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你跟我说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比较让人难以接受的。”孟长风淡淡说道：“就算你有万般理由，那些天怒人怨的事你还做了，只凭这些就足以让你死上一百次。”
“我从来都没有为我自己脱罪的想法，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到最后又会得到什么下场。”墨允一如既往的笑，“我只是想让我的女儿正常的活下去。”
孟长风陷入了沉默，罗天和司徒甹互相对视一眼都不敢出声打扰，他们知道这个决定对于这位无恩门首席弟子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将是他要背负一生的责任与命运，他们不敢对此指手画脚。
“斩仙居处于天剑山最高处的山崖边，具体高度为三千七百二十二丈。跟墨宗主讲的不一样，斩仙居其实有三条入口，只不过另外两条都已经被封禁不得打开，其中距离斩仙居最近的居所是在山腰处的无恩门内门，高度为二千一百六十五丈，现在通往斩仙居唯一开放的道路就要途径于此，山道自山腰处盘旋而上，长度大约为一百四十五里。斩仙居前方的山崖是避尘剑阵的所在地，掉下去的人基本可以确定必死无疑。”孟长风缓缓开口，以他的性格竟然真的相信了墨允说的话，并对几人阐述了堪称无恩门最为机密的情报。
“无恩门三大剑阵之一的避尘剑阵竟然就停滞在斩仙居之前，实在是出乎意料。”墨允笑着摇了摇头，“假如说有人在斩仙居山崖之下事先埋伏好用以探查，有没有这个可能？”
“当然有，只不过一旦发生意外，那个人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将荡然无存。”孟长风说。
“所以我推测在谈话发生之前陈剑仙绝对会彻查天剑山的每一个角落。”墨允缓缓地说，“而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第一，窃.听他们的对话，‘恶’接下来的计划很有可能会就此坦白。第二，趁着那个老怪物就处于斩仙居之上彻底斩杀他！”
“说说你的计划。”罗天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他没有去问墨允要怎么杀掉一个只以傀儡之身前来的人，既然对方敢说出这样的话必然就有相应的手段。
“首先我们必须要将人埋伏在斩仙居山崖之下，这件事有些麻烦。无论是‘恶’还是陈剑仙都是警惕到极致的人，能在一位皇玄境玄者的探测下完全隐蔽气息更是非常人所能达到。”墨允扭头看向孟长风，“所以我们需要孟首席的帮助才能达成条件。”
“就不能去派你手底下的人？”司徒甹问。
“我们的人对无恩门太过陌生，而且就算是最专业的杀手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也不可能躲过陈剑仙的探测。”墨允说，“只有孟首席才能达成这一步。”
“我既然说出了这些话，就代表我已经踏上了你们的贼船。”孟长风的神情还算比较轻松，“想要避开门主的探测可以说几乎不可能，不提她皇玄境巅峰的修为，除此之外她也是无恩门最强大的杀手刺客之一，就连想要伏杀她的影皇到最后都铩羽而归，唯一的方法就是这个人是她信任的，这个人只能是我。”
“好，既然人选已经敲定，那如何窃.听就要好好斟酌一下了，他们在谈话时必然会散开隔音结界，更别提山崖下距离斩仙居还有一段距离。”墨允转头看向司徒甹，“不过据我所知，司徒公子可是青鸾城司徒家四长老的子嗣，对于阵法的研究甚至还要高于剑道。”
原本司徒甹还在依依不舍的嚼着最后一个包子，骤然听到事情扯到自己身上有些惊慌，他嘴里甚至还含着一大半的肉包子，因为咽的太急那张剑眉星目的俊脸被憋得通红，罗天面无表情的给他递了一杯茶，前者手忙脚乱的接过一口饮尽，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嗝……方法……方法还是很多的，比如用挽天丝。这种丝线极其之细，足以钻入一道高阶的隔音结界中，说话的声音会令挽天丝产生轻微的震动，这时再以玄力凝聚在挽天丝尾部细细倾听，还是可以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的。”司徒甹打了一个豪爽的大嗝，“但是这个方法需要有人事先将挽天丝埋在两人附近，而且在尾部倾听的人也必须要信得过。”
“看来除了我之外，已经别无他人了吧。”孟长风说。
墨允手指轻敲桌面，然后骤然停止：“这个计划可行。”
“既然埋伏在山崖下的人选已经敲定，接下来就该谈论第二件事了。”罗天看着墨允的眼睛。
