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门口衣香鬓影,诸位嘉府小姐除了卧病在床的昭蕙之外,悉皆过来拜见太夫人。
花羞随在最后,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她一心想嫁给施耘天,却与目标擦肩而过。
今天昭雯最高兴,得了嫡母的许诺,感觉自己几乎就是准侯爷夫人,所以她精心打扮一番,雪白的短上襦刺着大幅的桃花,下面配着淡粉的折裙,单凭服色就在诸位姊妹中鹤立鸡群,更应景的在外面罩了件丹云纱的褙子,那纱薄如蝉翼,里面的桃花朦朦胧胧煞是好看,堕马髻娇俏又略显feng骚,长及肩头的珍珠步摇泛着莹莹之光,粉唇桃腮,细眉杏眼,走一步薄纱摩擦衣裙之声窸窸窣窣,既动人又动听。
昭雯不仅仅在穿着上耍了心计,位置上也算计,不与貌美的花羞和七小姐昭然同步,却拉着一贯朴素的昭清和一贯中性的昭君,两姐妹把她夹在中间,愈发把她衬托得艳光四射。
“姑娘们,还不过来拜见太夫人。”
嘉太太一声喊,众位姑娘齐齐给太夫人施礼,昭雯率先上前,朝太夫人翩翩而拜,姿态刻意,言语用心,问好之后竟然还道:“太夫人最近身子可大安了,上次见您时似乎有些微喘。”
太夫人眉毛一挑,很是意外,这姑娘如此细心,还记得上次见自己的事,连说:“好了好了,那几日天冷,人老了,难免气息不匀。”
昭容一直无缘人前出现,今日得了机会也想露露脸,刚准备过来拜见太夫人,却听昭雯又道:“太夫人畏寒,这是体虚之症,不如改天我给您做个药膳,好吃又治病。”
俗话说官不打送礼的、人不拒好听的,太夫人就有些欢喜了:“你还会做药膳,难得。”
昭雯谦虚道:“雕虫小技,只要太夫人喜欢。”
两个人聊了半天,一副别人不容置喙的架势,后面的花羞知道昭雯心里所想,看太夫人被昭雯哄的满面笑容,花羞秀眉微蹙,沉吟片刻,上前道:“四姐姐琴棋书画针黹女红了得,厨技也不在话下,但从来不知道四姐姐还会做药膳,何妨说来听听,那进补的药膳怎么个做法,让我们这些门外汉见识下。”
昭雯不知是计,被花羞一顿吹捧得意道:“从选料到熬制何其复杂,说了你也未必能懂。”
花羞很是执着:“说说何妨,让我开开眼界。”
昭雯偷窥了下太夫人,发现她也非常有兴趣的样子,为了讨好太夫人,点头:“就说给你听,最好的当属青蒿老鳖汤。”
接着,她就细述这青蒿老鳖汤的做法,比如老鳖一只,青蒿多少,生地多少,知母多少,干桃花多少,丹皮多少,黄芪多少,大火多长时间、文火多长时间,说的非常细致,大家听得非常认真,嘉府人认真是之前不晓得昭雯居然还会做药膳,唯独她的婢女紫裳明白她这是现学现卖,昨个才找的书看,当然是为了应对太夫人今日的嘉府之行。
所谓言多必失,花羞之所以让她讲就是想从何处找到纰漏之处,当她刚刚开口,花羞已经胸有成竹,只等她滔滔不绝的讲完,只等众人都不住叫好,花羞踟蹰着,算计表姐于心不忍,她想嫁给施耘天也没什么错误,可是自己要救父亲非施耘天莫属,该怎么办?
