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正眼看他,何小茵才发现顾清都的袖肘上划破了一道口子。
伸手托着一翻,划边上还有濡染了淡淡的血渍。
在打量身上其他地方也有灰土,有植物叶子染上的绿汁。
“怎么回事?”何小茵才问出口就明白了,“是不是他们去采蜂巢的时候,你也跟着去了?”
“嗯,你说他可能会被他妈妈骂,我自己去跟着他们采,这样应该会比较有诚意。”顾清都想应该是这样的。
“……”何小茵就是随口一猜想,这傻子竟然当真的了。
再有天大的不满,这会儿也云开雾散了。
拿他没有办法地瞪他一眼,一手端着他的胳膊肘,一手翻找药物,跟他在一起久了,最熟练的就是从车载药箱里翻药了。
“何小茵……”顾清都望着低眉为自己解开袖扣又卷起的何小茵,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何小茵停下动作,应声抬头,“弄痛你了?”
目光柔和了很多,语气也不是那么冰冷。
顾清都受宠若惊地微怔了下,然后摇摇头,看着她抿动薄唇,试探地问,“你、不生我的气了?”
“……”讨好服软的模样,何小茵连叫他保证下次再也不了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回到村长家,正是中午的时候,家里正在备饭。
何小茵看顾清都往山上跑了一趟,身上尘土仆仆的,又是初夏时节,深知他有洁癖,现在不洗澡肯定不舒服。
便问村长妻子借灶烧水,索性正好有热水,就直接讨来了。
圣威去水打,顾清都直接去了简陋的浴室,何小茵去帮他拿衣服。
一进房间,何小茵便闻到了一股浓郁香甜的味道。
像?像什么?蜂蜜?
星眸在屋里流转半圈,落在窗前的桌子上,两个白色的粗瓷碗,碗边冒出参差不齐绿色的叶子,很好看,也有点眼熟。
探脚走过去,绿色叶子里竟是蜂巢,而且不是棱角规矩的,是稀烂的还粘着沙尘的那种,早不干净了。
把这个那屋里干什么,落在蜂蜜里面的沙土又拣不掉的。
何小茵眉头一爪,心下一思忖,当即明了。
顾清都那个傻子,是把早先刘仲用油桐叶子包着拿给自己,又被他踢翻的那两块蜂巢给捡回来了?
还放着好好的,他这是纪念呢?还是、自己继续吃。
何小茵被这两块蜂蜜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想起自己进来是干嘛的。
帮顾清都拿起换洗的衣服出去,递给他,又让他把换下来的衣服交给自己,趁着中午太阳好给洗了。
等顾清都换好衣服出来时,便看见何小茵蹲在院子里的井边给自己洗衣服。
五月的太阳还不是很毒辣,落在蹲着的何小茵的身上像是洒下一片温暖的光辉,增添了一抹让人缅怀的遥远之意。
咫尺之遥的场景,偏偏像穿越了很久的岁月,顾清都遥遥地看痴了。
愣是站在一边,不知道开口,不知道迈步,纹丝不动地看着何小茵搓搓洗洗,却一点儿也不无聊,像是正在看世上的繁花万千。
几件夏季的衣服洗起来也不费很长时间的功夫,但是顶着太阳,又一直保持着蹲着的姿势。
何小茵在站起来时,眼前立马一黑,头脑也跟着眩晕起来,头重脚轻,身子控制不住地一斜晃,认命似的随它跌倒去。
但是预料中的摔痛没有袭来,腰间一沉,后背也贴在一块温软的墙壁上。
还有扑鼻的清冽温爽的熟悉气息。
还没来得及聚集意识思考,身子已经被扶正转过去了,一直有力的长臂从身后圈住后背和胳膊,胸前是宽阔的胸膛。
额头上是温热的掌心在小心缓慢地揉动。
“何小茵?宝宝?”顾清都看着她要倒下的那一刻,简直吓得呼吸都停止了。
明明前一秒手脚还那么灵活,突然就倒下去了。
人倒下去的画面,他见得太多了,不自觉地把何小茵的跌倒也往那种场面里带,分分钟吓得他魂飞魄散。
何小茵只是蹲久了猛地站起有点头晕烟花而已,站一会就回转过来了。
