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心虚，如个偷偷拨掉饭被大人发现的小孩，明明做错了还想装可怜被原谅，哪怕是对着一个离他肩窝还差很远的小女孩儿。
悬殊的气场在不知不觉中对调了，直到片刻后女孩的水眸渐渐晕出红色，咬咬嘴唇，责备目光才软下来。
“好啦，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做多少吃多少，嗯？”顾清都服软地伸手地去扶住女孩的纤腰，用低沉地温柔地哄着。
何小茵扁扁嘴，怒气都化为心疼，柔若无骨的手臂抱回男人的劲腰，用额头象征性地撞了下他坚实的胸膛，撅着小嘴，推开他，“出去等着，马上就好。”
“我和你一起做。”顾清都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她，哪怕只隔了客厅和厨房的距离。
“那你先去打个电话给圣威，让他现在就去买些新鲜肉食和水果过来，我想吃更多的。”
冰箱里除了青菜香菇鸡蛋什么东西都没有，不是这些东西不能做一顿晚餐，而是里面简单寥落的样子可以想象得出他平时过得有多随意敷衍，以致于吴妈对厨房都不上心了。
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只吃这些哪够？饱腹哪够？
“好。”女孩的心思他一清二楚，但是想想她也没吃晚饭，跟着自己吃这些么？他舍不得。
于是，等何小茵刚把一碗做好的香浓青菜香菇蛋花汤端在他面前时，圣威左手两大袋子水果，右手两大袋子菜肉进来。
虽然他人高马大拎起来看着毫不费力，但看起来还是多的夸张。
新鲜的，这放下去还会新鲜么？会浪费的好吧。
何小茵眼光看看不动声色的男人，他很平静地问，“够么？”
不是了解她，一定会把这个问话理解成挑衅。
何小茵横他一眼，“喝你的汤！我去做菜。”
收回眼光，客气道，“圣威，麻烦你把东西拎进厨房。”
“哎，好。”圣威赶紧答应，提步就走进厨房把东西方下，在何小茵没有进来之前利索撤离。
何小茵才要转身，皓白的手腕被火热的大掌抓住，烫得她肩膀提着胳膊微缩。
顾清都很不想她走，奈何女孩下巴一扬，好看的唇线一紧，显然是要说出什么凶凶的话来，男人一点也不想听，或者是很怕听，总之就是被惊慑到，乖乖的放了手。
“把它喝完就可以来厨房找我。”他乖顺的模样像个毛被捋得很顺的小猫，逗得心里失笑，也不忍对他板着脸了。
走进厨房，先从装满菜的袋子里拣出一时需要的，选出肉、口蘑、虾、油麦菜，拎着才准备站起来，一双灰色的棉绒拖鞋就钻入眼帘。
没有防备，抬头往上扫的目光里还有一丝茫然，黑西裤、白衬衫，背光而立的男人，一手反扣着碗口向地面，无声地示意汤已经喝完了！
俊秀的面容有些阴蒙，完全不妨碍她辨析出嘴角眉梢浮潋出澄澈干净的笑意。
何小茵晕死！那么一大碗！怕他饿了，还特意做的很浓稠，才出锅不久，还那么烫！
这顾清都的孩子气简直有增无减啊，不过，他粘自己，心里的开心是真的，所以任由自己被他气笑了。
“喝完了？那就过来帮我洗菜，你洗这个。”何小茵顺手将青菜和口蘑分给他。
顾清都嘴唇好看地勾起，二话不说接过来，递交时还顺便握了一下女孩的手，满意地走向了琉璃台。
何小茵自己洗肉、剁肉末，洗虾、抽虾线，琉璃台前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身影并列忙碌着，女孩专心致志地处理着手中食菜，男人让自己陷入梦境，不敢说话，怕惊破了美梦，只剩镜花水月的惘然。
忽然身边，油锅热起，肉末下锅，响连四壁，他忍不住侧头，女孩围着素白的围裙，鬓边有几缕头发落在耳边，小脸有些微熏的红，做菜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利落干脆。
能把他的心装得满满的，抿抿唇，也满是说不出的失落。
眸光微垂，洗菜的动作也停止了，耳边是龙头里水汩汩而出击打在池水里的声音。
“顾清都，口蘑。”
“……”
“顾……”就在身边，叫了不应，何小茵以为他又不舒服，忙扭头去看他。
