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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惨兮兮(1 / 1)

盛夏,如火八月,乡下,田间。

银月似盘,月光如洗,皎洁明亮的光芒下,一大片茂密如帐的苞米地之中,一人傲然站立其间,前一秒钟,他还以鬼祟姿态拨开玉米皮,正待抽出那金黄诱人的玉米果实,却不料,那只伸到半空的手一触到玉米,便如触电门,傲然姿态瞬时化作癫痫姿态,一阵狂风吹纸人似的狂舞过后,像个手脚没放好的人偶娃娃一样扭曲的摔倒在地,嘴边连口水都流了出来,眼白直往上翻。

浓密的苞米地深处,钻出两个勤劳的搬运工,脸色不渝的看着地下那位——正冒着危险,不顾自身安危,帮助苞米地主人消耗多余玉米,怎么突然就倒了?这几位活雷锋,打刚才就忙碌不堪,谁叫他们向来做好事不留名呢?这时正搬运得入巷,做好人好事正是过瘾的时候,同伴偏偏这时犯病,真是要了亲命!其中一个把鼓鼓囊囊的帆布口袋甩到肩后,另一手握着玉米朝地上的行为艺术家一指:“这娃怎么了?羊癫疯?”

另一个如怀婴儿似的的抱着一大堆,艰难的喘口气道:“肯定是撒,怎么办?”

说来这三位少年年纪相当,志趣相投,经常自比桃园三英雄,虽未结拜却胜似骨肉,年龄分别为十四,十五,十六,躺在地上的抽筋侠最小,虚岁十四,两位哥哥平时便对他照顾有加,此时又怎么会放他不管,说来他们最崇拜的就是扶危济困,义薄云天的好汉。

老大把手上的玉米放进兜里,一拍老二的肩膀:“我们先闪?”老二也不含糊,重重一点头:“好。”

说罢一抖全身的英雄气概,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说不出的潇洒帅气,所谓江湖好汉正当如此!地上只留下抽筋侠独自躺着抽筋。

一阵北风正吹过山岗,浓厚的植物香气飘洒得到处都是,摇曳的苞米纱帐影影瞳瞳,好似美人起舞,清淡的风也把空气中的炎热驱除了一分,天上一片乌云飘来,把月亮遮住了片刻,片刻之后,重又恢复了清辉。

没有人注意到,那乌云遮住月光的一瞬间,地上犯病少年的眼睛便闭上了,当他再一睁眼时,乌云褪去,月光亮了。

费力的咳了一声,少年勉力翻身坐了起来,虚弱得好似初生婴儿,他盘腿坐在地面,一边喘气一边揉着脑袋,对他来说,这一瞬间的变化简直太可怕了,上一秒钟还疾步走在路上,下一秒钟就成了这副样子,画面太美他得先适应一下。

老三的动静惊动了正要离去的老大老二,两人急忙回过头来,顺手兄友弟恭一下。这样厚道也不为别的,主要是怕老三醒过来被人逮住,再把他们卖了!万一‘做好事’被人发现,明天十里八乡到处传颂他们的‘美名’,那么‘施恩不图报’的初衷便体现不出来了。更别说一旦苞米地主人一时‘感激不尽’,惹得警察叔叔上门‘表扬’,那可怎么是好?他们哪里舍得给人添这个麻烦?这会预定的背锅侠能醒转,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一起离开最好。

险些从无名英雄成了有名英雄的少年,用力忍下全身的负面感受,和蔼的朝高大些的少年一笑:“小伙子,拉我一把。”

本来扛着帆布袋的老大已经把手伸出来了,闻言却一呆,手也定住了,半晌才对老二说:“二子,我没听错吧?他在说普通话?”

老二显得比他还呆,抱着一包玉米都傻了:“你,你会说普通话。”

坐地少年被噎了片刻,暗道这TM是哪儿啊?索马里还是埃塞俄比亚?说句普通话你们至于这么大反应吗?我要是说句英文,你们还不得跪地上,感谢上帝赐给你们神恩啊?

