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雅汐脚步略急的赶到了松院,老夫人看到她回来十分的高兴,连忙朝她招招手,道:“丫头,今日出去,累坏了吧?”
屋里只有老夫人和几个屋里的丫环,姚宸之并不在。
杜雅汐的目光扫过,眸中涌现了淡淡了失落,不是说人回来了吗?人呢?哪里去了?
老夫人瞧着她若有所失的样子,心情很好,笑道:“宸之刚刚回宸院去取东西,待会就回来。”她这么一解释,屋里的丫环们就捂着嘴笑,瞧着杜雅汐的目光趣味盎然。
杜雅汐不由的红了脸,挨着老夫人坐了下来,搀着她的手臂轻轻的摇晃了几下,“祖母,那铺就在东大街上,位置极好,说是风夫人的陪嫁。原先是租给人家做粮店的,后来这家人举家迁去了京城。风夫人听苏夫人说起想开女子医馆的事情,她们想着这事是好事,最是有益于咱们这些女人家,便就起了意要一起合伙。其她几位私下交情好,听了就纷纷要投一份。”
软言细语的讲起了自己的到外面的事情,不像是报备,而是在温馨的闲聊。
老夫人听着频频点头,嘴角就有了笑意,“那些个都是一样的脾性,所以,私下感情的确不错。”意思很明确的告诉杜雅汐,此几人是可以深交的。
“我婉言说了自己愿意给方子,但没有精力合伙,待真正有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大夫时,女子医馆我一定凑一份。可夫人们说着都不愿意,说是也不能白拿了我的方子,就从以后每月的得利中给我抽两成。我瞧着大家都是一片诚心,不好拂了她们的好意,也就应了下来。”杜雅汐想起那些夫人听说自己不合股,无偿给方子时,一个个轮流炮轰自己耳朵的场面,嘴角就不禁露出了笑容。
不管她们待其他人如何,几个助她于危急之际,倒是真心的对她好。
想起自己虽遇了一些人渣中的极品,现在想想倒是遇到的好人要多很多。
“这是你该得的,心里不必有负担,她们让你收着,你就收着,推来推去倒让人觉得矫情了。”老夫人听着她这样对自己巨细无隐,心里很是欣慰,也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气氛的。
杜雅汐抿唇轻笑,“雅汐也是这么想的。”
“呵呵!”
两人正聊着,姚宸之就领着胡荽和老何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着面前温馨的画面,竟就那样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不舍得打破这副画面。两人嘴角的笑都是那么温暖,将他这些日子在外的辛苦和思念一扫而空。
胸口暖意涌现。
或许是感受到了炙热的目光,杜雅汐抬眸朝门口望去,两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
姚宸之穿了一件水蓝色锦缎长袍,面色已不见往日的苍白,嘴角带着微笑,只是人好像又清瘦了一些。杜雅汐就微微的心疼起来,在外在总归是没有在家里舒坦,又想起自己在苏城受到的挫折,想必在京城的他,一定更是举步艰难。
老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小两口子眼神交汇,难舍难分,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看来,小别过后,离别前的小别扭也该烟消云散了。
她笑着对一旁的豆蔻的吩咐:“去看看钱妈妈饭菜都好了没有?”
“是,老夫人。”豆蔻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花厅。
老夫人朝姚宸之招招手,“过来坐下,待会就可以开饭了。”
姚宸之抽回目光,面色微赧,走到老夫人的左边坐了下来。
老夫人一手握着杜雅汐的手,一手握着姚宸之的人,扭头看看这个,扭头看看那个,一脸的欣慰和喜悦。
这时,豆蔻就回来禀报,“老夫人,钱妈妈说饭菜已经好了,是不是开始布菜?”
