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老太太横眉立目地对着老头子口出不逊的同时,盘腿背靠墙壁坐着的张扬透过面对着他的那张黄纸之上的空间漩涡,看到了一只硕大的眼睛。那只眼睛之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股俯视苍生、俾睨天下的意味在其中,另张扬感觉到忐忑不已的是,那只眼睛的瞳孔居然是竖立着的! 见附身在老太太身上的大仙儿被自己的言语触怒,老头子赶忙又给老太太鞠了一躬,摇晃着身体唱起了道歉用的祝祷词:“叫声老仙稳住说,威风有啊杀气多,威风杀气少带着,房屋窄,主就多,屋子小,人也多,磕着碰着了不得,磕着君子还好办,碰到小人犯口舌,怕地是他说咱们治病没有辙” 老头子唱完抬眼看了一眼蹲坐在椅子之上的老太太,见附身的大仙儿没有搭话,干脆继续敲着鼓面跳起舞来,高声唱道:“老仙哎,出古洞离深山,风风火火到营盘,不知你在哪座山上炼仙丹,先把来处报一番呗?或住北,或住南,或住青岛和大连;或住岭,或住山,或住天山大兴安;往南走,一趟川,单人独马闯黄山,小石井子杏花山,大石井子蛇盘山,也不知老仙你在哪里把身安?” 老太太眼皮头都没抬地懒洋洋唱道:“文王鼓,响连天,左手抡起赶将鞭,往南走你就往南搬,南海有了一个八岔山,老仙我正在古洞把经念,就觉得眼前不太安然,感觉到弟子烧香把我请,我这才急急忙忙下了山那!”唱完,老太太回身看了一眼供桌之上的各色祭品,眼中有一丝贪婪之色闪过。 老头子赶忙敲鼓吸引着老太太的注意力,开始诉说正事:“得亏你老今天下山峰,有病之人躺在椅子中,南请大夫他说治不好,北吃草药病也不见轻,万般烦恼出在无其奈,我想请老仙查查病情。” 老太太有些依依不舍地转过了头,看了一眼躺在她身前的李健,清了清嗓子,居然拿腔作调地细着嗓子直接开口说道:“这人的病我已经看过了,除了外客入体以外,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就招着那群豆杵子了,现在有九只豆杵子正趴在他的身上死缠着他不放,让他想动也动不了。病人的家里人是哪一个?过来跟老仙我好好说道说道,你们家的这个小子是怎么招着的那群豆杵子?” 被大仙儿开口那一口字正腔圆普通话震撼到了张扬一时之间没有想起他身为病人家属的身份,呆愣愣地望着老太太闷不做声。离张扬不远的小虾米急忙伸手捅了张扬一下,小声提醒道:“大仙儿问你李健哥是怎么招着豆杵子的,你把你了解的状况都跟大仙儿说一遍,这样方便大仙儿对症下药。” 缓过神来的张扬赶忙站了起来,遥遥对着对面黄纸之上空间漩涡之中的那只硕大的眼睛鞠了一躬,方才抬头面对着老太太说道:“辛苦大仙儿帮我这位倒霉的同学看病了,他具体是怎么招着豆杵子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去我们学校后山玩的时候顺手抓到了一只豆杵子。之后等他带着豆杵子回到宿舍以后我们都劝他要放那只豆杵子一条生路,当时他答应得好好的,可没有想到他带着那只豆杵子离开宿舍的路上却莫名其妙地又反悔了,他把那只豆杵子给折磨了一个半死不说,最后还杀死了那只豆杵子……” “杀死那只豆杵子的人可未必是他呢!”附身在老太太身上的大仙儿诡异地一笑,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直接走到躺椅上的李健身边,忽然用手猛地在李健的头上一拍,将李健直接拍晕了过去。 由于并没有从老太太的身上感受到其对李健有所杀意,张扬克制着自己没有出手阻拦,准备静观其变。 老太太拍晕了李健之后,淡然地对着已经晕倒的李健说道:“附身在这小子身上的那位外客,你是打算自己出来呢,还是打算让我逼你出来?按照刚才那个小子的说法,被你附身的这个小子当时都已经答应了要放走那只豆杵子,如果没有你在他离开之后的煽风点火,想来以这个小子的胆量应该不会做出这么不智的事情来。而你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到底是跟这个小子有仇呢,还是跟那只豆杵子有仇?” 在老太太问话之后不久,一抹朦胧的身影忽然从李健的身体中冉冉飘出,盘坐于晕倒在躺椅之中的李健身上,用愤恨不已的冰冷声音说道:“又是你们这些牛鬼蛇神来捣乱!你怎么会注意到我的存在?你叫我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我还要留在这个小子的体内继续我的报仇大业,说什么也是不会离开的!” 对面墙下盘坐在蒲团之上的黑三儿悄声向林豹问道:“老大,什么状况?刚才是谁在说话?” 