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又来福满楼了。
全都有脸色不太好,劝道:“少东家,您这会儿可别再喝酒了!一个下午您就喝掉三坛‘红袖香’,这账面上我们不好记啊。”
柳长卿摇着折扇:“不喝了,再香的酒喝下去也是臭烘烘的,哪里配得上我?”
全都有无语半晌,道:“您可别这么说,这是您自家卖的!”
四人来到福满楼的二楼,柳长卿径直走向北面正中那间最大的。
大雅间里空间很大,应该是给一家三代人聚餐的。
主位就有两张,旁边放了十几张矮几。
其实在唐与柔上辈子的世界里,自古便是分餐制。尤其是这些富家人,习惯一人一张矮几,分开吃,村里人不讲究的才会聚在一起,围着一个炉子吃饭。自从塞外民族入主中原后,才从分餐变成围桌聚餐。
进了雅间后,他随口报了几样菜名,显然是他常来吃的,然后就坐在朝北的大窗边,眺望街景,不跟他们说话。
唐与柔要柳长卿请客,本就是为了探查福满楼的菜色。
这里的菜都是几两银子起,就算她舍得来吃,也会被幼娘豆儿吵着拉走。
好不容易有机会,她当然要探听个仔细。
她问全都有:“都有哥,福满楼里还有什么菜呀?什么最常点?”
全都有将她当做客人,详细介绍了一番。
不愧是郾城最大的饭馆,菜色还挺全,鸡鸭鱼肉样样都有,还有熊掌鹿肉之类的野味。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还没发现菜油,也没有人想着要做个油锅来炒菜。菜色的手法多为蒸煮炖烤,一部分是卤和醉这样的冷菜。
据说因天气变凉的缘故,冷菜即将下架,换成更多喝着可暖身子的汤水。
全都有道:“今天有青萸村的卖了些狼肉来,说明天还有更多的。可惜今日缺了几味调料,要等明日调料送来才能做,否则你们今日就能吃到廖大厨的狼肉羹了。哎,青萸村是不是你们的村子?”
唐豆儿急忙邀功道:“那都是姐姐打来,分给村民的!”
全都有震惊看着唐与柔。
唐与柔挠头:“不是我打的。遇到狼群的时候,有个高人出手帮我把狼都杀了,那高人不要狼肉,我捡来的。”
这狼肉都在山里,她一个人根本就拿不动。要是过半天后再回山里拿,说不定需要和熊瞎子正面杠,她才不会回去。
而且狼肉在她的时代是保护动物,野生的数量不多了,没人舍得拿来吃,野生动物的味道也并不好。
她手中没菜谱,给自家分肉的时候,是想着给幼娘豆儿补身子的。
这两个小的身体底子比她更弱,不可再缺肉类了。
全都有更震惊了:“小丫头你这什么运气?你怎么不将狼肉都拉来?卖给咱福满楼,一头狼的肉就可给你好几十两银子。”
“行了,说够了没?本公子都饿了。都有,你就你告诉她的这些菜都给她上一份。”柳长卿不满地回过头,长发被窗外的晚风轻抚,哗啦哗啦地飘逸着。
全都有:“都上一份?”
柳长卿摇着扇子:“她可是要跟我做生意的,吃个饭又怎么了?”
全都有无奈道:“有些食材可备得不够……”
唐与柔急忙道:“不用那么多,我们吃不完。”
她报了几个感兴趣的,听着也不算太昂贵。
全都有脸色好转,退出雅间,顺手带上门。
柳长卿见他走了,瞥了窗外一眼,才回头问唐与柔:“小柔,这划酒拳是你自个想的?真没有旁人教你?”
小柔……
唐与柔被这称呼叫得一阵鸡皮疙瘩,保持微笑:“以前见过村里人玩,就是没人想到输了要罚酒。”
柳长卿点头:“你可当真聪明!要是你能卖出酒,赢得了我娘的夸奖,说不定能涨我零花,我到时分你些。”
唐与柔拒绝道:“大堂里的人喝得再多,日流水也不过涨个几十两银子。若是能让雅间里的人买上乘酒,一间即可增加上百两。”
她已经向全伯打听清楚了。
酒肆共有十几种酒,大部分是拿粮食来酿的,有一定数量是兑花瓣或果子的,纯果酒和药酒是最少的。这么多酒无论什么酿的,用了多少不同的工序,最终可以按价格区分成上乘、中乘、下乘。
最上乘那些自然是给达官贵人的,数量少,利润高,酿造方法复杂,口感也是最好的。比如那个叫“点绛”的黑色酒,一坛据说要四千两银子。
当时唐与柔都没敢说要尝,只想闻个味儿,全伯说这酒在酒肆卖不出去,只在福满楼里封着,一般人连闻味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可以,她一定得来福满楼底下的酒窖闻一闻。
做蒸馏酒这种事,她可不想错过。
柳长卿摇了摇扇子:“你也瞧见了,雅间来的客人不多,就算来了也是买不起的。还不如多想些划酒拳之类,让大堂里那些人多买些酒。冬天将至,大家总归会多喝些。”
唐与柔点头。
她下午来看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雅间的现状。雅间里要打赏给小二额外的银子,十有八九是空着的。
这事她当然有思量在内。
她道:“下个月就是景公子寿辰,想来冀王爷这类的大人物对酒这类奢侈之物是有兴致的。若是他能带起风潮,这酒应该能卖出不少……”
她的话被打断了。
“盈盈姑娘,盈盈姑娘!”
柳长卿突然对窗外招手。
这雅间的窗户正对着教坊司二楼。
在大约小半条街的距离之外,教坊司二楼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子手里抱着个半大不小的鸭子,正在开窗,见到柳长卿在对面遥遥招手后,瞪了他一眼,“啪”得一下将窗关上了。
柳长卿:“…………”
唐与柔:“…………”
唐豆儿:“咦,那鸭子是不是?”
唐幼娘点头:“羽毛上有黑点,好像就是我们之前卖出去的那只。”
唐与柔:“……”
柳长卿委屈,在首座的矮几前坐下。
唐与柔扶额,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在认真谈生意,这家伙频频往窗外看,还以为在看什么,原来是在等教坊司的美人开窗。
难怪选了这间雅间……
这人是不是个傻的?还能跟他做生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