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温十香出了书院。碍于厨房那件事,温华方便让马夫每日都来接她,这段日子每晚都要回府里,真是快羡慕死唐笙画了。
马车行到太师府门前,便停下了。马夫下马,尔后将温十香扶了下来。太师府门前,简叶已经候在那里许久,一见马车停下,便步下台阶来了。
“小姐,老爷和公子正等你用膳呢!”她说着,接过温十香的书袋,便领着她进了府里,往正堂去了。
温十香纳闷,怎么今夜又是一家人一起吃饭,莫非温华方又有什么事情要说?
十香步进屋里,温三水便扬唇笑道:“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温十香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回道:“街上人多,慢慢挤回来的。”她说罢,便在桌前坐下了。简叶端了一盆水来,供她洗手。尔后退下,只剩下温华方一家三人。
“今天怎么想到一起吃饭?莫非的爹爹听说了女儿今日闯祸的事?”她并不看温华方,只是低头夹菜。
温华方当然知道她心里是在怪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赌气。
“你又闯祸了?”温三水愕然。
温十香这才知晓,原来今天书院里发生的事,并没有传到温华方耳里。
温华方道:“你今日又闯了什么祸?说来听听。”
“也没什么,只是天字班新来的女夫子,故意挑衅,女儿不小心打伤了她。”她话刚落,温十香手里的玉箸便掉了下来。
温华方父女一同回头向他看去,只见温三水脸色一变,紧张的道:“伤的严不严重?你怎么可以打伤别人呢?”
温十香愣住,张了张嘴,却听温华方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十香打伤过多少夫子,有什么稀奇的?”
额!温十香冷汗,不禁看了自己老爹一眼,看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当真是习惯了以前那个闯祸的温十香啊!
倒是温三水,今天出奇的不正常。
“哥,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她狐疑的问道。
却见那人脸色变了变,极不自在的道:“为兄的意思是,人家是女夫子,你怎么可以下手伤她呢!”
“那我不也是女的吗?”再说了,可是那个夫子自己先挑衅的,这怎么能怪她?
怎知温三水白了她一眼:“你在我眼里从来就不是女的!”
“……”温十香无语。
“三水,你说的什么话,十香可是你妹妹。过几日是她的生辰,你别气她。”温华方瞪了温三水一眼,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温十香这才记起,过几日就是她的生辰了,原来温华方今晚是想说这件事!
她看向温华方的目光,逐渐变得感动。亏得他这个爹爹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娘的,这段日子太混乱了,搞得温十香自己都不记得生辰的事,真是难得温华方记得。
“也对,十香生辰可要好好热闹一下。”温三水恢复了常态,温文笑道。
“爹爹,大哥,你们真疼我!”她移了移凳子,靠近温华方一些,抱着他的手臂,小小撒了会儿娇。温华方只觉一阵感慨,许多年了,自从十香和三水长大,便再没有抱着他的手臂这样撒娇过。转眼这么多年,他们都长大成人,他也在渐渐老了。
“香儿越发像你娘亲了,若是以后能嫁得一个好夫君,你娘亲在天之灵,定然会十分高兴的!”
听他一番感慨,温十香扬了扬唇,闭着眼靠着温华方的肩头俏皮的一笑:“要是女儿永远不离开爹爹,娘亲会更开心!”
她的话,引得两人大笑。这夜十分温馨,俨然被浓密的亲情染了喜色。
——
清晨,温十香刚醒,便看见房中坐了一个人。先是猛的惊起,显然吓了一跳,尔后看清那人的脸,她才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大哥,你一大清早的,在我房里做什么?”
那人悠哉的吹着袅袅茶烟,风轻云淡的道了一句:“当然是受命送你去书院,顺便去采办一些东西,三日后不是你的生辰吗?”
温十香爬下床,光着脚奔到外屋,往门外看了看,只觉有些奇怪。
“今天简叶怎么没叫我起床?”那丫头平日里都是很准时的,今天怎么了?
温三水啄了一口热茶,方才拍了拍手,只见门外进来两个婢女,都是在温三水身边服侍的。温十香不解,目光扫过那两人,最后落到桌前喝茶的那人身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迈到温三水面前,夺过他手里的茶水,不满的道:“老实交代,是不是打算把简叶要去做通房丫鬟,所以才把你的丫鬟带过来。”她说着,回头看了看门口的两婢女。为什么是两个,感情温三水也觉得简叶一个顶两个?
