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扬与小武已经尽量快速地游览大雁塔了,但等到他们走出牌匾名称为“大慈恩寺”但实质上为大慈恩寺塔院的寺庙之时,天色已然到了黄昏时候。直到二人顺利离开了那处院落,他们才终于见到了在现实之中自由行走的外人们——在院落的大门之外不远,一群人正围在一位嗓音洪亮、出口成章、带着一点东北口音的中年妇女看热闹。那位东北口音大妈此时正坐倒在地,伸出双手拉着一个外国男青年的衣服,死活不让对方离开。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辆小型摩托车倒在了地上,看情形应该是一处车祸现场。 围观的人群之中,有人小声说那位东北口音大妈在路上正常行走,却被那外国小伙儿骑摩托车给刮倒在地了,外国小伙儿见状想溜却没想到大妈死死拽着他不让他离开,非要让他带着去医院不可;也有人小声反驳说其实大妈只是被带倒在地,却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她之所以要死拉着外国小伙儿不放根本就是贪图外国人有钱想要讹诈一点钱而已;还有人摇头不止地嗟叹人心不古,感慨着人心败坏,屁大点儿的剐蹭小事儿也非要闹大不可,讹诈外国人的钱就不怕国际影响不好吗?这东北口音大妈忒不识大体了! 抱持着东北人一家亲这一朴素思想的张扬与小武二人,见受伤倒地的是东北口音大妈,没有多想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大妈的身边,一边帮着大妈控制住了正用蹩脚中文口出污言秽语的外国小伙儿,一边关切着大妈的身体状况,见大妈确实没有大碍才搀扶着大妈站了起来。听大妈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以后,张扬二人方才了解到事情发生具体经过:大妈原本好端端地在路边正常行走,却没有想到那个外国小伙儿骑着小型摩托车从侧后方没有减速地直接将大妈剐倒在地,由于大妈的心脏不太好,受到惊吓以后第一时间倒在了地上就没有爬起来;外国小伙儿估计也是在国内生活的时间比较久了,见大妈倒地不起,他第一时间想的居然不是将大妈给扶起来反而是琢磨着想要推车逃跑,结果就被缓过了一口气的大妈一把抓住了衣服。 感觉事故脉络已经非常清晰的张扬善意地想要劝外国小伙儿赶紧带大妈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如果大妈的身体确实没有异状的话此事自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此以后二人在生活中也就再也不会产生任何交集了;外国小伙儿却固执地摇头拒绝了张扬的提议,反而用蹩脚的中文破口大骂,指责张扬根本就是跟大妈一伙儿的,就是因为见他是一个外国人才想方设法地想要讹诈他的钱财,他万万不会上当的。 被外国小伙儿的嚣张与污蔑气的哑口无言的张扬一边摇着头,一边向后退了一步,准备将自己置身事外,看看外国小伙儿按照这个套路继续走下去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小武虽然同样被外国小伙儿的污言秽语气得够呛,但见到张扬的反应以后,也坏笑着向后退了一步静观其变;东北口音大妈则不依不饶地回骂了过去,并不时央求周围围观的众人为她作证,以证明确实是那个外国小伙儿有愧在先、撞倒了她。 就在围观的不明真相的无知民众越聚越多的当儿,一个原本就站在外国小伙儿身边、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的年轻姑娘忽然开了口,一口咬定大妈是在外国小伙儿骑车经过她身旁时自己倒在地上准备碰瓷的,外国小伙儿的车根本就没有碰到过大妈。原本正在与外国小伙儿对骂的大妈闻言勃然大怒,气得浑身发抖地指着那个年轻姑娘斥责她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也有最先前来围观的眼睛雪亮的群众在人群中大声指出,那位年轻姑娘在事发之时根本就是坐在外国小伙儿摩托车后座上的,她跟外国小伙儿才是真正的一伙。 被冷眼旁观、洞悉真相的群众指出自身的身份漏洞以后,年轻姑娘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她撒泼打滚一般对着东北口音大妈进行了一番极其恶俗的侮辱,并吵嚷着大妈是成心想要讹诈他们两个的。 