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应该去和蝰蛇见个面。”
在李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相信自己已经从一个成年人的角度,充分考虑了做这个决定所要负担的风险,以及随之而来的后果。
他不明白,蝰蛇为什么会用一个早已过时的密码,来传递这个信息?更不清楚蝰蛇是在什么情况下写下这封信的。
李强只清楚一点:虽然蝰蛇不是什么好货色,现在美国人还在悬赏要他的脑袋;可明明该是穷凶极恶的蝰蛇,除了在一开始和他讨论过医疗人员的问题之外,一直都在向他释放着善意。
甚至换一个角度来说,蝰蛇当初那些极端的言论,为什么不能是在麻痹CIA的探员呢?
正是带着这种想法,李强觉得自己有必要与蝰蛇见上一面,看看这哥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这真的只是李强的想法。听了他这句话的四个人第一反应是:这小子吃饭吃顶了?第二反应是觉得他疯了,最后他们认为李强可能没睡醒,或者是感染了当地的疟疾,发烧了在说胡话!
反正他们就不觉得,李强这是在做一个成年人的理智决定!
蝰蛇是什么人他们比李强清楚的很,或者该说他们清楚的知道:蝰蛇这一类人所代表的混乱,和无政府主义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并且在情报战线上,而且是在面对蝰蛇这一类人时,最最要不得的一点,就是李强此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没来由的信任,以及不知死活的乐天派。
“你疯了你!”老傅眉毛一下就竖起来了。他觉得李强现在需要的,是一个黑洞洞的禁闭室,让他好好清醒一下再说。
“我没疯!我觉得真的需要见一面。”李强还在尝试着去说服老傅:“你还没发现吗?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事发生,唯独我们这些当事人却被蒙在了鼓里!你难道不觉得,蝰蛇那里可能就掌握着关键性的讯息,而这个讯息,可能就是对我们至关重要的吗?”
“情报可以分析,可以收集。”老傅站起来指了下胡子面前的电脑:“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不需要用你的命来换‘可能’!”
老傅在‘可能’这两个字上口音咬的格外重,他希望用这个方式提醒李强:‘你所说的都是自己的臆测!’
“谁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李强一瞪眼就给老傅这句话堵回去了,这句堵得老傅瞠目结舌半句嘴都没办法回。
是的,他也感受到了身边萦绕不去的低气压,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果能选择的话,他当然愿意下一秒就把所有的谜团都揭开,但老傅也清楚的知道:还不到用命换时间的时候!
可是话说回来,连老傅都没想明白,这种没来由的紧迫感到底是哪来的?
这玩意有些太过突兀了。就像早晨起床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床头被换了个边,而躺在床上的自己,却一无所知一样令人恐惧。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把一切的因素都纳入自己的掌握,像是操纵提线木偶一样,操纵大多数事件是最基础的要求之一。
而这种连理由都找不到的,不可控条件的发生,恰恰就是他们最为恐惧的。因为连源头都找不到,又何谈去把它纳入掌控?
所以,老傅在面对李强的诘问时沉默了。他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在思考: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们感受到了这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紧迫感?
是J的离开?
老傅心里暗自点了点头,又很快摒弃了这个可能:J确实是出于为他考虑而离开的。两人之前的告别也提到了这一点,可其中更关键的因素,是J需要一个能维持长久平静的地方来养伤。
劳拉的城堡和战乱的非洲,两者比起来前者的优势不要太多。不但气候宜人药品齐全,而且还没有动不动一帮拿着长枪短炮的黑哥们,从旁边开着破烂皮卡呼啸而过。
并且如果说J真的知道什么的话,老傅估计会让那个说这话的人自己站出来,先说说他的想法。J从回来之后,不是昏迷就是在养伤,并且还是在营地的医疗区——自从闹过内鬼之后,营地封闭得连进去只蚊子,都得掏出身份证明来。
所以要说有人给J传递信息,那就真的是欲加之罪了。
而在别的方面呢?
老赵可能是因素之一,自从老傅回来到现在,就没见过老赵的人。
老傅并不知道老赵去了哪里:他们这些人的行动都是高保密性的。真要在基地里,随便抓个老赵的手下问问的话,先不提人家会不会告诉他,那哥们知道不知道老赵的去向还是个问题呢。
现在老赵跟让人踩了尾巴的蛇似得,成天昂着头,虎视眈眈的不知道打算咬谁。大家躲着他走还来不及呢,哪会凑上去打听他的消息。
其实老傅也能猜出来老赵去干了什么:他之前已经把抓内鬼的工作移交给了老赵。
老赵可一点都没浪费老傅给他的机会,没看李强的前队员佐罗都带着一队人过来了么?这不就是老赵用内鬼的消息,与总参交换得来的结果之一吗?