“胡说八道什么呢!还我茶!”他白了温十香一眼,打断了她的神思,顺手将茶夺了回来。这丫头果真是动了春心,变得越来越喜欢胡思乱想了!
“那你把简叶弄哪儿去了?”
“她去流水酒坊找流清了!”温三水悠然的喝茶,悠然的道。
温十香这才恍然,“好吧!反正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虽然舍不得简叶,但是流清倒也是一个值托付的人。等到她学业结束,就该考虑一下简叶的终身大事了。
见她还在发愣,温三水伸脚踹了踹她的脚跟:“还不赶紧收拾,别忘了还要去书院!”
说起去书院,温十香就觉得头大。现在那个女夫子,一副跟她有仇的样子,不晓得今天又会怎么找茬!
——
马车在书院前停下,看着温十香从车上下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书院那头。温三水的眸光不禁闪了闪。
“公子,咱们现在去哪儿?”马夫询问道。
车里的男子摇着折扇,撩起车帘,向外看了看,懒懒道:“现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他的目光扫过那一道道白影,穿梭在人群中,只为寻找一道熟悉的倩影。
前些日子,他便收到了飞鸽传书。戴绫罗说她要回长安来,未想,昨日送温十香来书院,离开的时候,便看见那抹熟悉的倩影拐过一道长廊,去了天字班。所以昨晚温十香说打伤了新来的女夫子,他才会那么紧张。
如果真的是她,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到太师府找他。是因为数面之缘,不似他自己已经情根深种吗?
思虑之际,一道浅紫的身影,步进了他的视线里。那名女子,怀里抱着一摞书卷,正轻移莲步,往书院的大门走去。他的视线一直追着那道倩影,最终在马夫的惊呼声下,掠到那人身边,拦住了她的去路。
似是恍若隔世的相见,男子的眉目里全是积压的想念。这就是所谓的,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突然出现,吓得戴绫罗后退了两步,也引得路上的学子,回眸看来。
等她看清眼前的人,不禁愣了愣,尔后拉着温三水的手,转身绕着书院的院墙去了另一处僻静的地方。
“你怎么在这里!”戴绫罗回身,松开他的手。
温三水却是惊喜得不敢相信,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他两年前就开始每夜梦见这张脸,如今总算在青天白日里看到了她。
“戴姑娘,许久不见了!”他踌躇了许久,最终只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戴绫罗愣了愣,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温柔的一笑,点了点头:“的确是许久未见,不知温公子近来安好?”
“在下很好,姑娘呢?”他的笑意已达眼底,眉目弯了弯,像是新月。
女子的眸子清明如水,盈盈一水之间,他能够看见自己的身影,依旧如初见时清晰。这就是他藏了许久的秘密,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包括温十香。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不愿娶亲的缘由,因为他一直在等,等着在长安与她重逢的一天,等着自己倾诉衷情的一天。
戴绫罗却是不明白他的心思的,只是点了点头,挠了挠耳发:“绫罗很好,若是公子没什么事的话,可否让我先去上课?”
温三水这才让道,讪讪的一笑:“去吧!舍妹还望戴姑娘多多照顾!”
此话令她顿住了脚,抬目看了看眼前眉目清朗的男子,戴绫罗笑道:“不知令妹是?”
“小妹温十香,戴姑娘应当听说过!”毕竟温十香已经臭名昭著了,新去的夫子,应当听说她的名字。
果然,戴绫罗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是她!令妹可是性情中人呢!”她赞道。温三水尴尬的笑了笑,将前面的道路完全让了出来。
戴绫罗向她低了低头,便从他身边过去了,她低着头,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没有被温三水发现。只不过走出两步远,身后传来温三水的声音道:“晚上的时候,若是姑娘得空,温某想请姑娘吃顿饭,就当接风洗尘如何?”
接风洗尘!戴绫罗回头,看着那人笑了笑,点头应了。
看着那道倩影走远,温三水不禁扬了扬唇。若是今晚绫罗能够接受他的一番心意,那就在温十香生辰那天,将她带回府,叫温华方看看。
——
傍晚时分,马车准时停在浮香书院门外。
温十香出来时,只见温三水正站在马前遥望,心道今日他怎么这么殷勤,竟然亲自来接?
