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间倒回到李强把人枪下了的时候,那时老赵刚把自己的办公室腾给里面的两人,当他心满意足的关上门之后,坐在沙发上的老傅仔细打量着那位非要与他见一面的’特派员’。
这位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正拎起暖壶朝茶杯里倒水的‘特派员’在他进来的时候自我介绍说是姓陈,对方身体看着很壮实,并不像是那种常年坐办公室养成的虚胖样子。
而且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也梳理的分毫不乱,比起刚和人干了一架以及好几天没睡觉,看起来跟个流浪汉似得老傅好了不只是一星半点。
这位在把开水倒满杯之后,收起了暖壶盖好了盖子,还把桌子上两个茶杯的盖子拿起来,依次盖好。
接着他从兜里拿出一包已经开了口的软中华,抖出一根来递给老傅,又把火柴放在了桌子上,示意老傅自己点。
然后又把烟灰缸朝着老傅那边推了推之后,他才开口对老傅笑着说道:“说了不怕您笑话,我小时候是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
他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老傅解释道:“白手套,当年您和赵师傅在欧洲的那些故事,我爸没少讲给我听。”
“欧洲?”老傅抖了下燃烧的火柴,把它抖灭之后搁在了烟灰缸里,抬头对这位陈姓特派员反问道。
“就是.....”这位话还没说完,老傅就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你应该知道,那都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对吗?”老傅边说话边吐出肺里的烟雾,隔着氤氲的烟气,他憔悴的面容变成了另一种样子,朦朦胧胧的就像是一头隐藏在雾气中沉默的看着猎物的凶兽。
老傅这句话说的对方愣了半秒,随即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抱歉,我忘了我忘了。”
说真的,对方这笑容不能说不诚恳,说话的语气也丝毫没有什么阳奉阴违和说反话嘲讽的意思在里面。
可不知道为什么,老傅就是打心眼里觉得对方不顺眼。
这种负面情绪他都说不出来是从哪来的,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不该有这种情绪:
论公,对方是和他平级或者是高上半级,并且也算是年轻有为,而且人家说好听点还是来收拾他的烂摊子的,他就算是不拍着也不能端着啊。
而论起私来,听这位的话里想拉近乎的意思,显然他的父亲是某位老傅的熟人或者是体制内的高层————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里,老傅就把自己记忆中姓陈的人都筛了一遍,然后找了一两个可能是这位的父亲的人出来,这几位不是他的老朋友就是高官。
所以老傅自己都说不出来自己这是哪来的恶感,想到头里也只能把它归类在自己这几天缺乏睡眠导致情绪浮躁上了。
在老傅自己找自己问题的时候,这位‘特派员’又自来熟的对老傅说道:“论起辈分来,我还得叫您一声叔叔呢。”
这句话就真是把老傅架在火上烤了,老傅纵然再不喜欢对方,也不能真的点点头就把这门乱七八糟的亲给认了,他赶忙推辞道:“别别别,咱们先从工作上论吧。”
老傅这句话无形中又堵了对方一下,因为从工作上来论,这位还真就高老傅半级————这么论起来,他之前半天的心里建设就打了水漂了。
所以这位眼睛一转就有了新说辞:“算起来您比我先入行早多了,那么您就叫我小陈吧。”
对方这个新叫法老傅还真没敢立马就答应,他借着抽烟的功夫,考虑了一下对方到底为什么要把姿态放的这么低。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傅总觉得对方这行为里面的妖气太重,重的都有些熏眼睛了。
那位的虚头巴脑的话还没说完呢,接着又是一通什么乱七八糟的家常话扯了过来。
对方说的那些东西,说实话老傅自己都想不起来,比如什么多少年前在大院里,老傅还摸过他的头之类的玩意。
老傅心说特么老子摸过的人头都不知道有多少了,谁记得你个小芽菜的脑袋?
并且这事有没有还真就两说呢!
他低头看了眼快烧到手指的烟头,随手把这玩意扔进了烟灰缸里,用手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老傅这种略带疲惫的举动,落在小陈的手里,便是不耐烦的一种体现,他快速权衡了一下之后,停止了无用的单方面吹捧,慢慢话话题带到了该有的地方。
当然,小陈也不能直接对老傅开口问诸如:‘你是不是拿了别人什么东西?’以及:‘有人想要我从你这里拿走些东西。’这种太过露骨的话。
而且他也担心,太过命令式的语气会引起老傅的反感,从而产生反效果,让刚才拉近的距离一下又被拽的老远。
真的是从小听着老傅故事长大的小陈,在看到眼前这位糅杂着偶像与竞争对手两种截然不同风格的真人时,要说他不紧张才是假的!
