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八年,慈宁宫。
参天古树,郁翠茂盛,西斜阁暖,橙色琉璃,红色宫墙,玉雕石砌,玉阶檀栏,一草一木层层相映,格外鲜明。
慈宁宫内,边裹金镶玉,倒钩淡淡白色珍珠的薄纱帷帐围绕,紫檀镂空雕刻着凤鸣朝阳的椅上端正坐着一妇人,此人便是大清皇朝的孝庄太后!
她乃是蒙古科尔沁部贝勒寨桑之次女,博尔济吉特氏,名大玉儿,乃顺治帝之亲母,上徽号日昭圣皇太后。
如今她已年过四十,但仍然显得风姿绰约,妩媚动人,脸若银盘,鼻挺而耸,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如丝绸之光滑,芦苇之坚韧。
一身旗袍贴身端庄,举手投足无一不透露着优雅威严。
她神态安祥,谈吐慢而稳,威而不可侵犯,在她面前,任何人都会感到自愧和尊敬!
这不仅仅因为她是当今皇上的额娘,也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孝庄太后!
此刻正值晨夕,各宫主子陆续前来请安。
宫内主子分列二行,为首二位是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石常在和安常在,随后是杨答应和李答应…
“儿臣向额娘请安!”各宫小主不急不慢,有条不紊地跪下请安。
每一位小主鲜艳粉嫩的衣裳都闪着亮光,高高的旗头上还别着金碧辉煌,碧翠鲜艳的金钗,映得压鬓的绢花光艳照人。
在一群粉布长衫,平梳辫发,素颜打扮的宫女之中,这些主子也的确显得十分娇艳动人,恰如绿叶衬映出来的出水芙蓉。
“都起来吧!”一道声音温柔慈祥中带着掷地有声!
“谢额娘!”各宫主子谢恩,各居其位。
博尔济吉特氏石常在坐于太后左手边的客席上。
博尔济吉特氏安常在坐于太后右手边的客席上。
杨答应与李答应二人分别坐于石常在、安常在的后侧,其她身份略低的则站于左右二侧。
梢眉微扬,孝庄太后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呵呵一笑,其乐融融,“今天太阳是打从西边出来的吗?总比哀家还要早起一更的巴答应既然没出现在哀家的慈宁宫,真是难得一遇啊!”
石常在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子,莺声婉转,“回额娘,巴答应昨日与儿臣下棋,后有宫人传旨说皇上昨晚会摆驾宁花宫,儿臣猜想,巴答应昨个儿应该是太累,所以才睡过头误了请安吧!”
还没被临幸过的李答应也站了起来,酸溜溜地道,“巴答应妹妹能得到皇上的恩宠是好事,可向太后请安也是历代传下来的祖训,这哪能耽搁啊!”
早已经历过争风吃醋、宫延相斗的孝庄太后不语浅笑,等她们都叽叽喳喳地说完了,这才含威细语道,“你们的使命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延绵子嗣,再续香火,可皇上只有一个,而他的后宫暂且只有十个女人,区区十个女人都无法让皇上雨露均沾,你们怎么就不想想自身的毛病在哪?”
声音平缓,却明显带着调侃!
“请额娘明示!”各宫主子齐齐跪了下来。
孝庄太后挥了挥手,淡淡道,“你们都是哀家的儿媳,入了这慈宁宫便没有什么太后与嫔妃之分!哀家是婆婆,你们都是哀家的半个女儿,哀家希望你们都能和平相处,别搞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明争暗斗,争名夺利之小动作!”
“额娘教训的是!”各宫主子乖巧领训。
“人是活的,祖训却是死的!这有些时候啊,也得有些变通才能后宫和睦,不让哀家皇上操心!”孝庄太后柳眉上扬,轻捋胸前佛珠,“你们当中进宫最长时间的有三年,最短的也有六月有余了吧!”