走近了,她才发现温三水的目光压根不在她身上。
“喂!”她一手搭上那人的肩膀,将温三水的三魂六魄招了回来。
那人这才看见温十香,不禁一笑:“你出来了,我说怎么没看见你!”
温十香白了他一眼,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大哥,你别骗我了,从昨晚开始你就怪怪的,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有吗?那都是为了你生辰的事!”他说着,推搡着温十香上车去。最后看了那书院的大门一眼,方才转身上了马车。本想能再看她一眼,看来只能等到晚上的时候了!
马车刚刚调转车头,一道倩影便从书院的门后步了出来。她的目光尾随那辆温府的马车,直到它消失在街角,方才提步离开了书院。
——
夜色沉下来,长安的夜市又开始热闹起来。这是温三水第一次独自一人经过夜市,两旁都是路人,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擦过,他却一点不觉孤独。
玄色长衫,墨色玉扣,一张俊容入世,引得路旁的女子驻足观望。
这是他第一次精心打理自己,看看路边徒然多出的目光,温三水心里便有了底气。一路行到望君楼,那阁楼里的女子,便看见了他。
戴绫罗的心思极其细腻,琢磨人的功夫更是厉害。对于温三水,她算是看得十分明白。初见那人时,便觉得这人没什么心机,至少在她看来,温三水就像是一个傻子似的。就像一汪水,一眼便能看穿。
“嘎吱——”房门被推开,小二的声音传来:“客官里面请!”
戴绫罗回眸,只见温三水在小二引领下步了进来。
“多谢!”温十香抱拳,那小二方才退下。
掩上房门,他回身向窗畔看去,只见戴绫罗着了一身素白裙衫,正执着茶杯,朝他扬了扬:“温公子,过来坐!”
温三水移步过去,在她对面落座。方才道:“姑娘能来,对温某来说已是福气,方才吩咐小二点了些你喜欢吃的,你多吃些!”
果然,不一会儿小二上菜,都是一些合乎戴绫罗口味的菜。这倒是让她颇为惊讶!
待到小二退下,戴绫罗才看向温三水道:“这些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虽然只是一起吃过几次饭,但是对已戴绫罗的喜好,温三水却十分留心。她喜欢浅色不喜深色,喜欢阳光不喜欢下雨,喜欢看夕阳不喜欢朝阳,喜欢江南不喜欢漠北,喜欢一个人游山玩水,因为总觉着这天下无人能相陪一世!
“其实,了解一个人的喜好十分容易。戴姑娘也从没隐藏过自己的喜好,在下只要稍稍留意也就知道了!”温三水说着,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却为她斟了一杯热茶。
戴绫罗却一阵惊愕,这种事情哪里是稍稍留意方能做到,若是当真只需稍稍留意这么简单,怎么那个人至今为止都不知道她的喜好,也根本不了解她的心思。
她浅笑,接过茶盏,却换了一杯清酒:“难得重逢,今夜便好好喝一杯如何?”
温三水愣愣的看着她,记忆的戴绫罗,从未沾过酒,怎么今日,会生出此等雅兴?
他未回话,戴绫罗便笑笑,自酌三杯,方才作罢。
温三水蹙了蹙眉,还筹谋着怎么将心事向她坦白,却听戴绫罗道:“绫罗认识一个人,酿得一手好酒。温公子若是喜欢喝酒,改日我让他送你几坛!”
他咬了咬唇,将心里的话憋了回去。
女子的眉眼轻抬,一张闭月羞花的娇颜转向他。双颊泛起两抹红晕,应该是醉了!
