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再明显不过的暗示,老傅又想起了自己那张照片上的那位M先生,和对方藏在床脚钢管里的证件以及那枚保险箱的钥匙。
低头看了看眼前这包扎着绳的档案,不知道为什么,老傅突然觉得如果此时开口问出来的话,许多问题都会在邮差这里得到答案。
可他却又不太敢问,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也搞不明白邮差这么做的动机。
什么不为自己光为别人的说法就别拿出来逗闷子了,无论在哪个时代人类都是无利不起早的生物,就算是真的去无私帮助了别人的人,自己还要求一个心灵上的满足不是么?
而现在看看眼前这位邮差,人家不但主动与他见了面,还给他爆出了这么个惊天内幕……
好吧,或许‘惊天内幕’这四个字得打个引号。毕竟对方只要没亲口说出来和承认的,那就都是无端揣测,做不得准的。
邮差抿了一口酒,惬意的长出了一口气,对依旧坐在那里,盯着他的老傅问道:“怎么?不想看看吗?”
老傅垂下眼皮,扫了一眼面前这个封皮都被涂黑遮盖了的文件袋。他能看到这份文件袋外面包裹的厚厚的牛皮纸边角,已经有了不少细碎的裂纹。
这是时间带来的脆化效应。
而且扎着牛皮的这跟细绳,看起来像是鞋带,可内在的却不是现在常见的涤纶材质,而是一些更加古老的天然纤维,比如亚麻!
因为文件袋上的日期也被涂黑了,所以老傅只能通过这些细碎的边边角角来判断,这份被永久封存的文件里就算是真藏着秘密,那也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东西。
“比起看这些东西。”老傅考虑了许久,才在自己心里掐死了那份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他伸手把面前的计时钟翻了个面,让指针的位置对准邮差。
“我更愿意听一些别的。”老傅双手平压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个略带压迫力的姿势来对邮差问道:“你知道我想要知道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看看它呢?”邮差用下巴指了指,一直都没有解开系带的这份文件袋。
或许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老傅总觉得眼前这位邮差,迫切的想他翻开这份文件袋,看看里面藏着的秘密。
老傅是什么人?他起码知道,对方越是想让他知道的什么东西,那么他就最好先缓缓再说。
而且通过这种方式,也可以给对方添加无形的压力,压力大了自然就会让人无意中说点什么出来。
所以老傅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他的那张合影,以及被篡改过的那张。把这两张照片并排放在桌子上,依次用手指转到邮差正对的方向。
“不如告诉我,这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压着自己和科索诺夫的合照,纸张与橡木桌面摩擦着发出细微的响声,边缘一直顶到了酒杯才算是停下。
老傅手指压在了另一张照片上,食指正好遮住了上面死去的那位M先生的脸,又是细微不可闻的摩擦声,这张照片与迁前一张并列放在一起。
“这位又是谁?”他拿开了手指,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盯着邮差脸上皱纹的细微变化。
老傅并不傻。他没有问对方为什么会帮助他,也没有问对方要如何帮助他,而是选择了之前邮差拿出来的这张照片作为突破口。
他相信邮差不是随便把这张照片拿出来,是显摆自己的履历的。再加上之前对方那句有关这瓶酒产地的若有若无的暗示,老傅觉得这可能才是对方真的想告诉自己的部分。
邮差的回答,是从内兜里掏出了之前给老傅看过的那张照片。他端详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另外两张,把自己手上这张照片放在桌子上之后,把三张照片调换了个位置,又把它们转向了正对老傅的方向。
“这才是正确的顺序。”他端起酒杯,抿了口酒。
这三张照片被调换了位置之后,老傅左手的第一张便是他和科索诺夫的合照,第二张是邮差那张没脸的,第三张才是科索诺夫留下来的。
老傅还记得科索诺夫最后留下来的文件,上面很清楚的记录了一连串的整容手术。此时看到这张没脸的照片之后,老傅觉得或许这可能就是照片上脸被刮掉的原因。
正在老傅在默默猜测,并且把这些东西渐渐联系到一起的时候,邮差咳嗽了一声开口了:“人类近代最大的两次科技进步,一次发生在二战结束后。战胜国们像是嗜食腐肉的秃鹫,分割了德国的遗产。”
“第二次则是冷战,在那些德国的科学及以及本国科学家的帮助下,他们用另一种方式打完了整场战争。”
邮差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文明棍拿在了手里。他把这跟被手掌磨得油亮的棍子横搁在了面前,手指压在棍头那里,一路从头滑到了尾。
“两个时代的人都是疯狂的。他们有着最疯狂的想法,有着最完善的支持,同样也有着能实现那疯狂想法的土壤。”他有些迷离的眼神盯着眼前这根棍子:“那些源自前人设想,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代被实现的东西被提了出来。”
“它们就像是种在腐烂木材上的毒蘑菇,总是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就长得到处都是。当你注意到的时候,肺里早就塞满了致命的毒孢子。”
“这就是毒蘑菇?”老傅看邮差拿起酒杯来,见缝插针的问了一句出来。
“不不不,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邮差放下酒杯,指了指老傅面前的那个文件袋:“那才是。”
这么一说,老傅就更不敢看了。他现在是特别怕节外生枝,卷进其他乱七八糟的事里。
所以他认真考虑了几秒,才干脆说出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也是他最想要知道的答案:“告诉我,怎么去找袭击我的人?”
