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声,一枝利箭破空飞来,直直射向李农的后心,那袭墨色长袍随着李农的动作轻摆,泛起一道水墨将那利箭挡下,水墨蔓延整根箭身,箭头转了个方向,也不见有人开弓就那么劲射而去,片刻之后李农身后百米处的一座三层楼屋中,在那第三层,有窗碎,有人死。
李农一身墨色长袍,在这夜色里行走在望丘国国都之中,如风。他提着剑,于那八街九陌中杀着人,如麻。
淡淡月光下,李农的影子被拖的极长,又瞬间消失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之间,隐于黑暗之中。
距离那千岩万壑的群山之中,那长达七个时辰的追逐杀戮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在这十天里面,天下各族皆不甘寂寞纷纷而动,各路势力的探子纷纷而来进入望丘,伺机而动。而作为望丘的国都,更是鱼龙混杂,短短几天之内,也不知道多了多少心怀叵测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城中央的那座宫殿之内,等待着望丘那位年轻的国主将做出如何抉择,是战是降。在他们眼中,望丘这一传承,现在已经走到了末路。不管这个传承曾经如何的古老如何的辉煌,随着老国主与国师苏木的逝去,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海族四方海域素来不合,却因为有着海族大祭司的存在,四海一直只是通过年轻一辈对决分出个高低上下,并没有举族攻伐的战事,四方海域那些曾经的王都作为各自的底蕴一直存在于世,除非大限来临之际还无法突破就此身死,少有战死的王。
世间通灵的生物,不论是人还是妖魔鬼怪,在各种利益资源面前,都是无法相互理解的。
而其中,人族,将这句话演绎的淋漓尽致。不论是生存在那荒莽群山的险峻峥嵘,还是那极西雪凝之地亦或那片空寂的荒原之上的各族纷争,远远没有人类诸国来的残酷、血腥!
人类诸国的底蕴也在那万古厮杀之中,消失殆尽。但正是诸国之间这种近乎疯狂的杀伐屠戮之中,那些从尸山血海之中挣扎着活下来的强者,往往只需几人便能震慑天下各族。毕竟任何一个族群无论多么的强大,那些新生的族人都是弱小的,而这些弱小的族人,却是各族强大的根源与希望。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种族的希望被人扼杀。
人类诸国的战争,天下各族往往都不会轻易的参与。怕的,便是遇到陷入劣势一方不折手段的反扑。
现在,望丘这样一个数万年传承的古国,它的国主与国师,这个国度的两根擎天之柱,却在这十几年之中,统统折陨。新任的小国主修为尚浅,无法震慑天下各族,随着望丘国国师苏木战死于桃山氏一族的消息传出,谁也无法明了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单子到底有多重。
李农便是在这天下瞩目之际,在这望丘国国都之中,行走在黑暗里,挥着长剑屠戮着,将望丘这池水搅的愈发的浑浊,让局势愈发的扑朔迷离。
当他走过,那一具具失去了温热的尸体倒下,李农感受着那些死去之人临死之前的不甘、怨恨的神情,一直沉默着。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杀着这些人。在那天在那桃山氏一族的谷内,那简朴的石屋之中,为什么会答应望丘国国师苏木和桃山氏几位族老的请求。
答应他们在那莽山之中与那素衣少女以及一众灰衣人演了那场戏,布了这个局,然后来到这里,挥着长剑,看着这些人流着血,丧了命。
素衣少女答应是因为好玩,那李农呢?
............
曼罗国,前任国师麻四丫闭关所在的幽竹林前,一个少年身穿白衣在竹林之前舞动着长刀,一只黄鸟“吱吱喳喳”的叫着,在少年边上上下飞腾,随着鸟鸣声,地上随处可见的竹叶带着元气波动急速射向那白衣少年。
少年手中长刀大开大阖,刀上所刻睚眦随着刀身挥舞,散发着丝丝戾气。刀锋所过,那些竹叶皆断成两片,被那戾气一侵染,就此化为粉末。
这白衣少年,赫然就是之前那一人一刀闯过曼罗国国都守卫,进入曼罗国国师麻四丫闭关所在之地,一夜过后身边多出一只小黄鸟被那曼罗国国主封为新任国师的黑衣少年,楚狂。
此时的楚狂正在与小黄鸟对练,一大一小极不成比例的身影却斗了个旗鼓相当。
在这竹林边上的那座石屋下,两道身影正看着楚狂和小黄鸟。其中一人是个老者,身材高大,麻布衣裳,长髯飘飘,仙风道骨,便是此地的主人,曼罗国前任国师麻四丫。另外一人是一威严的中年男子,头戴王冠,衣领上绣着几朵曼陀罗花。
这中年男子就是这曼罗国的国主,因望丘大变,天下纷纷而动,他来此向麻四丫要一个决定,是不去关注此事还是如其他势力一般前去获取一份利益。
曼罗国国主并没有想过要去帮望丘,他望着眼前的魁梧老人,曼罗国正是因为他的存在而强大于世间。同样的,能帮望丘的,也只能是望丘自己,若是那望丘国国主没有身死,反而也踏入了显圣之境,那么现在谁敢招惹望丘半点?就是那国师苏木若是没有身死,也不至于落到现在即将亡国的地步。
望丘将亡,是大势所趋,无人可以阻挡。除非......那已死的两人有人活着出现并展现出显圣风采......