“温公子,你知道我此次回来是为何吗?”她媚眼轻抬,盯着温三水的俊脸,笑了笑,又倒了一杯酒。
看她举杯饮酒,喝得着急,温三水不禁提醒道:“慢慢喝,容易醉。”他抬手抹去戴绫罗嘴角的酒渍,却被一只素手覆上。
“我是回来赎罪的!”她轻笑,凑近温三水,看着那双深情的眸子,一瞬失神:“就是这样深情的目光,不知道如今是否还是这么深情!”她舒了一口气,方才松开了温三水的手,退回凳子上,继续饮酒。
那一缕暗淡的女儿香已经褪去,温三水的心跳却还没缓过来。方才就在她靠近的一瞬,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戴绫罗眼里倒映的人,虽然是他,却又不是他。
如此一想,他的心底忽的升起一缕伤悲,顿时弥漫了整个心房。那些想说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她已经表明了心意。戴绫罗是为寻故人而来,这个故人不是他温三水。
——
半夜,一阵猛烈地敲门声吵醒了睡熟的温十香。她坐起身,愤愤的看了房门一眼,翻身下床,去打开了房门。房门一开,只见一道宽大的身影向她扑了过来,还有一身的酒气,顿时弄得她房里臭烘烘的。温十香急忙退开几步,只见月下站的竟然是两个人。
“大哥?”她小心的问了一句,转身点燃了桌上的烛台。
回身去看门口站着的两人时,不禁一愣。温三水也就不说了,为什么还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这是谁啊?”温十香目视着他将那女人扶进屋里,尔后跟着温三水进了里屋,只见他十分不客气的将那人放在了她的床上。
“大哥!那是我的床诶!”她一阵无语,看着温三水细心为那人盖上被子,回过身来。
她才上去看了看霸占她大床的女人,不看则已,一看温十香便惊住了!
这女人!这女人不就白天找茬要她下蹲一百个的女夫子吗?
十香回身,步到外屋,只见温三水正拎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茶。
她脸色一变,上前两步,指着里屋道:“里面的女人你怎么认识?你怎么和她在一起还带回家来了?”
看见她一副质问的模样,温三水懒懒的坐下:“她喝醉了,我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只好先带回来了!”毕竟是个姑娘,总不能带回他的房里过夜吧!这样对人家名声不好。
“那你怎么认识她?”
温三水示意她坐下,尔后才接着道:“我不是说过,在周游天下时,认识一位姑娘吗?”
温十香恍然,原来他说的那个姑娘就是戴夫子!这么说来,温三水喜欢的姑娘就是戴夫子了!
“那你和她感情怎么样?有没有打算成亲?”温十香单手支着脑袋,打量着温三水。虽然这个戴夫子,她不是很喜欢,但是既然温三水喜欢,那指不定日后便要做她的嫂子。既然这样,她就姑且原谅她好了!
这话听在温三水耳里,却像是一根根刺,扎进他的心里似的疼。
沉默了许久,他起身步出了门外。温十香莫名的看着他的背影,看见他迈到院子里,落寞的样子,心底暗暗猜测是否是因为感情不顺心?
温十香起身,无奈的跟了出去。看着温三水这幅样子,实在是放不下心。
“哥,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十香的声音,温三水却并未回头。他现在心底一阵凌乱,忽然又想出去走走,走远一些,久一些,等到心里平静了再回来。
“十香、”
“恩,我在呢!”她背过身去,与他背靠着背。
月色漫进院子里,清华落在两人身上。温三水道:“你也要结束学业了,以后可要好好孝顺爹。”
“恩,放心吧!一定比你孝顺。”她扬唇,侧头看了看他的后脑勺。
良久,身后才又传来温三水的声音:“你要是喜欢百里辞,就好好改改自己的德行。这天下可没有谁,喜欢你这样男儿似的姑娘,男人都想娶一个贤惠的妻子。”
“恩——”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温十香摸了摸脖子,问道:“若是有人就喜欢我这样的性子呢?”
温三水侧眸,余光扫过她的肩头,翻了翻白眼:“那人一定是有病,否则怎么会想娶母夜叉?”
“什么母夜叉啊!”温十香不满道,抬脚踢了他的小腿一下。那人却是笑了!
又过了许久,温三水才道:“今晚你就委屈一下,到厢房去睡吧!明日一早我送你们去书院!”