可这种紧张恰恰对他来说就是一种难得的人生体验,或者从某个角度来说,他正在享受这种肾上腺素缓缓增加的特殊体验。
“听说,最近傅叔您有不少的收获?”小陈选用这个方式来打开老傅的突破口。
其实如果老傅不回答的话,他还有更加激烈一些的说辞,比如跟老傅探讨一下这边的伤亡问题。但这对他来说算是奇兵了,里面的不可控性太多了,哪有堂堂正正的从正面来效果好。
起码,正面来的话有反效果也会立即体现出来,不是吗?
‘收获’这个词有太多的歧义,它既可以当成正面的赞扬,也可以被用来讽刺,同时搭配不同的标点符号还能变成肯定或者是疑问句的结尾。
老傅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对方抓住了自己什么把柄————不然为什么跟催命似得叫他回来?
在内心担忧对方到底抓到了什么把柄之余,老傅又暗自松了口气,因为他不用担心更糟的情况发生了。
但知道了是知道了,老傅可不会自己把自己的底牌全亮出来,他接着拿烟的动作快速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滤了一遍,觉得每样玩意拿出来搞不好都得掉脑袋,因为这玩意全都是私自行动。
所以老傅决定继续装傻:
“什么?什么收获?”他苦笑了一下对小陈说道:“如果你是说那些已经离开的人的话,我得承认这确实是个大‘收获。’”
老傅这句话可是噎的实实在在的,就跟把一个满是刺得仙人球强塞进小陈的嘴里没什么去呗:他说那些人不重要也不合适,说那些人重要就被老傅带了节奏,所以这玩意是吞进去疼到死,不吞更是疼的要命。
这玩意到头来,终究还是吃了阅历的亏。
“来叔,喝口茶。”于是小陈只能把这个开了没几句的话题直接掐死,先是用提醒老傅喝茶的语句和动作给自己争取了几秒时间,重整了一下思路。
其实此时的聊天,已经到了小陈不说出本意就不行的地步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如果再瞎J8起头的话,根本就斗不过这根不知道回了多少次锅的老油条。
他喝了几口茶水,认真考虑了一下之后,放下茶杯对老傅说道:“叔,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这么早过来,其实也是身不由己的。”
“上面的大佬在这边谈了个合作。”小陈一脸苦笑的对老傅解释道:“因为一些突发事件,我们的合作对象要求把整个时间表都提前,所以我只能提前过来了。”
“哦。”为了搭配这个单字,老傅适时的在脸上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显然是在问小陈:‘你说的特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陈心说当然有关系了,可因为某些原因,他并不能把那具体的玩意挑明了告诉老傅,所以他只能对老傅暗示道:“那位合作人,你也认识。”
“我认识?”老傅隐隐觉察到了什么,他皱了下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在心里祈祷千万别是冰箱别是冰箱。
可世间哪有心想事成的好事?往往都是怕什么来什么。
“应该是老朋友了。”小陈继续用着他‘独特’的暗示方式,目视着前方墙边摆着的柜子,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透明玻璃柜门后面整齐排列的一排书的名字:“在很多年前,你和赵叔跟他打过照面。”
听到这里,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老傅的瞳孔一下就缩了一圈都不知,他死死盯着小陈的眼睛,张开嘴对小陈问道:“你是说......”那在牙齿后面蠕动的舌头,就如同一条马上便要扑出去的毒蛇。
老傅沉声说出了那两个字:“冰箱?”
对于老傅问出来的这个问题,小陈没否认也没有承认,甚至连点头摇头的动作都没做出来,他只是把翘着的二郎腿换了个边。
看到小陈的动作,老傅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急迫了,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过于鼓涨的胸膛把他穿在衬衣下面的防弹衣轮廓都撑了起来。
在这沉默的几秒里,冷静下来的老傅开始疯狂的在脑海里梳理自己手头的所有线索,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触动了什么东西,才让冰箱着急把小陈叫出来给他整个复仇行动叫停。
可老傅无论怎么找,都无法从那些如同乱麻一般互相纠缠甚至是有些彼此矛盾的线索中,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东西。
但小陈既然已经说出了答案,必然不会再沉默下去,沉默的这十几秒时间便他对谈话艺术的一种理解方式的体现罢了。
觉得自己已经对老傅造成了足够的压力之后,他转过头看向老傅:“我们那位朋友,说他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在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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