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地藏王菩萨不可置信地看着浑身上下即将崩溃的林梵，金色的瞳孔深处满是震撼。
佛光溢散，如同和煦的春风。
轻柔，温暖。
轻轻一吹，凌厉的掌意便如春雪般迅速融化，九死无生的杀局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地藏王菩萨的手仍伸在外面，却没有一点佛韵。
他怔在原地，谛听亦然。
“菩萨……这是……大乘佛法吗？”谛听犹豫，试探般问道。它跟随地藏王菩萨数百年，身蕴“九气”，在佛法上已小有成就。
所谓“九气”，乃是灵气、神气、福气、财气、锐气、运气、朝气、力气和骨气。
“九气一体”，成就了谛听得天独厚的佛性。
所以它一眼便看出了这道佛光的层次极高，甚至隐隐强过地藏王菩萨一丝，这才忍不住出言发问。不过问出的一瞬，它便意识到了不妙。
地藏王菩萨面色铁青，怒容尽显。短暂的出神后，他还是摇了摇头，咬牙切齿道，“这是小乘佛法，还算不得大乘。”
地藏王菩萨没有说，即使只是小乘佛法，但破除他的掌绽净莲也是轻而易举。
他更没有说，这佛光的主人是谁！
但下一瞬，谛听便自己看到了。
这是一个身着白袍的僧人，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和尚。
没有一点佛光，也没有梵音加持。若是放在平日，谛听定是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可此时，这个和尚便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哪怕地藏王菩萨身后的佛光晃得谛听要睁不开眼睛，脚下莲花绽放，梵音若惊雷般环绕，但都不及这朴实无华的和尚。
他有一双纯净的眸。干净的没有一丝尘埃，它光洁透亮，就像刚出生婴儿的双眼一般，未染风尘，乃一双净眼。
这样一双眼中，却凝结着如刀锋一般的目光，足以劈开整个天地！
谛听知道，能有这样一双眼，定要有一颗容纳整个世界的心，甚至比整个三界还大。它隐隐有一种感觉，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将这样一颗心所禁锢。
这个僧人，生来就应该是自由的。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来，在黄土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脚印，风一吹就消失不见，仿佛其从未存在。
的确是个凡人！谛听可以肯定。
但地藏王菩萨的身体居然在微微颤抖着，连同灼目的佛光一同变得闪动。
“你……还活着？”
这人究竟是谁？
谛听不知道，但它却忍不住地想向他看去。因为它觉得，这才是它所想的佛法，自由无束缚，天地虽大任我行，宇宙辽阔心可达。
正是谛听暗暗心惊之时，它听到了熟悉的笑声。
桀骜，张狂。
天地间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屈服。
六耳猕猴！
如果可以的话，没有任何人愿意跟这个疯子为敌！此时，他又扛起那横扫千军的金箍棒，略微弓着身子，脸上仍是不屈的笑，满口獠牙分外狰狞！
“是你……这个……秃驴啊……”六耳猕猴饱含深意地看向凡人和尚，似笑非笑道，“俺……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六耳猕猴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声便有一滩鲜血被喷出，但他稳定身形后，仍笑道，“没想到是你……救了俺……”
“施主没想到？贫僧却早早料到。”和尚微微一笑，神情中却有着说不出的超然。这是真正的超脱一切，他的眼中只有远方，没有苟且！
地藏王菩萨却笑了，不过却是冷笑，“你只不过是金蝉子的一道气息罢了，看我让你尘土归间！”说着，地藏王菩萨一掌推出，掌绽净莲！层层罗列，摇曳生花。
金蝉子看也未看，仍是步步前行。可所有掌力，所有佛光，全部一闪而消失不见。唯有金蝉子的身体似乎又凝实了几分。
“怎么可能！”
谛听明白地藏王菩萨的用意，只是一道气息，蕴含的力量便极其有限，只要将他的力量消耗殆尽，无论是六耳猕猴还是秦广王蒋仍是难逃一死。
可眼下的情况，地藏王菩萨的力量居然还为金蝉子做了补充！
就连地藏王菩萨也没想到这一幕，他的眸中满是愤怒，不甘！在这些情绪的更深处，则是恐惧。掩藏了数百年的恐惧！
六耳猕猴微微一愣，随后却笑了，“当年就觉得……你磨磨唧唧……没想到……这么厉害……”
“俺早知道你这么厉害……当时就应该跟你走……”
话音未落，金蝉子已如鬼魅般穿过地藏王菩萨的身体，仍一步一顿，缓缓走来。他的速度很慢，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仿佛没有什么能将他阻止。
“现在也不迟，你迟早会跟我走。”金蝉子附耳，脸上露出一抹笑，自信的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六耳猕猴浑身一颤，他刚要说什么便看到金蝉子的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一点精光骤然亮起，它不耀眼，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玄妙气息。
“我在未来等着你。”
金蝉子说到第一个字时，他的身体便开始变得模糊。
当整句话完全说完，整个世界便亮了！
无论是谁都无法在这样的光芒下睁开双眼，甚至连神念都被彻底封锁，就连地藏王菩萨都失去了一切感知。
光止。
遥遥地府，再无六耳猕猴。
地藏王菩萨慌了，他看向林梵的位置——空无一物。
居然连他都不见了！
幸好，秦广王蒋也在光芒中断了气，一道白影却冲天而起。地藏王菩萨随手一抓，便将秦广王蒋的神魂困在手中。
“菩萨，怎么办？”谛听至今仍感到恍惚，金蝉子从出现到消失，只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可却给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地藏王菩萨看着虚空，恶狠狠地攥紧拳头，秦广王蒋的神魂发出阵阵哀嚎。
“罢了罢了，既然是金蝉子，我认栽。”地藏王菩萨宝相庄严，肃穆，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他轻悠悠道，“不过，秦广王蒋的话已传到天庭，玉皇大帝是不会放过他的。”
谛听看向秦广王蒋，“菩萨，那阎罗王？”
“放心，五百载的光阴不是白费，哪怕玉皇大帝亲至也不会觉察出分毫异相。”
……
九天之上，云雾飘渺。
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正是在这云海中，楼台高耸，亭阁交错。处处玄妙，让人流连忘返，有说不尽的意味。
凌霄宝殿，便是整个天庭的中心。它纵享奢华，就是人世间最繁华的楼宇相比也不知要逊色多少。它恢弘，大气，直冲天而起。
绵延数百里，不可见其尽头。
玉皇大帝一身华服，满脸怒容，猛一甩开衣袖，顿时龙吟响彻，白练留存。
而他的身前漂浮着八个大字。
“六耳猕猴地府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