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茵走来之际，梁梦思已经起身迎她了，“茵茵。”
两个娇小窈窕的身影，一个乖巧淑静，一个知性干练，因为一个浅浅的拥抱交融在一起，形成一道重叠变幻的风景。
“才腻歪了几天，顾清都能放你出来，我已经很意外了，准不准时不敢要求。”
梁梦思的打趣让何小茵脸上腾起幸福羞涩的红云，接一句把话题转到她身上，“梦思，你的变化好大。”
顾清都的身体情况让何小茵心沉，但是见到阔别重逢的好友，如此自信，意态风发也不由地为她开心。
两人面对面坐下，梁梦思挑挑眉，嘴角一漾，兴致纷飞地问，“那里变化大啦？”
何小茵对走过来的侍者说，“一杯橙汁，谢谢。”
继而眉眼飞动，语调轻快地说，“整个一女强人女精英啊，三年不见，职业女性该有的气质都给炼出来了。”
何小茵口中夸赞着她的成长，心里也感慨，她这几年一定也过得不容易。
久别相聚，破坏喜悦气氛的丧气话还是需要往后放放，然而毫无防备，微微一暗的眸光泄露了她心底的叹息。
这点儿神色的转变根本瞒不了已久经磨练的梁梦思，她轻淡淡地一笑，“茵茵，你这模样气质一点儿没变的样子，也不错啊，半点见不着岁月的痕迹。”
真羡慕这个好朋友有顾清都旗帜鲜明的爱，甘愿在她背后默默帮她步步为营。
不像自己，爱上那么一个高高在上、心有所属的男人，连站在公平竞争的起点上，还要走好长那么一段路。
何小茵浅笑，她工作也没过一年半，纯粹是以糊口和排遣为动机，没有物质负担，不用那么拼命，而梦思是家里的长女，要负起很多的责任，咬牙也得逼着自己往上走，只是她也太拼了些。
橙汁已经送上来，她举起果汁和梁梦思碰杯，“希望我们永远活成我们需要的样子，然后把生活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
坚韧也好，努力也好，总之不怕磨难，不怕风浪，什么都可以熬得过，也可以安心享受从容。
“好~”两个女孩一起加油打气，仿若构建的未来已在眼前，把清亮的眸子点缀得光彩烁人，如倾洒满天星。
一扇高大的身影愰进余光，梁梦思清润的眸光微微震动了下，好看的眸子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流转过去。
想要提步追上去的冲动，在又一抹玲珑的丽影出现在男人身边后顿时消歇。
握着杯子的手不自在地紧了紧，她努力自强，用短短三年时间在海城时尚圈站稳了脚跟，可是面对慕瑾彦，或者说在面对林媛，这位林氏千金时，在时尚圈拥有的一席之地能给她什么底气？
对慕瑾彦不为人知的死缠烂打，是她想用一点点轻佻来掩饰自己的心里最深处澎湃的悸动。
有句话不是说么，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她反着来，万一将来……也算为自己争取过，也不致于太难堪，所以她没有选择用模仿林媛的方式。
女孩最懂女孩心，哪怕就那么半眼的远视，也能看透。
何小茵顺着她深长的眼光望过去，见到那两道身影后，又收回来，小声问，“梦思，你认识他们？”
“林媛啊，怎么会不认识？”梁梦思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佯装出漫不经心。
“哦？”何小茵故作揶揄，“你看林媛，会用那么款款深深的眼神嘛？”
无人知晓的心思被发觉，梁梦思神色一僵，失失慌慌地撇过头去，用将头发别在耳后的动作遮掩无措，抿一小口咖啡。
既然被发现，面对的又是何小茵，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低低说道，“茵茵，他对林媛执着快十年了，我并不抱什么指望，只是一时还管不好自己的心，只好顺着它走。”
它让自己接近他，她就打电话、发短信，嘘寒问暖，它让自己往可以配得上他的那个方向走，她就不辞辛苦，奋身独步。
后面的这些话，因为自尊，当着好朋友她也无法说出口。