温十香耸肩,算是应了:“那我去睡了,好梦都被你打搅了!”她说着,打了个哈欠,尔后向客房里步去。
身后的脚步声渐远,温三水才回身看去。只见十香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的暗处,他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渐渐从温柔转为苦涩。
后天就是温十香的生辰了,到时候温华方一定也很忙。
他提步回到温十香的房间,看见床上的戴绫罗睡得十分沉稳,唇角的笑意慢慢晕开,最后消失在黑夜里。
他这一辈子,永远只知道逃避,一旦得知了事情的结果,必定不会再却追求那个结果,除非那是一个好的结果,否则他只会逃避。
这就是他总是离家的原因,以前是因为不想看见温九香母子,其次是不想收拾温十香闯下的烂摊子,再后来就是拒绝入朝为官,拒绝参加科考,现在则是为了逃避感情。
——
次日清晨,一阵清风从窗户吹了进来。
床上的女子一阵激灵,缓缓睁开了眼睛。陌生的白色帐顶,陌生的摆设,还有门口进来的陌生丫鬟。
戴绫罗坐起身,与进屋的简叶撞个正着。
“哐当——”一声,简叶手里的脸盆便掉在了地上。看着床上坐着的陌生女子,简叶惊了一惊,尔后提起衣裙便奔出门去。她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门,不然怎么温十香的床上睡的不是温十香?
走出几步,她又折了回来!
床上的女子已经整衣从里屋出来,两人再次在外屋遇见,简叶打量她半晌问了一句:“你是?”
戴绫罗瞅着她,又看了看四周的摆设:“这里是哪儿?”
两人对视间,温十香柔和惺忪睡眼从隔壁厢房步了出来。看见门口的简叶,她象征性的打了个招呼:“早!今天我自己起了!”厢房就是不如自己的房间好,以后打死也不要把自己的床让出来。
简叶闻声,急忙回头,看见温十香时,这才松了口气:“小姐,你怎么从厢房出来?屋里的姑娘是谁啊?”
经她一提醒,温十香这才迈进屋里,只见戴绫罗正坐在桌前倒茶。
她倒是满自觉的!
“戴夫子,昨晚睡得可好?”温十香笑着,皮笑肉不笑。
戴绫罗回眸,眼里上一丝淡淡的惊讶,却是什么也没问,只点了点头,“很好!”
不多时,温三水便来了,看见屋里的三个女人,吩咐简叶下去准备早膳去了!
待到简叶退下,温三水才迈进屋里,向戴绫罗拱了拱手:“昨夜姑娘醉了,温某实在不知道姑娘家住何处,所以冒昧将姑娘带回来了。还望戴姑娘不要怪罪!”
“是绫罗要谢谢温公子才是,若不是公子,只怕绫罗便要夜宿街头了!”她说着,起身行了一礼。看他们拜来拜去的,温十香不耐的撇了撇嘴。
不一会儿,简叶端上早膳,三个人便围在桌旁,用了早膳。
温府的马车将温十香与戴绫罗送去了书院,直到看见两人进了书院大门,温三水才招呼马夫去了市集。明天就是温十香的生辰了,他要忙的事情还很多。
——
一日,只是眨眼功夫。
明媚的阳光温暖了这深秋,一大早府里就闹腾腾的。温十香自觉地从床上起来,推开窗子,目光看向院子里。满园萧条却抵不住回廊上高挂的彩灯喜庆。温十香穿着单薄的中衣。独立在窗前,目光幽幽的看向回廊上来来往往的家丁们。今天是她十六岁生辰,温华方四处发帖,简直弄得快赶上前些日子温九香的婚宴了。
“小姐,公子命人送了两身衣服过来,您看看挑一件!”简叶进门来,身后还跟着温三水房里的丫鬟。
温十香回身,看了衣服一眼,转头继续看着窗外:“随便,我觉得都好看!”温三水的眼光十分独到,他挑选的质地和样式甚至花色都是按照温十香的喜好来的。他真的是一个好兄长,在外人眼里或许有些呆,他却是十分细腻温柔的。
“今日都邀请了哪些人?”温十香问道。
简叶从那两件衣服里挑了一件,看着温十香单薄的站在窗边,急忙上去替她更衣。
顺便回道:“当然是朝中大臣以及大臣家人,还有公子为您宴请的朋友!”
温十香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是一件嫩粉色的绸衣,边角领口全都是雪白的绒毛。温十香穿上,十分合身。简叶又将她的头发挽起了一些,盘成半月形,簪上一排流苏,一名俏皮可爱的少女便诞生了。
“这衣服真是合身,公子真体贴。”简叶在一旁说着好话,只见铜镜中的温十香慢慢扬起了唇角。
一番梳洗打扮后,简叶便下去忙去了。余下温十香一人,依旧倚在窗前,看着大家忙忙碌碌的。本来是想帮帮忙,谁知简叶说,寿星不能受累,今日便让她随意玩。虽说今日归宿假,但是她能上哪儿玩,又不能跑去找百里辞!
