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在梦境里沉浮,永恒在掌心盛放,一瞬而过。
笛涟薇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漂亮的脸蛋上浮现着挣扎的神色,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按下拨打键,少女有点苦恼的跺了跺脚。自己那个神神叨叨的哥哥说走就走,也不多陪陪自己,而自己的舍友又一直缠着自己打听关于哥哥的事情,关于哥哥的事情一刻都没有停息的在脑海里浮现,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呢,少女双手捧住自己有点发烫的脸颊。
说起来哥哥好像变了很多,以前的哥哥虽然也是阴郁寡言,眉眼像是藏着心事,但其实只不过是一层肤浅的伪装,只要用心深入观察,就能发现哥哥其实只不过是个沉浸在幻想里的废宅!那种伪装出来的神秘感禁不起探究,一戳就破,说来也是,那种存在在幻想里的神神叨叨的东西怎么可能真实出现在现实中呢?
但是这一次遇到的哥哥不一样了,他的眼神不再像是在遮掩着什么,大大方方地直面着来自他人的探究,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像是突然“自信”了起来,是终于直面自己过去的幻想并走了出来吗?但或许是这样,一种完全没有伪装的神秘感,或者说真正的神秘感才浮现了出来,哪怕是与他交谈,近在咫尺,直视着他的目光,都仿佛隔着一层面纱,无法窥视其后真正潜藏的东西。
涟薇在自己的房间里胡思乱想着,突然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就像是某些无形的枷锁被撤去,无形的束缚被解开,恍惚间四周景象变幻,惊觉自己又回到了那片冰冷死寂的森林!
怎么会,哥哥不是说已经不会再梦到这里了吗!笛涟薇失声惊呼,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响,才意识到,这次不同,以往梦到这片森林时自己身处林中,被寒冷笼罩,每一刻都在瑟瑟发抖。
但这次不一样,自己如同置身在九天之上俯瞰着这片森林,是一个旁观者,在一个严寒与风雪都侵扰不到的地方看着这个世界。
于是笛涟薇惊心动魄地注视着,这片森林真正的模样,她看到了湖泊里爬出的那些黑色的尸骨,看到了风雪里呼啸着猩红的目光,看到了,看到了,有人持剑行走,风雪染白了他的衣衫,那人低着头,匆匆地穿行着,
笛涟薇看着那人与冬鬼搏斗,在风雪里蹒跚向前,最终靠着枯木沉沉睡去。
动啊!快跑啊!笛涟薇惊骇地看着那透明的影子闪烁着猩红的目光向那人逼近,无声地呼喊着,似乎想将他叫醒,那人却静谧地沉睡着,直到雪中的妖魔近在咫尺,笛涟薇有点不忍看下去,但就是这一刻那人抬起来头,那头妖魔被他的手一把抓住,
银白的火光从他的手里迸发,如同冰雪一般的颜色,但驱散了严寒,积雪以他为中心朝四面八方化开,火光照亮了那人的面容,那是涟薇再熟悉不过的面容,让少女用手捂住明明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嘴巴,瞪大了双眼,在看到那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与虚弱之后,眼角渐渐有泪花浮现。
世人无法理解神秘的伟大,但是总会有人去默默传承失落的宏伟。
“找到你了……”笛子安提着细剑,看着眼前的木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间林间的小屋都透露着诡异与阴森,此时是罕有的天晴时刻,雪停下了,风也止住了,但是门口的风向标却转个不停,笛子安似有所感,看向了屋子旁边的枯枝上,一只纯黑色的乌鸦站在枝头,看着自己。
乌鸦?笛子安眯起了眼,这里可是妖魔之地,会出现这么正常的生物?在笛子安的眼里,那头乌鸦与一般的乌鸦没有任何区别,最多就是称得上健壮,跟“异常”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如果有多点水银就好了,笛子安心疼地想着,自己现在时不时还会发晕,如果“血液”充足,笛子安不介意把这乌鸦变成烤鸟,但是自己体内的水银禁不住任何挥霍了,先搞定里面那个,笛子安心意已决,没有理会那头枝上的鸟兽,径直推开了柴扉,走了进去。
而在笛子安走进木屋之后,枝头的乌鸦振翅而飞,发出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永不复还”。
还真是暖和呢,感受着木屋里的温度,笛子安心里越发警惕,一点一点朝屋内走去,屋子不大,只有一层木板作为隔层,那居民肯定是在里面那层,笛子安下意识握紧了细剑,屏住呼吸,随时感知着四周的任何动静,
来到隔层的帘子之前,笛子安目光闪烁,一脚踹开,细剑护在身前。然后笛子安看到了温暖的火炉与那个趴在火炉旁桌子上的身影。笛子安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动静,走到桌前看着火光照耀下的人影,
“又是这家伙?”笛子安认出了,这正是妹妹的辅导班老师,也就是在画廊二楼卧室看到的那个跟冰棍一样尸体,此时的他模样比卧室里看到的好很多,至少脸色不是青紫色,在火光的照耀上还显得有点红润,笛子安看了看桌子上画师枕在手肘下的画纸,脸上不由浮现惊骇之色,一把将画纸抽了出来,
那最上面那一页画着的,是一位少年站在火炉之前看着手里的纸张,而在木屋的窗沿上,一只黑色的鸟儿注视着少年。
笛子安无法克制自己心中的恐惧,甚至看图的手都颤抖起来,他忍不住看了一眼侧面的窗沿,所幸那里空无一物,但这时他听到了微弱的声响,笛子安回过头,看到趴在桌子上的画师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画师迷迷糊糊地看了看自己眼前的桌子,似乎是奇怪画纸去哪了,然后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旁的笛子安。
“啊,客人这么快就到了,恕我招待不周。”画师的声音很好听,态度也很好,似乎在责怪自己怎么睡过头了没有招待到笛子安,笛子安此时心里翻江倒海般惊骇,这人还没死?在不久前笛子安才看到他被冻僵的尸体,现在在画中的世界又遇到了。
似乎注意到笛子安手里拿着就是自己的画稿,画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个还在构思的故事,后面的情节很多还没想好,让客人见笑了。”
“这里是哪里?”笛子安警惕地看着他,画家愣了愣,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了起来,“这里自然是鄙人的小屋。”
“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笛子安握着剑柄的右手准备发力,整个人蓄势待发,但画家似乎完全看不到的样子,“还有丽诺尔与鄙人一起住在这里,”说道自己的妻子,画家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能够对单身狗造成一万点打击。
笛子安看看四周,别说打击单身狗了,这里连床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女人生活的痕迹。
“是么,那么令正在哪呢?哦,我指的是嫂子。”
画家自然明白笛子安指的是什么,错愕了片刻又失笑道,“客人说笑了,丽诺尔不是一直在你身后吗?”
