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丁原凝声道,“虚张声势?”
张郃道:“大人试想,进攻可不比防守,三万大军出征那得消耗多少粮草、多少辎重?马跃虽然赢了河套之战,却也损失惨重,河套本就地广人稀、战乱一起百姓流失殆尽,短时间内马跃到哪里去筹集三万大军出征所需之粮草辎重?”
宋宪道:“大军出征固然需要粮草辎重,可这和马跃虚张声势有何关系?”
张郃显然没料到宋宪会问出如此白痴的问题来,只好解释道:“当然有关系,如果马跃果真要攻打并州,就必须依靠劫掠百姓来维持三万大军的给养,可现在他却没有这么做,这足以说明马跃并无意攻打并州。”
宋宪击节道:“原来如此!”
吕布反驳道:“马屠夫若无意攻打并州,如此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又是为了什么?”
张郃摇头道:“这个末将就不太清楚了,马跃用兵诡诈、非等闲人可比,以朱隽、皇甫嵩两位将军之能,尚且一败再败,末将就更加无法猜出他的目的了,不过末将可以肯定马跃不会攻打并州。”
“呼~”
丁原轻轻地舒了口气,谁也没有留意到,他蹙紧的眉宇已经悄然舒展开来,倏忽之间,丁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自探马回报,马跃兴兵三万大举来攻,丁原就再没睡过一天踏实觉,更没吃过一顿安生饭。
丁原也算身经百战、戎马半生。从来没有服过谁,更没有怕过谁,但这一次~~的确是怕了!丁原征战半生,还从未遇见过马跃这样毒辣的对手!此人不但能打仗,而且心够狠,手段也够毒!
如果上天给丁原一次重新选择地机会,他一定不会出兵河套,去招惹马跃这屠夫。
吕布忽然建议道:“义父,既然马跃只是虚张声势,也就是说根本没打算和我军作战。不如我军趁机反攻,打他一下子?”
“不可!”丁原直截了当地否定了吕布的建议。“马跃狡诈如狐,用兵虚虚实实。且不可轻举妄动!”
开什么玩笑,马跃不举兵来攻就已经是托天之幸了,还要再次发兵去攻他,那不是没事找事么?退一步讲,就算丁原想打马跃,并州也的确还有几万精兵,可粮草辎重呢?没有一年半载的积聚。只怕是再经不起大的征战了。
并州军可不是马跃军,马跃军能够以战养战,只要士兵没有全部战死,就可以一仗接一仗、连续不断地往下打,可并州军不行,并州军打仗。打的不仅仅只是军队,还有钱粮,没有钱粮。并州军就会寸步难行。
……
上郡。
郭太翻身上马,回头向身后的胡才叮嘱道:“胡才,大军出征之后,且不可酗酒闹事,更不可肆意打骂士卒,凡事需三思而后行,且记。”
胡才慨然道:“请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守好上郡。”
“很好。”郭太点点头,回头厉声道,“弟兄们,抄起家伙跟老子走,去抄了马屠夫的老窝,抢钱抢粮抢女人嗷~~”
“嗷~~”
整整两万秦胡兵神情大振,跟着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在山崩地裂般的呐喊声中,郭太把手往前狠狠一招,疾声道:“出发~”
“轰~~”
两万骑步大军顷刻间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漫过碧绿如茵地草原向着北方席卷而去。
目送郭太率大军远去,胡才回过头来大吼道:“来人,给本将军拿坛好酒来。”
一名小校好心地上前劝道:“将军,大将军出征前可是再三吩咐,在大军回师之前,不准饮酒的。”
“啪!”
胡才一记耳光扇在了小校脸上,骂道:“你这个白痴,长点脑子好不好?现在马屠夫正和丁原打仗,放眼上郡周围,还有谁活腻了敢来招惹我们秦胡?”
小校苦着脸道:“可是~~”
胡才越发大怒,一脚狠狠地踹在小校小肚子上,直疼得小校弯腰缩起身子,半天回不过气来,胡才犹感不解恨再一脚踹在小校地屁股上,将之一脚踹倒,骂道:“***,敢触本将军霉头,找死?”
小校痛极,求饶道:“将军饶命,瞧在小人妹夫地面子上,饶了小人吧,将军~~”
胡才原本已经竭手不打了,可一听小校提起妹夫,眸子里立刻又流露出骇人的杀机来,再是一脚踏在小校脑门上,厉声大骂道:“不提你妹夫倒也罢了,这一提老子倒是非要痛打一顿才消心头之火。”
“若不是你妹夫在将军面前进谗言,这先锋将军就是老子的!”胡才一边打,一边语无伦次地骂道,“仗着你妹子是李乐小妾,就敢管起老子来了?操你娘的,欠揍!来呀,你们都过来,给老子打,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
美稷,女营。
“杀!”