怎料,她刚刚想到百里辞,便看见回廊拐角处步出一道身影。不止一道,还有三四道!
“十香!”远远地,唐笙画便向她挥起手来。
温十香扬了扬唇,看见他们心底顿时温暖了不少,转身提起裙摆便往外屋步去。
她刚刚斟好茶,便见唐笙画他们进来了。
“十香今日果真不一样啊!”唐笙画说着,上来便拉着她,打量她身上的衣服。
唐萧搀着温九香跟在身后,江采禾也来了,最后才是温十香最想见的人。
“小妹今日当真漂亮!”温九香赞道,尔后抬起水眸看了唐萧一眼道:“你说是吧,相公!”她将“相公”二字咬的很重,听起来就像是炫耀一般。
温十香却看都不看唐萧,只对温九香笑了笑:“二姐过奖了,辛苦二姐有孕在身还回来走一趟!”她看了看温九香的肚子,现在已有五个月大,微微显眼了些。
“温姑娘这身衣服真合适!”流清跟在百里辞身后,递给温十香一样东西:“这是掌柜的为您挑选的礼物,还望温姑娘不要嫌弃!”
温十香接过,看了百里辞一眼。只见他侧过头去,并不看她。十香扬唇笑了笑:“谢谢夫子!”她将东西递给了简叶,尔后将几人请到桌前坐下。又命简叶上了瓜果和糕点。
屋里顿时热闹多了,唐笙画拽着温十香出门而去,将她拽到一处僻静地方,她才回身问道:“你那天怎么回事,为什么跟那个女夫子打起来了?”
“她自己跟我过不去,也是她先动手的!”温十香靠着墙角,撇嘴道。
不过唐笙画这么一提醒,她想起了温三水。既然大哥喜欢戴夫子,那就把戴夫子一同请来,多给他们独处的机会,说不定这事就成了!
“十香,你在想什么呢?”
温十香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可知道戴夫子家住何处?”
“你想干什么?”唐笙画警惕的看着她,生怕她又想出什么整人的鬼点子。
见她一副防备的模样,温十香翻了个白眼:“我能干什么,只是想请她过来吃顿饭!”她没有将温三水的事情告诉唐笙画。
尔后,唐笙画打量她半晌,最后犹豫的说出了戴夫子的住址。
——
正午时分,酒宴便要开始了。
温十香与百里辞他们同坐一桌,温府的院子里四处都是人。温十香一直向门口张望,却始终没看见她派去请人的家丁回来。
“怎么了?还有人没到吗?”百里辞执起酒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温十香回眸,摇了摇头,招呼众人道:“大家都吃饭吧!别客气!”看样子,那女人是不会来的。
十香想着,不禁抬头四处寻找温三水的身影。奈何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他,倒是门外的护卫来报,说是有人送了贺礼过来。
温华方起身,向温十香招了招手。十香便搁下了碗筷,起身跟了过去。
“爹爹,怎么了?”她步近,方才问道。
温华方看了看她,领着温十香往门外步去。唐笙画心里好奇,便跟着去了。
步出府门,只见一顶软轿停在太师府门前。
温华方与温十香站在台阶上,看着那轿帘掀起,从里面下来一个身着太监宫服的人步下轿来。
温华方一见识宫里来的人,急忙迎了上去:“公公到来,有失远迎!”
那太监和蔼的一笑,也回礼道:“老奴见过温太师,今日老奴乃是奉了太子之命,特来为令千金祝寿的!”
听他提起自己,温十香不禁呆了一呆。温华方也是一愣,瞬时恢复了常态:“公公里边请!”