想到这里,那曼罗国国主似是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住了,想着若是真如他脑子冒出的念头一般,那这得坑多少人?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一个惊天杀局,坑的不是那一个两个。为了不出纰漏,连望丘国的小国主都不知道苏木还活着,而桃山氏一族,知道的也仅仅是几位族老以及现任族长邓中为几人。其他一应事物,全拜托给了李农和那素衣少女,为的就是确保万无一失。
麻四丫站在石屋前,抚着长髯,闭目想着什么。良久,他睁开双目,眼中闪过一份决绝,似定下了什么。他将在竹林边上与小黄鸟对练的楚狂。
麻四丫望着眼前这一身白衣的清秀少年,感受着他眉宇间逼人的傲气,眼角那几尾皱纹随着笑颜挤在一起:“楚小子,这次望丘之事情,就由你和小黄鸟代表曼罗国去一趟吧。”
“望丘?”
“不错。怎么,怕了?”麻四丫那张方正脸上那深邃的双眼中露出几分玩味:“放心,不说你家老祖,就是单单凭我麻四丫三个字,也没人敢仗着修为一巴掌拍死你。”
楚狂闻言,清秀的脸上露出莫名的神色,鼻尖几粒雀斑在那神色中格外耀眼。那是一种想笑又被强力抑制了笑容而扭曲的神情。楚狂撇了撇嘴,低声喃喃自语:“取了这么个名字,还这么洋洋自得的估计整个天下也就你一人了,换成小爷我,早就躲深山老林去了,哪像你个老不休还叫的这么大声......”
虽说是喃喃轻语,也不知怎的声音的确很轻,却传的很远,自然让麻四丫与曼罗国国主听了个清楚。小黄鸟朝着楚狂“叽叽喳喳”的叫着,曼罗国国主闻言转过头,望着天空,不过从那一抽一抽的肩膀足以看出他忍的很辛苦。
一道气息兀然降临在楚狂身上,如上次一般,气息过后,楚狂全身僵立,口不能言,眼不能动。
一根棍子出现,重重的打在楚狂的屁股上,一下两下......
小黄鸟的叫声愈发的欢快响亮,那曼罗国国主终于无法忍住,笑出了声......
............
茫茫大海之中,那座被白光完全笼罩的奇异小岛之上,银尘向着诸王讲着望丘之事,这方海域诸王口中的大祖听完银尘所讲之后,又像银尘问了几个问题。银尘一一回答,老人思滤片刻,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连说几声有意思。
............
空寂的荒原之上,几位荒人部落的首领一起恭敬站在一道身影之后,那道身影周身弥漫着白雾,浑身散发着与这片一望无垠的荒原一样的寂寥。
良久,那白雾之中传出一道声音:“你们几人将各自的族人安排一下,然后随我去一趟望丘,助望丘一臂之力。”
几人闻言皆皱起眉头,其中一人拱手说道:“先知,那望丘国国主与国师皆已身亡,我们......”
白雾中的人呵呵一笑,笑意满是嘲讽,“谁告诉你那苏木死了?”
“先知,难道苏木没死?”
白雾中的那个身影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若非这片荒原之上有长生天庇佑,恐怕我也如望丘国国主苏一笑那般在显圣之际死在不详之中......”
几人闻言,眼中露出惊恐,他们自然知道当修士踏入显圣之际便会出现种种不详,将修士抹杀。但却是第一次听人提起,这简单的话语落在他们耳中,是无穷的杀机。
幸运的是,如海族有一位大祭司坐镇那大海无涯驱除着不详,这片荒原之上同样有着一位长生天镇守一方!
............
极西雪凝之地,一只雪鹰展着双翅在风雪之中翱翔,飞上一座万仞雪山,一声长啸,落在一名盘膝闭目的独臂人肩头。雪鹰银钩般的尖喙在风雪中闪烁着寒光,一开一合间似在诉说着什么。
独臂人睁开双眼,起身望着自己的断臂,眼中满是狠厉。
............
望丘国国都之中,李农一身墨色长袍,在夜色里,如风。长剑挥舞,沉默中收割着条条人命。
望丘之外,惊雷已起,天下为之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