男人一手扶着琉璃台，一手握着青菜垂在水里，落在自己身上的深瞳满是深不见底的凄怆，毫未遮掩，或者说是无法遮掩。
何小茵心上一抽，停下手里的活计，小心地问道，“顾清都，你怎么了？”
“……”顾清都抿抿唇，好看的唇线微动。
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何小茵短时间内没能意识到他在别扭什么，但也不想他憋着事在心，所以耐心引问，“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就说出来，没关系，别憋着。”
“你……”顾清都短暂地犹豫了下，吞吞吐吐地问出来，“是不是，是不是和陆似辰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起做饭。”
“……”何小茵没想到，他会联想到这个，还会表现出如此痛苦。
“对不起。”顾清都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没有底气过，“我不是怀疑你，你不要生气，只是想象出那幅画面，心里忍不住地难受。”
三年啊，他和她相处的时间才不过一年而已，相较下来，做什么都来不及，很少有时间把记忆刻在无可避免的一日三餐里。
顾清都卑微的样子让何小茵满心满眼都是一片酸涩，她走过去，指了指琉璃台，“顾清都，抱我坐上去。”
顾清都一愣，随即又照做了。
何小茵坐在上面，样子稍微高了些，至少不用男人低头就可以不费力攀上他的肩膀，吻了一下他的心口。
抬起头，手改攀在他脖子上，水色弥漫的清瞳里盛满灯光，如万千星辉倒映，璀璨熠熠，配着嘴角浮起的浅笑，分外迷人。
好听的嗓音湛湛地传来，“顾清都，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
“嗯……和你想的一样，我和他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三年，一起做饭不可避免。”
话才出口，男人高大的身躯明显地僵硬了下，女孩的纤细的腿忙钩上他被西裤包裹着的依然健硕的长腿，“顾清都，你别紧张，听我把话说完。”
“我和似辰在一起，就像住在一起的室友一样，做了饭没道理不带对方吃，帮帮也是应该对么？换成和一个女生在一起也是，对么？”
“可是顾清都，和你在一起不一样。”何小茵凑过脸去，在男人有些动容的脸上啄吻了一下，“为你做饭，是因为我想照顾你。让你帮我打下手，是因为看出来，你想粘着我，我喜欢你粘着我。”
男人深邃的漆眸一片深沉，像有万顷波涛要倾泻出来把她淹没，喉结性感地滚动了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唔……”女孩柔软的香唇直接被堵住，辗转研磨，啜咬啃噬，不由自主，纤腰也被禁锢，很快，窒息感如将五脏六腑封锁。
水润的嘴唇完全凭男人碾动成各种形状，只有搁在他肩头的小手，无助地抓着他的衬衫。
顾清都放开女孩时，她已经瘫软如泥，只能瘫靠在他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
“何小茵。”顾清都一手环住她的单薄的后背，一手捂着她的脑袋护在胸口，形成一个占有的姿势，还意犹未尽地亲吻滑亮的秀发，喷薄着的重重呼吸透露着他的隐忍和克制。
“怎么办？我现在不想吃饭，只想要你。”
其实，话说到这里，依照以往，何小茵已经能猜出他会是什么反应了，心底也很想纵容他。
却又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可是，我们好久没做了，我想把状态留在最好的时候，比如我下午出了好多汗，到现在还没有洗澡，汗黏黏的。还有，你饿了，不想饿着你，让你难受。”
说完，顾清都低头蹭着女孩酡红的脸颊，吻了吻，“我先出去，你在这里，不然我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