“让她布菜。”老夫人点点头。
杜雅汐和姚宸之就一左一右的扶着她起身,三人移步去花厅。
钱妈妈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几乎都是姚宸之和杜雅汐爱吃的。饭桌上,姚宸之捡了各自喜欢吃的菜不停的往老夫人和杜雅汐面前的碟子里夹,不一会儿就被他堆成了小山。
老夫人笑着阻止,“宸之,你吃你吃。祖母自己来就好,你在外面这么久,一定很想念家里的饭菜了吧?今天这些菜都阳燕子和茯苓亲自下厨特意为你做的,你要多吃点。”
姚宸之就抬头看着钱妈妈和茯苓,道:“辛苦你们了。”
“少爷,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丫环们在旁边捂嘴笑,一室温馨。
杜雅汐心中也是暖融融的,姚宸之与别人不同,他是个内敛的,对别人的关心都是用行动来表示的,不过,这却是最让人感动。
杜雅汐怀着投桃报李的心思夹了一块当归鸡肉放到他的碗里,“你也吃。”她看着他,眸中染着暖暖的笑。
姚宸之将当归鸡肉送入嘴里,觉得今天的当归鸡肉却是格外的美味,他低下头,嘴角的笑容忍不住地溢出来。
老夫人看着笑不拢嘴,比往日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几人就坐在一起喝茶,姚宸之给大家讲起了这次到京城的事,“我们去了京城,就按着送货单的人家一一上门道歉,多亏了钱明,找这些人家时,一点弯路都没能走,节省了不少时间。后来,舅公就差人来找了我,我知道这事瞒不过他老人家了,便上门细细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他老太家听。舅公当晚就进了宫,回到家时,他身边多了一个蔡御医。他老太家把我叫进了书房,细细的交待,也就是有了舅公的帮助,我们这次才能这么顺利的过关。”
多半都是顺利的,没有提这中间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唉,想说不要麻烦舅公,没想到还是把他给牵扯了进来。”杜雅汐轻叹了一口气。
老夫人笑着看向他们夫妇,“没事!你舅公既然出面了,就一定是有对应之策。”老夫人想起娘家人对自己的关爱,心里暖烘烘的,也有着淡淡的歉意。她是个好强的,自从搬回姚家祖籍,尤其是在守寡之后,她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自己挺着,就想连累的娘家。
但她心里清楚,家里的兄长弟弟们知道她的性子,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也是替她打理疏通了不少关系。若是不然,她一个寡妇要付出的艰辛又岂是只有那些。
“你舅公可有让你带话回来?”老夫人问。
“舅公说,药园之事,可为之。他说先试种几年,若是成效好,让我再做打算。至于分家之事,舅公倒没有多说什么,沉默过后就说,这事委屈你祖母了,分了也好。”
姚宸之说完就偏头看向老夫人,见她脸色略微沉重,心不由的叹息一声。
从松院回来,姚宸之去了他原先住的客房,杜雅汐喊他出去喝茶,他也是支支吾吾的红着脸走了。
这么奇怪的反应?杜雅汐的好奇心被他的举止给吊了起来,她就扭头看向胡荽,“少爷是怎么了?”
胡荽笑着指了指正屋的方向,道:“少夫人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杜雅汐再也忍不住,推开房门,立刻就被里面的情形给惊住了。
竟是满室的玉兰花,花香满屋。
她缓缓地走进房间,双眼睁得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就怕一眨眼,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就都没有了。
她捂住胸口,嘴角轻翘,满目惊喜。
这些全都是送给她的吗?
她走了进去,愉快的在屋里转了一个圈,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她最喜欢的玉兰花。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玉兰花?
京城比这里更冷。
惊喜过后,杜雅汐缓过神来,疑惑的走近,从案台上拿起一朵玉兰花,仔细的看了看,这才发现这并不是真的玉兰花,而是由白色绢布制成的。她凑近闻了闻,的的确确是玉兰花的香味。
她又细细的闻了闻,很是意外竟有这么高的技术来提取这么纯正的香味。
这是姚宸之从京城看到给自己带回来的?
怪不得刚刚叫他进来,他支支吾吾一脸通红。
原来屋里暗藏玄机。
杜雅汐不由的想,想到他一边在京城焦头烂额的处理假药的事情,一边还能记得给自己带些喜欢的东西回来,心时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悦。
她很喜欢玉兰花,因为在孤儿院的院子里有一棵玉兰花树,从小她就爱在玉兰树下玩耍,特别喜欢那种香味。
她将手里的玉兰花别在发髻上,转身有些着急的往外走,“呃?”在房门前差点撞进了一个怀抱,一双有力的手已经扶稳了她,关切的声音就从头顶传了下来,“怎么毛毛燥燥的?伤到了怎么办?”
