愣,大为意外,道:“我观你气度不凡,应是在浩瀚书海中淌漾,为何会不知道这《千字文》作者姓名?”
楚良人心里一震,忙道:“先生谬赞了,晚辈虽略读过一两本古卷,却也算不上在浩瀚书海走了一遭,这《千字文》的作者,晚辈实在是不知。”
先生闻言,略有深意的望了楚良人一眼,道:“这书写《千字文》的先贤,名叫伏苍。”
“多谢先生指点。”楚良人恭敬行了一礼:“晚辈就不打搅先生教学,就此告辞。”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给那先生说话的机会。
“伏苍?看来果真如此。”楚良人心中想道,他来这里几日,本也不是为了读书,只为了印证心中所想,如今看来,自己的确不是回到了中国古代,这《千字文》并非周兴嗣所撰。
“看来,这方天地,或许与地球处于一个平行的世界。”楚良人如是想道。离开学馆,楚良人继续在洛阳城中漫游,不知不觉天色渐暗,街道两旁,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一阵阵香味传来,楚良人顿感腹中一阵收缩,饿感阵阵传来。
但他身上分文没有,只能强忍饥饿,尽管整个白天他一粒未进。
他本是一个忍耐力极好的人,别的乞丐都是一脸渴望的看着那些袅袅炊烟,他却淡定从旁走过。夜色渐深,洛阳城内,缓缓的陷入了安静之中,街上的贩夫走卒,早已离去,店铺也早已关门,只有那些酒楼客栈,还留着一丝缝隙,以待那些打尖的客人进来。
石桥上,几个乞丐相互依偎着取暖,抱作一团,楚良人跨过石桥,缓缓的朝外走去。他前脚刚走,洛阳城中,一座辉煌的府邸,一个老人带着两名青奴,打着一盏红灯笼朝着石桥走来,那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李”字。正是震天侯府的标志。
“管家大人,小姐说让我们来找一个穿着破烂的青年,却不说他生的何样,只说是在这石桥上,可这里一群乞丐,穿着都是破烂,叫我们如何寻找?”一名青奴抱怨着说道,他的手上拿着一件棉袄。
“放肆,小姐做事,岂能容你说三道四。”管家叱喝一声道:“那青年是小姐入城的时候,初夏姑娘见他可怜,求小姐施加援手,将其带入府内。既然小姐说是在此地,那就是在此地,自然能找出来。”
“是是是,管家大人教训的是。”那名青奴连忙献媚道。
“不管上面说什么,我们做下人的,只管做就是,不必多问。”管家道。
两名青奴唯唯诺诺,不敢多言,三人提着灯笼,朝着石桥走去,走到桥上,一名青奴大声呵斥道:“起来,都起来。”
熟睡中的乞丐们听到呵斥声,惊醒过来,一个个瑟瑟发抖,惊恐的望着桥上站着的三人。
“没有短袖的,那青年不在里面。”老管家断然说道。
“那该如何是好?找不到人,小姐定要责罚。”一名青奴心有余悸的说道。
“罢了,先回去,那人既然来过这里,自然还会来这石桥,只需交府中下人留意此处,但凡看到断袖的青年,带来见我就是。”老管家如此说道。
三人转身,又顺着原路回去。
※※※
城外护城河边,楚良人挽起裤脚,走进河内,夜晚的河水冰凉刺骨,双脚几乎要麻木,他咬牙坚持,夜晚的时候,最好抓鱼,只因每到夜晚,河内的鱼都会纷纷游出,躺在河底。以前在外婆家的时候,大舅曾晚上背着他去杀鱼,一把鱼叉,一个箩筐,一晚上至少也能杀个四五斤。
“哗!”楚良人闪电出手,一把捏住一条七八寸长的鱼,提了起来:“这晚餐终是有了着落了。”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天了,每个夜晚他都来此捉鱼,白天的时候,即便再饿也不敢造次,城墙上的守卫,那可是万万惹不得的。
走到岸边,将鱼鳞退去,剥肚去肠,就这般生吃起来,虽然难以下咽,但总好比那些一天乞讨,最后被恶霸抢光,只能与狗争食,甚至饿肚子的乞丐们来说,楚良人已经觉得很满足了,他对食物的要求一向不高,只要能吃就好。
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济,接济神明,心静身正,意气运行,开阖虚实,内外合一。虽然如今连生存都困难,但楚良人从未放弃每天的锻炼,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心,增益其所不能..
第二天一早,楚良人返回洛阳城中,不动声色的坐在众乞丐中,石桥上,乞丐们偶尔睁眼看一下楚良人,便又不在理会,十余天来,这群乞丐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
在众乞丐眼中,这个奇怪的家伙从来不和他们争抢残汤剩饭,即便是有铜钱落在他的脚下,他也不会伸手去捡,他的存在,并没有让众乞丐的压力,他们也就没有挤兑他,默认了他的存在,在这般寒冷的夜里,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热感。
洛阳城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街道两旁的店铺,依旧在吆喝着,一切都没有改变,唯一让楚良人有些诧异的,是石桥的一头,来了邋遢的中年人,此人头发蓬乱,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道袍,双手抱胸,靠在桥栏上,他的身旁,树着一根竹竿,上面用布条写着‘仙人指路’。
他垂着头,蜷缩在桥头,没有人理会,当然,他也没有理会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