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我姐姐的身体！”
随着沫沫的咆哮，白炽灯发出巨大的电流声，开始疯狂的闪烁着，整个房间忽明忽暗，光暗之中，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叶菲菲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能看见我？”叶菲菲的声音因为高烧沙哑，但语气中却透出一股温婉。
“不，我看不见。”沫沫很平静，黑白分明的瞳孔紧盯着叶菲菲，“但是我闻得到你身上那股腐烂的味道。”
叶菲菲没有再说话，安静的和沫沫对视着。
“这具身体，我很喜欢。”叶菲菲抬起手细细的抚摸着自己的手臂，然后顺着抚上脖子，脸颊。
沫沫看的一阵恶心反胃，抓住那只手，入手是彻骨的冰凉，但她丝毫不惧。
“我在水下等了那么久，才等到这个机会，你斗不过我，放弃吧。”叶菲菲冷笑，一点也不怕沫沫。
“是么？”沫沫从身上的小包里摸出了一把刀子，在灯光闪烁间，沫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无比森冷，刀上泛着寒光。
叶菲菲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有些心惊，那慑人的气势根本不像一个小女孩，她强自镇定道：“你想做什么？”
沫沫垂下眼帘，灯闪之间，雪白的刀光划过。
……
……
何昊海站在杨严面前，杨严直接一拳头狠狠的打在何昊海的脸上，把何昊海揍翻在地。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明天就回来。”何昊海坐在地上，勉强支着身体。
“何昊海！如果你不想打职业就给我滚！职业圈不是缺不得你！我们D&R也不是非你不可！”杨严咆哮着。
“何昊海！你疯了是不是！为了个女人，你真的什么都不管了！我们后天就比赛了！”齐圣冲进了房间，大声质问着，后面还跟着D&R的其它队员。
何昊海转过头，看着齐圣，他说不出一句话，从齐圣，洛行风等人的眼里，何昊海看到浓浓的失望，以及……排斥。
何昊海握紧拳头，心脏被狠狠的撕扯成两半。
“昊海，”明心一步步走到何昊海面前，然后蹲下。
“心姐。”何昊海艰难开口。
“你这样做没有意义，”明心说的无比平静，“你去了又能做什么，你又不是医生，也治不好她，至于陪在她身边，她有亲人，有朋友，并不缺你一个，而且，她也死不了，但是你现在去了，等于，你放弃了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值得么？”
何昊海闭上眼，明心说的话，字字诛心，分析利弊，无比现实，理智上而言，答案只有一个，不值得。
他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战队，有了一起战斗的战友，离梦想一步步更近，但是因为她，他努力到现在才得到的一切，可能瞬间灰飞烟灭。
但是，这样的事情，不是理智能做主的，也不是一句值不值得，说的清的。
担心，思念折磨得他快发狂，同伴失望的眼神也狠狠刺痛了他。
世事两难全。
“何昊海，我警告你，你要是走，就别在回来！我们战队不需要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杨严冷漠的看着何昊海，眼里是浓重的痛惜和失望。
“你自己想清楚。”罗明看着何昊海，摇摇头，转身出去。
黄迅看着眼前的何昊海，也叹了一口气，神色里也有些恨铁不成钢，何昊海也算是他挖掘的，但他也见过叶菲菲，虽然黄迅对叶菲菲印象不错，但并不代表他支持何昊海的决定。
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留下何昊海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
何昊海犹如失去魂魄的木偶，失魂落魄，他想陪在她身边，在她难过的时候，困难的时候，需要他的时候，但是他做不到。
职业选手的职业生涯本就短暂，一分一秒都很紧张，尤其是一年到头，几乎都有比赛，期间还要加上训练的时间，能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
如果，如果，叶菲菲是个普通女孩，没有那么多事情，那么多波澜起伏，或许，他们还有希望，即使聚少离多，总能抽出时间来。
可惜，她不是。
如果说何昊海忙，叶菲菲比何昊海更忙，很有可能他休息，她在拍戏，上节目，赶通告，她休息，他在比赛，在训练。
时间，太少。
更别说现在这样的情况，他有比赛，他想去陪伴，但是身不由己。
爱情与梦想，两难。
该怎么做，又该怎么办？
何昊海痛苦的嘶喊，却又无能为力。
不说能不能去看她，哪怕他不去，就他现在这个状态，能打比赛？
到头来，他，很有可能一无所有，万般皆输。
痛苦的喘息，良久，才平复，理智和感情还在拉扯，但终归，理智占了上风，洛雨青的话还回荡在他耳边。
……
“护她？”
“何昊海，你以为你是谁，你拿什么护她？”
“没了洛家，你根本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个玩游戏的而已！”
……
恨自己的无能，洛雨青说的话没有错，明心的话也没错，他去了能做什么？
他不是医生，也没权没势，不能帮她解决问题，除了无能为力，还是无能为力。
何昊海艰难的起身，拿起手机。
“姐，我是昊海，求你帮我个忙……算我欠你的。”
结束了和洛雨青的电话，何昊海又给何昊天打了个电话，“哥，帮我个忙，帮我去看看她。”
……
……
雪白的天花板，刺眼的白炽灯，叶菲菲勉强睁眼，双眼酸涩，让她有些茫然，不清楚自己在哪里，感官和意识逐渐清晰，医院特有的味道吸入鼻腔，抬眼看到悬挂在上方的吊瓶。
医院？
叶菲菲张唇，感觉到嘴唇干裂，嗓子说不出话。
“菲菲！你醒了？”夏帆看见叶菲菲睁眼，激动的扑到床边。
叶菲菲终于醒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叶菲菲这才知道，自己烧了接近三天，差点被下病危通知书，可是，她为什么会突然生那么严重的病，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最后的印象是她那晚在戏台上转了一圈，回到旅馆有点昏沉，就睡了过去。
