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只手,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为她擦去冷汗,然后轻轻地按揉着箫琴的眉间,似乎想要抚平她心中的烦恼与不安。“嗬!”箫琴顿时吓了一跳,探头看去,那个男子居然睁开了眼睛,正无声的微笑着,他有一双很奇异的眼瞳,一浅紫,一淡金,组合起来却有种异样的诱惑,但是壁画上的他却是一双金眸。
箫琴蹭地一下站直了身子,不可置信看着棺材中的男子,第一个念头就是:诈尸了!
男子慢慢坐直身子,歪头看着箫琴震惊的表情似乎很不理解,而后又释然一笑,慢慢抬起手臂,男子的一切动作都非常的优雅,但又是那么地惊悚。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箫琴头一回吓呆了。男子双臂环住箫琴的腰肢,将头靠在箫琴怀里,轻轻呢喃道:“我找到你了……我的……”声音渐低渐消,最终没了声息。
箫琴低头一看,没反应了,刚刚那是幻觉?不不不,不是幻觉!她使劲掰开男子如铁般桎梏在她腰间的手臂,该死的,这手该不会僵死住了吧,想到这,箫琴愤愤然推了一下男子的脑袋。
果然没反应,只好悻悻作罢,箫琴粗鲁地揪起男子的后衣领,将人半提半拖出棺材,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得到,命令道:“抬脚,出右脚,然后另一边,对!”好嘛,这倒挺配合的。
箫琴也不管这人是真死了还是暂时性的休克,她打算出去了就把人给扔了,毕竟无论哪方面,人也是在地里埋了不知多少年了。她在墓室里来回寻找着机关,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由着男子的双腿在地上半磨半行。
箫琴非常烦躁,不但没有找到可以启动的机关,有时还险些被身上这个累赘给绊倒。墓里岁月不知何几,夜明珠依旧散发着柔柔的光辉,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估摸一算,现在外面应该是半夜了吧,箫琴突然想起男子躺着的玉棺,也许机关有可能藏在那。
箫琴赶紧来到玉棺旁,伸手在玉棺的四周摸索着,里里外外连角落都不曾放过,箫琴失望的叹了口气,玉棺里光滑地连一个凹槽都没有,更别说有什么机关了。
箫琴只好将希望重新投到来时的石门。她把手放在石门上,上面刻的并不是金龙,而是两只高贵的金凤。
“龙为贵者,凤为明者,这个男的究竟是什么来头?”箫琴喃喃道。
在她愣神的片刻,男子幽幽睁开瑰丽的双眼,眼中带着迷茫与欢喜,看了箫琴许久之后,转头看向了眼前的石门,声音虚低略带喑哑道:“左中,三长两短,……右叩击时……”话到一半就中断了,头一歪,靠在箫琴肩膀上又晕过去了。
原本听到男子的声音,沉思中的箫琴骤然被吓了一跳,又听到男人如同梦呓的话,正要仔细听时,对方却没了声响。
左中,三长两短,右叩击。箫琴再次看向石门,他说的应该是出去的方法吧!反正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如就按他的话试试看。
箫琴放下手,静待片刻,地面微微震动,石门缓缓上升,一条幽长的墓道出现在眼前,墓道——变了!她顿了顿,抬步跨出墓室。
不知走了多久,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一样,箫琴感觉自己在绕一个很大的圈,并且还拖着个累赘,不由得愤愤然,“想我箫琴堂堂一世英名,现下竟做了一回盗墓贼的勾当,再者那些个盗墓贼盗得的无非是真金白银,亦或者是奇珍异宝,为何我就得了一个诈尸粽子!真是天欺我也!”终于,她停下了脚步,然而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堵墙!
她瞪着眼看着眼前的石墙,绕了这么大的圈结果是个死胡同,当初修建这个墓的人是吃饱了撑的?!
箫琴鼻翼微微翕张,奇怪,怎么会有草木香,身子向前微倾,凑近石墙轻嗅,确实是属于草木的独有的清香,她敲敲石墙,是实心的。
墙的另一头应该是外界了,可是外界的草木香怎么会通过厚实的石墙传到这里?
媒介!