用力地抱了下她，又把人从琉璃台上抱至地上，果断地放了手，往外迈的步子因隐忍而沉重。
“你要去冲冷水澡么？”何小茵其实她不介意，今晚已经把他撩出两次火了，他总忍着，会不会，会不会不好……
顾清都脚步一顿，艰难地回过头来，“不是，我就在门外站站，吹吹风。”
说罢，又朝冰箱走去，从里面拿出一杯冰饮对她扬扬，嘴唇一勾，说不出的雅痞，“真的渴了。”
顾清都走到门口，站在视线可以望见厨房的地方就再没有往外走了。春夜的风带着季节特有的暖意，吹起来很舒服。
望着厨房里熟练忙碌的小身影，心心念念，梦萦魂牵，男人的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何小茵，你真有能耐，一个人就把我的世界填满了。可是，好像还在把东西一直往我心里塞。”
很快，何小茵端着两碗面从琉璃台前转身，没有几步，男人携风而至，“我来。”
碗自然的被接过去。
端上了桌，一大一小，一碗铺满肉末口蘑丁，配上金黄的煎蛋和青菜，一碗是虾仁口蘑片配青菜，都淋上了香喷喷的麻油
“想多做几样浇头，可是放在一起不好看，就分别作了两碗盛，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吃，都能吃好几样。”何小茵挨着顾清都坐下，又低着声音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只跟你这样吃过。”
女孩是在想方设法让他多吃一点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理解，没有推拒，由着她在他吃面时，不断把碗里的虾仁夹到他碗里。
面子上无动于衷，心上却遍布密密麻麻的酥意，被世上最甜的蜜灌满。
从前他有多难熬，现在就有多幸福，他不抱怨，觉得上天的安排很公平。
可最终还是不忍，停下筷子，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动作的小女孩，“再夹给我，你可就没有了。”
“嘻嘻。”女孩灿灿一笑，水盈盈的星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小脸儿往男人跟前一凑，好看的秀眉一挑，“顾清都，你知道我刚刚看你吃饭想的是什么么？”
顾清都也被她的模样逗得悦心，也挑了一下眉峰，配合地反问，“想的什么？”
“看你吃得多，像妈妈看到儿子肯吃饭一样开心。”
顾清都的失笑，大掌往她腰间一搭，娴熟地将人捞坐在自己腿上，“那现在‘儿子’不吃饭了，要喂才行。”
顾清都心里很开心，她愿意在自己面前毫无顾忌地拿自己心里曾经的禁忌开玩笑，是说明她放下了，不会再因为它动摇犹豫。
何小茵脸上一红，小手啪嗒地锤他，“你属猴的么？怎么给个杆儿就顺着上。”
“如果你是杆，我变成猴也没什么。”
“……”何小茵，污污污，没耳听！
“快点，面凉了可不好吃。”顾清都用胳膊拐了拐她的后背，“我要吃你碗里的口蘑片。”
“……”何小茵忍。
“你尝尝我碗里的肉末。”
“……”何小茵忍。
在顾清都的无理取闹里，一人一口，热热闹闹地把面条吃得干干净净。
“我去洗碗，别跟我争。”顾清都不容分说地把碗筷收拾起。
何小茵也没有拒绝，跟在后面走进厨房，在他身后把袋子里身下的菜和水果，分门别类地收拾进冰箱。
又拿出几样水果，洗洗切切放进玻璃碗里，倒入酸奶拌拌。
顾清都早已洗好了碗，静静地站在一边，那两道目光太过灼热，女孩忍不住想回头，以为他又多心。
所以自己先解释，“我一般晚上没有吃这些的习惯，你知道的，在美国的也没有改变过。”
言外之意很明显，是今晚在他这里才会有的，心疼他白天很辛苦，想要他多吃点。
“那为什么今晚才吃过晚饭，又好好地想吃？嗯？”顾清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孩的脸，不想错过一丝表情。
自己明白是自己明白，而她亲口说出来是亲口说出来的，感觉不一样，他很想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