“顾清都……”何小茵揪着顾清都腰间的衣服站稳,慢慢地睁开眼。
原来自己被顾清都捞起了。
人一出声,顾清都立马摁着她的后脑勺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捂,随口亲了几下她头顶的发丝和额头,太吓人了。
“宝宝,你吓死我。”话落,腿一蹲,一手叉支着她的腋下,一臂托着她的小pp,竖抱起人,大步流星地往屋里去。
“衣服……”何小茵发觉了他要把自己往屋里带,赶紧制止,洗碗的衣服还没有晾呢。
“不急。”顾清都应了她,又转脸对圣威道,“让医生过来。”
“……”何小茵已经彻底好了,双手撑在他坚实的肩头,“顾清都,我刚刚只是在太阳底下蹲久了,站起来眩晕很正常。”
搁谁谁都是吧,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乖。”顾清都顺口在她肩膀处讨安心一般吻了下,“医生都是随身跟着的,看看不麻烦,我放心。”
进了屋,顾清都把何小茵放在床沿坐着,自己就蹲着她面前,双手握握她的手,又上下抚弄着手臂,生怕在眼前活生生的人是假的一样。
何小茵虽被珍重,但也,但也,颇不好意思。
这种不好意思,在医生进来时,在何小茵心里被发挥成极度尴尬。
医生一定认为她是娇贵矫情极了,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关键是,顾清都这时还极其自然地坐到她身边来,单手搂着她,看上去她是真生了病无力靠在他怀里一样。
其实,并没有,她还有跟平常一样的气力,还可以和平时一样挣扎的,只是挣扎不过顾清都而已……
所幸,医生说的结果是,自己并没有大碍,只是蹲久了脑部供血不足才出现了眩晕。
顾清都这才松了一口气。
何小茵尴尬地埋下头,都不敢看医生了。
片刻,下巴被迫一扬,猛地被端起,眼睛正对上顾清都,见他说,“不许低头。”
“……”何小茵。
无言相对半晌,何小茵堪堪开口,“衣服,衣服还没有晾呢。”
不知道听谁说的,洗过的衣服如果长时间不晾,就会有很难闻的味道,怎么去都去不掉。
“……”顾清都真想掐死她算了,蹲一会,还要把他吓个半死,现在还念叨着衣服。
最终恨恨道,“你坐这儿,不准动,我去晾。”
说是说去晾,却不立马动身,伸手揽着人入怀,埋头在她肩膀上咬了一下,闷闷道,“何小茵,你不准有事。”
说着,拥抱又变得更加紧实,“以前我总想着,我一定不会比你先死,我会好好保护你一辈子,但是我现在发现自己做不到了。我还是觉着,我先死比较好。”
这话,这话说出来,何小茵不感动是假的,但是她没法接。
就是头晕了下,想这么远,可至于……
好在顾清都过了会就调整了情绪,食指托着她的下巴,重重吻了下,“我去晾衣服去,马上回来。”
何小茵哪能坐在床上,那不是真的显示自己是个废人了。
所以,顾清都出了门,她马上也抬脚跟上。
顾清都到井边弯腰长臂一挥,把放了衣服的盆端起还没有几步,一直修长的手臂猝不及防地往盆里一伸。
随即盆里的一件白色衣服被捞走,伴着清泠泠的笑声,被举着,扬展开来,是他的白色衬衣。
在太阳底下白得发光耀眼,半遮着女孩笑得灿如夏花的巴掌大的小脸,遮尽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身。
而露出的好看星眸,弯弯如月,笑意满满。
顾清都现实略怔了半晌,尔后一笑,轻声嗔骂,“调皮。”
女孩笑得更欢,转脸便跑出晾衣绳处,去下晾衣架,动作娴熟地把衣服晾好。
顾清都没在阻止她,而是端着装了衣服的盆站在她身边,让她不用蹲下不用弯腰就可以取到衣服。
她洗衣服,他帮忙晾衣服,在明明的日光下,在一个农家的小庭院里,四周是绿意遭匝,耳畔是鸟啼和蝉鸣。
