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翻篇(1 / 1)

桃花这次听清楚了,但也因此有些讶异,她忍不住想转头看他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她的情绪太过明显,她原本还动弹不得的身子在这一刻突然便又能动了,她转过脑袋,便看到了他的侧脸,即便心绪比那团红线还要芜杂,桃花还是忍不住在一团乱麻的心绪里分出了那么一点给眼前的这张侧脸——

好看。

十分的好看。

殿中燃着灯,光却并不算明亮,大抵是为了配合九重天独有的夜,那灯的光晕晕的,在洛止的脸上打出大团的阴影,让他半边的侧脸有些朦胧起来,这份朦胧模糊了他那份高岭之花不可接近之感,让桃花忍不住在他的脸上多盯了一会,她大抵有些明白当年的青蝉还有现在的碧落,为何能在他那等疏离淡漠万年不变的冰冷里,还能对他飞蛾扑火般的执着沉迷。

这张脸,大抵才是五界第一的好看。

“疼?”

忽而,他问。

桃花这才反应过来她是盯了他太久的时间,目光微闪赶紧避开,“有、有点……”

说谎了。

其实不疼。

感觉到他的动作越发的轻,她脑中极快梳理着情绪,心底暗自对自己鄙夷,忍不住就打岔了自己方才想说的,突兀的换了个话题,她说:“神君,我问你个问题?”

“问。”

“世上会有人因为一张脸便爱上一个人吗?”

他动作没有停,“会。”

这回答倒让她有些意外,她忍不住道:“我以为……神君会说‘肤浅’‘这样不算爱’之类的……”

“以貌取人并非全无道理,”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相由心生。”

闻言桃花顿了下,她这一顿便有些久,过了好一会,他上药的动作似乎已经完成,她才缓缓的说,“这话,以前也有人跟我说过,不过他说得更嚣张,他说‘脸就是道理’……”

桃花想起,忍不住就勾了个笑。

“谁?”洛止道,“谁与你说过。”

她又顿了下,这次倒是顿得时间很短,她说:“我师父。”两根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了下,她补充,“他是个……顶厉害的妖。”

也是,最不同的妖。

桃花还记得老桃跟她说“脸就是道理”的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她还没有化形,还是棵不大的桃树苗儿,整日在花果山隔壁抻着脖子想蹭一蹭花果山的灵气,大抵是化形的时机要到了,老桃便开始有些焦躁,生怕她身为桃树的时候长得不够根正苗红,化成人形了也不够养眼,于是那段时日他便找了许多“因相貌不好而备受歧视凌辱以及经历种种不公平”的故事讲给桃花听,后来桃花猜测这些故事一半都得是他编的,觉得她师父果真是为了她劳心劳神了,但当时她还分辨不出真假,只被那些个故事惊得树枝子一颤一颤的,老桃抓住时机对她教育,“化形的时候一定切莫乱想,尤其那些乱七八糟的,春天到了,隔壁的猴子发.情期也到了,到时候那边若有乱七八糟的声音,你且自动忽略,莫要被影响了……还有这几日的月亮要多晒一些,不必老去蹭隔壁的灵气,你那便是纯属心理瞎琢磨,这山跟花果山就隔着那么点距离,日月精气都是一样的,你莫要瞧不起自己老家……”

老桃一教育就教育了她大半晚上,又陪着她晒了好一会月亮,美其名曰不想错过她化形的重要时刻,当时桃花十分感动,但她真正化形的时候老桃却是没在的——东海里的蚌姑娘,月光极好的夜晚会出来晒珠。老桃那会便是去看姑娘了。

这些记忆在桃花脑中极快掠过,大抵想到的事情有些遥远了,让她有些微的恍惚,反应过来后又有些懊恼,她并不想跟身后这个人提起老桃。

如果说她是害死老桃的那把匕首,那么身后这个人便是拿着那匕首捅了老桃的人。

这个念头让她蓦地清醒,脸上的神色已经再没有笑意。幸而背对着,他并不能看到她突变的脸色,也不会起疑,桃花听到他说,“嗯。他确是个厉害的妖。”

桃花手心微紧,“神君知道我师父?”

似乎该是如此,他带她上来之前,怕是将她两千多年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摸了个透彻。

洛止道:“那日在妖界,听妖王提起过。”

原来是……琉离啊。

桃花微微做了个点头的动作,心神却又忍不住恍惚,琉离这个名字好像已经陌生了,那些她跟他喝酒打架吹牛皮的日子像是已经非常遥远了,但细细想来不过也才不到两百年时间,但她近来已经很久没想起过琉离了,老桃原先说她其实是个薄凉的妖——

“都说你不记仇,其实是有仇当场就报了,报不了的就过百年再报,总之报完了也就没事了,这茬就过去了。花啊,你这性子倒不错,本来就是这样,妖的心是修炼出来的,总共这么大点,装不了太多事,装得多了容易魔怔,你这样就好,报完了的仇,缘分尽了的人,该走走,该留留,不必强求。这样极好。”末了,老桃总结,“随我。”