他生怕邮差又顾左右而言他,紧接着问道:“就是那些你说过的,在档案上死去的别国特工。”
邮差伸手从抽屉里又拿出一个玻璃杯来,与自己刚放下的并排放在一起,抬头看向老傅:“我以为你是一个愿意去追寻秘密的人。”
听了这句话,老傅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无可抑制的暴虐情绪。那怒火一路上行着烧红了他的双眼,让他想站起来拿起邮差面前那根该死的棍子,先劈头盖脸给邮差脸上来一顿,在当着他面把这玩意掰成两截。
如果放在以前,他还有兴趣听邮差讲讲故事,翻翻眼前这份文件,并且使劲记住一部分好回去汇报。毕竟这种又能满足好奇心,又能拿好评的事可不是总能碰上。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地库里的尸体还他妈盖着白布呢!
白布上的血都没干透呢!
老傅是真没心情搞这些邪的歪的了。他此时最想的,就是把冰箱那个王八蛋从他狗娘养的阴沟里刨出来,拎到地库在那些牺牲的同伴面前跪下,照着他后脑勺来一枪。就像是他们处决管着武器库的那位年轻人一样,让他也感受一下这痛苦!
所以综上所述,要是邮差这位纳粹的余孽、杂种,能痛痛快快的把他肚里那点东西都吐出来,老傅别说开口恳求了,让他当时跪地上磕头都行。信不信他只要一下,就能给脑门子那块骨头磕个窟窿出来!
“呵呵!”老傅抿着嘴冷笑了两声,才开口对邮差说道:“如果你的老窝让人抄了,如果你最亲近的手下在你眼皮子底下让人像处决犯人一样一个个干掉,如果……”
老傅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每吐出一个音节,都是对自己心灵无情的拷问。这一句句的质问如同一把生了锈的刺刀,缓慢切割着他心灵上最后一块软肉。
邮差盯着老傅有些发红的眼睛,轻声叹了口气,把另一个空杯里的酒倒满,用手指捏着这个酒杯放到了老傅面前。
“喝一点这个,你会舒服点的。”
老傅的回答是把眼前这杯酒推到一边。他好歹还有点理智,没有把这玩意直接泼到邮差的老脸上。
“我受够了你的猜谜游戏和什么免费馈赠。”老傅抬手就把‘脸皮’给撕了:“我发现我在你这里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与其在这里和你玩什么猜谜游戏,我不如去顺着已有的线索去碰碰运气!”
看着呼吸有些急促的老傅,邮差并没有着急说些什么。这种谈话或者该说是审讯的技巧他已经见的太多了,无论是操纵自己的情绪还是对方的,不都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么?
所以他耐心等了几分钟,才开口打破了房间里难言的寂静,对老傅说道:“你觉得他们会留下让你追踪的痕迹吗?”
老傅心说能留下才见鬼了,他出来之前第一批出门侦查的人已经回来了。虽然当时从高处看到了那个离开的车队,可真顺着那条路追出去之后,追踪的人很快便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
到处都是的民兵如同在库房里乱窜的耗子,不但打翻了油灯,还把各种痕迹搞得一塌糊涂,甚至旁侧敲击带来的证词都是互相矛盾的。
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他们看到那车队出了城,有人说看到他们拐到了巷子里。
结果侦查的人手顺着这些线索追下去才发现是扯淡:追出城的被逃难的车队和进城参战的部族民兵堵在半路上,现在还没回来;在城里的顺着线索追下去,才发现那是一家历史悠久的,以传播性病和艾滋病为宗旨的老妓院。
不死心的侦查人员还又深入了一下——前者发现外面都特么堵了十几个小时了,后者冒着得病的风险进去绕了一圈,就被里面狭窄的空间和弥漫的恶臭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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