何小茵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还开始哼起了歌。
平凡而诗意,简单而温馨。
顾清都有一时的闪神,真是再好不过的生活。
很快,衣服取完了,顾清都手里彻底轻了。
他放下盆,站在何小茵身边看她晾好最后一件衣服,在她收手时,猝不及防地,双手叉过她的腋下,把人高高举起。
“哈哈哈。”何小茵被痒到了,又觉得这样很好玩有趣,乐得笑声如玲。
顾清都一米八五的个字子,手臂也长,何小茵被举过他头顶,沿着他的手臂抓,抓他肩膀都抓不到。
“我说过什么来着?”顾清都晃了晃她的身体,仰头质问她,语气里却丝毫不见严厉。
但是动作挠得何小茵更痒了,只顾着咯咯呵呵地笑,根本回答不了他,“顾、顾,哈哈哈~”
连提醒他胳膊上有伤都做不到。
可是,她会笑就好。
顾清都突然觉着给何小茵举高高,她笑得欢,也离得自己太远了。
于是慢慢把人放下来,落在自己怀里,脑袋埋在她脖子里,深深叹了口气,“何小茵,你怎么这么好。”
不是有句话说,如果一个女人,未经世事,就带她领略繁华,如果他历经沧桑,便带她坐旋转木马。
这话,对男人来说,其实也十分适合。
而突然被放下来,何小茵有些觉着意犹未尽,迷迷糊糊中便听到顾清都这句感叹。
她又做了什么?让他动情到这个地步?
想不明白,就决定调戏他一下,手撑在他肩膀上,身体微离,抬手托起他的下巴,问,“我就洗晾了几件衣服而已,顾清都,你的感动点是不是太低了?这下我得看紧点,不然,让别的女人有机会为你做个什么的,你还不感动得稀里哗啦,屁颠屁颠地投怀送……唔”
“抱”字没来得及脱口,嘴巴就猛地被堵住。
这是在人家屋里!不是,是在人家院子里!
不可以这样的。
何小茵惊得瞠目,身体直接僵住了。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该推开他。
可是她自己还被他抱在身上呢。
顾清都这练就的是什么技能,把人抱起来接吻,还抱得这么结实。
挣脱不了,何小茵就是一动不动,连呼吸也不呼吸了。
顾清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赶忙撤开。
何小茵马上大口呼吸,表情生动地瞪着他,压低声音道,“顾清都!这是别人家呢,放我下来。”
太放肆了!
被人家看到得多难为情。
顾清都一看她不笑了就害怕,讪讪地把人放下来,抬手把她鬓间飘散的头发别在耳后,“你可以看紧我,可以不给任何女人接近我的机会,我很欢迎很期待。”
霎时,他又把人往怀里一捞,身高的差距,让何小茵被迫踮起脚,离他那双如深海般的眸子更近了,“但是,你不可以认为我是别人对我好,就可以把我勾走的。”
接着,顾清都闭上眼睛,一垂首,额头落在何小茵的额头上,“我是你的,别人对我再好也没有。”
说着,还握起她的一只手,覆在自己的心口,“这里,为你跳的,因为你感觉到甜、因为你感觉到暖、因为你感觉酸酸的,每一种感觉我都好喜欢。”
这家伙又在讲令人难以招架,容易陷入痴醉的情话了。
偏偏此时一点也逃脱不掉,他的情绪、他的气息,像一张网,密密实实地把何小茵网住。
他俩人以外的世界全部被隔绝了。
蓦地,顾清都睁开眼来,哑声问,“还会说么?”
不知怎么的,此时他一开口,仿佛有着极大的蛊惑人心的魔力,虽然很多时候他对何小茵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但是这会儿,何小茵的心智完全被他主导了。
睁着水灵灵的眼,慌乱地在扑面压覆下来的俊脸上流转,一时好像不会开口了。
顾清都倒也不急,维持着姿势,不疾不徐地沉缓开口,“还会说呢?”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