那位公公却拒绝了,只招了招手,便有轿夫从轿子里拎出一只鸟笼来,笼子用黑布掩着,看不见里边的装了什么。那位公公接过笼子,便抬目向台阶上的温十香看去,先是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尔后颇有深意的笑笑,点头:“令千金果然是伶俐乖巧!”他赞叹了一句,尔后将笼子交到温华方手里:“这是太子殿下送给令千金的生辰礼物,老奴已经交到了太师手里,也就完成了殿下交代的事,这就回宫去了!”他说着,便向温华方道别。
温华方拱手回礼,还不忘道:“有劳公公了,还请公公代小女叩谢殿下!”他说罢,便目送那位公公上了轿子,尔后轿夫起轿,抬着拿顶宝蓝色的软轿,消失在街口。
看着轿子走远,温华方这才回身向温十香步去。
“爹爹,方才那人是个太监吧!”十香问道,不解的看了看温华方手里的东西。
“不得无礼!”听到温十香那样说话,温华方瞪了她一眼,尔后道:“那是宫里来的公公,给你送贺礼来的!”
“给我送礼?”温十香愕然,目光盯着温华方手里的东西:“这就是贺礼?”她接过,好奇的掀开面上的黑布。
“哗——”黑布掀开,似是惊动了笼子里的东西,只见那东西扑腾了几下,几根羽毛飘了出来。
“十香!十香!”两声轻唤,清晰落进温十香耳里。
她当即愣住,看着笼子那两只极其可爱的鸟,不知所以。
“这是?”唐笙画突然跑了出来,看见温十香手上的笼子,不禁来了兴趣。
十香也是一阵茫然,如果刚才她没有幻听,那就是这鸟叫了她的名字。
“这是鹦鹉!鹦鹉才会学舌!”温华方解释道。三人一并回到宴席上去。
流清看见温十香回来,手上还拎着一只鸟笼,顿时不解的问道:“温姑娘手里拿的什么?”
温十香落了座,将笼子搁在桌上,摇了摇头:“不知道,方才一位公公送来的。说是贺礼!”
听她这么说,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笼子里的两只彩色鹦鹉身上。
百里辞也看了一眼,放下酒杯,伸手逗弄那鹦鹉,道:“这是牡丹鹦鹉,乃是名贵品种。看来送礼的人,定然将十香同学看得十分重要!”
他的话刚落,那笼子里的两只鹦鹉便又开口了。
“十香!十香!”一只探着脑袋,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向外张望着。
另一只向它靠近,也张了张嘴:“生辰快乐!生辰快乐!”
这简单的对话,惊得一桌人目瞪口呆。尤其是唐笙画,一脸羡慕的看着温十香,喃喃道:“十香,你什么时候认识宫里的人了!竟然送你这么可爱的鹦鹉!”
温十香也是一阵茫然,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从来不认识什么宫里的人,也许是看在我爹的面上,送来的吧!”
“不会吧!这对鹦鹉学舌这般精明,还配合的天衣无缝,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精心调教的。”另一名书院的学子接话。
唐笙画附和的点头:“对啊,方才我听见温太师说什么太子派的人,莫非是太子送来的?”
这话引得温九香一望,就连一旁沉默的江采禾都忍不住抬头向温十香看去。
“胡说什么啊!我哪认识什么太子!”温十香被他们看得红了俏脸,转头换来简叶,将那只笼子拎下去了。那对鹦鹉的确十分可爱,不过不知是谁这么有心,竟然送了这么有趣的礼物!
“大家吃饭吧!”她笑着招呼,侧目扫了百里辞一眼,只见他的面色有些难看,似是沉思着什么。
她悄悄抬脚,推了推百里辞的脚,引来那人一望。
温十香笑笑,脸色微微泛红,配上一身的粉色,看起来倒是十分娇俏可人!
“吃饭吧!今日你是寿星,多吃一些!”百里辞笑着,替她布菜。他的动作引来唐萧几人一望,尔后气氛微微有些尴尬,直到饭局结束,方才缓和下来。
傍晚时分,宾客走了许多。温十香得了空,与百里辞一起坐在自家屋顶之上,静静吹着傍晚的微风,目光远望天际的祥云。
“明日,你会会书院继续上课吧!”温十香侧目,看向身边的人。
百里辞点了点头,也回头看着她:“听说你转到天字班去了!”
十香笑笑:“对呀,还遇到一个女夫子,简直就像另一个百里辞!”她玩笑道。不过细细想来,那位戴夫子倒还真有些地方与百里辞想象!
这样的相处,她已经十分满意。但是偏偏这样静谧的相处,总会平白无故多出一些人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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