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队长你在哪呢！！”白猪的声音听着都有哭腔了，那尾音颤的，跟暴风雨里的柳树枝似得。
“队长你没死吱一声啊！！给个动静！！”白猪在外面叫嚷着。很快找到了那两辆车撞击时，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迹，顺着这个痕迹，找到了建筑物上被撞开的大洞。
接着李强听到了瓦砾活动的撞击声，然后，就听到了白猪那惊喜的都变调了的喊声：“队长！队长！！”
他飞奔下那瓦砾堆的时候，好像还摔了一跤，听声音好像手里的枪被摔了老远。
几秒之后，连滚带爬的白猪就跑了过来。他扒着死人的肩膀把那死人从李强身上拽了下来。接着李强就看到了浑身是土，脸上灰一道，黑一道，身上的作战背心也是破烂不堪，甚至头盔上还有两个凹陷的白猪。
这小子现在笑得那张肥脸上都开花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架着李强的肩膀，把他架到了一边，找了块相对干净点的地方，让他坐下先休息一下。
他走到李强靠着的车边，透过每个窗口，检查了一下里面的成员。然后回头，对李强一脸歉意的摇摇头没再说别的了。
接着他走到那尸体前蹲下，用手擦了几下，发现擦不干净尸体脸上的血迹。干脆把水壶拿出来拧开盖，照着尸体脸上就是一顿浇。接着又用尸体的上衣擦了擦，才算是看清了容貌。
白猪从兜里拿出一叠，连边都卷了的照片。翻了几张后，抽出一张来放在尸体脸前比对了一下：“这是最后一个了！！”他回过头开心的朝着李强嚎着：“他妈最后一个！咱们成了！成了！！！”
这小子开心得马上就要跳起来了，可此时显然不是跳的时。他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个满是土的相机，用手指把镜头揩了揩，对准尸体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拍了好几张照片。
得亏这个相机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了撞击，要不他拍这几张照片还成问题呢。
拍完了照片，白猪把尸体攥着的李强的手枪抢出来，又拖着尸体把他头朝里，从李强之前爬出来的窗口里塞了进去。做完这些后，他又原地看了看，地上没什么丢下来的东西，最后才去检查了一下那尸体乘坐的汽车。
仔细检查完之后，白猪从衣服上，摘下来一个小一号的白磷手榴弹，拉开保险栓扔到了那辆车里，又走回来朝李强乘坐的车里扔了一个。
趁着延时的功夫，白猪跑回了李强身边，对情绪有些低落的李强劝道：“队长，车里那几个哥们跟咱们一样，出来就没指望活着回去。”
他抿了抿嘴，觉得这么说来说去也没什么卵用。毕竟死的是旁人，而不是自己人，刚才的兴奋和开心也不是装出来的。
所以他站直了身体，对被白磷点燃的车厢敬了个礼：“青山处处埋忠骨，哥几个先行一步，兄弟们随后就到！”
礼毕之后，白猪把注意力放回了李强身上。他把枪朝后背了背，蹲下来对李强问道：“队长，能走吗？咱们得赶紧离开这。老傅说动静太大，搞不好很快就有人过来。”说道这里他忍不住看了眼燃烧着的车厢：“要是咱们几个露了脸，那车里的兄弟就白死了。”
“我好像肋骨断了。”李强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伸手在白猪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白猪把李强的胳膊绕过脖子，架在了肩膀上，另一只手揽着李强的腰，帮他保持着平衡：“小心脚下，别摔倒了。”他扶着李强走上了瓦砾堆，突然对李强开了个玩笑：“队长你是怎么练的？肚皮都这么硬，眼瞅着都鼓……”
李强就听白猪说道这里曳然而止，接着低声骂了句他听不太懂，但还特别难听的脏话。
“队长咱们稍微走快点，要不我可就把你扔下了。”白猪声音又有点变调，他跟李强开着李强听不懂的玩笑，加快了脚步带他翻过了瓦砾堆。
“扔尼玛B！”李强低声骂着人，身上各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实在是没办法保持神智了：“敢扔老子下来，老子爬回去就关你半年禁闭。让你臭里面还不给你洗澡！”
对于李强这种威胁，白猪干笑了几声，这笑声听起来，跟半夜站在树梢上叫的乌鸦一样难听，所以李强就忍不住又嘲讽了他一句笑的真他娘难听。
白猪这次没回嘴，沉默的扶着李强，通过了那汽车在墙上撞出来的大豁口。这时李强才看到外面停着一辆，驾驶席那里车门敞着的汽车。
“他们在收尾，我看联系不到你，就开个车先过来了。”白猪跟李强解释了一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李强小心的送了进去，还给他绑上了安全带。
接着他绕到了另一边，关好车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李强的手枪还给他：“队长，这一路不太平，我开车，剩下的就指望你了？”
