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太皇太后送走了,可不代表这事就算这么完结了,皇帝可没想着这么简单。可如今他也没功夫搭理这些事情,毕竟这京城如今可是一片狼藉,天子脚下如何都不能生出乱子。
所以皇帝让人熬了参汤给自己提气,又换了件衣衫就准备去议政阁。顾清河原打算待皇上走了之后,也立即回自己宫中。
毕竟她出来这么久,又遭了这么大的事情,玉里和品珠她们不知如何焦急呢,她也担心清研阁里头的安危。
可谁知皇帝刚准备走的当口,想了想就说道:“苏全海待会你去告诉皇后,就说顾婕妤方才逃命时,被倒下的梳妆台砸着了。如今腿上伤势严重,明个去不了汤山了。”
“皇上,”顾清河迷茫地叫了一声。
可谁知皇帝就是转过身冷着脸道:“朕方才可是救了你的小命,现如今你报答的机会来了,汤山别去了,就留在宫里陪朕睡帐篷吧。”
她心里头想着,难道古人不是奉行大恩不言谢的?
不过她也没别的话,虽然是留在宫里睡帐篷,可好歹也没生命危险,左右就是生活不便了点。况且此番这般焦急地去汤山行宫,只怕去的那些人比她要不便多了吧。
你还别说,这皇宫里头头一次这般乱,各个宫里都开始清点人数。这皇宫的宫殿那就一个坚固,象皇帝、皇后住的宫殿地震的时候,连晃的感觉都没那么强烈。
可有些年久失修的宫殿可就不一样了,这首当其冲的就是静宫。这静宫本就是皇宫的冷宫,既然都已经把你打入冷宫了,谁还会在乎你的生死。所以等有人发现罪人庄氏的死体时,那都已经是下傍晚,人都已经凉透了。
皇后这一天就光忙着查看各宫情况了,这时候她才是真真厌烦了这些女人,一会是这个说想多带个丫鬟去汤山,一会又是那个说一辆马车装不下东西。
最后气的她发话道,要是嫌这个嫌那个的,那就不要去汤山了,左右在这宫里陪着皇上住帐篷那也是福分。
这么一说之前还闹得正欢的,倒是都停歇了,皇上那是真龙天子受上天庇佑,这时候坐镇宫中自然无事。可是这些后宫的女人谁手里头没有点亏心事,虽然表面不说,可如今心里头也是发虚的。
所以等下头宫人来禀告,庄氏在静宫被上头落下的砖瓦砸死的时候,皇后正在听内务府各局管事的报奏明日出行事宜。
皇后乍听了这事,神色有点恍惚,要说这庄氏也是宫里头的老人,是皇上御极第二年的大选时候入得宫。因着家里头和太皇太后沾亲带故,初入宫时也是格外高傲地很,后头皇上虽然不喜她,可她也慢慢熬到了九嫔之位。如今却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便是皇后都不由唏嘘起来。
她随即又问了句:“可有禀报皇上?”
和玉回道:“听来人说,先头就已经禀报了皇上。可皇上说了,一切由皇后娘娘定夺,只一条,庄氏之罪无可恕,可厚葬但不得葬于皇陵。”
此时皇后脸上才愕然,虽说她一直知道庄氏因何而厌弃于皇上。可是她没想到的是,皇上竟是这般厌恶于她,便是人死都无法葬于皇陵,生为皇家人,死却不能为皇家鬼。
“好了,庄氏虽罪大恶极,但逝者已矣,便将其发送庄家厚葬,”皇后拨弄了手腕上的碧玺佛珠。
宫里头的女人大都信佛,却不是为了人心向善,大多是为了打发过于漫长的岁月,更有的念佛也是为了赎罪业。
这下头还跪着各局里头的主事的,一听这庄氏居然被地震掉下的砖瓦砸死了,这阖宫就连最低贱的杂役都没出事,偏生就是她,这不禁让人想到这善恶终有报之说。
况且古人迷信的多,这地震搞的大了,连皇帝都得带头下罪己诏,如今死了个罪人似乎更印证了这话。
所以一个个跪在那里,就开始胆战心惊。要说这宫里头,不说主子就是有些权势的奴才,谁手里头没几条罪业。
等皇后发话让他们下去的时候,各个都如同锯嘴的葫芦,那是一句话都没多说。而和玉等这些人都退下后,才悄悄回道:“娘娘,其实奴才也听了这事,可是说法却和那宫人回禀的不同。”
“怎么回事?”皇后听了心中一惊,难不成这内里还有玄机不成?
