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卫琼也回过了头,相比马长江的脸,他的脸显得更加尴尬,良久才憋出了一句:“合着你们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还是得从去年年底那会儿开始说起,那会儿我父亲病重,原本想在他临走前多陪陪他,但没想到父亲的病反而日渐好转,多呆了几天发现确实没什么事了,我们就打算先回来。但是我们回来没过一个礼拜,我母亲就打电话来说父亲去世了,所以回来也没几天又坐长途汽车回到乡下,考虑着早点就把丧事给办了,大家都省点心。昨天下午四点多才到的家,一到楼下就发现不对劲儿,直到上了楼才发现里里外外全是警察,后来还是这个警察告诉我们,才知道强强死了。”
说着,马长江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张志平。
“那么他写的遗书你们见过了么?”卫琼又回过身去,开始慢慢地观察起写字桌来。
“咳咳,卫琼啊,你要不还是先过来坐着问比较好。”王雄侧过头去,低声对卫琼说道。
卫琼当作没听到,仍旧自顾自的四处看着。
“遗书……嗯……这个……”马长江皱着眉看向唐月玲,而唐月玲则表现得非常的激动:“哪儿呢?强强写了什么?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原件现在在警局里,这里有份影印件,你们先拿着看吧。”张志平将那份之前给卫琼看的影印版递到了唐月玲的面前。
唐月玲颤抖着接过张志平递来薄薄的一张纸,这或许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留给他们二老留下的最后的一件物品了。
二老一起读完了自己儿子写的遗书之后,唐月玲又也忍不住了,再次大声痛哭起来,而马长江满脸痛苦的表情几乎像是快要将整张脸给揉在了一起。这份遗书就好像压死马长江前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最终还是放声痛哭了出来:“警察同志,我不相信我的儿子会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我们很能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当然我们也希望这不是你们儿子的所作所为,毕竟马强,他是个好孩子。”王雄安慰道。
“我认为这份遗书百分之八十不是马强写的。”卫琼突然转过身来,而他这句话,让马长江夫妇也为之一惊,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卫琼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孩子,也就是我们所了解到的马强,在学校里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平时的口碑非常不错,那么如此一个学习好、待人好、孝顺的一个人,但凡他在生命的尽头还有一丝的良知,那么他绝对不会带着一些谜团离开人世。”
“还有一点,我们不妨假设一下,马强写完这份遗书之后就选择自杀,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亲笔写下对你们所说的话,而是要选择用电脑打印呢?”卫琼指着马长江手上的影印文件说道,“别忘了,这份打印文件就是一个最大的疑点。如果马强真的想给你们留下最后的一点点念想,何不用自己的亲笔信来表达?这就是第二点,是他作为一个还存有良知的儿子的角度,不同寻常的一点。”
卫琼的这一句话点醒了在座的几个人,怪不得卫琼在一看到这份遗书之后就首先怀疑马强可能不是“自愿”的自杀。
“那么接踵而来的问题和破绽就越来越多了,比如:这份遗书是在哪里打印的?我刚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马强的屋子里可没有打印机,也就是意味着,这份遗书应该是从外界带进到这个房间的,那么这时候就有充分的理由来怀疑,这遗书究竟是不是马强所写?如果不是,那么又怎么会出现在马强的写字桌上?如果是别人带进来的,那么这个‘别人’又是谁?他与马强又有什么关系?和这桩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卫琼连珠似炮地提出一系列假设,让两个老人听得云里雾里的。
“所以你是说……我们家强强真的不是杀人凶手?”马长江只关心自己的儿子究竟有没有犯下罪过。
“不,这也并不代表马强能完全洗脱罪名,毕竟,刚才我说的只是假设。如果事情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复杂,而是简简单单的马强事先准备好遗书,再去一个普通的打印店将它打印出来,最后在跳楼之前放置于写字桌上,这种可能性也还是存在的。”卫琼自顾自地又再次回过身去慢慢俯下身。
“那这个……强强还是杀人犯?”马长江急切地问道。
卫琼也懒得和这个情绪波动的男人多啰嗦,“有没有罪这点,只能等到最后法庭的结论了,这我更不能打包票。但我能肯定的是,在投毒案中,马强一定脱不了干系。”说话间,卫琼已经站直了身子,手中还多了一本厚重的硬面抄。
“这是什么?”四人朝卫琼的方向看去。
“投毒案最后的线索。”卫琼用手指沿着书顶慢慢抚摩着,突然将书摊开,随即就看到三页纸轻飘飘的从书中落下,掉在了地板上。
“这是……”王雄合上自己的笔记本,从地上捡起这几张纸,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整个人都怔住了:“那本……日……日记!”