本来昏昏沉沉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李强，听到白猪这么说一激灵就醒来了。他强打精神使劲攥着枪柄，靠着那粗糙的触感，和冰冷的金属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是随着白猪开起车来之后，那晃动的触感加上一阵阵袭来的睡意，让李强总觉得，自己像是泡在一个暖洋洋的澡池子里，忍不住就想闭上眼睛，先眯一下再说。
但内心一直没有熄灭的责任在提醒他，这一路上还不安全，开车的白猪可全都指望他了。责任和睡意一起袭来，让李强忍不住使劲攥着手枪，想要从那冰冷的金属中得到清醒。可很快枪柄就让他给捂热了，也没的冰冷了。
这时他忍不住就使劲攥紧了左拳，靠着指甲扎进掌心带来的痛楚，保持着清醒。
“队长，你可别睡着。”白猪开着车，用一副紧张的语气对李强说道：“咱们还在叛军控制区，咱俩的小命可都指望你了队长！”
“嗯。”李强勉强答应了一声，使劲睁开仿佛被缝在一起的眼皮。看了看挡风玻璃外一辆车都没有，看着有些凄凉的道路。
“咱们还有多远。”空荡荡的道路，很容易就让人失去精神，李强看了几眼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这时李强看了眼抿着嘴，脸上泪水都流下来顾不得擦的白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把手枪关上保险，放在了挡风玻璃下面的仪表盘盖板上，双手用力，几下撕开了胸前烂的不成样的作战背心，又抓着衣服的拉链朝下一拽。
接着他掀开了背心，看了眼自己的胸前。左肋那里应该肋骨确实是断了，此时那边一片青紫。
这片青紫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李强尝试了一下深呼吸，接着他发现本，来该疼的让人会呼吸凝滞的痛此时仿佛都不在了。
“白猪。”李强低声对白猪问道：“给我打了几针？”
他问的是白猪是否趁他不注意，给他打了止疼的吗啡。
“没，我医疗包掉了。”白猪会错了李强的意思，还跟李强解释呢：“队长你疼的厉害？坚持半小时我就到地方了。”
李强看了看自己微微鼓起来的肚子，用手指轻轻压了压，接着他把撩起来的背心放了回去，又把衣服盖好。
他头靠在座椅的头枕上，静静看着前方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大路，对白猪问道：“去哪？”
“医疗站，咱们伤亡太大，活着的都被送到临时设立的医疗站了。”白猪解释的倒是痛快，此时那车的速度表都快打到底了，所以他开车的时候要分外小心。也就没精神看眼李强的情况，不然他一定会发现，李强此时的情绪不太对。
不知为什么，李强在明白了自己的伤势之后，反而有了点精神。他挣扎着坐的直了一些，忍不住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白猪。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李强轻声对白猪问道：“伤亡如何？”
“老傅那边不知道，起码我看到兔子爷和疤脸爷活着。”白猪想了想后对李强说道：“咱们这边就惨了点，佐罗好像胸椎给撞断了，咖啡猫正看着他。”
关于其他人的伤亡，白猪提到的时候只是叹了口气。他们这帮专业的都伤成这样，那些并不太熟悉这种强攻，硬打方式的本地情报人员……
对于白猪提到的事，李强只是答应了一声。他努力从开始变得迷茫的大脑里，寻找着有用的东西：“白猪，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我发现你心气挺高的。”
这句没来由的话，让白猪忍不住看了眼一脸平静的李强，接着又很快把视线转回了路上：“队长，你说什么呢？我觉得我挺谦虚啊。”
说话的时候，他忍不住看了眼手上的手表，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块表的表盘都磕烂了，时间什么的也就无从提起了。
“你也就骗骗我。”李强本来想笑几声，结果那笑声还没从喉咙里出来，就变调成了咳嗽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李强看了看手心喷上去的血迹，随手把它在身上蹭干净了，还把手心朝下平放在了大腿上。
“你小子心气高是好事，谁不想争个第一。”李强看着前方，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己当年，在新兵连里闹出来的笑话。虽然语调还是那么平铺直叙，但里面忍不住掺杂了一点点，开心的成分作为调剂。
“可你得知道，咱们这可是个小家，争强好胜没什么，别伤了和气行吗？”李强忍不住翻起刚才盖在大腿上的手上，看着掌纹里之前积进去的几丝血迹。
“说什么呢队长？”白猪这次是真发现李强不对劲了，他怎么想这都跟他妈交代遗言一样。
再细细回忆一下李强之前的话，这玩意感情是他妈老人说的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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