“杀!”
“杀!”
尖锐的嗓子声响彻云霄,两千名女兵手持短剑,正在校场上有模有样地操演。
邹玉娘和乃真尔朵肃立阅兵台上,乃真尔朵手持一方三角令旗,正在指挥女兵的操演,两女皆穿洁白的骑装,紧身地罗衣紧紧地裹着成熟丰满的娇躯,玲珑浮凸的曲线尽展无遗、诱人无限暇想。
“报~”一名女兵忽然急匆匆地登上了阅兵台,向邹玉娘道,“二夫人。”
“何事?”“大夫人快生了。让您快些回营。”
“是吗?”邹玉娘目露喜色,向身边的乃真尔朵道,“姐姐,我们快回吧。”
乃真尔朵把手中的三角令旗往下一挥,娇声喊道:“休兵。”
女兵们一哄而散,邹玉娘和乃真尔朵却翻身上马、急投马跃大帐而来,刚到帐外便听到了刘妍痛苦地呻吟声,邹玉娘心急火燎地掀开了帐帘,一眼望去,只见刘妍神色苍白、满头大汗。嘴里还紧咬着一绺秀发,正在使劲。
“用力。夫人再用力~~”
两名接生婆用力握紧了双拳,直恨不得替刘妍使劲。营帐里雾气腾腾,女奴们正将烧好地热水流水般端进来,凉了又端出去再热,一派忙忙碌碌的样子。
……
野牛渡。
马跃问贾诩道:“文和,并州军可有异动?”
“回主公,并州军并无异动。”贾诩奸笑道,“主公尽可放心。丁原已经被河套之战打怕了,借他天胆也不敢渡河来追!”
“唏律律~~”
马跃点头不语,正凝思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嘹亮至极的马嘶声,旋即有急促地马蹄声由远及近、疾驰而来,马跃及贾诩霍然回首。只见句突纵骑如飞,正踏着落日的余辉,从苍茫的地平线上飞奔而来。
贾诩神色一振。向马跃道:“主公,定是上郡有消息传回了。”
……
美稷,马跃大帐。
“啊~”
“呜哇~呜哇~~”
伴随着刘妍撕心裂肺的呻吟声,一声嘹亮的啼声响彻云霄。
“呼,母子平安。”
两位接生婆长长地松了口气,心忖这老命总算是保住了,这母子俩无论哪个有个好歹,那马屠夫还不得活剐了她们?
“生了,夫人生了~~”
女奴们欢呼雀跃。
“姐姐,是位公子。”邹玉娘凑到刘妍惨白的娇靥旁,又是艳羡又是喜悦地说道,“你替将军诞下了一位公子。”
“是吗?”刘妍喜极而泣,有珠泪顺着苍白地脸颊滑落,“长的像谁?”
邹玉娘凑过去看了看,喜孜孜地说道:“脸蛋长得像姐姐,可漂亮了,不过他地眼睛~~”
刘妍急道:“他的眼睛怎么了?”
邹玉娘道:“他地眼睛长得像将军,看起来好凶。”
接生婆一匕首切断了婴儿的脐带,回头看看婴儿瞪得老大的眼珠子,心里暗暗忖道,我的个娘哎,这娃长大了只怕得跟他老子一样,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一个大屠夫,一个小屠夫,这世道~~让不让人活了?……
龟兹往北百余里,有片南北走向、长达百余里的狭长绿洲,人称月牙洲。
浩瀚的死亡之海几乎将河套与上郡隔绝,只有坚韧地月牙洲顽强地坚守在荒凉的死海之中,就像一道血脉将河套与上郡紧紧联起,月牙洲是河套往南进入上郡的唯一通道,自然也是上郡往北进入河套的必经之路。
郭太久居上郡,深知死亡之海的威力,他可不会像马跃那样贸贸然地率军闯入死亡之海,试图走出一条捷径来!而事实上,马跃的一万精兵居然走出了死亡之海、并没有葬身其中,这已经是奇迹了。
虽然已是金秋十月,北国大地天气渐凉,可在死亡之海,却根本感受不到秋天地凉意,有的只是炎热和酷暑,月牙洲上生长的低矮植被根本就遮挡不了天上骄阳地荼毒,郭太大军不得不顶着毒辣的骄阳行军。
月牙洲最为狭窄的中部有一处水源,状似新月,东西宽不过半里,南北长却足有十里,湖畔胡杨丛生、绿树成荫,月牙洲便是因此而得名。月牙湖两侧的浩瀚沙海里,有起伏的沙丘一波接一波,绵绵不息地伸向无穷无尽的远处。
站在月牙湖畔向两边的沙海眺望,是一浪接一浪的沙丘,从月牙洲的边缘一直延伸到无穷无尽地天边,天地之间一片金黄。再无别的颜色~~
“唏律律~~”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马嘶声,一群快马鬼魅般出现在月牙湖畔,马上骑士警惕地搜视着月牙湖的周围,直到确定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始才狠狠一勒马缰,回头向着月牙洲的南方策马疾驰而去。