不出卫琼所料,这几张纸就是自己那天去医院时找到的那本日记中,被撕掉的那部分。
“所以说……医院里的那句‘日记在我这里’,不是沈灏留下的,而是马强留下的?”
卫琼摇了摇头,“未必,这几张纸显然是被撕下来的,而原来的那本日记,现在一定还在别的地方。”
“不会是在这里么?”说话的同时,张志平已经掏出了手机,随时准备打电话给鉴证科的刑警。
“不会。”卫琼坚定地回答道,因为他知道,那唯一的一本日记,现在正躺在自己的抽屉里。
“怎么不会啊!”王雄望了望卫琼刚从书架上抽出书的位置看了看,“会不会就在旁边?”,而此时的张志平已经拨通了电话。
在马长江和唐月玲的注视之下,一群警察又在自己儿子的房间中来回穿梭,但半个小时后,鉴证科的侦查员几乎已经将马强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发现王雄想要的那本日记本。
卫琼在这半小时内,将刚找到的三页纸反复看了一遍,大致可以确定,这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不过他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就是要对比一下页面撕扯时留下的痕迹是否对应,而这……需要他将唯一的文字证物带回去才能对比得出结果,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王雄会放心将这个交给自己么?
一无所获的侦查员又在五人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真他@妈的奇怪,日记怎么会只留下这么一点点呢?”王雄的暴躁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有这么一点线索对我们来说不就是好事么?总比根本找不到那本日记要好,现在好歹还有一些眉目。”卫琼摇晃着手中的物证袋。
“你这里怎么样?从中看出了点什么吗?”王雄见卫琼如此轻松,难免有些不满。
卫琼摇了摇头,“我得带回去细细研究才行。”
“这可不行,就目前来说,这几张纸是最重要的线索,一定要带回去封存,一会儿我给你带复印件吧,反正也全是字。”
卫琼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又想到对于马长江和唐月玲的询问也暂告一段落,便想自己稍作冷静一下。
“你们儿子在遗书上所写到的毒杀、交通意外,就是我们先前处理的几个毫无头绪的案子。但是由于仍在侦破过程中,所以细节方面不便透露。”卫琼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们还能提供一些马强比较反常的例子么?因为据我们了解到,马强在学校里还算是个比较认真听话求上进的孩子,但那毕竟是在学校了,家里面就不一样了,你们说是吧。”
“反常就好像只有那么一次了,其他的,我们真的就没在意那么多。”
“哦——那好吧。”卫琼顿了顿,快速地回答道,“那请问介不介意我们再在这个房间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可是刚才不是已经……这个没问题,警察同志您随意。”马长江看了看王雄看了看卫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唐月玲的脸上,而唐月玲则手中一直紧紧地抓着那份遗书的影印件,脸上挂着难以形容的痛苦。
“那我们先出去吧,警察同志你有什么事就吩咐我们吧。”马长江拉起唐月玲的手,带着极不情愿的唐月玲离开了马强的卧室。
“怎么?为什么要突然把他们俩支开?”王雄见老夫妇刚走出卧室门口,悄悄地走到卫琼身边。
“主要还是不方便呗,而且自己想先静静,感觉马强这次的跳楼,疑点太多了。”卫琼蹲了下来,用手撑着头,闭着眼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所以你觉得这和前面几件案子是同一个人干的么?”
“如果说论感觉的话,我个人是觉得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先是整个寝室的学生中毒,接着朱晓敏发生车祸,沈灏失踪,再次出现的时候发现被人袭击,再接着马强跳楼。这好像……太过于连贯了,所以我不相信是偶然的事件。”
卫琼突然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来,“而且我们在办案的过程中,几乎就是在对某一个分支的案件再也没办法深入调查的时候,下一个案件就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查不出毒药来源,朱晓敏就发生了车祸,之后好不容易查到沈灏将抗抑郁的药给朱晓敏服用,沈灏就被推下沟渠,再接着又是神秘的消失,还有那支手机。这就仿佛是在向我们交差,或者说,凶手是在‘定期’向我们交作业,根据我们破案的进度来为他打分,而或许他……也正为我们破案的速度打分。”
“如果说根据上次我在分析会上所描述的,犯人是个与这个寝室的某位或某几个学生产生过冲突,有一定的化学基础,思维较为缜密;体重在将近140至160公斤左右,不会很胖,应该是属于那种经常运动的男性。而马强偏偏不是,无论是从尸检报告还是从马强平时的照片以及医院的监控中都能看出,他明显是一个瘦的只剩皮包骨的、不愿意运动的男生,离我们预测的有些出入,感觉不是他。”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卫琼脸色有点凝重,“对于马强这个人,你们采集到的信息和他父母提供的信息有一个相悖的地方,为什么学生和老师说他是个性格外向的人,而他的家长则称自己的孩子一直很内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