杜雅汐只觉心急速跳了几下,她缓缓的抬起头,看着那张俊逸的脸庞,忽的弯起嘴角就甜甜的笑了起来。不知为何,此刻看着他,杜雅汐就觉得这段时间心底那种怪异的浮躁就一扫而空,一颗心像是被什么顷刻就填满了一样。
杜雅汐心里有许多想要跟他说,可是看着眼前他,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属于他的那种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侵袭着她,满室的玉兰花味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独特青草带药香的味道,她稳了稳情绪,呐呐的道:“宸之,你清瘦了不少……”
说完,她就垂首看着两人的鞋面,一时之间,只觉千言万语都不知该怎么说起?
许久也等不到他的回答,杜雅汐就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眼神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炙热,仿佛此时此刻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跃入他的眼中。
不知不觉中,她的心,漏了一拍。
他如此炙热的目光,让她不由的低下头,脸红如霞。
此刻,姚宸之的心情是万分的激动,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微微颤抖。离开家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想念她,可以说,那天刚上马车放下车帘,如潮水般的思念就涌上他的心头,从未退下去过。她不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个日日夜夜,他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她。
此刻看着她那双明澈的眼睛,温暖的笑容,他恨不得将她搂入怀里。可一想起临别前那天晚上,她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可不经意间拉开的距离,就让他不想再有所行动,生生的忍下了心里的躁动。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从她的肩膀上放了下来,问道:“雅汐,你过得好吗?”说着,他的目光就定在了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不禁蹙眉。
肚子怎么这么大?
怀孕七个月都这么大的肚子吗?
杜雅汐点点头,道:“我很好!在自己家里又怎么会不好呢?你倒是清瘦了不少,出门在外很辛苦吧?”
姚宸之看见她的发髻上别着一朵玉兰花,心情不由就飞扬起来,摇摇头,道:“这些玉兰花喜欢吗?”
提起这件事,杜雅汐嘴角的笑意就更浓了,她笑容如花般的灿烂,看得姚宸之一时竟是愣在了那里,久久无法移不开眼。
“嗯,我很喜欢!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真的呢,后来刚刚现在不是开花的季节,便拿了一朵来看,这才发现原来是用绢布做的。真的很好看,栩栩如生,香味也跟真的玉兰花一般。你在外处理这么急的事情,却还记得给我带礼物回来,我真的很开心。”
姚宸之见她眉宇间全是笑,颊边的梨涡一直在荡漾,看样子是真的很开心。看着这样的她,姚宸之发自内心的满足,嘴角也高高的翘了起来。
“这些花你是从哪里买的?京城吗?”杜雅汐又道:“你倒是提醒了我,过两天咱们回环山村时,我也要上街去卖一些小礼物带回去,送给那些上学堂的孩子们,还有一些老人家。”
姚宸之笑了笑,点点头,“一切依你。你把要买的东西开个单子出来,我让胡荽他们上街去买。”
“为什么不是我自己去?”杜雅汐觉得有些奇怪,挑礼貌讲究的是眼缘,碰到的喜欢的就是了,她一般不会事先想要买什么。
“你的身子不方便,刚过完年,街上人多,若是被从不知轻重的撞了可怎么办?”姚宸之瞄了一眼她的肚子,看着她微微的笑着,目光似乎一刻都不想离开她,却不知道接下来又该说些什么?
杜雅汐也同样有这种感觉,明明看到他归来,满心的欢喜,可是两人之间又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无法真正触及对方。
这是一种淡淡地疏离感,既熟悉又陌生。
有种让人无力的感觉。
“进来坐吧,这样站着有点冷。”杜雅汐只要寻了个理由,话刚说完,身子就不由的轻抖了一下,这才感觉是真的冷。
姚宸之听着立刻紧张了起来,连忙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匣子,塞进了她的手就,就道:“这个给你,你快进屋去,我先回去了。”
“你这是要去哪里?”杜雅汐喊住了她,蹙眉看着他转过身来,不悦的问道:“你不回房是要去哪里?不睡觉了吗?”