不及片刻功夫,南方苍茫的地平线上便腾起起了滚滚烟尘,直欲遮蔽了天上的骄阳,原本平静如镜的月牙湖水,忽然间也泛起了层层涟漪。光滑的沙丘上也不时有沙粒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一群正在湖边饮水的水鸟忽然间被惊起,扑翅着飞上长天。从长天往下望去,荒凉地沙漠就像一片浩瀚的汪洋大海。而狭长地月牙洲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孤岛,将浩瀚地汪洋一分为二。
在这片孤岛的南端,漫天飞扬的烟尘中,无数人马正在绿洲上拼命奔跑,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向着月牙湖狂奔而来。
“轰隆隆~~”
成千上万匹战马从大地上席卷而过,无数只马蹄狂乱地叩击在荒凉的大漠上,发出雄浑至令人窒息的轰鸣声。大地似乎也不堪忍受如此剧烈的摧残,开始颤抖起来。
千军争先、万马奔腾,汹涌而前地秦胡大军终于冲到了月牙湖畔,干渴欲死的秦胡将士们根本没有收住脚步的意思,连人带骑轰然冲进了清澈如镜的湖水之中,直到清凉的湖水将人马整个浸透。感受着那丝丝的凉意,秦胡将士们才惬意地大呼小叫起来。
水花飞溅、马嘶人沸,两万秦胡大军和上万匹战马争先恐后地冲进了清凉地湖水里。一时间阵形大乱,兵器和旌旗在湖岸上弃了一地。
“沙沙沙~”
伴随着一阵沙子滚落的轻响,在月牙湖左边沙海深处的沙丘后面,原本平整地沙面忽然间绽裂开来,露出了一颗黑乎乎的脑壶,许褚使劲地甩了甩脑袋,将发丝间、耳孔里的沙粒甩脱,又噗的一声喷出鼻孔里的几粒石子。
然后许褚的整个身躯都从沙面上坐了起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铁盔往头上重重一顶,疾声道:“他娘的,这些秦胡狗崽子总算是来了!”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随着许褚的出现,原本平静的沙面忽然间纷纷绽裂,无数的士兵,还有卧倒的战马从薄薄沙层的掩盖下站了起来,几乎是同时,在月牙湖的右侧也鬼魅般出现了黑压压的士兵,还有无数的战马。
两杆大旗从波浪般的沙丘后面陡然扬起,随风猎猎展开,左侧的大旗上赫然绣着一匹狰狞黝黑、浑身裹满带刺铁甲的骏马,正昂首扬蹄作奔驰状,而右侧大旗上则绣着个一面盾牌,盾牌后面横着一柄短戟,一滴殷红的鲜血正顺着短戟的戟尖滴落~~
“噗~~”
郭图瘦削的身形最后出现,使劲地拍去粘在青衫上的沙尘,又噗的一声吐出一口含有大量泥沙的浓痰,向许褚道:“许褚将军,可以发起进攻了。”
“嗯!”
许褚重重地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将手中沉重的狼牙铁锤往天一举,铁骑营的两千骑兵便纷纷翻身上马、涌到许褚身后开始列阵,不及片刻功夫,便列成了严整的冲阵,在两千铁骑营将士身后,四千月氏从骑也堪堪列成了略显凌乱的骑阵。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激励煽动,许褚只是把举起的狼牙铁锤往前狠狠一引,就率领铁骑营的两千铁骑和四千月氏从骑向着浸泡在月牙湖水中纳凉的秦胡大军发起了潮水般的冲锋,当浸泡在湖水中的秦胡人被惊醒时,惊天动地的马蹄声早已经充塞了整个天宇。
许褚这莽汉就像个不懂得调情的鲁男子,一旦把女人骑在了胯下,就不由分说、扳开白花花的大腿就直接往里面捅。相比之下,月牙湖右边的高顺就比许褚要有情调多了,当八百陷阵营排列成严谨的冲锋式向着月牙湖推进时,隶属于高顺的五千月氏从骑已经兵分两路,向着北侧和南侧迂回,准备抄截秦胡人的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