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大的院落,光房子就有四处,正房两处,各三间,靠西边有一处偏房,一溜五间,在南面靠近院墙的西南面有三、四间房,与院子里其它房子隔开而相对独立。院子的大门是面向东方设置的,很宽敞,但并不十分气派。院子里有大车,农具,看样子确实是一个比较富有的家庭,日子过得不错。
凤奶奶一家在院门外站了好长时间,才见院子里有人出来,凤奶奶连忙走过去上前打招呼。从院子里走出来的也是一个老太太,看样子并不比凤老太太小多少,估计也差不多有五十岁上下,那个时代女人四十以上就被人称作老太太了,但她打扮得挺利落,脸上似乎还涂了粉,走路、说话都给人一种妖里妖气的感觉。这个老太太围着驴车转了一圈,仔细看看凤家三口人,还特意看了看车上的东西,嘴里‘吆,吆’地说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直接回答凤老太太的问话。
“凤万田是你儿子?这两个都是他啥人哪?来找他啥事呀?”
“对,我是凤万田他妈,这个姑娘是我孙女,小子是我孙子。来看看我儿子过得啥样,好几年没见面,挺惦记的。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哪有不投奔儿子的道理?”
“看你的身子还挺硬朗,啥都能干吧?这姑娘长得还真好看,将来错不了,这小子也挺强壮,能帮着干点啥了吧,不再吃闲饭了吧?”
“是呀,我这孙女、孙子都有用了,但还是太小,难以挺起一个独立的家。”
“好了,跟我进院吧。这里就是凤万田的家,不过他现在改姓旬了,叫旬万田。叫啥名都一样,反正他也是你的儿子,跟我进去见见他吧,活的挺好的。”
老妖婆子领着凤老太太一家三口人走进了正房靠西边的三间房子,进了东屋。刚一见面,茹凤就对这个打扮的不合时宜的老太太没啥好印象,心里暗暗地叫她老妖婆子。但进来的房间倒是不错,宽敞明亮,屋里的摆设也不错,像个有钱的富人家。炕上坐着两个女人,一起哄着一个看样子不到两岁的男孩子。
“这是我大姑娘,今年不满二十七岁,也是你现在的儿媳妇。这是我幺姑娘,今年刚刚十八岁,还没出门子呢。这孩子叫占柱,是你的大胖孙子。”
刚一进门,老妖婆子就急急地给凤奶奶介绍。凤奶奶则满脸堆笑,特别是看到炕上走路还不十分稳当的大胖小子,竟然想上前去抱抱他,要不是那孩子有些认生,凤奶奶早就把他抱在怀里了,又见到一个孙子,凤老太太当然高兴。
“刚想出去转转,走到了门口,就碰到你老婆婆一家人来找占柱他爹,我就把她们领进来了。都是实在亲戚,也不好让她们不进屋,你们上炕坐吧。大英子把孩子交给你妹妹看着点,你去把占柱他爹叫回来,看看他妈咋整?”
老妖婆子一边把凤奶奶往炕上让,一边吩咐女儿去找凤老大。自己则麻利的把鞋脱了,爬到炕里,顺手把烟袋从怀里掏出来,装上烟点着。而她的幺姑娘对老妖婆子的安排却有些不满,嘴里不停的叨咕着‘我才不给她看孩子呢,太烦人。’
凤老大媳妇冲着妹妹大声吼,埋怨妹妹整天啥也不想干。但却无奈,想了想,还是把孩子塞给了凤奶奶,自己出去找丈夫了。
时间不是很长,凤万田就满脸通红的从外面走进屋,看样子走的很急,鼻子上都浸出了汗。他媳妇跟在后面,嘴里还不住的叨咕‘这家伙,听说你妈和儿子来了,恨不得飞回来,也不知道等等我。’
“妈,你真的来了?还有儿子,占强的模样都变了,长这么高了!这是……,是茹凤吧?也来了……”。
凤老大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但却显得很尴尬,手不自然的来回揉搓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上前把占强拉过来搂在怀里。从他的行为举止上可以看出,这真不是从前那个凤老大了,变得竟然有些木讷了。
“来了,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就这么突然来了,真让人有些受不了。”
凤老大媳妇站在地上,直喘粗气,不是好眼睛地瞪着凤老大,脸上显现出极不满意的表情,看样子这一路上也没少数落凤老大。
“我们祖孙三人就是来这里看看。家里也实在是过不下去了,穷得锅碗朝天,没办法,只能来儿子这里讨个活路。但我们不想连累你们,要是能在这个屯子给我们祖孙三人找一个、或者是盖一个小破房子,我们三口人单过,不连累你们家。实在没吃没喝的时候,能把你们碗边上掉下来的饭粒赏给我们一口就行,别的我们也不奢望。你们别担心,我们三口人不会连累你们家,眼下我们还能有吃的。”
凤老大听妈妈说出这样的话,脸上更是通红不自然,带着祈求的目光看了一眼媳妇和老丈母娘,就转过身去劝说安慰妈妈。
“妈,你别多心,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更不是想撵你们走。只是说你们来的很突然,一时心里转不过弯来,有些接受不了。我领着你们去西屋唠唠嗑,歇一歇,让她们娘几个在这屋商量商量。走,咱们先去歇一歇,睡一觉,有话黑天再唠。”
凤老大有些很不自在地把妈妈、儿子、大侄女领到了西屋去,还拿出来了被子,让她们铺在炕上好好睡一觉,歇歇脚。对儿子,凤老大显得更亲热一些,抚摸着他的头,亲自把他扶到炕上躺下。直到见妈妈也躺下身子,凤老大才出去拿来了一壶开水,让妈妈她们渴了就喝点水暖和暖和,睡一觉以后再叫她们吃饭。
没有问妈妈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也没有过多的知心话。凤老大最多的时候是憨厚的笑笑,但这也足以证明凤老大变了,不再是那个吹胡子瞪眼睛的庄稼地里二流子的形象了,相反倒有些唯唯诺诺,失去了男人的刚阳之气。
本来就是又累又饿,躺下也睡不着,占强喝了几口水,感觉更饿了,索性坐起来,趴在窗台往外边看。奶奶看出来占强是饿了,于是把他拉过来,哄着他躺下,安慰他说先睡一觉,等吃饭时一块吃,多吃点。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是凤老大过来把妈妈她们领到东边的三间房里,那是凤老大老丈母娘住的屋子。东边一间是凤老大老丈母娘、幺姑娘、以及凤老大媳妇前夫生的一个八岁的男孩子一起住,西间则是客厅兼饭堂,凤老大就把妈妈、儿子、大侄女领到这间屋子,准备跟老旬家一家人一起吃饭。
老旬家人都已经基本坐好,饭菜也摆上了桌子,虽然并不十分丰盛,却也说得过去,当然比凤家吃的可强多了。凤老大倒是很高兴,乐呵呵的给妈妈端来了热乎水,让她们洗洗再吃饭。茹凤此时心里感到十分憋闷,但碍于奶奶和弟弟的面子,更碍于一家人眼下的处境,还是忍住了心中的不满,没有发作,她想进一步观察观察,看看事态向何处发展。但她估计不会有好的结果,早就不满意来投奔凤老大,现在更是后悔了,这老旬家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家,那个老妖婆子更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