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顾园,是宝善堂主人的私宅。名字是用故去的夫人顾英的姓氏为名的这处庭园,仲夏时节,满园花开草长。青青柳丝织出一片轻烟,烂漫桃花有如团团红云,山石溪水都被染上一层轻红。清溪上飘浮着娇嫩的桃花瓣,在园中曲折萦回、潺潺流淌,忽而穿过玲珑石山,忽而绕过古朴草亭,到绿杨桥下汇成一潭清池。池水如镜,映出亭台楼阁、绿柳红桃,也映出绿杨桥上凭栏而立的冰月和眉儿。
两人都是男装打扮,清秀中透着俏丽。这里可以说是冰月最喜欢的地方,宝善堂主人林祖望,是自己的老师,但在冰月的心中,他的地位有如生父。
“冰儿,过来尝尝我的新茶。”林祖望招呼冰月两个人过去。冰月听到这话,忙笑着走了过去,她喜欢在这里,少了家里面的压抑和暗中的争斗,她觉得十分放松。
“冰儿,这么长时间没有过来,正好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林若望笑着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是什么好地方。”眉儿抢着说道。
“你就是玩心太重。”冰月白了眉儿一眼。
“离这不远就有一处围场,现在正是万物繁盛的时候,是个不错的去处,我这几日正想着找你过来,没成想,你今天就来了。”林祖望朗声说道。
“可是,老师你会不会太劳累呢!”冰月有些担心的说道,这几日城外的几个村庄里疾病横行,老师每天都要坐诊,今天才有了空闲,冰月不想再让她劳累。
“没事的,我还不算老,走吧。”林祖望带着两个人向外走去。
司马安刚满十九岁,脸上虽然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但细嫩而白皙的肤色,都明显带着没有脱去童年的影子。高耸的鼻梁,细长的眼睛,眉尖上耸、眉梢略略下沉的黑眉,他的眸子非常明亮,光芒闪烁不定,在欣喜或发怒时,黑瞳仁的光泽象火焰一样炽热灼人。丰厚红润的嘴唇,轮廓清晰,总是湿滋滋的。唇的四周柔毛茸茸,还不能算是胡须。他走路轻捷有力,腰部很有弹性,这跟他爱好骑射有很大关系。只是,青春的步态被帝王的威仪压制着不能舒展,仿佛一道激流被束在狭窄迂折、布满巨石的河床中。今天难得清闲,才能抽身来到郊外,野外清新的空气让他觉得轻松。急驰在马上,他手持弓,背箭袋,仆人装扮的小莫在后面拍马急追。
小莫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皇上!这样好危险哪!皇上!
司马安充耳不闻,催马加鞭。突然,前方树林里蹿出一只幼鹿,司马安眼尖看见,一面催马,一面拉弓搭箭瞄准。将弓拉满,一箭射出,就在箭将射中幼鹿的一刹那,一条人影从树林里跃出,抱着幼鹿滚成一团,那支箭掠过那人的手臂,重重钉在地上。
顺治大惊,忙催马过去看那个一身书生打扮的人。
那人见没有危险了,便将怀中的幼鹿放走,司马安连忙赶到近前,飞身下马,“你没事吧?”“没事。”那人只是轻微的擦伤,站起身来,拍拍了身上的尘土,转身就要离开。这时候司马安才注意到,那个人就生的皮肤白如羊脂,竟生得清丽绝俗。这时,另外二个人从树林中奔出,来到那个人身边时,“怎么了,小姐,你没有事。”眉儿急忙叫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眉儿冲到了司马安的面前。
“小姐,她是女的。”司马安站在一旁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是要射鹿,谁知道……
眉儿愤怒地将上前推开了司马安,忙扶冰月问:“伤没伤到你啊,急死我了!”
