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筠也没有想到叶凝之会用这种后宅不给脸的方法，去撕了陈姨娘精心伪装好久的脸皮，这可真是打蛇打七寸，即便陈姨娘不认了眼前碎玉佩这样事，只凭着叶凝之今天踩了陈姨娘脸面的事，陈姨娘以后在这后宅都难混下去了。
别说陈姨娘失魂落魄的跪了下去，连着叶芸都害怕得抖如塞糠，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呢，明明她们母女是来看叶筠笑话的，怎么反过来成了被叶筠看笑话呢？
叶芸十分不甘，跪着的时候，还拿眼角狠狠地夹了站在旁边角落里的叶筠一眼。
叶筠只当没看到，接下来还有大笑话能看，她干嘛还要记这一眼的仇呢。
能在后宅兴风作浪十几年，搞得正房主母都没有什么面子的妾氏，哪能会因为这一次的打击就彻底崩溃，叶凝之卷了她的面子，她可以在以后慢慢找补，重要的是她给叶筠挖的坑，绝不能认。
这个坑如果她认了，她就没有以后了。
想到这里，陈姨娘如打不死的小强一般，立刻振作起来，她以袖掩面，哀哀地哭诉道：“老爷，妾冤枉啊，诚如老爷所说，妾是下贱之人，妾也不会叫唆他人暗害六小姐啊，他们两个是血口喷人，说是妾身边的陈大嬷嬷叫妾送银子给他们的，老爷可以叫陈大嬷嬷过来对质，臣绝对没有，他们又说有十两银子脏资可做证物，可是银子那东西是死物，又不会说话，自然是他们想说是谁给的，就是谁给的了。”
被叶凝之骂了一声‘下贱坯子’的陈姨娘忍辱负重，哭啼起来为自己辩解，越发显得整个人都楚楚可怜，如风雨中的残荷摆柳了。
叶凝之不为所动，神色依然是淡淡冷冷的，看陈姨娘如同看个小丑一般。
叶筠从叶凝之的反应和表现里，已经猜到陈姨娘这一次定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陈姨娘自以为了解叶凝之，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叶凝之或许极重视当年青梅竹马的初恋裴珠儿送的那块玉佩，可以为了那块玉佩打杀亲生女儿。
陈姨娘却没有想，毒计一旦破功被反噬，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啊，叶凝之要是知道有人利用这块玉佩和他的心意，那必是比打碎玉佩的行为更令他恨之入骨同，哪里会轻饶了设计之人。
毕竟，陈姨娘在叶凝之的心里，可没有陈姨娘自己估量的那么重，叶凝之刚刚不是也说了吗？陈姨娘在他那里的份量就是个下人、下贱坯子嘛。
还有，叶凝之是科举仕途出来的为官之人，最讲实际最讲利，也最不喜有人设计愚弄他们，特别还是他瞧不起的后宅女人，这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尊严。
“陈姨娘说得有道理，银子不会开口说话，拿这种死物做实证，是有些纰漏，那就叫你身边的陈大嬷嬷先与叶五齐六对个证吧！”
叶凝之这话不是与陈姨娘商量，他说完后，对着下首站着的一个小厮使了眼色，那小厮立刻就出了书房，估计着去后院找陈大嬷嬷去了。
陈姨娘则在那小厮出去后，心里盘算起陈大嬷嬷能不能出卖她，还是能一力把罪责挺下来。
论起关系来，陈大嬷嬷还是她的远房姑姑，在她升成姨娘后，这十几年里一直贴身侍候着她，一直都对她忠心耿耿，依着这份忠心和陈大嬷嬷头脑灵活的程度和知情知故的老成，应该懂得不出卖她的好处吧。
陈姨娘把一切都料定了，陈大嬷嬷确实是比较稳妥的，可架不住叶凝之的手段比较直接，在陈大嬷嬷进来后，他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陈大嬷嬷，直接就问她是否拿钱给了叶五和齐六，陈大嬷嬷当然是否认的。
好，否认不是吗？叶凝之接下来连问都不问了，陈大嬷嬷就和叶五、齐六一个待遇了，棍棒侍候。
陈大嬷嬷毕竟年岁大了，哪里能与叶五和齐六比，没等着几棍子下去，几乎要痛得昏厥过去了。
她到是想效忠与陈姨娘，全了主仆情份，但她这身子骨挺不住，还是老命重要，尤其一想到自己出事，定然要连累还在叶府上做活的家中儿女，与陈姨娘的情份似乎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老爷，我全都认了，是，是陈姨娘给我二十两银子，让我给叶五和齐六的，让他们栽脏六小姐的。”
陈大嬷嬷这话吼完，陈姨娘的脸色彻底变了颜色，若说之前还只是隐隐有点灰白，那此时就是濒死挣扎的死色了。
“陈大嬷嬷，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拿银子给叶五和齐六的？你我主仆这么多年年，你不要诬陷我！”
