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切齿的想要出去,院里丫突然喊了一声:“参见安亲王!”
天都黑了,与她定亲的安亲王怎么会突然出现?
甄楚恬听着继母喋喋不休的指责,若有所思的悄然离开。
她走出廊下拐角,顾陌也脸色阴沉的进了正堂:“本王听说大小姐到现下还没回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小姐跟一个瘸子私奔,现下已经出城了!”菊香忙不迭的解释,生怕他不知真相。
看到顾陌的脸色更加难看,甄月眼里闪过一抹得意:“多少京城女子做梦想嫁给王爷,大姐姐却身在福中不知福,竟跟这样低贱的男子跑了。”
菊香随即附和:“小姐蛮横任性,私底下为这亲事闹了几回,说王爷不得皇上重用,根本配不上她!”
听到这话,顾陌气得脸都歪了。
他贪朝廷官银险些被罚,后又屡次办不好皇上交代下来的差事,被大臣暗地里嘲笑奚落就算了,可她甄楚恬算什么东西,竟敢看不起他!
甄远山怕得罪了这位皇室贵族,笑着打圆场:“丫鬟胡说的,恬儿能嫁给您是她的福气,怎么会....”
“不必解释,你女儿丑的像鬼,本王原也没看上,这亲还是退了吧!”顾陌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甄月勾起得逞的笑意,下一刻就凝住了表情。
“不好了,大小姐出事了!”
院里一阵轰动,唐梅花惊疑不定的蹙眉:“恬儿竟回来了?”
“大小姐人呢!”
甄远山冷着脸走出去,正想如何抓回来让他丢尽脸面的大女儿,她自己倒回来了。
顾陌更是气恼,亦步亦趋的跟着往外走,刚来到院里就嫌弃的皱紧眉:“这是何物?”
冷风中,甄楚恬正趴在丫鬟身上瑟瑟发抖,全身的泥污散发着淡淡腥味,本就疤痕可怖的脸被泥水糊住,犹如地底下爬出来的厉鬼。
她环顾众人呆愣的表情,忙用湿漉漉的衣袖擦去脸上泥水,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爹.....我今早不小心跌进花园池塘,晕在池边七八个时辰都没人管,您怎么不让丫鬟找找我啊?”
甄月不悦的抿唇,微偏头瞥了一眼身后。
菊香忙凑上前:“小姐分明是跟人私弈了,今早你....”
啪!
她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醒目的泥手印让她更加滑稽可笑。
甄楚恬狠狠瞪着她,质问道:“你可知私奔二字对女子名节有多重要?竟敢空口污蔑我!”
菊香攥紧拳头,掩下眼底的嫉恨:“奴婢亲眼看到你上了瘸腿男子的马车,小姐别怪奴婢吐露实情,奴婢不能在王爷面前昧良心啊!”
“说,你到底有没有跟着男人出城?”甄远山背着手,目光锐利的打量自家女儿。
今日安亲王得知了此事,他无论如何也得处理好。
甄楚恬委屈的瘪嘴,扯了扯湿哒哒的衣袖:“女儿掉进池塘晕过去了,今日根本没出府,这丫鬟故意不管我还要说瞎话,望爹严查!”
闻言,甄月惊诧的认真打量她。
狼狈却泰然自若,和平日里的甄楚恬很不一样。
菊香见众人有些松动,笃定道:“奴婢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会胡说?老爷一定要相信奴婢。”
“呵。”
甄楚恬红唇轻启,溢出一声冷笑:“既然是亲眼所见,那你倒是说说我在何处上的马车?咱们再派人到城门问问护卫军,他们今日可有见过我出城?”
两声质问让菊香有些招架不住。
平日里的大小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现下怎地这样伶牙俐齿了!
甄楚恬戏谑的勾唇:“你想陷害我也得有人证物证吧?不如叫来府门看守的下人,问问我今日到底有没有出府门一步。”
给她下了药偷偷送出去,就得设法瞒过府门小厮的眼睛。
她肯定甄月不会张扬到让人知晓。
听了这番质问,众人都有些惊愕。
谁能想到平日里哑巴一样软弱的大小姐,此刻说话竟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起来了。
菊香的脸色青了又白,心知府门小厮根本没看到甄楚恬出府。
她绞着手支吾半晌,最终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泄了气。
甄楚恬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转而瞥了一眼旁边的草包王爷:“你还说了我看不上安亲王?”
菊香欲哭无泪,只得点头承认。
“可笑!”
甄楚恬嗤笑一声,清清嗓子开始表演:“王爷貌似潘安,才学又过人,是京城里顶好的男子,他能娶我这样的丑女,我恨不得天天给佛祖烧高香,跟着一个瘸子私奔是脑子进水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顾陌更是瞪着眼,被她捧得心中愉悦,又惊讶她倒什么都敢说。
甄楚恬歇了口气,轻蔑的抬起下巴:“下次想污蔑我还是想个好说辞吧,这样漏洞百出的陷阱,也不知哪个蠢货教给你的!”
话落,她就发现唐梅花和甄月僵在了原地,脸色比吃了那啥还臭。
不等两人缓过神,她又漫步走到另一丫鬟面前:“你说...我送了夹竹桃饼给花姨娘?”