“我…我是要…”突然,姚宸之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觉得杜雅汐是要留他过夜的意思,可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了,就站在那里紧张的看着她,吞吞吐吐的问道:“雅汐,你…我…”
“你再不进来,我就关门睡觉了。”杜雅汐忍住了笑意,板着脸抬头看着他。
姚宸之终于确认了她的意思,立刻就闪身进了房,顺手就关上了门,“我进来了,那咱们是不是…”
“坐!你先坐着。”杜雅汐牵过他的手,一直牵着他走到内室的贵妃椅前,“我去让紫苏煮药水过来,你先泡泡脚。这在外面这么久,一定把这些事都撂下了吧?”
“雅汐,我去喊胡荽吧?”
“没事!我去!你坐着。”杜雅汐转身出了房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黑暗中她的一双眸子晶莹闪烁。
冷风一吹,意识就清晰了不少,杜雅汐转身往院子的小厨房走去,就见紫苏和丽婶相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们看到杜雅汐站在屋檐下,不禁一愣,“少夫人,你怎么出来了?”
杜雅汐就笑着应道:“我来让紫苏煮宸之泡脚的药水,想不到你们已经煮好了。”她的嘴角轻翘,内心的喜悦不溢言表。
“哦,我们这就送进去。”
三人一起回到房里,丽婶和紫苏放下东西就结伴离去,两人站在房门口,相视一笑,紫苏就忍不住的道:“丽婶,少夫人终于要和少爷合好了,真是开心。”
紫苏的话传进了屋里。
杜雅汐听着一愣,呆呆看向同样愣愣的姚宸之,两个看着看着,突然‘噗’的一声,杜雅汐就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一张粉脸不由红透,嘟囔着道:“我哪有怎样?她们想不太多了。”真是没有想到,他们之间就那么一点气氛不对劲,这些人都看在了眼里。
一定都暗暗的担心了很久吧?
“就是啊,我们又没有。”姚宸之也是面色微赧。
杜雅汐就不再说什么,想要蹲下身去替他按摩一下,肩膀就被姚宸之锢住了,他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道:“我自己来就好,你一旁坐着休息。”
这么大的肚子,她还蹲得下去了?
若是摔倒了可怎么办?
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你现在月份大了,少做事,多休息。”姚宸之说完,就弯腰下去自己替自己按摩脚底,那白皙的手指在黑稠的药中,若隐若现,煞是好看。
就这样坐着,似乎也有些无聊,可杜雅汐一下子又不知该怎么向他说,自己就是那个黄裙女子?
这样沉默着气氛又开始变得压抑起来,杜雅汐想了想,就问:“这次去京城可有碰到什么趣事?”
姚宸之就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苦恼的道:“趣事这些,我倒是没有关注。不过,在顺路的地方,钱明带着我我走访了一些药农,我想着和一些诚实可靠的药农签订长期契约,约定他们的采的药只能卖给我们。”
杜雅汐显然没有想到他还做了这件事,就感兴趣的问道:“他们同意吗?你又许了他们什么条件?”
烛光下,姚宸之的目光坚定,神情认真,给人一种睿智沉稳的感觉。然而,这样的姚宸之就像是太阳下的一颗钻石,烁烁生辉。
杜雅汐看着有些移不开视线,觉得此刻姚宸之身上有一种足以蛊惑人心的魅力。
“我许下的条件便是,以后除了价钱公道之外,如果是遇到了天灾年,我们也会保证他们一定的收入。”
“这样的条件,他们一定都应下了吧?”
“应下了,也签了契约。”姚宸之的情绪却没有高涨,而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山上的药草终是会被采完的,在一个大山下的村子里,我们遇到了一个正在发丧的人家。听说,就是大雪天,路滑,上山采药时滑下了悬崖。”
姚宸之想到那天看到的场面,心里就沉甸甸的。
那是一个有着七旬老母,五个孩子的家庭,一个男主人就这么撒手去了,一家老小哭得催人泪下。
如果生活过得去,谁又会有大雪天上山去采药?
