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慕容小菜听见鸡打鸣就起来了,简单梳洗过后,打开房门,刚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地上多了一堆疑似鸽子的羽毛,永安武馆的鸽子都死光了,哪来的羽毛。慕容小菜蹲下捡起一根羽毛,颜色偏灰,手感柔软,但根部沾有血迹,而且所有的羽毛都带着血,颜色很新。“和鸽子什么仇什么怨啊……”慕容小菜见有个仆人路过,叫他去请阿宴和雷管家来一趟。
武馆的奴仆武功平平,只会点三脚猫的功夫。慕容小菜丑时刚过就睡了,但如果门外有动静他不可能察觉不到,武馆的人没有这么高的轻功。
“只有一地毛,肉呢!”阿宴睡眼惺忪,又困又饿,他回头跟雷管家说让厨房做菜多放点辣椒。
“有人故意拔了鸽子的羽毛放我门口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和杀了信鸽的是同一个人。”
阿宴脸色骤变,眼似猎鹰,恼怒道:“居然还敢来,胆子不小啊,玄黄门京城分坛随便进进出出,看我不宰了他!”
慕容小菜劝他别冲动,“别忘了门主嘱咐过你的话。此人是想给我们个下马威,你越是生气,他越是高兴。别去理会让他自己送上门来,即使他不来,我们也能找到他。”
阿宴听慕容小菜的话,把那股怒气抛到脑后,心情轻松多了。阿宴把管家支开:“老管家快去问问厨房做好饭了没有,我快饿死了。记得多放辣椒,越辣越好。”
待老管家走后,阿宴又说:“才来第一天他们就盯上我们了,而且还知道我们长什么样,对武馆也特别熟悉,直接找到你的房间。”
“京城是仙人醉的地盘,你作为玄黄门少门主来京城,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了。至于罗刹城那边,最喜欢找你麻烦的是皮傲天,可他刚成婚,没空来京城。而武馆有没有奸细不好说。”
“慕容你自从受伤甚少在江湖上走动,也没来过京城,这个人一定是见过你的,如果是皮傲天,他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是啊。刚来京城就让人找上门来了。那我也不能让此人太失望不是,得好好和他玩一局。”
雷管家回来了,请他们去厅堂用膳,饭菜都备好了,阿宴特别交代的辣椒也准备了一罐。
阿宴一听高兴的拍拍手:“我都能闻到那股辣味了,好香!走走走,管他什么鸽子毛,我只管我的肚子。”
阿宴胃口大开,吃了三碗饭外加一大碗白菜汤,慕容小菜也吃了三碗臊子面,雷管家和下人感叹练武之人胃口真好啊。
“少门主,仙人醉的信差送来了东西。”奴仆小跑着进来厅堂,行礼过后把锦盒呈给阿宴过目。
阿宴打开锦盒,是一封请帖。“还好不是红色的,否则我还要出份子钱。”阿宴庆幸道,“如你所料,仙人醉消息够快的,请我们今晚去仙人醉听曲观舞。”
“我以为能见识见识仙人醉的拍卖。”慕容小菜接过请帖,注意到帖子只写了阿宴的名字。“仙人醉还不知道我是谁,正好。”
“你不会要取个化名吧,蔡容怎么样?”
“够难听的,少门主你以后有孩子了一定要请算命先生取。”慕容小菜又气又好笑。
“那我直接找齐门主得了,取名、算卦、消灾解难全都干。”
慕容小菜话锋一转:“对了,京城分坛怎么人这么少?”
“你有所不知,去年才建的分坛。雷候比你早来一年,他是京城人,所以分坛的事交给他管了。黎州离京城也远,要发展壮大需要一段时间,罗刹城的京城分舵比我们晚几个月,皮傲天来接管过一阵子,后来换了一个姓白的光头,个子和卢克差不多吧,反正我没见过。”
刚入夜,仙人醉派轿夫来接阿宴和慕容小菜两人,阿宴叮嘱雷管家他们要多小心,慕容小菜则问轿夫经不经过朱雀大街,轿夫回道经过的。
慕容小菜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一摸,是水珠。他抬头看看天空,不见星星月亮,乌云密布,雨越下越大了。他和阿宴赶紧进轿,轿夫抬起就走,要是未按时到达仙人醉,六爷怪罪下来,他们谁也担不起。路过朱雀大街时,慕容小菜拉开帘子,街上摊贩早收拾走人了,行人边奔走边用袖子遮雨,这雨来得太急,出门也想起来要带把伞。
到了仙人醉大门前,阿宴和慕容小菜下了轿,几个仆人立即举着伞过来迎接他们进去。一个自称马陆的男子,站在门口作揖道:“鄙人马陆,二位侠士大驾光临仙人醉,乃我等荣幸。来,请进,六爷在内堂等候多时了。”
“你就是和盛赌坊那个百局未输的马陆?”阿宴听说过此人,五年前突然冒出来的赌徒,好赌成性又好运在身,最近三个月他只输了两局,输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也挺好奇,你正月的时候输了两局,敢问是输给谁了?”
慕容小菜戴着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听到赌徒不由得想起他那个远在巴州的师哥,他正月也来过京城,不会这么凑巧吧。
马陆笑笑道:“让少门主见笑了。是一个叫王小明的年轻人,不说这个了,六爷就在里面。”
慕容小菜在心里憋笑,太巧了,看来真是师哥了。
他推开房门,房里只有一个女子背对着他们。
阿宴和慕容小菜对视一眼,没听说六爷是女的啊。马陆也没弄明白,便问:“雪婵姑娘,六爷在哪?”