笛子安只觉一股凉气从头到脚透心凉心飞扬,看都没看反手一剑,顺势整个转了过去,但是一剑劈在了空气里,不好!笛子安暗暗叫苦,这只怕是画家的诡计,让自己把后背暴露在他面前然后对自己发出突击,笛子安赶忙稳住重心,站稳了看向画师,但画师并没有发动突袭,
画师怔怔地看着笛子安,不,那目光穿透笛子安看着笛子安身后的某处空气,
“你,你杀了丽诺尔!你竟然杀了丽诺尔!”画家双眼流出血泪,不止是双眼,脸上七窍尽皆流出鲜血,黑色的寒气弥漫,只是转瞬之间,笛子安眼前的画家变成了一头新鲜出炉的冬鬼。让笛子安心悸的是,这头冬鬼下半身是漆黑的骨骸,但是头部却是蓝色的头骨,冒着森然冷气,而这冬鬼的个头也是笛子安所见过最大的一头。
画师,不,蓝色头骨的冬鬼发出凄厉的吼叫,笛子安感觉四周的光线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自己的感官仿佛变得迟缓,如同跌落泥潭一般,每一个动作似乎都慢了一拍,哪怕是看着冬鬼狰狞着冲了过来,笛子安都要经过一秒的思考时间来判断自己要做什么,然后再慢慢地抬起右手细剑,最终没有悬念地被撞飞数米,穿过隔层的帘子,重重砸在木屋墙壁上,
仿佛五脏六腑移位一般的痛苦让笛子安清醒了数秒,
“咳,咳……”笛子安捂住胸口痛苦的咳了几声,就看到不远处的冬鬼癫狂似的又冲了上来,笛子安咬紧牙关,翻身推开柴扉跑出了木屋,重重将柴扉往里扣去,
就听见咔擦一声,整片柴扉被撞成碎片,那头冬鬼完全没有停顿的冲出屋子,怒吼着向笛子安冲去,
神经病,我又没碰你老婆!笛子安被它的气势吓得不浅,直接将紫色细剑往那不断逼近的身影掷了过去,然后头也不回的踉踉跄跄的跑着,或许是幸运,紫色细剑迎着冬鬼的冲锋正中红心,插进了它胸膛的肋骨里,但见冬鬼发出一声怒吼,紫色细剑竟不断颤抖,紧接着剑身浮现裂痕,这头蓝色头骨的冬鬼双手扒住剑身,用力一按,整把细剑从中心处折成两半,一半被冬鬼随手丢到一边,另一半则依然卡在冬鬼胸膛的肋骨里,但是这不能阻止它追赶的决心。
笛子安此时感觉双腿像注了铅一般的沉重,跑跑停停跑跑停停,而后方又传来了那头怪物的嘶吼,没办法了,果然是没办法留手,笛子安咬咬牙,雪妖的卡牌燃起火焰,温婉的歌声响起,如同落雪,轻柔地覆盖了这座死寂的世界。
“哦亲爱的,请怜惜我吧,我此时多么柔弱,快带我入你怀中,迫使那寒冬逃亡。”令人心碎的女子在风雪里忘情般唱着,歌声是那么凄美哀伤,又偏偏动听如天籁让人沉醉,那头癫狂的冬鬼竟在听到歌声的一瞬间平息下来,
“丽诺尔……”那冰蓝色的头骨两个凹陷的眼眶里再无法流出一滴眼泪,那逝去的妻子再度出现在画家的眼前,笑意盈盈,一如往昔。笛子安同样停下脚步,看着这头蓝色头骨的冬鬼跪倒在雪地里,发出凄厉的嚎叫,而轻柔的歌声渐渐吞没了它,那蓝色头骨眼眶中的幽光在歌声中闪烁着,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暗淡,
归去,归去,死去的人儿啊。笛子安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有某种异样的感觉,人类为了爱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么,宁愿化成恶鬼,创作出地域,但只要爱人陪伴身边,那也就是天堂所在的地方。
仅剩的剑尖掉落在雪地上,那头巨大的蓝色头骨的冬鬼如同冰雪置身于烈日下一般消融,笛子安叹了口气,将紫色剑尖捡起,连同一张深蓝背面的卡牌。而轻柔的歌声依旧回荡天地之间,黑色的乌鸦不知所踪,九天之上又下起了小雪,
将一切被掩埋在黑色的森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