说到底还是生活过得不好。
“宸之,天下间,这么不幸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只能是遇上一个帮一个,遇上一双帮一双。怎样让百姓安居乐业,这是朝廷的事情,我们也无能为力。你就不要再想这事了。”
杜雅汐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善良的男人,这么类似劝慰的话,此刻,显得苍白无力。
自己怎么就没有站在他的立场去想过那件发生在老君山的事情呢?这么一个善良的男人,当时知道自己无意识中毁了一个姑娘的清白,心里面一定自责得无地自容吧?
她伸手主动揽过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肚子上,抚着他的头发。
虽是沉默不言,但姚宸之却是感受到了比语言更为强烈且有用的安慰。
姚宸之靠在她的身上,低低的道:“雅汐,你知道吗?那一刻,我才真正的知道你提议在环山村买山种草药的用意,有了药园就村民就能有工可上,他们就不用怕没有了来活来源。”
闻言,杜雅汐忍不住暴汗。
她哪有那么伟大?她就只是为了让家里的情况变好,让自己继续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而已。
现在听他说来,倒像是认为她是一心为村中百姓着想。
他难道想再买山种药?
“哎哟——”姚宸之叫了一声,然后一脸惊喜的抬头看着杜雅汐,指间颤颤的指着她的肚子,道:“这个小家伙,他刚刚摸我的脸了。”
“不是踢的吗?”杜雅汐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的打趣。
姚宸之的眉头轻拧了一下,然后,神神气气的道:“怎么可能是踢?我可是他爹。他哪会这般不孝?你可不能误会我的儿子。”
我可是他爹。
你可不能误会我的儿子。
杜雅汐定定的看着他,见他眸光璀璨,脸上绽开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更没有一点一滴的勉强。
他的语气,他的神情,竟是这么的真挚,这么的自豪。
你可不能误会我的儿子。这话说得多么的让人暖心啊,就是她这个做娘的欺负了他的孩子,他立刻就站在孩子那边维护。
立场是那么的坚定。
清清楚楚的告诉别人,他的孩子不容许被人误会。
他这个做爹的,不允许!
“如果不是儿子呢?”杜雅汐敛住了快要溢出来的情绪,又问:“女儿你也这么维护吗?”
“真是女儿?”姚宸之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忙道:“那就更该细心维护了,女儿可是贴心的小棉袄。”
“宸之,他们一定会很爱你的。”杜雅汐的眼角不禁湿润,深深的看着他,道:“因为你给了他们生命。”
浓眉轻蹙,姚宸之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是双生子。”
姚宸之的眼睛一亮,嘴巴微张,傻傻的看着杜雅汐。
杜雅汐瞧着就更是感动,这个傻瓜,一个喜当爹,他也当得如此开心,如此心无芥蒂。
这么善良的他,她舍不得继续看着他自责,看着他对黄裙姑娘充满愧疚,对自己体内的无忧蛊绝望。
主意打定,杜雅汐就拿起一旁的干棉布递给他,“你把脚擦干,我先去洗梳一下,待会我有话要对你说。”
姚宸之愣愣的看着她进了净房,又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干棉布,突然就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笑容,璀璨如花。
待杜雅汐从净房出来,他泡脚的盆已经被人收了出去,摆在窗前案台上的景秦蓝三足立鼎香炉,袅袅升烟。
而姚宸之已经宽衣拥被躺在床上,见她出来,立刻就坐了起来,面色微赧的道:“我知道你怕冷,所以就先上来帮你把被子暖着。”
杜雅汐弯唇一笑,转身就去了屏风后。
房间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不一会儿,杜雅汐就穿着单衣从屏风里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搓着手臂,道:“没道理啊,今天明明就出了太阳,怎么感觉比昨天还冷呢?”