箫琴突然想起了这个词,媒介即万物,万物皆媒介。空气也是媒介,温和且无攻击力。空气么?箫琴将手掌贴在石墙上,闭起眼睛,轻呼一口气,将自己的呼吸调到与心脏搏动一致,全身放松,脑海放空摒除一切思绪,暂时性的屏蔽各个感觉器官。慢慢地,箫琴整个人向外散发着淡银的光芒,如同美玉一般。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凝神入空的时候,她身边的男子早已睁开了双眼,正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浑身上下泛着光芒,男子眼神微微闪烁,无声地勾了勾唇,将头抵在箫琴的肩膀上,一股金色的灵力没有半点排斥,巧妙的融和在这淡银中。
“呼~”迎面吹来一阵清爽的柔风,面前是一派盎然绿翠,徐徐暖暖的光辉透过狭小的枝叶缝碎洒在绿草茵茵的地上,星星点点的或白或蓝或红紫的碎花点缀其中。饮水野鹿,恣意漫步于林中,宛如高贵端庄的少女。
箫琴睁开眼,肥沃的草丛中两只原本津津有味啃食着嫩草的兔子猛地抬起头,警惕的看着她,待她睁眼时立马一溜烟蹬着腿跑了。
箫琴挑眉,回头一看,果然,她身后依旧是树林,那么,她刚才是怎么样来到这里的?从荒芜叵测的西亚尔戈漠地下陵墓穿越到童话化的林野小境,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啊……!猛地一挥拳,拳风上覆盖着灵力,将男子揍飞直撞到树干才停下,箫琴悠哉悠哉走到男子身边。
倒在地上的男子眉心微皱,支撑起身子满脸不解地看着一脸笑意吟吟的箫琴。箫琴唇角上翘,双手捏着骨节咔啪作响,抡起粉拳开揍,别问为什么,就是手痒了。
之后,箫琴向男子询问他的身份来历以及墓葬的事,然而——
“我不知道,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她?她是谁?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忆?!这还真是狗血性的发展。看着那张天神般的俊容露出苦恼神色男子,箫琴站起身,拍拍衣襟上沾染到的尘土,朝东面方向走去,“那你就慢慢想吧!”
见箫琴要走男子立即蹙起了锋眉,警性道:“你要去哪?”那语气好似即将失去了心爱的玩具的小孩。
箫琴嗤鼻一笑,随手扯了根野草叼在嘴里,“天下最数不过三千沉浮,黄土之地任我踏足,走到哪儿就到哪儿。”下一秒箫琴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好快,自己完全感觉不到他的靠近,这个男子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
“怎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可别忘了是谁将你从那不见天日的墓里救出来的!”在摸不清对方的情况下动手的话,自己绝对不是这人的对手。
看到箫琴细微的动作,男人摇了摇头,“你……你可以唤我为明珑玉,你不必对我如此戒备,我只想帮你。”
箫琴狐疑地看着明珑玉,似乎在确定他是否在开玩笑,“帮我?呵,我用得着你帮忙?再说,你不是说你忘记了以前的事,包括——你的名字吗?”
面对箫琴嘲讽的目光,明珑玉仍然“深情”地盯着她看,嘴里淡淡道:“我没有骗你,我也不会骗你,我确实忘了很多事,明珑玉……是我现在的名字。这里位处偏僻,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我们一起同行,路上至少还可以解闷。”
箫琴环起双臂,抬起下颌,冷艳高贵的看着明珑玉,一开口毫不留情地道:“我可不需要你来解闷,你在地下陵墓关了这么久,又怎么知道这方圆百里都没有人呢?!对于一个骗子,我不想和你有过多的交集。”
“是它们告诉我的。”
“ta们?”谁?在她所不知道的情况下,对方居然和其他人取得联系。
“我想和你在一起。”明珑玉面无表情的盯着箫琴看,他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思简单明了的说出来,却没有发现这句话会让人产生什么歧义来。
箫琴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真想把这人胖揍一顿,且不说打不过人家,之前她不也是打过一次吗,结果对方就这么愣着脸由着你打,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对他来说却是不痛不痒的,反倒自己浪费了一身力气。
箫琴烦躁的揉揉头发,雾擦,她这是被人明目张胆的调戏了吗?她斜睨着泰然处之的明珑玉,警告着:“你想跟着我走也可以,不过,我们之间的距离必须保持五步之外,从今往后你也必须得听我的………”
每每想到这,箫琴就唏嘘不已,谁曾想到昔日那看似温润无害的明珑玉竟能徒手撕杀妖兽,杀戮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所持杀戮的人,那种事不关己,心肠如麻痹的心态,竟让这宛如神袛的俊美人物生生'生出一种妖邪的气息来。
“在等你!”明珑玉坦然道。这次她出门游历已经有半年过三月零七天了。自从跟着箫琴来到这里,只跟她出去游历过一次,她就再也不肯让自己出去了。
箫琴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对于明珑玉时不时的“情话”她已经免疫了,这些话跟别的女孩讲,肯定能俘虏芳心一把,可惜对错了人,再说了,在这年头告白是一种赞美。箫琴不再理他,继续朝着内院走去,忽而听到一声爽朗的大笑自四方而来。
“哈哈~箫儿,我的宝贝干…儿子,想不想干爹啊!”