人都是要脸的,总参的人也是如此。
或者该说,那帮牛气哄哄,成天把鼻孔朝天看,自己还和民间做着生意自筹经费,富裕的都能拿钱砸人的家伙们更加好面子。现在有这么个机会,能把丢了的面子挣回来,没直接把他们手里头的机动部队空降过来,已经是特别克制的结果了。
当然现在扯这些就有点远了,老傅很快把发散的思绪收了回来,开口正要告诉李强他的想法时,坐在他身后的胡子却先一步开口了。
“老板,我觉得强子去也未尝不可。”胡子用手摩擦了一下脸上的络腮胡茬,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之后,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眼前的这封信接着说道:“我觉得蝰蛇既然能在这封信上留密码,那就是考虑到了咱们也能看到它。”
他说完这句之后,抬头看向老傅:“所以说这封信,与其说是邀请强子去和他见面,不如理解成,蝰蛇是在向咱们示好以及示警。”
“你确定?”老傅微微皱着眉头,盯着胡子的眼睛沉声问道。
“确定。”胡子点点头,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点了头之后就要负担起相应的责任:“蝰蛇这个人与其说是三姓家奴,不如说是自己心里有本帐,他总是会选择有利于自己的一边站着。”
胡子正要接着说下去的时候,李强却突然打断了他的分析:“你是说蝰蛇想要选边站了?”
“不。”胡子并不介意李强的插嘴,他微微摇了摇头:“蝰蛇的动机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我个人更倾向于,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现在是在给自己找后路。”
也不知道胡子是不是故意的,他的话里也咬了好几个关键词出来。而恰恰就是这几个关键词,让众人……或者该说是李强,觉得好像就是那么回事。
作为与蝰蛇真真正正见过面,并且喝过酒还聊过天的人,李强觉得,蝰蛇这个人并没有描述中的那样歇斯底里和疯狂,而是一个做事很有条理性,并且极其冷静的一个人。
而把这个认知作为前提出发的话,蝰蛇此时的举动就更让人摸不到头脑了。
李强觉得,无论是蝰蛇还是老傅其实都是一类人,这种人连用‘狡兔三窟’形容他们都有些孟浪了,而是几十窟才对。
正因为有了这种,旁人根本没办法一次性全堵死的退路,这些人才不会被突如其来的危险逼到墙角。
所以李强觉得蝰蛇与其是向他示警,不如说是……向他求救?
‘求救’这两个字,就如同突然在秋日草地上窜起的一股野火,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草原。那熊熊的烈火撩拨着李强的心思,让他很快把这当成了唯一的一个答案。
“那我就更得去了。”李强这话说的是斩钉截铁不容质疑,或者该说是落在老傅耳朵里就是这个意思。
他此时真正的无人能懂,甚至老傅沉默的端详了李强许久,都没有猜出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或者该说,老傅不愿意去相信,这是李强一时冲动所进行的选择吧。
他沉吟了半晌,仔细看着李强的眼睛问道:“你确定?”
说真的,别看李强现在归他指挥。但真要是撕破了脸的话,两人在行政上本来就不互相统属。
也就是说,李强如果一门心思想干什么的话,老傅得通过头上的渠道,向李强上面的大佬反映,然后通过那边来给李强下命令。
这一来一回的功夫可短不了。要真出事的话,估计李强骨头都能敲鼓了,命令都不一定下的来。
“强子,你知道你选了什么吗?”心知这么来是劝不住李强了,老傅换了个角度开口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危险?”
“蝰蛇此时藏身的那家酒吧,周边是这个国家最乱的地区之一。虽然它现在还在某个军阀的控制区内部,但这些军阀本身就是动乱的源头,你明白这个吗?”
等李强点过头之后,老傅指了指那张纸接着说道:“蝰蛇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也清楚的很。咱们把一切都向好的说,他就是在向你求救示警。”
“可是你有考虑过吗?能让蝰蛇这样一个,连美国和国际刑警都奈何不了,自己有着好几间制毒工场,甚至还有反政府武装效忠的人,感觉到危险的事……”
老傅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给了李强足够的思考空间后,他才缓缓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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