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筠的提议得到小皇帝明璨的准许后,这偏殿之内除了小皇帝明璨、宝泰长公主以及王怀玉的所有人,必须都要用铜盆里的水净手,一柱香之内不准擦拭,等着叶筠的检查。
当然,叶筠做为矛头所指的嫌疑人和自辩人,也是不用参与净手的,只要观察好整个过程和监督到位就好了。
这是叶筠惟一自证清白机会,叶筠自不会放松,但她面上又很泰然自若,没有半点紧张的模样,看得宝泰长公主和王怀玉心里都很没底气,不知她们的计策是不是被叶筠觉察出来。
等着所有人都过完铜盆净手后,叶筠只等着一柱香,这个时候,惯常给小皇帝明璨诊治过敏症的林太医也到了。
林太医自是不在限制出入的人里的,侍卫例行检查过后,把他带到了小皇帝明璨身边,给小皇帝明璨医治。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叶筠让所有人伸出手来,没有她的命令不准拿出来。
当偏殿里的众人依着叶筠的吩咐伸出手时,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因为他们的双手都变了颜色,是一种淡淡的红色。
刚被林太医控制住过敏症的小皇帝明璨,看到这样的结果,更是惊讶不已,不能全殿的宫人都参与进去、想谋害他吧?
宝泰长公主和王怀玉也双双变了脸色,两个人都猜不透叶筠搞得什么明堂,说好是看颜色分辨谁是凶手的,结果可好,满殿的都成了凶手。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在叶筠的预料之中,叶筠拿眼一瞄,好似是在看殿内众人,其实不然,哪个是想陷害她的人,她心知肚明,哪个又是被指使近过她身的人,她更是清楚。
今天一早,她自入宫以来,一直是小心谨慎的,谁离她近一步离她远一步,她都记得,甚至每一个细节都印在脑子里,这整个过程里,只有上菜的时候,有个太监撞了她的手腕。
那个太监端着一个古朴的木托盘,碰到她手腕后,显得很害怕,还带有一丝慌张,她当时没多想还以为是那太监上菜出差错吓得,等出了小皇帝明璨香味过敏的事后,她思量至此,反应过来的。
那太监在用拿木托盘的手掩饰下面那只往她荷包上抹东西的手,也得说那个太监是个练家子,手法与手速极快了。
她仿佛在哪里见过,又联想到宝泰长公主对她的恶意,她也就顺情顺理地想起来这个太监似乎是在她参加的某个宴会上见过,噢,对,就是那次顾家的宴会,希昀忽然来的那次上。
叶筠在意识到这个太监真的会是宝泰长公主的人后,不由得浑身一阵恶寒,小皇帝明璨不只是东凌国之君,他可还是宝泰长公主的亲弟弟,宝泰长公主竟然不顾忌这些,只为了出她的一己私利,拿国本与亲人做计,未免太让人心寒了吧。
同时,叶筠计上心来,宝泰长公主不是想暗算她吗,那她就反手送宝泰长公主一份大礼,她可不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类的话,什么事情只要她查清楚了,她向来是睚眦必报的,可等不到十年八年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叶姑娘?”
被林太医暂时控制住过敏症状的小皇帝明璨,痛苦减轻了不少,也就更有心情殿内的状况了。
“回禀陛下,咱们东凌国宫中的醋里含有一味红杞的成份,可以使醋在酸的基础上回味出幽香之口感,而今日宴席上用的酒叫梅酿香,这酒中的梅花是特殊的酒引子制成,刚好这味酒引子与醋中的红杞产生反应,不管是谁的手,放进去都会变了颜色的,”
叶筠淡淡地笑着,如沐春风,泰然自若,仿佛一株立在池中的青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置身于殿中的糟糕环境里,依然端庄雅致到赏心悦目。
小皇帝明璨觉得心底涌着一股热流,抑制不住地要澎湃起来,他少年心性那种长年被帝王权利压制的激情,第一次被激发出来。
听到叶筠这般自信地扬扬说着,宝泰长公主已经有些乱了阵脚,她刚想要打断叶筠的说话,被小皇帝明璨觉察出来,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言。
宝泰长公主虽是姐姐,但明璨自幼为帝,那种帝王威严早成,碾压宝泰长公主还是措措有余的。明璨不让宝泰长公主说话,她还真就没敢开口,只忿忿不平地瞪了叶筠一眼。
叶筠仍在继续她的自证,“既是净过手的人,手上颜色都会变,那么,反之,没有净过手的人,手上的颜色自然没有变化,为什么会有人没有净手?这不就是很好解释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那个人就一定是想陷害臣女和暗害圣上的凶手。”
叶筠说完,一双眼睛亮晶晶地向宝泰长公主那一侧盯去,在宝泰长公主身后一侧柱子旁,有个中年太监正想伸手去摸些什么的时候,叶筠飞身一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达那个太监身边,出奇制胜,以一招之快摁住了那个还想躲闪还手的太监。
“陛下,就是此人,你看他的手,还是原来的模样!”