箫琴抬头看向前方屋顶上,那里站着一个体型健硕的中年男子,如虎躯般高大的身材背着光,一身武者劲装外穿着宽大的开敞紫袍,胳膊上高高隆起的肌肉充满了强大的爆发力。浓眉斜飞,深邃的目光锐利如利剑,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再为他刷上了一层暗金,他周身浮动着不明的气息,想来是刚晋级不久。
千玺朗——武斗派的最强者,千绝山庄的庄主,十年前与箫琴相识,并且收为义女,是为数不多知晓箫琴女儿身身份的人,非常宠溺箫琴的女儿控。
箫琴在看到千玺朗的时候,眼睛唰地亮起来,眼眸微弯,嘴角上扬,脸上的笑意让她整个人柔和起来,带上了少有的女儿家的娇态,朝千玺朗走去。
千玺朗跳下屋顶,张开双臂,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一出关就看见了亲亲干女儿,这场景太美好了,来吧宝贝干女儿,快投入干爹温暖的环抱吧!
在千玺朗满怀期待的目光下,箫琴面带微笑,抬起手拍拍千玺朗宽大结实的肩膀,“干爹,恭喜你出关,干爹现在是到了小铸中期了吧!”
千玺朗神色有些失落,说好的宝贝干女儿的欢迎抱呢?还有,那位又是谁!千玺朗不善的看着明珑玉。
迎向千玺朗的目光,明珑玉微微一笑,霎那间整个天地都黯淡下去,独留这一个发光体,他弯腰向千玺朗致礼,动作优雅得体,一举一动犹如贵族,他说:“在下明珑玉,久仰千庄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千玺朗和箫琴都愣住了,尤其是箫琴,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明珑玉,卧槽,这小子吃错药了吧!说好的高冷路线怎么脱轨了?!!
千玺朗愣了愣回神,对明珑玉点头。然后拉着箫琴的手,护犊子似的生怕自家丫头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就被拐走了。眉开眼笑对着箫琴道:“这还得多亏你给我的那颗九叶丹,干爹一直卡在大铸巅峰,始终不能冲破,还是你有心,不像千域和千阙那两个臭小子,完全没有把老子放在眼里,真是长大了翅膀就硬了,有时间都不知道回家看看老子,真是气死我了!”
箫琴站在千玺朗身旁,歪着头,食指轻点下巴,饱满的红唇微嘟,羽睫轻眨,那模样说不出的乖巧动人,“唔~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我那两个干哥哥呢!”
提起两个“不孝子”,千玺朗真是又爱又恨,手掌握拳气愤地打在椅子的扶手上,咬牙切齿地瞪着眼,“那两个臭小子现在在帝都的洛书亚学院里头,一个在千悠峰,一个在墨临峰,两个,两个都没有得到我的武斗真传,千域还好,可你知道千阙怎么说吗?!他、他说我的武斗太野蛮了,不像君子所为,老子去他妈的君子,就他这副德行还君子!那全天下的君子岂非是恶人了!”千玺朗气得差点嘣八丈高,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咻~”一声低低的叫声传来,千玺朗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倩影不疾不慢朝这里走来。他一头青丝未束,随意披散着,一身白柔丝简袍,或许是刚睡醒,正迷糊的揉着眼睛,怀里抱着一只有气无力的白猫。他行至厅内,对着千玺朗略弯身,语气平波无澜道:“见过千庄主。”
身姿英挺,仿若修竹,黑中带着晶蓝的眼瞳因乏倦泛着柔和的水光,光洁白皙的脸庞精致完美却没有一丝感情波动。若非不是听到他的声音,千玺朗一时间还错以为这人是跟箫琴同样的人。
千玺朗肃然着脸,眯起眼睛,视线在明珑玉和男子身上扫来扫去,向一旁的箫琴招手,侧头低语道:“丫头,你那颗九叶丹哪儿来的?还有,这两货又是怎么回事?”
箫琴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向千玺朗介绍两人,微微一笑,“说起九叶丹还跟他们两个有关,这位是明珑玉,干爹你刚才已经见过了,要练制九叶丹所需的九叶花便是他给予的。这位是东方明,是我在月湖认识的朋友,九叶丹便是出自他手,现在他暂住千绝山庄。”
“东方明!”听到这个名字,千玺朗蹭地站起身,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清冷的少年,“你…是那个‘晓寒七幽’的东方明!我还设想过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却是如此青年才俊,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东方明,大陆上的新起秀,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因为他的性格与行为作风,大陆人称“晓寒七幽”,每每行踪飘忽不定,很难找寻到他,他所炼制的丹药千金难求,许多像药剂工会或者大世家的地方都想要拉拢他,可是他却从不加入哪一方势力,依旧独行踽踽。
“最近叨扰府上了。”东方明点点头,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怀里小咻的毛皮。说它是猫科动物嘛,小咻还不愿,可现下被他顺毛顺得嗓子还发出呼噜的舒服声。〔小咻:小明子,按摩得不错,左边。〕
看着小咻一副大爷架势,箫琴挑眉,“它这是怎么了?”
“吃撑了。”
吃……撑……了……
众人抚额,这货太给灵兽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