海棠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点头:“是奴婢说的。”
啪!又是一个巴掌落下。
甄楚恬冷冷望着她:“我连煮茶都不会,还会做夹竹桃饼?府里也没有小厨房,我天天喝白粥,这饼是凭空变出来的?何况甄府并无夹竹桃。”
此话一出,甄家人的脸上都有些发热。
堂堂相府嫡女只能喝白粥,院里还没有小厨房,这让人知道了,他们迟早被吐沫星子淹死!
“休要胡言乱语,你平日里怎地只吃白粥了?”甄远山怒声质问,权当她故意卖惨。
唐梅花不自在的别过眼,显然有些心虚。
甄楚恬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只觉可笑。
原主这个爹跟瞎了眼一样,她被虐待这么多年也毫无察觉,此刻更是觉着她胡说,根本没想着过问她以前是怎样度日的。
也罢,她何必抱有期待。
甄楚恬收起思绪,拼命挤出两滴眼泪,跪下来扒住自家父亲的袍边:“爹爹,今日两个丫鬟突然陷害我,背后必定有人指使,还请爹爹为女儿主持公道!”
甄远山看着自己的袍子被印出一道道泥污,脸都变僵了。
“两个丫鬟不知好歹罢了,哪里有人指使。”唐梅花含糊两句,眼底满是忌惮。
甄楚恬一抹眼泪,转而扯住她的衣袖:“母亲明查,她们同时在今日污蔑我,若不是被人串通好了,怎会如此巧合?”
她说着,还偷偷用手往唐梅花身上抹泥。
唐梅花气得手都在哆嗦,却不能当众甩开她:“你想多了,肯定是这两个丫鬟商定了同时陷害你,娘替你惩治她们就是了。”
“不!她们都不是同院的丫鬟,不可能突然串通起来害我,定是有人嫉妒我和王爷定亲,想出这个恶毒的法子意图毁了亲事。”
甄楚恬故意抬头,斜睨了甄月一眼。
被她这么一看,甄月的眼里闪过惊慌,只觉她的眼神凌厉如刀,所有秘密都无处遁形了。
唐梅花脸色微变,不动声色的笑道:“你能和王爷定亲,全家人都很高兴,尤其是你妹妹还特地做了合欢糖,定是两个丫鬟以前对你怀恨在心,今日才伺机报复。”
她生怕甄远山多想,随即问道:“老爷,这两个丫鬟就交给我惩治吧,我定会给恬儿好好出口气。”
“爹爹,她们是被人指使的。”甄楚恬委屈的红着眼,不肯就此放过继母她们。
甄远山看看唐梅花,又垂头打量自家女儿,心里跟明镜似的。
甄远山为官多年,见多了名利场上的阴谲诡诈,自然能轻易看出府里各人都是何心思。
就算原主在丞相府不受待见,那也是甄老爷的亲女儿,被欺负到这个份上了,她这个亲爹也不能无动于衷吧?
思及此,甄楚恬心里渐渐期待。
赶快把这对恶毒母女惩治了吧,也不亏她大冷天在池塘里打滚的用心。
可听到甄远山说的话,她只觉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心哇凉哇凉的。
“全是这两个丫鬟鬼迷心窍生了事,还劳王爷半夜亲自跑一趟,你放心,我待会就狠狠惩治她们,给王爷解解气。”
甄楚恬不敢置信的瞪着杏眸。
这就完事了?
“他拱手,给足了安亲王面子。
安亲王知道此事也生不出什么水花了,又嫌弃的看了一眼泥人,这才匆匆离开。
她有这么让人避之不及吗?
甄楚恬深吸一口气,不甘心的继续说服。
“女儿放心,为父让人打断她们的腿,把她们全都发卖到黑窑子里去!”甄远山故意打断她的话,随即对几个小厮摆摆手。
小厮们一拥而上,将哭闹求饶的丫鬟们拖下去。
甄楚恬刚要开口,就被人轻轻扶住了胳膊。
她转头,看到来人便愣了愣。
好可爱的丫鬟!
佩儿担忧的给她穿上披风,丝毫不嫌弃她全身的淤泥,即使皱眉时也有清浅的酒窝:“奴婢来迟了,小姐没事吧?”
甄楚恬搜寻原主记忆,认出这是真心伺候她的贴身丫鬟,这才放松了警惕。
“恬儿,你先随佩儿回去歇息,我让人给你送去姜汤,免得你着风寒。”
唐梅花皮笑肉不笑的示好,想要上前装亲近,又嫌弃她那身臭淤泥味。
“爹爹,您打算放任不管丫鬟的背后之人吗?”甄楚恬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问出这话。
甄远山眼神微闪,不耐的挥挥手:“丫鬟心怀不轨,哪里有什么背后之人,你赶快回去吧!”
就在唐梅花以为甄楚恬会穷追不舍时,竟见她只是皱皱眉,一扭身带着丫鬟走了,留几人在寒风中有些不知所以。
甄楚恬不是吃亏不吭声的性子,也着急替原主解决这对恶毒母女。
只是甄远山的态度让她寒了心,更让她意识到这是一场持久战,以她现在的处境根本急不得。
“小姐今日受委屈了,奴婢给你烧些热水沐浴,喝了姜汤捂着发发汗就好了。”佩儿用披风紧紧裹着她,半搂着她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