林祖望仔细的看了看冰月的,然后说道:“没事的,并没的伤到。不过刚才也太危险了,只差那么一点点。”
“我……我只是见到那头小鹿可怜,才这样做的,让你担心。”冰月望着林若望说道。
“没事就最好了,好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心底善良,怎么会怪你呢!”林祖望很体谅的说道。
司马安呆呆的望着柔弱可人的冰月,这个女孩如同一缕春风的,吹皱了他的心湖。
“你看什么看,现在没事就算了,如果有事的话,我饶不了你。”眉儿大声的说道。“小姐,咱们快走吧。”
司马安眼见三个人要离开,连忙紧走几步,拦在了他们面前:“刚才的事多有得罪,请小姐见谅。”
“没事的,也是我见那头小鹿可怜,一时心急了。”冰月淡淡的说道。
“那……”司马安注视着冰月清沏如水的眼睛,一时语塞起来。
“什么这个那个的,我家小姐都说没事的!”眉儿抢白道,拉起冰月的手径直向前走去。
“皇上,咱们怎么办呢!”小莫见司马安呆站着,轻声的问道。
“走,跟着她们!”司马安带着小莫也跟了上去。
冰月一行人走出树林,并没有归去的意思,而是直接朝旁边的街市走去。司马安也跟着向前走去,见到这种情形,小莫连忙在一旁低声哀求道:万岁爷,逛逛就回去吧!街上这么热闹,万一磕头碰脑遇见了熟人,奴才的脑袋可就安不牢了!
司马安毫不理会他的话,还是快步前行,小莫无奈,只好快步跟上。跟着冰月三个一同走进了戏园子。
只见戏台上唱的是昆剧,声音优雅悦耳,台下人声、杯盘声隐隐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二人走上二楼,司马安四下望去,见冰月他们已经坐好,于是带着小莫故意从他们身旁走过,她俩抬头看见,十分惊讶。
眉儿一见是他们起身说道:又是你们!怎么阴魂不散哪?
司马安微笑,不恼不怒,小莫倒是吓得后退了几步。林祖若望见到这种情形,心里也有几分明白,眼前这个年青人是冲着冰月而来,见他相貌不凡,举止不俗,衣着考就,就已经猜出家中定是非富即贵。最可贵的这个人并没有娇贵之气,却彬彬有礼。于是笑了笑说道:“既然是有再相遇,就算有缘,不如坐下来,一起看戏吧。”
司马安听了这话十分高兴,连忙应承好,互相介绍了一下,几个人都坐了下来。
司马安没话找话地问,“林先生,你听过这出戏吗?”
“我是行医之人,对这个不在行。”林祖望笑着说道。“冰月,你来给我们说一说吧。”
冰月有些羞涩,但既然老师都已经开口了,只得轻声说道:这出戏叫《浣纱记》,说的是西施的故事。正演的这出叫“前访”,当范蠡在若耶溪畔遇到西施,一见惊艳。你听方才那小生唱道“感卿赠我一缣丝,欲报惭无明月珠”。那正旦倾心他的堂堂英姿,唱道“劝君不必赠明珠,犹喜相逢未嫁时”。唉,声腔和词句,多么典雅优美啊!
司马安望着董鄂秀美的容颜、陶醉的神情,不禁为之着迷,感叹道:“犹喜相逢未嫁时”好美!你说得好美!
冰月笑道:是人家写得美、唱得美!经过了这些,二个人就相识了,虽然司马安一直以为冰月是林祖望的养女,自己也从来没有跟她过自己是皇上,但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却一点一点的加深。
可是现在冰月突然消失了,自己四下打听却没他的半点消息,这让司马安十分不安。自己托眉儿带给她的信,不知道她看了没有。信步来到小庭院里,望着天上的明月,感慨万千。沉思了许久之后,他背着手踱步到一片竹林边,望着中天的月儿,吟道: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他怔住,反复沉吟“美人如花隔云端”这一句,脑子里出现冰月姣美的面容。她到底在那里呢,这几天林祖望出门在外,要不的话自己多少也可以从他口中知道一点冰月的消息,为什么茂他人一听到自己问冰月的事都三缄其口呢,难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自做多情吗,一想到这,司马安长叹了口气,举头望月,满怀深情、感慨良多地继续吟诗: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皇上,时候不早了,你也应该歇着了。”小莫大着胆子过来催促道。
“不是说过了吗,不要来打扰我。”司马安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道。
“可是皇上……”小莫望着司马安,小声的说道:“皇上,奴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不是为了冰月小姐的事心焦啊。”
司马安神色坚定地:小莫,我不管想什么法子,都要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