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这个春节,让疫情给闹的,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呆在家里,都大年初六了,紧张气氛还在笼罩。电视新闻上,全国各地的白衣天使们还在赶往武汉,团结一心奋力战“疫!”
煮了一份速动水饺,吃完后觉得无聊,便关了电视打开手机。
在征婚网站上,萧汉删除了几个疑似传销者假冒征婚的来信后,看到了一位叫“浮萍”的女士留了微信号。
萧汉:过年好!很高兴认识你!
浮萍:有什么好的?老鼠带着疫情把门都堵上了!再说认识我有好什么高兴的?搞不好会让你哭!
一上来就被呛,萧汉有些不快。
萧汉:我是真诚征婚,希望你也是!
浮萍:我不想征婚!
萧汉:你不是单身?
浮萍:我现在是单身!
萧汉:你不想征婚,为什么上征婚网?
浮萍:你在家憋几天了?
萧汉:你问这做啥?
浮萍:我都十天了,就没开过门!
萧汉:难道你是拿我解闷?
浮萍:是!我就是想找一个能让我倾诉,又不知道我是谁的人!
萧汉:因为在网上都是陌生人,你说什么都不会影响你的声誉是吧?
浮萍:是!如果你是我周边的人,或者我想和他走近的人,我就不会告诉他真实的我!只有对我不认识的人,或者我不想接触的人,我才会对他倾诉!
萧汉:这么说,如果我倾听了你的倾诉,也就会到此为止了是吗?
浮萍:是的!还继续说吗?
萧汉顿了顿: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使你说话这么生硬。好吧,希望你带给我的是喜剧!
浮萍:我这半生没有喜剧!不想听拉倒!
萧汉:人生苦短!
浮萍:喜欢鸽子吗?
萧汉:鸽子?喜欢啊,我喜欢成排的鸽子落在屋脊,背对着夕阳,那画面太美,我只能眯着眼看。
浮萍的声音有些发颤:如果一只鸽子,主人把它放飞了很远,当它身心疲惫飞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来的窝不再属于自己,你说这只鸽子会流泪吗?
萧汉:那它?当然很痛苦!
浮萍:不想说了,拜拜吧!
萧汉此时正急切地想听下去:别、别、别,姐、姐、姐,我做你最忠实的听众,你不能把听众晾在台下,自己就这样突然跑了。
浮萍:那你先唱首歌给我听。
萧汉:怎么还有这条件啊?
浮萍:你买票了吗?
萧汉无奈:好吧,我唱!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浮萍似在抽泣:你――你――,别唱了!
萧汉:对不起!
浮萍:那年……
萧汉:你多大?
浮萍:刚过了20岁生日,
萧汉:他就?
浮萍:他就跟我父母介绍的那个事业单位的对象打了起来,被人抬回的家。
萧汉:你呢?
浮萍:我就哭着在他的床前对他说:“我的选择只有你!”
萧汉:不久后?
浮萍:春节前我就跟父母吵了一架,然后嫁到了他家。
萧汉:过的好吗?
浮萍:你少插话!
萧汉:好,你接着说。
浮萍:他家很穷,是在街上卖早点的,对他家来讲,我到他们家属于下嫁,所以他家对我挺好,我和老公又很恩爱,虽然经济拮据,但是现在回头看,那是我这半生最幸福的时候。
当年我就生下了一个儿子,家里除了幸福祥和外,更增添了许多笑声。
但就在我儿子不到两岁的时候,我老公非要借钱去南方进水果倒卖,幻想挣大钱,结果一大货车水果,因为货车半路事故抛锚,十天后才运到本市,车上的水果都烂掉了!结果使我家整整赔了八万!
八万块钱欠款,对当年我那个本来就贫穷的家庭来说,真的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的全家喘不过气来!
你在听吗?
萧汉调侃:我不但在听,还在做笔记。
浮萍:家里原本打算,靠多卖点早点,慢慢把帐还掉,可祸不单行,我公公偏又患上了肝癌!
萧汉:这日子怎么过?
浮萍:家里没钱给公公治病,只能拿些止疼药,让公公在家里苦捱!
这时候听说,市里有一个大老板的母亲卧病在床,要高薪聘用一个陪护。我跟婆婆和老公商量后,让婆婆在家一边伺候公公,一边帮我带孩子,早点摊我老公负责。
萧汉:你就去了?
浮萍:少插话!