当然,这是杜雅汐为了缓解彼此的窘迫而胡说的。
姚宸之连忙钻进了外面的冷被子里,指着里边已经暖和的床被,道:“快点进去,盖好被子,万万不能着凉了。”一副紧张的模样。
杜雅汐的动作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敏捷了,显得有些笨拙,姚宸之看着,又揿被下了床,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刚躺下就见他一灰溜烟的离开了,杜雅汐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蹙眉轻道:“他这是要去干嘛?好好的怎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了?”
身上熟悉的暖意袭来,杜雅汐钻进了被子里,闻着被里子那股熟悉的味道,嘴角就溢出了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还是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好,尤其是大冬天里,有人帮忙暖被子也是一件平凡又幸福的事情。
感受有人掀开了外面的被子上了床,杜雅汐就从被子里钻出了脑袋,只见姚宸之将一个手炉给递了过来,“抱着暖暖,祛祛寒,别着凉了。”
他这么火急火燎的出去,难道就是为了给她弄一个手炉过来?
杜雅汐默默的接过手炉,抱在怀里,一股暖意骤然流向她的四肢百骇,让她满足的露出了一抹如猫般慵懒的表情。
姚宸之看着,呵呵直笑,侧身躺了下来。
他以手为枕,眸光灼灼的看着她。
“雅汐,那件事情你不怪我瞒你这么久了吧?”姚宸之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听着他提起了这个话题,杜雅汐就觉很好,自己待会也不会想方设法的把话题从这个方面引。
这个家伙实在是够迟钝的,她刚刚明明就说,‘因为你给他们生命。’可他却只听进了她怀的是双生子。
“那件事情是意外,不是你想要发生的。况且,你不是一直没有停止寻找那个黄裙姑娘吗?我想,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也会原谅你的。”
“真的吗?”姚宸之没有这个自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有意识,还是没有意识,都是不能原谅的。
除非,他能负起责任。
这事换是以前还好,他绝无二话就负起这个责任,何那姑娘一生衣食无忧,可是,如今他心里有了杜雅汐,就再出不能对其她的女子负责,就算是名义上的,他也做不到。
他不愿意让杜雅汐有一丁一点的委屈。
“当然!”杜雅汐重重的点头,怕他不相信,她还一直定定的看着他,“宸之,你想不想知道关于孩子亲爹的事情?”
姚宸之直接就是不想听,心里很想拒绝听她讲关于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的事情。可他知道,她问这话,其实就是已经做了要讲给他听的准备。
为此,他无法拒绝。
“你说,我就听!”
弯唇淡淡一笑,杜雅汐的手悄悄伸进了他的被子里,握紧了他的手,视线没有移开,还是像刚刚那样,定定的看着他。
“其实,我并不认识他,孩子是一个意外。这件事情发生在七个月前的老君山上,那时,我爹的脚受了伤,我就偷偷的上山去采药,哪知道我一入深林里就迷了路,不知不觉就一直往山上走去……”
被子下,姚宸之的手颤抖了一下,杜雅汐立刻就用力了几分,紧紧的不让他抽开。
姚宸之满目惊讶的看着她,尤其是听她说到七个月前的老君山时,他突然心生一股很强烈的感觉,好像她要说的事情跟自己有关。
“宸之。”杜雅汐轻唤了他一声,拉着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肚子,继续道:“他们是你的孩子,你和我的孩子。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找我,而我也从未想过要找那个人,更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
肚子上的手僵直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时,肚子的孩子就动了一下。强而有力的动静,让姚宸之的眸中浮现复杂的情绪。
他无法一下子就从这个事实中回过神来,她一定是在哄自己的吧?如果这事是真的,那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她?