“娘娘也知,在静宫看管罪妃的宫人素来不用心,往日只管着她们不逃出静宫便是。听静宫里头的人说,先前大震的时候,还听见庄氏在里头的声音,她们自个因为害怕便并未进去查看,可回头等晚上送膳的时候却发现庄氏头破血流的倒在地上,那伤口瞧着倒是象人砸的,而不是从上头掉下来的砖瓦砸的。”
和玉抬头瞧了一眼皇后,才继续道:“想必是那帮宫人,怕上头怪罪下来,便只说是便砖瓦砸死的。”
“此事可当真?”皇后听了心头一凝,这庄氏都已经这般了,却还是有人要害她。可见是有人惧怕庄氏,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奴才在那边膳房里认识个小太监,先前让他打探了几回消息,这次是他巴巴地过来告诉的,想来是想在娘娘面前得脸,”和玉说这一话也有私心的,这宫里头宫女和太监素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和玉身为皇后近身宫女,宫里不知有多少太监想巴结她上位。况且便是她们贴身宫女之间也是明争暗斗的,所以她自然也想让自个这边的人,在娘娘面前露脸。
所以一得着这消息,她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禀报给皇后娘娘。
“你能确定那庄氏是被人砸死的吗?”皇后听完后还是半信半疑道,毕竟此时正值天灾,便是死了个罪妃也没什么大事。
和玉一心想要捧自个的相好上位,自然是尽心尽力,只听她又说:“其实这是被人砸的还是被掉下来的砖瓦砸的,有经验的太医一看便知的。”
可谁知皇后却转念一想,紧接着道:“不行,既然咱们是无意发现这事的,那自然也得悄无声息地查找证据。若是安贵妃那几人做的手脚,那这次就算是不死,本宫也定让她们脱层皮下来。”
当时正值地震,就算是有人动了手脚,那也是趁乱,想必定是会留下证据的。所以皇后立即叮嘱了和玉了几声,让她带人悄悄审问看管静宫那几个奴才,看看地震前几日有无异常情况。
本来今日安贵妃等人来烦扰皇后的时候,她就厌烦的很。如今抓着了机会,哪有轻易放手的理由。所以她是打定主意,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让这幕后之人脱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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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河到宫里头的时候,还不知道就在这么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宫里这些女人还有心害人呢。
她乘坐的小轿刚在清研阁的门口落轿,外头便有脚步声传来,品珠一大帘子便瞧见自家小姐灰头土脸地坐在轿子里。
品珠当即便红了眼圈,便伸手去扶她便说道:“小主,奴婢快被你吓死了,刚才震的可厉害呢。”
顾清河这时候才呀了一声,赶紧转头问品珠:“我宫里头的东西可还好,皇上赏我的那架屏风可有摔着了?对了,还有我的那几面水晶镜,还有我那套象牙梳妆匣,还有我那些珠宝首饰…”
“都还好吗?”顾清河看似哭丧着脸,实则眼睛里头带着笑。
旁边的王怀忠和小允子都站在门口候着呢,自从顾清河点名见了几次王怀忠之后,他在这清研阁的地位可不是一般的提膳太监,底下那些打扫端茶倒水的,见着他都得恭敬地叫声王哥哥呢。
倒是品珠此时哭丧着脸道:“小主,您放心,刚震的时候,小允子和王怀忠就冲到库房里头去抬了屏风。奴才抱着你的梳妆匣,不过那几面水晶镜子倒是不好抱。”
顾清河怔住了,这时候才敛起脸上的表情。在现代的时候,但凡遇到地震谁的第一直觉都是逃跑,可这些奴才却不敢跑,因为那些死物可比她们的命值钱多了。
她原本也是存着玩笑的心理,可没想到品珠她们还真的只顾着救这些东西。所以待回了殿里头,她二话不说先是让她们四人到自个面前。
“先前我本是和你们说笑,没想到你们竟是真的这般先顾着东西。那些东西虽然珍贵,可左右不过是个死物罢了。你们可是我的左膀右臂,若是没了你们,我在这宫中便如睁眼瞎。”
四人一听便急忙跪了下来,还是玉里先开口道:“主子能这般为奴才们着想,奴才们便是即刻死了也是值得。况且那些东西本就是御赐的,有任何闪失,那也是奴才们的过失,所以主子不必为奴才们伤心。”
可玉里忠心还没表完呢,就听见旁边的抽泣声一声接着一声的,顾清河瞧过去就看着那王怀忠哭的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只见他摸了一把眼泪,才哭哭啼啼地说:“奴才十二岁便入宫,家里头除了跟奴才要钱便再没问过奴才一句。如今小主,竟是这般看顾奴才,奴才真真是死了也值了。”
顾清河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几句话,居然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这王怀忠本来不是个受重用的太监,就是到了这清研阁还都是拿了积攒了四五年的积蓄求来的。
可如今不仅连小主都高看他一眼,便是宫里头这些小宫女小太监见着他都得叫他一声王哥哥,他这才觉得如今这日子过的才叫日子。
顾清河被他这么一说,眼泪都要下来了。若是在现代遇着地震,她应该和家人守在一处的,可她见不着顾家的人,就连皇上也不可能守在她身边。
“都别哭了,如今咱们大家一起遭了这大灾,日后便是一家人一样的。你们放心,但凡有我一日好日子过的,我必不会让旁人轻贱了你们。”
主仆几人说完话后,玉里便过来请示她要收拾的东西。不过之前皇后娘娘已经派人过来说过了,所以玉里也没多收拾,只是简单的几件衣裳和首饰。
“别收拾了,咱们不出宫?”
品珠惊道:“什么,咱们为什么不出宫啊?不是说正五品以上的主子都能去汤山的吗?”
顾清河也不好和她细说里头的事情,只说了一句,皇上的旨意。
谁知,品珠一听居然是喜上眉梢,还一个劲地说,如今皇上真是连半刻都离不开小主了。
可谁知,还没高兴到第二天呢,当晚戌时三刻的时候,来顺居然悄无声息地过来,说皇上让她收拾行李,明天随众人一道出宫。
都说金口玉言,这皇上怎么变主意比女人翻脸还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