林豹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小虾米;小虾米也不明所以地看着李健身上空空如也的空气,努力搜寻着声音的来源;张扬则微右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盘坐在李健身上的那个身影,语带不爽地插话质问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你是什么时候上了李健的身?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发现?虽然我只是一个有着阴阳眼的普通人,可如果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我朋友的安全,以后我将不得不与你为敌。” 那身影看了一眼张扬,打着哈哈笑道:“有阴阳眼能看到我就很了不起吗?你问我是什么东西,我还想问问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以我目前这种无形无影的存在,想要上一个人的身又怎么会被你一个长着阴阳眼的怪胎给发现?怎么,看你现在气鼓鼓的样子好像很不爽,想要教训我?来啊,你来啊,能打得到我就算你小子有些本事!如果你能对付得了我的话,又何必来求助于这些牛鬼蛇神呢?” 听着那身影左一句牛鬼蛇神右一句牛鬼蛇神,附身在老太太身上的存在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古怪地笑了一声说道:“本来我只是想要喊你出来问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已,如果你的回答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大不了放你一马。没想到你一只小小的孤魂野鬼也敢在我的面前放肆,在我的堂口之中不给本座面子不说,居然还口出狂言,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的话你是不会愿意回答我提出的那个问题了……” 老太太话音刚落,张扬左眼之中只见一道红光穿透了空间漩涡急速抽落在那身影之上,然后又迅速地缩回了漩涡之中;那道身影纹丝未动的同时,却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似乎在那道红光的抽击之下已然受到了某种伤害。听到那身影的惨叫,老太太冷笑着继续说道:“你真是太过不自量力了,你居然敢在我的地盘里对我口出不逊,刚才的这一鞭只是先行给你一个教训而已,如果你再敢胡言乱语的话,看我怎么整治你!现在你可以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了吧,你到底是跟这个小子有仇还是跟那只豆杵子有仇?” 那身影明暗交替地闪烁了几下以后,方才用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老实交代道:“这个傻小子在对待你们这些牛……大仙儿的态度上跟我生前几乎是一样的,当初我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以为‘信神神在,不信神神不怪’的没什么信仰的普通农民。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在村外用铁锹挖坑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那只大豆杵子的尾巴,它冲着我吱哇乱叫还想咬我,当时我轮起铁锹就想拍死它,没想到却让它给跑掉了……” “继续说,后来又怎样了?像你这种没什么信仰又无所畏惧的愚民,不得罪我们这样的存在还好说,一旦你得罪了我们,不给你点教训怎么行!如果我们显得过于宽宏大量的话,只怕反而是让你这种人变得沾沾自喜起来,总以为终归是我们怕了你!”老太太不知何时又退回到椅子之上蹲坐了起来,威严说道。“后来,我回到家不久以后就发了癔症,吃什么吐什么,晚上一睡觉就总是噩梦被吓醒,没几天的功夫就把我一个体格很好的大老爷们给折腾得不成人样了。家里人都劝我说我是得罪了那只豆杵子,说我就是因为被它给盯上了才会有那样的怪病;他们还说我之所以总是做噩梦是因为那只豆杵子一直在我的梦里拿捏我,我必须得先给那只豆杵子赔礼道歉,然后再在家里摆开香堂供上它的牌位,请专治癔症的仙姑神婆来专门做上一场法事以后,求得那只豆杵子的谅解我才能恢复正常!”那身影用郁闷的语气讲述道。老太太幸灾乐祸地调侃道:“结果就是因为你偏偏不信邪,根本就不愿意听信家里人的劝告,只是一意孤行地想要出一口心中恶气,做下更不可饶恕的事情以后,才会有了今日的这般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