老桃说得大抵是真没有错,像是琉离,百年前他将她送进溶血池的时候,她其实一点不怪他,他是妖王嘛,为整个妖界考虑要除掉她这个被种了隐香花的祸害才是正常的。那时她觉得自己心挺大的,被自己以前的酒肉朋友这样一点情分都没有的对待,她自己还没有半点伤心难过,心挺大的。但现在,从那百年的虚无幻境里出来,她大抵才慢慢回过味儿来——也不是不在意,也不是心忒大,就是那些的“不怪他”,其实是消磨了从前的情分的。

以前感情深一口闷,闷干了那么多酒葫芦,他们的感情大抵也得有一个桃山那样深了,但出了那件事后,她便自动自的,将原先的情分和他的毫不手软相抵消了。

抵消了就翻篇了,从前大家互不相识各自安好,以后便也还桥归桥路归路死活不相干罢。

她缓缓吐出口浊气,听起来像叹息。

洛止给她上药的动作顿了下,时间很短,桃花只觉他的手指在她后背又触碰了几下,便道:“好了。”

桃花嗯了一声,抬手便要拉上衣服,手腕却被他按住,“等会,等药效过了。”

桃花有些迷茫,啊了一声,他道:“会蹭衣裳上。”

“呃……”桃花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药……神仙的东西不都很牛的吗,药神给我上药,那药上上去便消了没了,就不会蹭上,你这药怎的……”

“嗯,是有些小不妥,”洛止说,“制这药的人没制好便撂下不管了。”

这是今晚桃花第二次听到他提起那位制药的人,她心头微闪,也不知是怎样的想法,嘴巴比心思更快,脱口而出,“为什么?”

“不在了。”他说,“她不在了,未制好的药,便撂下了。她的东西稀奇古怪,旁人多制不好。”

她啊……

桃花不知怎的想起他刚才那一句让她直接问他的话,也大抵是这样在他面前露着肩背且他还在她身后看在眼里的场景让她有些别扭,她没终止这个话题,紧跟着问:“她……是属于你‘不想被旁人提’的吗?”

洛止动了下,桃花之所以知道他动了,是因为罩在她身前的他的身影晃动了下,她盯着那团影子,不介意用沉默表示自己对这个问题的执拗。

半晌,他开口,“你可以。”

“可以什么?”

“提。”

她张张嘴,这回答……是肯定还是否定?

那个他口中的她,是……青蝉吗?

她想要这样问,但下一瞬便又不肯定起来,因为他频繁提及那个“她”已经两次,但青蝉……青蝉显然不属于值得被他这样记得的行列,青蝉的事是九重天的丑事,洛止神君还是那桩丑闻里的当事人,传闻青蝉对他的痴恋,对他来说大抵就像只不大讨喜的神兽,神兽不能随意抹杀,但不讨喜,见之心烦,最好便是两不相见的避开。

他那样清冷淡漠的性子,应当是厌恶了青蝉的。至少在桃花接收了的记忆中,青蝉那样的歇斯底里痴疯癫狂,的确,很不讨喜。

桃花这样想着,但又极快想到那个青衣少女在那扇厚重的门前偷偷笑的模样……

脑中一阵撕扯的疼,她眉心拧了下,身后的洛止没有再说什么,他的沉默让她越发猜不透他的想法,这样的不确定让她有些烦躁,胸腔沉沉发闷,尤其与他独处一室,这样的沉默里似有点点不同,但哪里不同她找不出,只有恨不得撕开头皮狠狠搅散纠缠在一起的思绪的烦闷感,这样的烦闷里,她忽而冒出一个念头……

老桃不是说她报了的仇就能放下吗?

那就……

报仇好了。

不想那么多,就是早些报仇好了。

这念头从模糊变得清晰,从清晰变得明确起来,桃花的手指缓缓的攥起,她动了动身子,道:“神君刚才说的还当真吗?”

“当真。”

“你都没问我哪一句。”

“嗯,哪一句?”

“我被伤了你很没脸面的那句,”桃花说,“所以神君打算去讨回脸面吗?”没等他说话她便继续道:“神君带我一起罢。”

顿了下,她说:“脸面是从我这丢的,那就得从我这找回来。”

洛止看着她,“你想如何。”

“不如何,就是去找回场子呀。”桃花笑了下,声音带着些轻快的愉悦,“不过神君这脸面可不是丢在一个虹电上神身上的,还有一位我怕是不好得罪,就跟神君讨一句话……”

“说。”

桃花坐在凳子上,回头,转了脸望着他,眼角微弯,“我要得罪狠了,神君能兜着吗?”

模样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影绰的光影里看不清楚情绪。

缓缓的,洛止薄唇微启,“兜。”他说。

桃花笑意加大,“这样就好……”她说,“那我就放心去找场子啦。”

这样就好。

不必多想。

去做就好了。

做完了,就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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