叶筠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她猛然起身,又飞身弹起,惊得两边侍卫大动,可是却没有一个侍卫比她动得还快,只在她摁住那名中年太监后,才来得及赶到她的身边,把她围住。
小皇帝明璨却只见一道银白炫美的身影闪过,如梦如幻,脑子极短暂的一瞬空白,几乎是什么也没有想的。
“圣上,奴才是冤枉的,奴才没有!”
被叶筠摁住的太监,叫屈的速度还真是快,但他被叶筠摁住的双手却是真真切切地最正常不过的模样。
与殿内众人淡红色的双手相比,显得太过刺目了。
叶筠早在想起有个太监在上菜的时候碰过她后,就留意起殿内众人净手的过程,就是这个太监,这个上菜时碰过她的太监,在轮到他的时候,他以宽大的太监服长袖做掩饰遮盖,双手根本没有伸进去,这怎么可能逃过叶筠的眼睛呢。
“有没有的,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吗?”
叶筠若是没有把握,岂会当场把人摁住,叶筠转头对给小皇帝明璨诊治过敏症的林太医说道:“太医大人,这个接触地依兰花,即便接触过后,紧急处理,是不是也会留下味道呢?”
林太医是太医院的老人了,自小皇帝明璨发现有依兰花过敏症后,就都是他给诊治的,说话做事都很严谨。
他听叶筠问他,他先是想了想,才肯定地点头,“依兰花香味霸道,若有人沾染上,哪怕想用特殊药品抹去其味,也是不可能的,多少都会留下些,这依兰花香味需要一定时间自行吸收消散。”
“那就是了,”
叶筠清楚这一点,依兰花的花性她在五台山上是有和师父学过的,这种花味沾上就很难去掉,没个三五天的,都别想清理干净。
这个太监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依兰花,那肯定是想着把罪责栽脏在叶筠的身上后,这满殿都是依兰花的味道了,还会有谁特意注意到他身上的依兰花香味比别处浓呢。
只要出了偏殿,回到这宫中别处,他好好地隐上几天,等着身上的依兰花香味都消失了,也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没想到叶筠反应得如此之快,不但当场摁住了他,还例举出了依兰花的特性,现在叶筠只需要让林太医上前,仔细检查这名太监,在他身上发现依兰花香味过重的地方,就可以断定依兰花就是这名太监带进来的了,叶筠身上的嫌疑自然就消失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了,小皇帝明璨如何不知道叶筠的意图了,没等叶筠开口与林太医说,他已经下旨让林太医去彻查那名被叶筠摁着的太监了。
林太医医术严谨,医品更是可圈可点,何况还有圣上的旨意,他走到那个已经换成由侍卫摁跪着的太监身边,伸手从上摸到下、从里摸到外,每一处都很仔细地检查着。
宝泰长公主的心都悬在了嗓子处了,她之前收买的太医院太医,并不是林太医,而是另一位也会治过敏症的方太医,这怎么过来的会是林太医呢,她明明已经叫小太监在林太医的饮食里下了泄药,此时的林太医不是应该在忙着跑茅房吗?
要不就说宝泰长公主的脑子长得与别人不一样呢,林太医做为太医院的资深太医,多年习得医术,难道还闻不出自己的饮食有异样吗?他若是真吃了被下了泄药的饭食,才是砸自己多年从医的招牌呢。
林太医在检查完那名太监的全身后,向小皇帝明璨回禀,“回圣上,这名太监右侧袖口里面沾有大量的依兰花花粉。”
其余不在他份内之事,他是多一句不说的。
至于这花粉会引发什么,又关系到什么,那都不是他一个太医可以管的,这就是他在宫里行走多年的法则,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绝不能知道。
林太医给了肯定的答案后,宝泰长公主的脸色惨白了一下,王怀玉的脸色也难看起来——那依兰花花粉还是她提供给宝泰长公主的呢。
因为小皇帝明璨对依兰花花粉过敏,宫中是绝对不许存在此花的任何气息的,这花粉是王怀玉高价得来,给了宝泰长公主带进宫的。
她与宝泰长公主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小皇帝明璨执意查下去,她们两个都不会有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