……
浮萍:那个老板的母亲,全身瘫痪,常年卧床,生活不能自理,吃饭、喝水、翻身,大小便全要我一个人护理。老太太睡着了,我才能睡一会儿,他要是一叫我,我就得马上起来。为了给家里挣钱,为了给公公看病,这些我都能忍受。可最难忍受的是,这老太太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嘴却很厉害,总爱发脾气,总爱挑毛病,伺候她刚满一个月,我感觉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拿了一个月的薪水,我就不干了。
可我又不能不挣钱,没办法,我又只身到省城郑州找工作。
我去了一家川菜馆,在那里给人家打扫卫生端盘子。
有一天,那个四川的老板问我有没有对象。因为我怕他认为我干不长,我就对他撒了个谎,说我没对象。他就对我说,他在四川农村老家有一个表弟条件特别好,正好也没对象,如果我愿意,他可以介绍给我,如果我同意嫁给他表弟,他表弟家愿意出八万彩礼!
你还在吗?
萧汉:当然在。
浮萍:在你不吭声,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萧汉: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大过年的。不是你让我少插话的吗?
浮萍:那也不能一声不吭啊,语音聊天,我又看不见你!
萧汉自嘲:好吧,每隔一会儿我就汪汪两声!
浮萍继续:我有老公,当然不能答应他,就找了个理由谢绝了。
可两天后,我老公打来电话,说公爹病重了,必须弄钱住院治疗!
怎么办啊?
正在我十分为难的时候,老板又来劝我,让我见见他那个四川乡下的表弟。
萧汉:你动摇了?
浮萍:嗯!人们常言: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不过我想的是,先去见见,先收下彩礼用来给我公公住院,然后再想办法把钱还给他表弟,我并不跟他在一起生活。
萧汉:那也是骗人家啊!
浮萍:可当时如果我不这样做,去哪里弄钱啊?何况家里还有那么多的外债。
萧汉:可……那……
浮萍:老板听我说同意先见见他表弟,就让他老婆带我去四川相亲。
他那个表弟叫徐憨,是四川大巴山区山沟农村的。三十多岁,长的又矮又黑,还有点八字腿。虽然人长的不好,但却很朴实老实,靠养散养鸡收入,只有三间没有院的砖房。
萧汉:这时候你是不是想,管他什么条件,只要能拿到钱就行,反正你也不想跟他过。是吧?
浮萍:见面后,他问我同不同意?我咬着牙说还行吧!他马上拿上存折,开三崩子(机动三轮)带我去县城买衣服。
他给我买完衣服后,我问他:“彩礼呢?”
山里的农民真实在!他二话不说,到银行的柜员机上就给我转了八万块钱!
我对他撒谎说,我要把这钱打给我娘家父母。他说这是应该的!
把钱打给家里老公后,我心里非常高兴,心想这回可以给公公治病了,于是我就想赶紧脱身。
我对徐憨说,我要先回家见见父母,过几天再回来。
萧汉:想的美是吧?
浮萍:他说那不行,按照他这的规矩,我收下彩礼就算他的人了,就要回家跟他过,即使回娘家,也要仨月以后。
这时候我实在是没办法,并且这样走,也觉得对不起他,只好跟他去他家了!
萧汉:哈哈,你突破底线了!
浮萍:你废话咋这么多?
萧汉:……
浮萍: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家里的老公,但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啊!
跟徐憨过了半个多月,那天深夜,我见他睡得很沉,我就爬起来轻轻穿好衣服,悄悄的出了门。
我急匆匆的在黑乎乎的山路上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没见到灯光。这时候,岔路上开过来一辆越野车,我站在路边招手,那车停下了!
我说:“师傅,能捎我一道吗?”
镶大金牙的车主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我说:“捎你可以,可不能白捎吧?”
我预感到这家伙不怀好意:“那能怎样?给你钱中吗?”
这家伙嬉皮笑脸:“哥哥不缺钱,缺女人。”
我骂了一句:“滚!”
可当我刚要转身走,我看到我来的路上,有三崩子的车灯在靠近,那一定是徐憨追来了!迫不得已,我拉开了越野车的车门上了车。
萧汉:大金牙乐了!
浮萍:……
萧汉:之后你就回河南家里了?
浮萍:见到老公后我当时就哭了,他问我从哪弄的那些钱,我骗他说是向饭店老板借的,他又问我哭什么,我说想家了!
那八万块钱给公公治病花完了,公公也走了!
