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说,还要托你上心诸事。圆空说,师兄放心。
什么时辰走?还是夜半吧。
师兄,圆空欲言又止。
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我。青衣俯在他耳边悄悄说。
青衣到了桃花源。
他不能混进下人堆,因为不少人认识他。他现在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他来到这里。怎么藏身?他找到了一处这儿的人都不敢随便进入的地方。
似乎天下,不管多大多小多厉害的地方,总有一处是私密之地,不允许更多人知道的。
桃花源这处地方是藏书室。
这儿的很多书都被消了痕迹,你看不出它是来自哪里。很小的一部分横空也看过。青衣也不挑拣,开始拿一本看。任何一本都够看半天的。有些书有过轻轻的压痕。
青衣在夜里去过横空的湿泉。那里真是一处优地。他泡了一会,感觉这是最舒服最好的温泉。泉里始终有新鲜的花瓣。青衣沾到身上几片,他又小心地摘下放到泉里。他拿走了横空几套内衣。横空对这些事大概也不怎么上心。横空的小几上放着几块米糕,也让青衣给顺走了。青衣平时伙食不差,进出厨房吃碗饭是极容易的事。桃花源极其浪费奢侈,许多食材只取中间部分,其它全给扔了。所以青衣是不愁吃喝的。
横空练武的时候守卫很严格。青衣待了半月也没见他们有进展。横空有时候的脸会很红。
他把吃剩的米糕屑抖在横空的小几上。
第二日,他躺在横空屋里睡了三个时辰。
桌上多了几样糕点,全用盖子盖好了。
横空的窗台前有个破花盆。经常有只猫经过。青衣想了想,把糕点一样吃了一个,其它的均匀摆好。
他吃之前,把糕点各掰一点放在破花盆里喂猫。猫儿嗅嗅,舐两口,走了。
他拍拍手,糕点屑依然落在小几上。
夜里小童发现横空大喝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猫儿就被他甩出了窗外,那只破花盆咣咣地也跟着落下。青衣在梁上。
小童出了门,回来时横空的空前已经打扫干净,重新摆上了新花盆。小童望望四周,他的屋里黑漆漆一片。他点着蜡烛,看见烛光里闪出一张脸。他吓得脸色惨白。但平日里主子训练他们的胆量也还有一点,他战战战兢兢地站稳,看清了是那张脸。心方又回到肚子里。他小心地回了话。
他不知道某天他还会被重用,他的屋子还会有人来。
他暗心里希望这个叫横空的少爷每天脾气不要停,最好多发几次。这样他们忙起来,也就不会找他的茬虐待他。他若不是父母早死,奶奶养不活他,他也不会被人贩子给卖了又卖,最后落到主人手里,从此成了生死契。他偷偷地抹掉眼泪,脱鞋袜上床,蜡烛还燃着,没有吹灭。
主人剩的东西他们是可以分吃的。但主人吃得少,他们本也没多少机会可吃那些看上去又好看又好吃的食物。厨房分时辰进餐,也分等级。等级高的可以先吃,甚至也可以吩咐手下将饭菜端到屋里。他是从来没份的。他都是等别人吃完了厨房会炖一锅剩菜,留给他们最末级的填肚子。他捱过鞭子,因为想家,想月亮。后来又来了另一个可以说话算数的主子,大家统一开饭,但依然存在等级制度。不能僭越的规矩也没人打破。是大家都习惯了,怕掉脑袋。他是个不起眼的角色。只是随便被分派给了一个俘虏。
这儿经常有俘虏,命都不长。
他也抬尸体,俘虏死掉的时候脸都划烂了,蒙上布抬到源里的一个洞里,据说洞里有野兽,他没见过,但抬进去的死人很快就消失了。
他跟监视以前的俘虏一样监视横空,这是他的功课。他做得极其熟练了。这个人刚来跟所有人一样摆谱。后来安静下来了。新主子来了俘虏的待遇一天一个样。他疑惑但嘴里却不敢问,主子都喜怒无常。他还想着若有一日进山洞的是他,他还没生个一子半女,如何去见父母祖宗。这一脉从此就断了。
胆大的人也进山洞探过,说根本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一个疯子把死人吃光了。人吃人,他害怕。
他每日把横空的作息和行为向上级汇报。汇报完了回屋睡觉。主子有只猫,很懒,从不捉老鼠。有时候看见它,有时候几天也不见。见它的时候总会闯祸,人也会跟着倒霉。不见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好在,这个横空少爷不怕猫。
有个俘虏就是被这只猫抓死的。
横空少爷还喂猫吃糕点,他知道猫是不会吃的,他突然有点同情这位少爷,或许他跟自己一样。他也会偶尔漏记一两样他觉得温暖的画面。
主人说过不让横空少爷知道糕点是谁做的,半个字都不许多说。他做事明白,所以主人才会让他继续为少爷服务。
主人赏了他件灰衣,他压在枕下压平了。主人说这件衣服平时可不穿,但有衣在身,他像得了护身符。主人要的是他的忠心。他的灰衣上绣着他的名字。他把节省下的银两用个小布袋缝了,想方设法送出去给奶奶,一直却未如愿。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响声惊动了青衣。
青衣把他的银两捏了捏,然后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