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若问辗转处,花开花落时。
人随风,情不在,杂草漫漫,又是谁倚晚风十二岚?然后画面定格,断魂彷惶岁月长河,待到明月短松乱葬岗,又是谁无处可相思世上苦?
顺着人世大浪,一眼望去,浮世中的凡人个个落魄,悄悄迟暮。如果落了难,骨头越贱越硬,人与人越爱越轻。
于是,一些人被另一些人用旧了,也只能在酒色辉煌中度日。唯独那个默默努力的阴影,却依然肆意地一步步死去。
邙山旧了,便会死去。人若新生,便会活着。无疑,二当家便是后者。
老者死状惊恐,面上犹带着浓浓的不解,可却发不出他在人世间的声音了,也许地狱黄泉会接纳他的魂灵,然后,死不如灭。
二当家面无表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好像不舍这二十年的兄弟感情一般,俯身又是一刀,顿时血喷如柱,沾染上了他的唇间,眉上。
这下,老者终于不用再受黄泉折磨之苦了。
他舔了舔溅到唇间的鲜血,顿时脸上显出享受之色,好似品尝到了人间稀有的珍馐一般,陶醉不已。
“小兔崽子,这么看我干什么?不用着急,等会就轮到你!”二当家享受之际,敏锐的观察力可是不减,感受到古无忧那惊骇莫名的目光,不禁阴笑说道。
古无忧躺在地上,很是不解。早在他与这邙山二当家争夺之初,对方可没如此魄力,袭杀自己的大哥,甚至见情况不妙,道法都没催动,便转身而逃。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此人装得!可隐忍如此之深,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邙山马贼口中的那个东西?
“他是你大哥,你就这么把他杀了?说你是不仁不义,都是夸奖!”
二当家冷然一笑,慢慢地朝着他走来,蹲下身子,直视古无忧,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个什么!放心,我不会就这么把你杀了,你那一身宝血不就浪费了?”
“我会把你当猪羊一般养着,直到你血不复生,才会让你知道解脱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二当家忍不住嗅了嗅古无忧身上的血肉,顿时脸上升起几分饥渴难耐之色。旋即,寒光一闪,却是古无忧手腕处被刀割破,血流不止。
古无忧面上猛地一搐,却是并未出声,只是冷眼看着他,其中恨意都是能将他吞得渣都不剩。
只见那二当家像是被禁了半年之久的烟瘾者,突然见到如山般大小的大麻一样,疯狂地吸允着古无忧手腕伤口之血。
那种模样,就跟嗷嗷待哺的恶犬一般,令人生厌。
古无忧看着他,眼中寒意只增不减,奈何万炼生后遗症再次发作,自己已是动弹不得。
便在这时,古无忧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只见随着自己全身血液的流失,那二当家的眼中竟是燃起一丝灰色,然后覆盖住瞳孔,深沉无比。
二当家好似未察觉到自己眼中的变化,不再吸食他的鲜血,直立起身,看着古无忧的目光,意犹未尽,一脸赞叹的说道:
“妙,真得是太美妙了!小兔崽子,你这一身精血,当真是世间少有之宝血啊!如果他人之血好比溪流,你的、就看比大海啊!”
“妙,妙不可言!这是长生的气息啊!”
古无忧盯着疯魔般的二当家,愤如江海,千阻万拦都已过去,竟是栽在了这么一个人手里,当真是恨!
“怎么没把你给撑死?我看仙门降罪,你能不能受得下来!”
“哼,只要把你这一身宝血尽数吸纳,我就不怕你那无欲道统来找茬!“二当家得意扬扬,说道。
“你也不怕整个邙山找你复仇!”
“我需要怕么?他们连仙根都没有,不过是我的鼎炉而已,找我复仇,鬼魂吗?”
古无忧心中一凛,也是明白了此人因何谋算老者,原来都是因鼎炉之事引起的。
鼎炉,原是指修行人制药炼丹之器具。
可入仙难登,道尚千万,通往长生更是如沉舟侧畔,千帆而过。
岁月长河下,总有那么一朵乃至数朵浪花拍过,于过往中灿灿生辉,引领大潮前行,追逐大道。
于是,有人会沿着前人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地走。也有的人,不信过去,不念未来,只信自己,剑走偏锋。
当然,在创造与完善自己大道的路上,势必会接受各种非议和苦痛。可剑欲锋,必先磨,将真正的劈天宝剑磨出来!
于是,各种奇门左道,层出不穷,让仙的世界,色彩斑斓。
渐渐,有人突发奇想,竟是将鼎炉炼丹之法,用在了修行人的身上。以天地为炉,造化为工,人为丹材,炼出一颗人世大药来,反哺自身,以祈长生。
但这对于保守修行人来说,是邪。
枪打出头鸟,可这鸟多了,死得可就是猎人了。
于是,各种鼎炉炼人之法如雨后春笋般,数之不尽。却是大致分为采阴补阳,养吞破境,万血化丹,寄灭情等等数种法门。
难道,这邙山二当家修得是养吞破境之法门?