女子转过身来,穿着与舞姬的打扮无异,散发着淡淡的海棠花香,脸上挂着一层粉色薄纱,眼神妩媚,动人心魄。女子颔首低眉,纤纤玉手合掌行礼道:“奴家雪婵,见过阿宴少门主……还未请教少侠大名?”
慕容小菜回过神来作揖道:“在下蔡小甜,见过雪婵姑娘。”
“六爷有事先走了,特令我来招待两位。”任谁也敌不过雪婵的轻声细语,更不忍心责怪于她。“请随我来。”
阿宴低头和慕容小菜咬耳朵:“蔡贤弟,你取名也没好到哪儿去。”
“谁让我在南星谷待久了呢。”
内堂已经开始唱曲了,雪婵引他们到二排右侧的座位坐下,随即婢女上好茶和点心。慕容小菜用余光瞟了一眼,客人不算多,算上他们大约七个人。阿宴戳戳他的胳膊,努努下巴指着旁边的一张桌子,“罗刹城的人,那舞姬给我们安排的位子真有意思。对了,台上唱的什么曲,我怎么听起来那么惆怅啊。”
“温庭筠的柳丝长,‘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哦。”阿宴兴致索然,靠吃糕点打发时间,一盘银丝卷吃了大半。慕容小菜也吃了两三个,他更怀念黑水城的白米糖糕,又香又软,甜而不腻。
待优伶唱完曲后,雪婵和一个胖掌柜上台来,台下人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听曲观舞为名,拍卖才是实。胖掌柜简述了今日拍卖的规矩,并且强调今天要拍卖的东西只有一件,乃前朝珍品——秘色瓷碗。
胖掌柜道:“‘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斗遗杯。’这是六爷花重金买来的,想必各位也听说过此碗和北王有关,据说是北王的爱妃生前最爱,后来不知被哪个贼人偷去,爱妃思念成疾一病不起。北王长年征战沙场,甚少回京,得知爱妃病逝后悲痛欲绝,重金悬赏贼人,可北王去世后这秘色瓷碗究竟在谁手里也没人知道。不得不说,我们六爷神通广大,找到了那贼人的后代,六爷向来视金钱如粪土,不惜天价买下。在坐的皆是非富即贵之人,要说比钱,那肯定是我这个胖子想都不敢想的。但今日仙人醉不玩钱多钱少,只玩命。”
阿宴就知道仙人醉每次拍卖不死几个人不甘心,“六爷一定很喜欢玩蟋蟀,上台的人如同罐子里的蟋蟀,而他在高处看着这些只有命没有钱的江湖人打个你死我活,胜者为王。”
“和北王有关不一定和北王墓有关。”慕容小菜望着台上,不小心和雪婵对上眼,他又看向别处。雪婵则笑而不语,吩咐下人把秘色瓷碗拿上来。
“那么有哪位想上来挑战的啊?”胖掌柜拍拍手,从后台出来一个侏儒,扎着两个小辫子,前额留有一髻,脸如白面,四肢短小,赤脚着地,怀抱金元宝。胖掌柜指着侏儒说:“这是仙人醉的小霸王,李三金,哪位英雄要上来挑战啊?”
慕容小菜问阿宴:“李三金……十年前的采花大盗李鑫?”
“还真是他,当年被官府抓了以后不是被处刑了吗?看来又是六爷干的好事。”阿宴一脸不屑,“他那个金元宝是做什么用的?”
“不知道,先看看再说。枪打出头鸟,第一个上胜算太小。”
阿宴腿搭椅子上,把水宴刀放桌上,没有要上的意思。另外几桌的人面面相觑,一个拿着斧头的壮年男子跳上台子,胖掌柜还未敲响铜锣,李三金把怀里的金元宝朝男子那边砸过去,男子反应不过来,被金元宝打在胸口,踉跄退了几步。李三金手拉一根铁链,另一端则接着金元宝,他用力一拽,金元宝又回到怀里。男子只感胸口阵阵疼痛,竟吐出一口血来。李三金捂嘴笑着,声音稚嫩,像未长大的孩童。男子手持双斧冲来,那元宝竟射出数个毒镖,男子用斧挡住,毒镖上的毒液居然把斧头腐蚀了。
慕容小菜记得在药森堂的毒经本见过,这毒是百种毒虫的毒液混合制成的百虫毒,腐肌蚀骨。斧头对百虫毒来说小菜一碟,只有千年寒铁才不受其所蚀。
李三金笑得合不拢嘴,又把金元宝甩了出去,男子被金元宝压在腹部上,这元宝相当于三个成年男子的重量,难以挣脱。李三金立即跳在元宝上面,用脚一踩,只听男子大叫一声,当场断了气。李三金从元宝上跳下来,抱起元宝,众人才瞧见元宝底部有两排尖刀,沾满了鲜血。
“李三金胜。还有谁要上来挑战啊。”胖掌柜重锤敲锣,安静无声的内堂只有铜锣声回荡着。几个下人把男子尸体拖走,又拿来拖把把地上的血迹拖干净。
此时的内堂只剩下六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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