睡着的时候，她似乎做了一场梦，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她变成了一个唱戏的女人，但是梦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个很悲伤的故事，让她想起来，心脏还隐隐作痛，那种感觉，好像自己经历了漫长的一生一般。
“记不得，就算了，别想了。”张君坐在病床前，给叶菲菲削着水果。
“妈，”叶菲菲看着张君，“所以，我是又被……”
张君猛地抬头，瞪着叶菲菲，叶菲菲把“鬼上身”三个字吞了回去，由于之前打过预防针，已经有了经验，叶菲菲这次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生了什么情况。
“我说过多少遍了，让你把护身符带着！为什么不听！”张君口气严厉。
“我忘了，对不起。”叶菲菲愧疚道。
“这次如果不是……”张君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
“是什么？”
“没什么。”
“对了，你来这里陪我，那沫沫呢？”叶菲菲皱眉。
“我找了临时的保姆照顾她。”
“那妈你明天回去吧，我没事了。”叶菲菲担心沫沫一个人在家。
张君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叶菲菲，没多说什么，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被那个陈砀欺负了？”
“……”叶菲菲沉默了一下，关于陈砀的事情，叶菲菲想多说，怕张君担心，更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如果当明星，演戏不开心，就不要做了。”张君看着叶菲菲有些倔强的神情，心里重重的叹口气，女儿像自己，倔强又死硬，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我……”听见张君的话，叶菲菲有些哽咽，想把自己遭遇的委屈都说给张君听，却又开不了口。
“菲菲，我虽然说过，我曾经想当演员演戏，但那是我年少的梦想，也都过去了，虽然没有实现，不过我现在也过的很幸福，也没什么好惋惜的，你不用把我的梦想加在你自己的身上，”张君把苹果切成一半半喂给叶菲菲，“当个平凡普通的女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可以开开心心的谈恋爱，和男朋友手拉手上街，可以和闺蜜想去哪儿逛街去哪儿逛街，不用在乎别人的流言蜚语。”
叶菲菲咬着苹果，神情复杂。
张君说的这些，忽然让她心生向往。
她忙的脚不沾地，很久没有回去看家里的老人了，甚至连爸妈和沫沫很少见，电话也没打几通，也很久没有和许云云联系了，更别提打游戏，看动漫什么的，印象中，宅子家里吃薯片无所事事一整天，和许云云跑出去疯玩的日子，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那么遥远，她甚至怀念和何昊海一起在房间里双排，陪何昊海直播，两个人手牵手去游乐园的事情，以现在她的知名度，别说去游乐园了，上街都要小心再小心，去哪儿都像做贼一样。
或者说，像失去自由的金丝雀，甚至需要依附别人而活。
放弃吧，太累了，放弃吧，有个声音在说。
她是如此想听从这个声音，想就此放弃，就此妥协。
“那么轻易放弃的！不叫梦想！”一声怒吼响彻脑海。
那个人的话，言犹在耳，轰然如雷鸣，粉碎了那一丝一缕的软弱。
呵！梦想啊！
叶菲菲忽然笑了。
“怎么了？”张君茫然的看着女儿。
“妈，轻易放弃，就不叫梦想了，只是一个梦而已。”叶菲菲轻声道。
张君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能从自己女儿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的女儿，她太清楚了，叶菲菲最大的缺点之一，就是没耐性，没个长性，小时候学过各种各样的东西，最初兴致昂扬，结果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了了之，在她心中，女儿永远是没长大的小女孩。
“不累么？”张君皱眉，她是真心疼自己女儿，怀胎十月生下来，好吃好喝供着，不是让她长大去受委屈的，虽然她也知道，人活在这个世上，遇到困难和受到委屈在所难免。
“累，”叶菲菲点点头，继而微笑道：“但是，我觉得很充实。”
是，她忙成了空中飞人，甚至连休息都休息不好，私人空间被大量压缩，没时间游戏，没时间看动画，不能吃薯片，但是比起之前那种在家里无所事事的闲一天的感觉，叶菲菲真的觉得很充实，每天睡醒，都有个动力起床，因为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所以闷头往前走，以前虽然轻松，但心里多少会有种茫然和空虚的感觉，起床之后，不知道自己今天该干嘛，该做什么，时间却在流过，会心慌，而现在，不会。
这种感觉，其实很好，虽然，这个过程中，牺牲了很多东西。
世事没有完美，有舍才有得。
这种感觉，这个道理，其实都是那个人带给自己的，她把他带进了她的生活，他说他觉得她像天使，是他的光，拯救了深陷绝望和黑暗的他。
而他对她而言，何尝不是，如果没有遇上她，她或许还是那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叶菲菲，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未来和梦想是什么的叶菲菲，每天无所事事，甚至浑浑噩噩的叶菲菲。
她改变了他的人生，他何尝不是。
想起那个人……
其余的记忆涌入脑海，那些记忆，有甜有痛，哭笑不得，那个人，那个人……
敲门声响起，张君皱眉去开门，以为又是记者。
“我们家菲菲病没好，暂时不接受采访。”张君有些不耐，这些天被记者烦的够呛。
“阿姨您好，我是叶菲菲的朋友，何昊天。”何昊天笑的温文儒雅，让人心生好感。
张君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人和何昊海非常的相似，她顾着烦躁，没仔细看这人的样子。
“你是何昊海的？”
“我是他哥哥，特地替我弟弟来看菲菲。”何昊天好脾气的说着。
张君微微皱眉，不太明白叶菲菲和何昊海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也不好让人站在门外，只好让何昊海进病房。
“妈，我想和他单独聊聊，可以么？”
叶菲菲看着何昊天，眼里既有希望，也有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