五期刚过,债主又将我老公告上了法庭,法庭判定:如果在六十天内不能还清欠款,法院就将依法执行。我知道,我家里能“执行”的只有那一套房子。
萧汉:这回又怎么办?
浮萍:老公靠早点挣那俩钱,只够养家糊口,我一个女人能怎么办呢?
萧汉:打工呗!
浮萍:靠打工累死也还不上那帐!
萧汉:我不敢说了。
浮萍:我问老公怎么办?他说不行就把房卖了还债。
我很生气,第一次和他发生了争吵,我骂他是窝囊废,结果他一口气把一瓶高粱酒都喝干了。
第二天,我坐火车去了山东滕州,找到了嫁到那里的一个初中同学。
她问我到滕州有什么事,我告诉她我家欠款八万,必须在俩月内还上!
她也为难了,她告诉我她没有钱借给我!我求她帮我想想办法。
两天后,她老公给我出了个主意。
萧汉:好主意,还是馊主意?
浮萍:我一听就愣住了,那能行吗?
萧汉:让你卖器官?
浮萍:你再猜。
萧汉:卖呼吸的?或者卖供血的?
浮萍:你才没心没肺呢!
萧汉:你身上还有啥值钱的?总不至于卖脑袋吧?
浮萍:你再猜最后一次。
萧汉:如果不是卖人,别的我猜不出来了。
浮萍:代孕生子!
萧汉:我的妈啊!太意外了!
浮萍:住在这个同学家,我犹豫了三天。
萧汉:同意了?
浮萍:我真的别无选择。
萧汉:你确实太难了。
浮萍:同学老公领来一位妆饰奢华的中年富婆。这个富婆像挑选牲口一样围着我,边点头边上下周身的触摸打量,弄得的我浑身不自在,非常尴尬。
“听说你需要钱还债是吧?”这富婆问我。
我说是的。
她问我能给她代孕生子吗?
我问她能给多少钱?
她告诉我说五万,我说最少九万!他听了骂骂咧咧的就走了。
我以为这交易黄了,可第二天她又来了,这次他问我八万干不干?我装作犹豫了半天,最后答应了她。
可她又说,先给我两万,另外六万等孩子生下来再给我。
我说那可不行,只要我一怀孕,必须把八万都给我,因为我要在俩月内还债。
她问我中间要是跑了怎么办?
我说我怀孕后你可以把我锁在家里,直到把孩子生下来。
她还不放心,问我孩子要是生下来,我要把孩子带走怎么办?
萧汉:这富婆够精明的。
浮萍:我说我在家有老公和孩子,我在外面代孕生子,又不可能告诉家里,怎么可能把另一个孩子带回去。
萧汉:这下她放心了吧?
浮萍:尽管她还不是很放心,但还是接受了。
当天,他把我接到了她的别墅。为了能让我安心孕育,这富婆雇佣了两个保姆伺候我,也是为了看着我,怕我跑了。
到这个富婆家里的第三天,我便随富婆去了一家妇科医院,一番检查后,我羞涩难当的接受了受精卵植入手术。
在富婆家里,我象是被“圈养”起来!她不许我干一点活,不许她做任何剧烈运动,不许我走出别墅一步,不许我和包括保姆在内的任何人交谈。
拿到钱后,我在富婆的陪同监视下,去银行把钱打给了老公。在电话里,我听到他高兴坏了,直夸我是好老婆,可我的心里却在滴血!这次他竟然没有问我钱是怎么来的。
萧汉:恐怕他也猜不到。
浮萍: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九个半月的时候开始生产,强忍剧痛把孩子生了下来。
萧汉:男孩女孩?
浮萍:富婆没有让我看孩子一眼,甚至没有让我知道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生完孩子,按说我应该在一周后出院,可孩子生下才三天,未等我伤处愈合,富婆便让我出院了,原本每天堆笑的脸也马上变得横眉立目、冷酷无情!
萧汉:她那是卸磨杀驴。
我在同学家养了一个礼拜后回家了。老公虽然对我比以前热情了,但我能感觉的到,他心里开始对我有了嫌弃。
萧汉:他知道了?
浮萍:女人刚生过孩子,如果他不傻,他应该能觉察出来,可是他好象根本不想知道。
萧汉:明白了。
浮萍:你们男人都这么虚伪吗?
萧汉:我可不是。
浮萍:在我看来,没一个好东西!
萧汉:你可不能以偏概全啊。
浮萍:这倒也是,我还真遇见过一个好男人。
萧汉:可惜不是我!