何小茵想想林媛对陆似辰依旧执着，于是安慰道，“梦思，别灰心，如果他们会走到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之所以这么久慕瑾彦还不能尘埃落定，说不定他的缘分就是留给你的呢？”
“论时间长短，是对感情最不靠谱的衡量。”
这句话是没错，看她和顾清都、陆似辰三个人就知道，但是时间的安慰还远远不够……
梁梦思苦笑，淡淡地叹一句，“灰姑娘的故事都被我们俩遇见了么？”
何小茵才恍然，她为什么在短短几年就把自己练就成这副模样，除了家庭生计，刚刚走过去的那个人是不是也算个极大的原因？
“梦思……”
梁梦思粲然一笑，仰脸自若地说道，“没关系，喜欢上他，我没损失，反而白捡了很大的动力，从来没有觉得人生那么有目标过。”
“茵茵，你等我下，我先去一下卫生间。”说着，没等何小茵的回话就直接起身。
何小茵觉得她是有情绪需要独自发泄，也没跟过去，从旁边的座位上拿出包，翻出手机，发现里面有十几通未接电话和一列未翻阅短信。
呼吸一窒，以为顾清都有什么事了，来不及翻短信就直接会了过去。
顾氏最近有个新项目，所以周末也要加班，此时顾清都正在会议室，耳听八方，但眼睛从未从移开过手机。
又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等来等去，手机不亮也没声音。
算算自己是从到了顾氏就给她打电话、发短信的，一直没有回音，心里很不安。
明明昨天晚上说好的，让她去上班，然后要给他电话和短信，照现在看，出去玩都不记得有他，上班还记得么？
这么一想，顾清都的脸色越来越沉，会议室的气压也斗低，参加会议的人不明所以以为策划总裁不满意，个个如坐针毡，正发言的人更是冷汗浃背。
忽然，会议室内电话铃声大作，女孩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伴着一声娇软柔媚的“顾清都”从纤薄的手机中发出。
坐在主位上陷在转椅里的顾清都弹得坐直身子，这个铃声是他从拍何小茵的视频里录下来的，设置给何小茵的专属铃声，今天第一次响。
真真切切的声音，他忘乎所以地要答应她一声了，而且他也确实这样做了，直起脊背的那一瞬间他口中温柔清晰地音量不小地“哎”了一声……
在规矩的会议室里，他的动作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自然也通过他胸前的麦听到了他对着铃声的答话……
总裁难得一见的傻样，他们想笑又不敢笑。
须臾之间，他们想到了另一件事，是不是那个让总裁找翻天的何小姐回来了？
可最好是吧！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了。
他们祈愿间，顾清都已划下接听键，一扬手，“休息十分钟，不，二十分钟。”
众人如遭大赦，纷纷作鸟兽散了。
顾清都发话时会议室很安静，所以何小茵听得一清二楚，她正要开口教训他怎么上班时这么随意，那边男人委屈的抱怨先就飞过来了。
“何小茵，你还有没有心？”又像是指责，又像是撒娇，用性感低磁声音说出来违和里透出说不清的反差萌。
“……”何小茵懵了懵，“我……我怎么了？”
她就和梁梦思坐了一会儿，勉勉强强过了半个小时。
“昨晚你怎么说来着？你上班会给我打电话，发短信，现在你玩都顾不上我，还能指望你上班时把我放在心上？嗯？”顾清都好看的眉毛蹙得不成样子。
“……”何小茵。
“我就想你能找找我，哪怕让我的电话响一下，发个空白短信给我，我也会知道你碰手机的那一秒意识是有我的。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在乎？”顾清都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握着何小茵的樱桃鸭嘴夹，急得直跺脚。