“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陈剑仙也许会被‘恶’说动，所以她有可能会成为我们的敌人。但无论如何‘恶’都是我们的第一目标，因为他太过强大太过狡诈，永远都有全身而退的办法。”墨允缓缓地说，“只有在斩仙居的时候，我们才有机会。”
罗天司徒甹和孟长风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在罗天正面遭遇了‘恶’之后，这个人带来的恐惧感已经渐渐蒙上了他们的内心，那种鬼魅般的举止已经超越了人类所有的常识，人们真正畏惧的不是强大而是未知无法理解的东西，比如死亡和鬼怪。
“通往斩仙居的道路只有一条，所以在山路口和内门下山之地我希望你们可以分别看守那里。”墨允说。
“他们要秘密见面，天剑山还能有人存在？”罗天问。
“天剑山当然不会有人留下，而且他们很有可能会散开阵法彻底阻绝他人进入。但是执法堂直属于无恩门门主管辖深得信任，清场和巡逻工作必然要经他们的手，所以你们必须要趁此机会留在里面，这就需要孟首席安排一下了。”墨允看向孟长风微微颔首。
“事情都要我们去做，那你要干什么？”罗天看着墨允。
“恕我直言，就算现在的‘恶’已经到了最虚弱的时候，但我并不相信在座的各位可以真正杀了他，更别提出现在斩仙居的人只是一具傀儡。”墨允神情淡然，“你们的任务只是确保这次出手的万无一失，竭尽所能的把他逼入死角，最后砍下他头的人只能是我。”
司徒甹一听这话倔脾气就要上来，可一想到对面这人的身份地位还有实力委实不是现在的他可以触及得到的，也就只能默默地咽下这份不甘心。
“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人，负责山路最上的堵截工作。”墨允看向罗天，“就算以我的所见所闻，同境之中你的近身爆发能力也可算首屈一指，而且你有近距离接触过‘恶’的经验，只有你可以胜任这个任务。”
罗天沉吟半晌后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去做，只是这个位置太过重要，以我现在的实力看守山道口会有风险，之前我跟他短暂交过手，那种绝对的力量与速度太难捉摸，甚至在不使用玄力的情况下就足以媲美辰玄境玄者，到时候也许我只能阻止他三息时间，而且还要面对一个未知的陈剑仙，这样的重任我担待不起。”
司徒甹耸了耸肩没说什么，在如今这种时候就是要实话实说，一味地逞能无疑是最愚蠢的行为。
“罗公子，幸会，其实我一直都在期待着能与你见上一面。”墨允盯着罗天的眼睛，微微一笑。
罗天咽了咽口水，刚刚他就觉得墨允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了，之前他只是单纯的以为可能是自己长得太帅了，可现在细细一想这位大名鼎鼎的邪傀宗宗主不会有龙阳之好吧？！性取向这东西，在常年的压力和扭曲之下变个模样也不是什么太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我喜欢你的眼神，你的眼神让我恐惧而敬畏。”墨允接着说。
“您实在是太抬举我了，我这眼神从小就被说没什么生气懒懒散散的没有精气神，您是不是看错了？”罗天赶紧摆手，能让墨允拍他这么一记马屁他也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你的眼神不是懒散，而是无情和躲藏。”墨允慢悠悠地说，“因为在你的内心深处认为，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无趣了，无趣到根本没有能让你露出那种尖锐眼神的机会。也许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你才会真正的露出本性，第一是杀人的时候，第二是你真正愤怒的时候。”
罗天愣住了。
“我很期待你能露出那种眼神。”墨允紧紧盯着罗天的眼睛，就好像在他对面的是什么绝世美人一般，“我想，那必然会是无可匹敌的诸天之怒。”
墨允的眼瞳幽深而明净，仿佛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飘起的圆月，看着那双眼眸的人无疑会生出些许自惭形愧的感觉。罗天渐渐觉得有些尴尬，撇过头看向窗外。
他不懂墨允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的确是在隐藏一些东西，但什么觉得人间了无生趣看破红尘的感觉……他自问自己还没达到这种境界，他只是一直在远离而已，远离人群远离争端远离世界，他一直都在扮演着一个懒散老实又无欲无求、看起来就是个混日子的废物的这种人。
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些讨厌那样的自己，那个妄自尊大、目空一切、身份尊崇、却又无能为力的失败者。
他讨厌当一个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