“儿臣进宫时间最短,才五个月零六天!”安常在站出来,低声答。
“那你知道后宫妃位一共有几个等级吗?”孝庄太后突然问。
安常在细声细语娓娓而道,“后宫一共八个等级,皇后,皇贵妃,贵妃二名,妃四名,嫔六名,贵人,常在,答应不限人数…”说到常在二字时,安常在的声音越来越小。
孝庄太后嫣然一笑,语带双关,“当年太祖皇帝即汗位,哀家被封为西宫福晋,天聪三年生皇四女固伦雍穆长格格,天聪六年生皇五女固伦淑慧长格格,天聪七年生皇七女固伦淑哲长格格,太祖入驻盛京后,哀家生下爱新觉罗顺治,后被赐封为庄妃,入驻宁福宫!”
石常在幽幽一笑,讨好道,“额娘貌美如花,天资聪明,深得阿玛钟爱,可尊可敬!儿臣在小的时候就听父辈说过额娘和阿玛年青的时候是何等的英姿飒爽,战驰沙场,策马鞭挞明朝反贼,好生让儿臣敬仰!”
安常在不甘被冷落,接口道,“额娘是科尔沁的楷模,大草原所有女人都敬仰的女中豪杰,更是我们后宫女人该学习的榜样!”
这番话显然讨好了孝庄太后,只见她呵呵一笑,道,“你们这张小嘴啊,真讨人喜欢!不过,哀家只是一深处宫闱的妇道人家,哪能与先帝齐头并进啊!”
“儿臣也是实话实说而已,绝无奉承之意!”石常在低吟,喜悦之情显于眉梢,人所共知。
看着这群喜怒哀乐皆于外露的各宫主子,孝庄太后略显失望!
骄躁傲慢,急功近利,迫切想得到皇上宠幸却不修边幅,胸大无脑却也莫过于此吧。
前几年还可说皇上年幼,如今已到立冠之龄却仍没见他对后宫的哪个女人较上心,看来充足后宫之事也得急早进行,但愿新来的皇后能弥补这个不足之处吧!
想到这,孝庄太后的音速也提高了不少,“你们是否也觉得石常在所言无误?”
“石常在所言极是!”各主子都附和道。
孝庄太后背靠凤椅,侧首看向身边始终一言不发,私下却跟她情同姐妹,一心侍主的女人,“苏麻喇姑,你说呢?”
苏麻喇姑是一位容貌平平,但肤色白皙的女人,尤其是宫中的磨练及岁月的流波让她更显得成熟稳重。
如果说孝庄太后是一朵沐浴在天山里的雪莲,那苏麻喇姑就是雪莲的枝蔓,而各宫主子在她们的映照之下,就算穿得再华丽鲜艳也显得黯然失色。
“奴婢惶恐!”苏麻喇姑含蓄而笑,接着睁大眼惊讶地看着安常在,笑问,“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安常在的父亲当年和先帝征战沙场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太后和先帝之事,应该安常在比较清楚吧!”轻轻松松,苏麻喇姑直接下了一个陷阱给人钻。
“那当然!”被点名的安常在一时得意忘形,高兴的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地说道,“在我们科尔沁,谁不知道当今的孝庄太后幼时聪明过人,娴熟蒙文,爱研史书,善大体,博词令,更难得的是有博大心胸,不斗心机,不争风吹醋,能与亲姐妹共…”
话末说完,孝庄太后强颜欢笑,冷冷打断道,“好了好了,好话人人爱听,说多了就嫌人烦了!”
敏感的苏麻喇姑自然明白安常在戳中了孝庄太后的痛点,只见她挂着笑意陪歉道,“安常在来自科尔沁草原,瞧,一说到草原就露出了调皮性格!呵呵,被她这么一逗,老奴都想回科尔沁住住,闻闻那新鲜的空气,还有那醇香的奶酒,野性的烈马,流着黄油的羊腿…”
“瞧你,一说起吃的就没玩没了了!”孝庄太后雍容一笑,额前绢丝微微一漾,别用有心地道,“所幸这是慈宁宫,若走出去嘴上还这么没把锁,小心脑袋瓜儿是怎么掉的都不知道!”
“太后教训的是!”苏麻喇姑皮笑肉不笑,语带双关道,“奴才引以为戒,定会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永远不说!”
各宫主子浑身一颤,打了个冷颤。
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孝庄太后明着是在提醒苏麻喇姑别乱说话,暗地里却是在警告她们别乱嚼舌根子,免得哪天掉了脑袋还糊里糊涂地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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