正如古无忧所料,那二当家面容深沉,像是回忆起某件事情一般,徐徐出声:
“想当年,这些人发现那部魔功之时,竟是无一人可以看懂上面记载的文字,因缘际会,我好歹也读过圣贤书,便将此功译个通透!”
“舍身成魔功,当真是好名字。其上林列的种种法门,让我看到了长生不老的希望!可是,这些目不识丁的莽汉除了整日的花天酒地,就是想着怎么到处惹祸!”
“所以,我把舍身成魔功最重要的部分留了下来,教给他们的不过是其中一法而已。”
“终于,他们祸事惹尽,把那位李大人惹上了邙山!若不是他们,我早就蜕去凡胎,成就天脉了!”
二当家越说越激动,眼中灰意随着血液加速地流动,更盛了几分,覆上瞳孔已有小半有余,古无忧就这么静静听着,盘算着时间。
“这帮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源石,还是我私自下山,威胁浔阳城一名员外帮我搜集而来。不然,就凭他们,别说二十年,就是五十年都难有成就!”
“源石在手,蜕凡便成,我也凭此功坐稳了二当家的位置。可这一个小小的邙山,在仙门大人物的眼里,屁都不是!这些莽夫,竟还不觉卑微,到处耀武扬威!从那时起,我便着手鼎炉炼人之法门,暗自将魔种深值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所以他们才能没有仙根也能修行。他们是我的奴,是我的果,我默默地施土养肥,等待着他们的开花,结果。”
“谁想,天姥魔山的天下行走来了!他看出了我修得养吞破境之法,便将行走令牌赠予这老不死的,命他三年后去天姥,供其驱使。”
“嘿,说白了,那令牌就是赠予我的!因为三年后,整个邙山都会沦为我的奴隶场,到那时,我天脉自成,神州大地,哪里不可去得,还用在乎一个浔阳提督?”
邙山二当家说到此处,不禁眼中寒光四起,如九幽般,森然盯着古无忧,说道:
“可这一切,又是被你这个毛头小子破坏了!我辛苦布了二十年的局,竟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你说你该不该死!”
古无忧嘿嘿一笑,说道:“不好意思啊,破坏你计划了。不过···我就坏你好事,你能把我咋滴?”
二当家气得一口闷血差点喷出,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好好,我等会再跟你算账!”
话音一落,他竟是如猛兽一般,直扑老者尸体之上,大口地吸食其精血,好似饿了千年之久的老妖怪。
古无忧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只见那二当家吸食间,身体上的伤势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如同将老者的肉生生挪到他的身上一般。
瞳孔深处,灰意已然攀至大半。
不过一刻,那二当家再抬起头来时,面色狰狞,如邪魅附体,身下的老者更是形如人干,哪还看出原本魁梧的样子来。
吼!
他嘶吼一声,竟是不似人具有之声,更像是洪荒猛兽猎食之音。一股凶煞气息如火山喷发,狂冲而起,似要将天边火云冲散。
不过数息,那股凶煞气息霎时消弭,无所踪影。
二当家的眼中渐渐有了几分清明,慢慢地走向古无忧,面露狰狞,沙哑说道:
“小兔崽子,别急,等我先把魔种植在你体内,不出半月,将你吞得一干二净之后,我便可开得天脉,遨游神州!”
古无忧看着他满是灰意的瞳孔,咧嘴一笑,认真地说道:“你就这么确定,我栽在你手里,不得解脱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会····你干了什么!”
话音未落,二当家便是感到全身从内向外的剧痛,好似千刀剃骨,万虎撕肉一般。
这还没完,只见从他身上又是传出一股腐朽之气,与百年老尸的恶臭并无区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兔崽子,你竟然在血里下毒,啊···我的眼睛!”
二当家嘶吼一声,左顾右想,只有古无忧的血可以毒到自己。这毒,太烈了,竟是将他的眼睛毒瞎了来,经手一碰,段落在了地上。
古无忧可没管这些,嘿嘿直笑:“你不喝我的血,不就保住这条命了?你个智障!”
“小兔崽子,那你就跟我一起死吧!”
二当家怒喝一声,睁着尚还看得清楚的独眼,一拳朝着古无忧杀来!
这一拳本就抱着必死之心,气势尤为暴烈,如若不躲,性命危矣!
“你死少拉我做垫背!”
暗骂一声,古无忧动作可不慢,急忙向一侧而躲,却是为时已晚。
眼见这一拳就要落在实处时,一道身影突至,将古无忧拖出一丈多远,避过了这必杀一劫。
与此同时,身影猛地一脚便是将二当家踹开一旁,怒声说道:
“敢动我沈正心的兄弟,问过我手中的刀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