陈姨娘几乎是立刻就从地上爬起来，疾风厉色地要往陈大嬷嬷身上扑，却被叶凝之安排在书房里的下人摁住了。
“姨娘，我哪里会诬陷你，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是不赞同的，我可是一直劝着你的。”
陈大嬷嬷这话说的可不是事后诸葛亮，她确实一直劝着陈姨娘来的，在陈大嬷嬷看来，陈姨娘想在叶府做第二个叶老太太甘氏那是不可能的。
甘氏能在老太爷叶献的原配裴夫人与叶献和离后，被从妾氏扶正为夫人，那是有原因的。
首先，甘氏是有娘家，甘氏虽是庶女，但甘氏家族本身不弱，看甘凌就知道了；其次，甘氏可是给叶献生了两个儿子啊。
女人有儿子就是资本，娘家又靠谱。
在叶献的原配裴夫人断然和离出走后，裴夫人的嫡子叶凝之已经长大了，叶献年岁也不小，不想在讨那些麻烦事，但后院还得有人管着，这才扶正了甘氏。
可是，陈姨娘有什么呢？陈姨娘要娘家，娘家不行。一家子的奴才秧子，家生子，全都是叶府的奴才。陈姨娘就是挤走了甄氏，也扶不成正室啊。
叶凝之是科举出身，做着有品级的官，除非想被外面的同僚笑掉大牙，才会扶持一个奴才出身的妾氏为正，替他行走。
何况，叶凝之还不是很看重陈姨娘，甚至都谈不上有过喜欢、有过宠，能侥幸生了五小姐叶芸，还是因为叶凝之酒后被陈姨娘爬床，而叶凝之又想给新过门的夫人以及定了这门婚事的老太爷叶献添堵，这才有了陈姨娘现今的姨娘身份的。
连个姨娘身份都是来得这么名不正言不顺，还想扶成正室夫人？这不是异想天开吗？别说没生儿子，就是生儿子也不可能啊。
都是那个黑心肝的叶老太太为了自己儿子，不想叶凝之的后院好过，挑拔着陈姨娘，养大了心思。
这些年，她是一直劝着陈姨娘抓紧时间，趁着老爷能回来的时候，再来一次醉酒爬床，争取生个儿子才是正事。
至于甄氏，一个病歪歪的要死不活的人，和她争有什么劲，还不如就让她占着叶府二房主母的位置，不把位置腾给别人，毕竟像甄氏这么好欺负的主母不容易找见了。
真要是把甄氏折腾死了，叶凝之再娶一房夫人回来，要是个厉害的主儿，还能有陈姨娘母女的好日子过？可是陈姨娘偏偏不听啊，总以为自己聪明着呢。
好不好的，动二老爷的玉佩干什么了，明知道它重要，还把它摔碎了，看似能嫁祸给六小姐，结果呢，这回到是惹祸上身了吧，哎！
有着陈大嬷嬷的一力交待，什么事情都清楚不过了。
这一回，陈姨娘真如一瘫软泥，瘫在那里不会动了，要不是叶芸还扶着她，估计已经晕过去了。
可惜，叶凝之的绝情再次发挥出来，他的眼神紧紧盯在扶着陈姨娘的叶芸身上，如针似火，钉得叶芸扶着陈姨娘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缩在旁边，成了一团。
叶凝之这是要断了陈姨娘的所有念想啊，这一手果然够狠，叶凝之这样的男人，心硬起来，真是谁也软不下来了。
“我瞧着事情已经够清楚的了，银子是不会说话，但是人会说话，陈姨娘，在你在侍候你这么多年的老嬷嬷，总不会联手别人陷害你吧，若是也觉得她是冤枉你，那你再和老爷我说说，谁能不陷害你，他们陷害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你一个姨娘，害你不害你的，对于叶府，对于我叶凝之的后院，影响大吗？”
那个意思就是说陈姨娘太自以为事了，在他叶凝之这里，多一个陈姨娘不多，少一个陈姨娘不少，有她没她都一样，偏偏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还敢兴风作浪，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叶凝之根本没准备让陈姨娘回答，他又接着说：“既然这满府里的人，都有陷害你的可能，你还是别在这府里呆着了，铜铁寺和乡下庄子，你自己选一个吧，算是你侍候老爷我这么多年，老爷我念你的好了，必不会少你吃喝的。”
陈姨娘整个人心如死灰，陷入了一阵绝望之中，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她聪明了十几年，就失败了这么一次，就让叶凝之彻底把她打死了，连一点机会都不在给她了。
她心有不甘，仰起头看向叶凝之，坐在长榻上的叶凝之冷硬得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纵然知道这十几年来，叶凝之从来没有把她当过一回事，可知道归知道和事实摆在眼前，还是不同的，她所有精气神，瞬间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