反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喜和忧,各一半。
“那天,你在竹院和惜玉喝醉了,你说你干了一件很浑的事情,你说在老君山上,你对不起一个黄裙姑娘。我当时一听,就吓坏了。哦不,应该说是很震惊,我努力的让自己忘记那件事情,你却一下子就打开我的回忆。当时,我一边告诉自己,你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又一边安慰自己,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杜雅汐打开心扉,完完整整的将自己当时的想法和情绪都说了出来。
她看着他,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就无意识的有点想要逃避你,你就觉得我是在冷落你,然后,咱们之间就有了一道无形的墙隔在了中间。空师伯说,中了无忧蛊的人,不能动情。我隐约中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所以,我就跟祖母说了,祖母就让人把你的东西搬到了客房。”
杜雅汐用一种‘你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吧?’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直到,你上京城的前一天晚上,你坦白了黄裙姑娘的事情,我就知道,你就是孩子的父亲了。这事日子,我冷静下来想了许多,我也反问自己许多问题。”
姚宸之愣愣的看着她,感觉像是在梦中,一切都还是那么的难于让人相信。
他苦寻了七个月的人,其实一直在他的身边。
他对不起的人,其实就在他的眼前。
这是不是就叫做踏破铁鞋无处寻,得来全不费功夫?
“你想了什么?”等他意识到时,话已经问出了口。
杜雅汐就看着他嫣然一笑,“既然我迟早都是你孩子的娘,那么我还有什么好计较这么多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既然你是一个好人,你是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我为何要把这么一个人往外推呢?我为何又要紧紧抓着不开心的过去,而亲手推开就在我身边的幸福呢?”
“雅汐——”姚宸之不由的唤道,这一声,饱含了他对她的感激,也饱含了他对她的爱意,还有他对她的愧疚……
杜雅汐朝他调皮的眨了眨眼,指着自己的喉咙,道:“说了这么多,我口渴了。”说音刚落,姚宸之就掀开被子急急的出去了。
“你等等,我去给倒杯水过来。”
幸福的笑容在她的嘴角绽开,此刻,她觉得内心无比的轻松,一切都说出来了,他们之间应该可以幸福的在一起了吧?
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那一副冷冷淡淡,事事防备,无人可信的模样。她实在是想不到这么一个外表下面,竟住着这么一个温暖的灵魂。
他总说,她是一束光,不仅照进了他的心里,也照进了他的人生。
可是,他不知道,他却是她生命中的小太阳,不仅温暖了她的心,更将一直温暖她的人生。
“雅汐,水。”杯子递了过来,姚宸之一脸的笑容。
这种笑容,再没有任何的压力。
纯粹,发自内心。
杜雅汐看着就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自己说出事情的真相,告诉他自己的感觉,他就能这么开心的话。
她应该更早行动的。
“上来吧,冷。”杜雅汐接过杯子。
姚宸之笑着摆摆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不冷,不冷。你快喝,喝完了。我再去给你倒过来。”
喝了水,将空杯子递了过去。
姚宸之又屁颤屁颤的出去倒水了。
来来回回三次,杜雅汐很想问他,你为何不提着水壶进来呢?可看着也乐不知疲的样子,她就不提这事了。
他若是觉得这样开心,那就让他开心吧。
姚宸之重新躺到了床上,他舍不得吹灯,更舍不得闭上眼睛睡着,就那样一直以手为枕,朝里侧着,一直看着杜雅汐,嘴角还挂着傻傻的笑。
他这么看着高兴,杜雅汐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这样看着自己,自己可怎么睡得着啊?
“宸之,夜深了,睡吧。”
“好。你睡,我看着。”姚宸之点点头,说出来的话却让杜雅汐满脑黑线。什么叫做她睡,他看着?
可不就是因为他看着,她睡不着才让他睡觉的吗?
无奈之下,杜雅注只好往里侧着睡,不知是不是没有什么事情压在心里,整个人都轻松了?还是因为白天没有午睡,真的困了。
没过一会儿,杜雅汐就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醒来,姚宸之已经不在身边了。
杜雅汐坐了起来,正在临窗前做针丝的丽婶就望了过来,忙道:“少爷去了松院。卯初就去了,一直没有回来。他怕少夫人问起,就让我在这里守着,别吵醒了少夫人。”
杜雅汐一惊:“老夫人派人来找的?”
丽婶摇头:“不是!一大早就一脸喜气,神彩飞扬的。”丽婶说着,就暧昧的朝她挤了挤眉。
杜雅汐不由的囧了,丽婶这是什么表情?
她还真能往那里想。
自己这么大的肚子,能做些什么?
可想着这些,她的脸却是不由的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