在两个女人各持己见叫骂不已的当儿,还真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凑到了人群中间的空地旁边,不顾正在互相叫骂的双方,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提议说考虑到国际影响不太好、再考虑到东北人的不良记录过多,让大妈哪凉快哪呆着去别缠着外国小伙儿不放,还谴责大妈就不怕警察来了以后把她给抓到警察局去么。 眼见着说话那人黑头发黑眼睛明显是中国人的种,口音也算是地道的普通话,但其说出的话却深深地伤害到了东北口音大妈的心,同样也刺激到了原本准备作壁上观静待后续发展的张扬与小武二人。只见大妈闻言猛然停止了与年轻姑娘的对骂,直勾勾地望着那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闲人半晌,又猛然间尖叫了一声、舞动双臂、抡起拳头就向着那位闲人招呼了过去;张扬与小武二人也紧紧跟随在大妈身后,乘着对方措手不及的空档各自飞起一脚直踹对方软肋,准备给那个口无遮拦、满嘴跑火车的闲人留下一点教训。 莫名被攻击暴打一顿的那个闲人萎顿在地,一个大男人不顾四周围那么多怪异的眼光带着哭腔哀号着他受了重伤,要求围观的群众帮他打120、110;又不计形象地做撒泼打滚状,哭哭啼啼地斥责张扬与小武二人莫名其妙地就对他动粗,在谴责二人粗暴举动的同时也质疑二人与意图讹诈外国人的大妈之间的真实关系,并别有用心地想要将二人与那位对二人来说非常陌生的东北口音大妈捆绑在一起、变成一个团伙。 就在外国小伙儿、年轻姑娘、东北口音大妈、站着说话不腰疼闲人各自争取周围民意支持的时候,一辆姗姗来迟的警车终于悠然到来,一位交通警察走下警车、分开人群、站到了人群中央的空地之上。国内的车祸事故现场,想必大家不用亲身体会也可以预想得到,一开始总是避免不了嘈杂吵闹与各抒己见,有些性子比较急切的恐怕还会当着警察的面上演一套全武行,但在那位交警的充分协调与足够耐心之下,他还是在尽量短的时间内获得了大量对他而言非常有用的信息,并在第一时间之内对此次事故下了结论。 见年轻姑娘明显是在包庇外国小伙儿,而外国小伙儿则坚持着不愿意带东北口音大妈去医院验伤,东北口音大妈却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碰瓷而坚持一定要去医院验伤,事故双方的矛盾可谓是不可调和,但那位交警还是尝试着对双方进行了调解。经过了一番唇枪舌剑与讨价还价之后,事故双方还是在交警坚韧不拔的调解之下勉强达成了协议,那位年轻的姑娘哭丧着脸一脸不爽地掏出了钱包,气鼓鼓地抽出了一沓百元钞票如同施舍一般扔到了东北口音大妈的脚下;外国小伙儿则依旧口出不逊,一边谴责着大妈蓄意讹诈他的行为,一边吐槽着在神州大地上生活没有安全感,并附带感慨着天朝国民的素质低下与道德滑坡。 东北口音大妈看着摔落在脚下的那一叠钞票气得浑身发抖,撸胳膊挽袖子地就想跟对方玩命,却被张扬与小武二人给拦了下来。安抚了一会儿大妈,张扬弯下腰一边捡拾着大妈脚边的百元钞票,一边浑不在意地评价道:“不喜欢我们天朝国民的素质,觉得在神州大地上生活没有安全感?那你就不要在我们这里呆了嘛,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呗!难听一点说,能在自己故土混得风生水起的,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地漂泊在异乡呢?我看你们两个看起来像是一对儿的样子,信我一句金玉良言吧,你们两个注定长久不了的。”被张扬奚落的年轻姑娘与外国小伙儿刚想要反唇相讥,一直都被那位交警刻意忽略的闲人却忽然插话嚷道:“刚才我就奇怪,你们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跟这个碰瓷的是一伙儿的,你这一说话满嘴的东北口音,果然露陷了吧!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我只是义不容辞地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而已,这两个坏小子就跟那个东北泼妇一起殴打我,您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年轻的交警笑着摇头道:“您都这一把年纪了,还要管我叫叔叔,这我可不敢当!其实我刚才赶到这里的时候就在奇怪了,您既不是事故的受害者又不是事故的责任人,您为什么要躺在地上不起来呢?就算今天的气温还挺高的,可地面上也应该很凉的吧?您如果没有什么大碍的话,还是赶紧起来的好,至于您说他们串通一气殴打你的这个事儿,您也已经看到了,我只是一个交通警察而已,管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