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近坐在包间外的卡座里,对着漂亮的拉花咖啡和精致的水果糕点愣了神好一会儿,他似乎有点儿懂了为什么像顾先生这样的人会被这个小丫头迷得晕头转向。
柯海这边如阳春三月,春风拂面,而何小茵坐在里面却觉得整个包间如要下雨却怎么也下不下来的湿闷盛夏。
茜子还没来,她感觉自己精神不大好,便起身去洗手间收拾一下,往盥洗台前一站,里面有两个女人一路说着走出来。
何小茵本没在意,只一句“有了孩子以后就不一样”斜刺入耳后,注意力便被那边吸引过去了。
“我老公以前也跟你老公一样,爱往夜店跑。有了我家小棉花后,变了个人一样,不光月子里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后来一下班就回家,抱着她就不撒手。她哭个没完,他就耐心地哄个没完。现在好了,整天陪在家的是我,那丫头反而跟他亲。”
何小茵从镜子里看到听话的女人不相信望着说话者,而那说话者洗完手,抽纸擦干,拍拍她肩膀自信满满,“放心吧,孩子是调剂夫妻情感的有效利器,在我面前怨天尤地,不如赶紧回家拉他生个孩子是正经。”
两个人的说话声伴着高跟鞋碰砸地面的声音,渐行渐杳。
一番道理却字字入耳,烙在何小茵心上,不自觉地将顾清都代入。
小棉花,一听就是女孩儿的名字。
一个浪子尚且能因为女儿回头,何况几回要她给生个小孩的顾清都呢?
有了自己的宝宝,顾清都也一定会喜欢到爱不释手吧,连对自己喜欢时都这么宠爱,何况是血脉至亲?
宝宝哭他也会抱着哄,也会带着去公司,处处宠着她,丝毫不会委屈她,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顾清都宠爱人的样子真的好好看,好动人,什么惊喜他都想得出。
自己怎么能让他失去做爸爸,宠爱宝宝的机会,他该少多少欢乐啊。
顾清都,你等等,该有的你都会有。
沾水洗洗脸,收拾好情绪回包间去,茜子已经来了。
木然坐下,心里竟然不知道是喜是忧。
“小茵姐姐。”对面的茜子风轻云淡,“其实,你不用当面来劝我,我会离开的,很快。”
何小茵咬咬唇,眼睛水汪汪的,“茜子,你可以说说,你和顾清都三年前是如何相识的么?”
茜子摆出一副极委屈的表情,嘴唇几乎是在发抖,眼神也变得可怜巴巴,“小茵姐姐,我一直以为你很宽厚善良,难道一遇上爱情也会小气起来么?小气到我已经对顾清都放手了,你还要对和顾清都毫不相关的暗恋耿耿于怀?”
茜子泫然欲泣的样子,何小茵觉得自己唐突无礼了,忘了自己的悲伤,忙不迭地解释,“不是,茜子。是我...是我想通了,我不能完整顾清都的人生,我选择...离开。你执着地从千里之外追随而来,我想,你对他的情意不是假的,你是下一个喜欢他的人,我看不见你们的结果如何,却很想知道,你们的缘分是如何开始的。”
说实话,同作为女人,茜子看着这老实巴交的何小茵,心里摇摇头,直为她感到可怜,爱一直人爱到连争也不敢争的地步,真是爱么?
故故装作意外半晌,“小茵姐姐?你是说真的?难道你不爱顾清都?”
“你不是也会选择退出么?”何小茵心绪理平,说起话来也从容了不少。“我的情况,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小茵姐姐...”茜子耐住心中的喜悦,假惺惺问道,“你...舍得么?”
“...舍得。”刚刚那个女人的说话,让她脑子清醒了很多,此时她是迎着茜子的视线说的话。
“那顾清都舍得么?”这个问题,她还是要问的,她给逼出来,比何小茵自己闷想或许还想不明白,惹得拖泥带水好。
“......世间上没有什么感情的缺失是不可弥补的。”何小茵转头看向窗外,她怕从茜子眼中看到赚取顾清都感情的坚定。
良久,她才回过头来,“现在能说说了么?”
茜子沉吟一会,点点头,“我能在讲述时叫他...清都哥哥么?”
何小茵一愣,清都哥哥,听去满是相识已久的亲昵。
“小茵姐姐,你不要误会,我最开始就是这样叫他的,我想这样讲起来,比较真。”茜子怕她不答应,嫌药下得不够。
最开始的叫法,还真有些青梅竹马的意思,“嗯。”
既然想听,听听最真的不是更好么?
“第一次见清都哥哥的时候,我才16岁。”
那年顾清都应该才24岁。
“未见之前,我是听别人说的,说清都哥哥来日本的,身边只带了两个人,‘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我一听就对这个年纪不大的人好奇了,我父亲在日本走一步,地也要抖三天的人物,他竟然带了两个人就来了。”
“那时候小,以为来见父亲的人,必定粗犷无比,才能撑得起他的胆量,我要见见那个人到底巍峨魁梧到什么地步。”
“于是,我想方设法,装成侍女,端着清酒和酒器,溜进父亲待客的院子。”
“我一直弯腰低头走,默默跪在榻榻米前,为他们温酒,濯器,斟酒。待把斟好,端至父亲所对坐的人面前时,我偷偷地掀起眼皮,呀,黑色的西装好精致呀,和家里的那些穿宽大和服的武士相比,身段真是精实而瘦削。于是,忍不住又抬眼望脸上看去。”
说到此,茜子暂停住,眼睛带着笑意飘向窗外,好像当日令人心动的情景就在眼前,“那时候我正在跟着老师念中国诗,‘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老师教的时候,我不懂,一见清都哥哥我的脑子好像豁然被打开了,一下子就懂了,就是眼前人。”
说着,她又娇羞地低首一笑,如春花被春风吹过一样温柔,“我父亲的院子里种了好几棵高大的樱花树,我可喜欢了,但就在我见到清都哥哥那一霎,在风里上下低昂,缤纷而舞的樱花,一时都成了背景。”
忽然,她抬头问何小茵,“小茵姐姐,你知道那是我脑子里的念头是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