“我，我……”也不知怎么话被他这么一说，怎么听怎么委屈，何小茵觉得自己真的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一样，捏了捏手机，满心歉意道，“顾清都，那个、那个，我和梦思太久没见面了，所以一时说多了些。”
一听到女孩软绵绵地叫自己的名字，顾清都浮躁的心登时平顺了不少，胸口也没有那么堵了，“那你，还要和她说多久？”
“嗯……一个小时？然后一起去吃饭，吃完饭我就回家？”
“……”顾清都。
“顾清都？怎么样？”那边没吱声，何小茵又征询似地问一句。
顾清都其实中午没有应酬，早上那么一说其实是想放一天时间给她，让梁梦思缠着她一天傍晚的时候赶不回来。
可是，他似乎低估了自己对她的依恋，他现在就很想他，想得心里酸酸的。
何况说到吃午饭，他们已经三年没有在一起吃午饭了，难道他们重新在一起的第一天不该三餐都一起么？
“何小茵，我们两个一起吃吧。”
“你，不是有应酬么？”何小茵分明记得他是这么说来着。
“没有，只是想让你和梁梦思玩得安心踏实点，可是现在发觉我自己一个人不安心不踏实。”大人说小孩的话，诚挚得让人无法拒绝。
何小茵咬着抿唇，轻声笑骂一句，“傻瓜！”
女孩在电话里含羞带涩的娇嗔让顾清都受用极了，“嗯，为你傻傻。”
***
梁梦思进了洗手间，其实主要是看一看自己的妆容打扮有没有什么凌乱不得体的地方。
遇上未知的爱情，容易慌乱无措不自信，处处不放心，对对方是，对自己也是。
确定都很好之后，不由地轻叹口气，其实很好也没用，一颗心说沉下去就沉下去了。
在吸烟区，从包里取出一盒女士香烟，抽出一根，庸懒散慢地靠在墙上，利索地点燃，然后深深地吸一口，心中的无望随着轻轻袅袅的白烟吐出，松快了不少。
没有忘记在外面的何小茵，又随意吸了几口，便摁灭了烟，丢进垃圾桶里。
抬脚走起，面前阔大的身影愰愰，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对上那双深邃沉涌的黑眸，心漏了一拍，不知是被震慑到还是吸噬进的水眸，一转不转地瞪视着他。
在外人看来，女孩的眼神是说不出的专注。
一直，围着慕瑾彦前仆后继的女孩，苏诗庭也见过不少，本来没什么在意的，但是他的视线从梁梦思面上转回到慕老大脸上时，竟看见慕老大对她微微颔首。
梁梦思才回想起来这里是吸烟区，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会抽烟了……
这也是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她拿来消遣的，虽然她自己觉得没什么，似乎人对抽烟的女孩子，态度并不是很宽容。
登时，她觉得自己走得有些灰不溜丢，以致忘了回应男人的颔首。
只在擦肩而过后，隐隐听到。
陌生的声音问，“老大，你认识？”
后面再无答言，因为慕瑾彦点了头，轻“嗯”了一声。
两人也是烟瘾犯了，慕瑾彦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抽出一根给苏诗庭。
熟练干脆地点燃，慕瑾彦轻轻地吐出清白烟雾，精致的轮廓被朦胧感缭绕。
望着刚刚梁梦思走出的方向，心里轻笑，居然会抽烟，还把他当成陌生人，那也不用落荒而逃吧，打电话的时候可没那么不熟拘谨。
苏诗庭手中的烟点燃后，只深吸了一口，就只捏在修长的手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老大……”
“嗯。”慕瑾彦大致可以猜出，苏诗庭要问什么是关于什么的，这些年很少见他深沉过。
“他的那个戒得怎么样？”
有个“戒”字，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顾清都。
慕瑾彦将烟从口中拔下，拇指一点，弹去烟灰，沉声道，“有望，越来越有望了。”
苏诗庭静静地听着，玩烟的动作没有任何顿滞。
“之前他几回没坚持下来，是因为何小茵一直没有消息，他是有意让自己沉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