浮萍:你?你不是搞传销的骗子就不错了!
萧汉:别看我是广西南宁的,我也很鄙视传销!如果我是一个村的村长,我必须在村里做两件事。
浮萍:你能做什么事?
萧汉:传销的危害比黑社会犯罪组织的规模和危害都大,所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决心整治传销,绝不能让传销份子再欺骗一个村民。
浮萍:你做得到吗?
萧汉:只要拿出治理疫情十分之一的重视就能解决。
浮萍:那第二件事呢?
萧汉:村里一千个成年男子,就有一百个打光棍的,我不能视而不见,我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浮萍:牛不够你吹的!
萧汉:话不能说太明,你就当我吹牛吧。
浮萍:你等一下,我去开瓶白酒。
萧汉去取了一瓶啤酒,把昨晚吃剩的花生米又端上来。
浮萍:好了。
萧汉:女人应该喝红酒,你怎么喝白酒呢?
浮萍:女人就不能喝白酒吗?
萧汉:能,能,你喝的什么酒?多少度?
浮萍:苦酒!五十二度。
萧汉:那我陪你喝。
浮萍:你喝的什么酒?
萧汉:啤酒。
浮萍:哼!不像个男人。
萧汉:随你怎么说。都说酒后吐真言,你?
浮萍:我说的那个好人是山西蒲县的。
萧汉:哦,又放鸽子了?
浮萍:从那次代孕生子后,老公总希望我出去挣钱!家里虽然还清了外债,但孩子一天天长大,我也希望我的孩子能过上好日子。
萧汉:我虽然理解,但……
浮萍:蒲县在山西的山沟里,这个男的是个矿工,那年他三十五岁,叫洪大柱。
他和他老妈对我那么真诚,那么疼爱,以至于我拿到五万彩礼后,真的不忍心逃走。
萧汉:那怎么办?你家里还有孩子。
浮萍:我犹犹豫豫的,跟她娘俩生活了三个多月,我清楚,我必须要离开!可我实在不忍心,骗走这租房住的娘俩五万块钱。
我把五万元的存折走前掖到了枕头下面,然后坐上了长途汽车。可当长途汽车刚开到县城外,我看到洪大柱骑着他那辆破摩托车追了上来。
他把汽车拦下,当着车上那么多人的面,把存折塞进我的包里,并且对我说:“我只是一个别人看不起的煤黑子,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
说完他就下了车。
萧汉:他真是好人,让人感动!
浮萍:来,我们干一杯!
萧汉:你就喝一口,我干杯。
浮萍:不,我就要一口闷!
萧汉:可别喝多了。
浮萍:你不是希望我酒后吐真言吗?
萧汉:那也要控制自己啊!
浮萍:少废话,我为什么要控制自己?干!
萧汉:我分两次。
浮萍:我回到家里,我发现老公对我的热情越来越假,儿子对我也越来越冷淡,我心里好难过,可还要陪老公一起装。
萧汉:孩子也知道了?
浮萍:他知道我在外面不是做什么好事,可能不知道我具体做什么。
萧汉:现在的孩子,唉!
浮萍:我总是在想,无论孩子对我怎样,我都不能让他过苦日子,即使他将来不认我这个亲妈。
萧汉:可怜天下……
浮萍:来,再干一杯!
萧汉:你用的杯子多大?
浮萍:茶碗,怎么了?
萧汉:你是传说中的女汉子吧?
浮萍:不说废话会死啊?干!
萧汉:干就干,干!
浮萍的声音里已经带有醉意:
女汉子?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吗?你不知道。你知道我心里多脆弱吗?你不知道。你知道我多么希望在老公怀里撒娇吗?你不知道。你知道我多想让老公疼我、爱我吗?你不知道!
萧汉:你喝多了。
浮萍:我160的身高,体重才80多斤,我像女汉子吗?如果我是女汉子,我还会去做鸽子吗?
萧汉:原来你这么娇小。
浮萍:鸽子?呵呵,多好听啊!可真正的鸽子飞回来,都能钻进自己的窝!而我呢?
萧汉:你?
浮萍:在我去年又飞出去,年前飞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他把窝卖了,带着鸽子的钱和孩子走了,连一句话都没给我这鸽子留下!
萧汉:他,他,心太狠!
浮萍:呵呵呵,鸽子真好,飞啊飞――
萧汉:想开点
浮萍的苦笑变成了恸哭:啊呵呵,啊!啊!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