安小琦蓦得一愣,豁然想起:面前这两个少年还真没说普通话!而是说的自己儿时的乡音。而且,面前这一幕似曾相识,怎么看怎么眼熟,再多看两眼,这两人的脸也是越看越熟悉…他觉得脑袋越发痛了…若真是自己想的那种情况,那么接下来….

又一阵风起来,比刚才更大了些,摇动远处的树林,从风中传来几声遥遥的狗吠,远远的苞米地边缘,几柱苞米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又马上停止了晃动,喝骂声随之传来。

“几个小混账!老子今天非要逮到你们!”“捶死小贼娃子!”乱乱糟糟,不一而足。

老大老二脸色都是一变,“糟了,遭发现了,快跑!”老二反应神速,把怀中玉米往外一抖,两手一拖就把安小琦拖了起来。老大也不含糊,远远把帆布口袋一扔,两人一边一只手,架起安小琦便朝声音相反方向逃跑。

少年人的脚程总是不慢,而且农田泥地又脏又软,几个泥猴似的半大孩子不顾一切的狂奔起来,根本不管不顾,边跑边顺手拨拉苞米杆子,给后面的追兵制造障碍,造成的破坏比刚才的文明搬运厉害得多。追兵们扶老携幼的,又投鼠忌器,不一会儿就被拉开好远,只能在后面遥骂。

“吴老大,王二,安娃,我晓得是你们三个打短命的,你们给老子等到,明天我挨家挨户上门找你们!”

年龄第二大的王二一边拖着安小琦逃跑,一边贼笑:“全村哪次丢东西不是我们三个干的?你晓得,晓得有个屁用?明天我抵死不认账,最多让我妈帮我吵场架,嘿嘿,怕个屁!”

王二自然是不怕,而安小琦已经坚持不住了,他不但没半点时间适应穿越重生这个事实,健康情况还狂降到指标以下——嘴里像吞了口火似的干渴,肚子里如刀剐一样的抽痛,脑袋里更是撞钟一般咚然作响,又渴又饿身体已然要散架了。

他混沌不堪的脑子里已经记起了眼前这一幕。毫无疑问,少年时期,就是他人生中最不堪的一段时间。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身体孱弱、没钱读书....惨得跟别的励志主角别无二致。为了填饱肚子,除了在村里打零工,‘一心崇道’的他还跟着两位‘心术良正’的哥哥学习‘五鬼搬运之术’。张家的桃、王家的李、赵家的红薯,有什么搬什么,来者不拒——没办法,饿啊!这两位哥吃得饱饭,干这个是青春期有力无处使的恶作剧居多;在自己,却是实实在在的生存需要,若是不练这搬运之术,就只能习练道家秘传的辟谷大法了。

而在历史上的今天,似乎就是在搬运的时候动静太大,习练得过于高深,导致玉米主人想要对自己三人当面感谢一番!若是被后面玉米主人追上,少不得将一番感激之情倾注在手中,给自己几人来上一套八卦连环掌,帮自己舒筋活血。这等通络功夫太耗内力,安小琦三人只求自身修为精进,哪里肯如此劳动贵主人?是以隐姓埋名,只顾奔逃,不愿将美名传扬。

记忆力尚可的小琦记得,这次学雷锋的最后结果,就是三人今天平安逃出;第二天玉米主人老刘却找上门来,挨家挨户上门‘表达感谢’。结果老大老二两人依旧隐介藏形,深藏了功与名,让老刘扼腕叹息,徒呼奈何;而自己却被老刘好一通‘口头感谢’之后,再由养父亲自出手,一套降龙十巴掌,打通了自己的十二正经,任督二脉,气贯全身仍有余力。导致一不小心走火入魔,病痛交加,修养了足足一个月。

好一段可歌可泣的悲惨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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