彷徨之际,突然发现太夫人眉头拧起,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却被花羞及时捕捉到,那分明是不耐烦的样子,既然太夫人不喜欢昭雯,如此就无所顾忌了。
昭雯正等着太夫人夸赞,却听花羞道:“这个药膳的做法刚刚来时的路上四姐姐你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你还说太夫人面色无华大概是胃虚所致,所以要把青蒿换成糯米,胃虚之人切忌青蒿,但糯米有暖胃的作用。”
昭雯何时说过?昭雯当然没说过,花羞这样讲是不想开罪表姐,但仍然起到她所期望的效果——昭雯懵了。
因为不懂医术,所以昭雯也不懂各种草药甚至粟米对病人有益还是有害,囫囵吞枣的学了几种药膳,没想过青蒿对胃虚之人有害,更看不出太夫人面色无华而代表胃虚,因此,她愣了愣,究竟还是个伶俐人,知道随机应变,急忙附和道:“不用表妹提醒,我记着呢。”
然而就是她这短暂的发愣,太夫人何许人也,已经尽收眼底,明白她根本不懂什么药膳,不过是在自己面前卖弄,心里有些厌烦,转头看去花羞,感叹,这么个才貌双全的姑娘为何就是煞女,可惜可惜实在可惜。
她不适合嫁给自己儿子,太夫人还是非常喜欢,招手对花羞道:“过来。”
花羞提了提裙子,谨慎的近前一步。
太夫人端量了下,见她穿着竹青色交领比肩上襦、牙白色孺裙、藕荷腰封、蓝色宫绦,打扮简单清丽,一如既往的内敛。
“你懂草药?”
花羞不知该如何回答,说懂,怕惹昭雯甚至舅母生气,说不懂如何让太夫人喜欢,太夫人不喜欢如何能嫁给施耘天,不嫁给施耘天如何能救父亲,想想道:“幼时体弱,寄养在郢地神医温老夫子家里过,耳濡目染略通一些。”
对于温九重太夫人早就如雷贯耳,普天之下他的医术能企及者甚少,当今皇上一直想把他召入宫里进太医院供职,只是温九重一再托病不肯入仕,皇上也知道他闲云野鹤惯了,所谓的病是装疯卖傻,有心责罚他又不舍人才,此事正僵着,还没有个解决的办法,这些太夫人了如指掌,所以得知花羞算是师从温九重,满面欢喜,再问:“那么我这胃虚之症该如何治疗?”
花羞道:“四姐姐刚刚给您说的药膳非常好。”
昭雯刚想开口,太夫人手一挥制止她,然后继续问花羞:“你说来听听。”
花羞看了看舅母,探寻自己是否可以说话,这就让太夫人心里愈发喜欢,女儿家就应该惜言如金就应该尊敬长辈。
嘉太太满心不悦,却也无奈道:“太夫人问你话,好生回答。”
花羞恭恭敬敬的:“谨遵舅母之命。”
她对太夫人屈膝一礼道:“其实,您这不是病,所以无需论为症,就是偏食所致,您平时一定只**米细面,胃口就像人需要锻炼,寒窗苦读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而像侯爷那样常年习武的人却能力拔山气盖世,特别是他的臂力过人……”
说到这里故意一副失言的样子,顿了顿改口道:“您可以试试吃糙米,若是觉得难以下咽,换个做法,既锻炼了脾胃又好吃。”
锣鼓听声听话听音,太夫人已经感觉到什么,注意力从药膳上转移过来,讶异的问:“你如何知道侯爷他臂力过人?”
嘉太太急得差点站起,她明白花羞说的定然是那天昭蕙要跳崖之事,于是点拨道:“女儿家,怎么好对侯爷评头论足。”
花羞垂头想退后,太夫人不依不饶的追问:“你和侯爷私下里见过?”
花羞眼神凝住,犹豫一阵然后摇头:“怎敢打扰侯爷,是因为侯爷威名赫赫妇孺皆知,我想大概,大概就臂力过人。”
太夫人将信将疑,并不刨根问底,看得出花羞对嘉太太很忌惮,此事的内里还需去问儿子,于是掉转话头询问花羞粗粮细作的方法。
听花羞说完继续感叹,这姑娘会织布懂雕刻更兼医术和厨技,幻想花羞和施耘天站在一起那才叫郎才女貌,可是,她为何是煞女?又一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