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夏文化中,龙是一种特殊的“动物”,它“生活”于悠久的东方古国的历史长河里,并几乎“出没”于任何历史阶段。当然,现在没有人相信龙的存在,今天比较公认的对龙的起源的认识是基于闻一多先生在《伏羲考》中所说:“龙的基调还是蛇”[1]即龙是蛇加上各种动物而形成的:以蛇为主体,再赋予其兽类的四脚,马的毛,鬣的尾,鹿的角,狗的爪,鱼的鳞和须。但是古人可并不这样看。
1.关于龙的描写
1).关于龙的最早的文献可能是《周易》,它将龙按所在环境和形态分成“潜龙”、“飞龙”、“田龙”、“渊龙”及“亢龙”等种类,并用以判断吉凶祸福。由此可见,早在《周易》之前,华夏先民,应该对龙有了较多的“认识”。
2).对龙的属性做出最本质概括,为历代人所公认的关于龙的文字是《管子?白心》中的一段话:“伏暗能存而能之者,蓍龟与龙是也。龟生于水发之于火,于是为万物先,为祸福正。龙生于水,被五色而游,故神。欲小则化如蚕蠋,欲大则藏于天下,欲上则凌于云气,欲下则入于深泉;变化无日,上下无时,谓之神。”可以说以后历代对龙的演绎,均未超出管子诠译的龙之神韵,尤其确立了中国文化中,大丈夫,人中龙,能屈能伸的内在特质。
3).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中说:“龙,鳞中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保持了管子描绘的龙之神而又具体地将其列为“鳞中之长”,关于其“生活习性”的描绘也有突破。
4).《广雅》对龙按形态予以分类:“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
5).唐代段成式撰写的《酉阳杂俎》中鳞介篇说:“龙,头上有一物如博山形,名尺木。龙无尺木,不能升天。”如此细节描写,真象轻轻松松在说猪马牛羊。
6).明代陆容所撰《菽园杂记?卷二》,有关于龙的有趣“记录”:
“薛主事机,河东人。言其乡人有患耳鸣者,时或作痒,以物探之,出虫蜕,轻白如鹅,翎管中膜。一日与其侣并耕,忽雷雨大作,语其侣曰:‘今日耳鸣特甚,何也?’言未既,震雷一声,二人皆踣于地。其一复醒,其一脑裂而死,即耳鸣者也,乃知龙蛰其耳,至是化去也。戴主事春,松江人。言其乡有徫生者,手大指甲中见一红筋,时或曲直,或蜿蜒而动。或恐之曰:此必承雨濯手,龙集指甲也。徫因号其指曰赤龙甲。一日,与客泛湖,酒半,雷电绕船,水波震荡。徫戏语坐客曰:‘吾家赤龙得无欲去邪?’乃出手船窗外,龙果裂指而去。”
7).1780年出生的郑复光,在其1842年刊行的著作《费隐与知录》中虽然已经知道:“龙之行雨西说所无”,但仍讲:“龙飞于天如鲤乘雾飞亦理可信也。殆其性与阴云相习或乘云游戏空中而具大神力能摄地面一切湿气上升,因成大雨,理或有然。若世俗所云取水于地行雨于天非愚所敢知矣!”大名鼎鼎的郑氏,虽对世俗关于龙的说法有所疑但仍未能断言无。
在中国的古代典籍文献中关于龙的文字,还有许多。象极具唯物主义思想的荀子,在其名著《劝学第一》中也曾自然讲出:“积水成渊,蛟龙生焉。”
2.关于龙的地位
据说“著名学者闻一多曾经说过:龙是中华民族发祥和文化肇始的象征。”[2]遗憾的是本文作者没能寻得闻先生之《伏羲考》。但从历史文献记载看龙的形象,神则神矣,但也有邪恶一面的历史记录,也有地位不甚尊贵的档案。
1).《大戴礼记?五帝德》中说:“顼乘龙而至四海”,“帝喾春夏乘龙”。可见龙乃“五帝”之坐骑也。
2).《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载:“古者畜龙,故国有豢龙氏,有御龙氏。”可见龙如同牛马乃“畜类”。
3).《南部新书》云:“龙之性猛而畏蜡,爱玉及空青,而嗜烧燕肉,故食燕肉人不可渡海。”可见龙是生活于海中残凶的食肉动物。
4).《淮南子?精神》篇写得最为传神:“禹南省,方济于江,黄龙负舟,舟中之人五色无主,禹乃熙笑而称曰:‘我受命于天,竭力而劳为民。生,寄也;死,归也。…’视龙王爷犹蝘蜒,颜色不变,龙乃弭耳掉尾而逃。”禹虽不会御龙术更不会屠龙术,仅以一腔人之正气即大溃黄龙。快哉!
5).晋代王嘉撰梁代萧绮录之《拾遗记?卷三》录曰:“夫因气含生,罕不以形相别。至于比德方事,龙马则同类焉。”龙仍为“畜类”。
6).晋代干宝撰《搜神记卷六》曰:“周烈王六年,林碧阳君之御人,产二龙。”
还有:“汉惠帝二年,正月癸酉旦,有两龙现于兰陵廷东里温陵井中。至乙亥夜去。京房《易传》曰:‘有德遭害,厥妖龙见井中’。又曰:‘行刑暴恶,黑龙从井出。’”类似记载书中还有多处。
7).当然也有明确为龙正名者。如明陆容在《菽园杂记卷十五》中说:“江西山水之区多产蛟,…云蛟状大率似龙,但蛟能害及人畜,龙则不然。龙能飞,且变化不测,蛟则不能也。”但更多文献认为蛟即龙之一种:龙有益能飞者为应龙,无翼而有角者为蛟龙。
由这类关于龙的文字再将龙演绎成神明,恐有难度,再言华夏子孙为“龙的传人”恐也颇不自然。从历史上看,认为龙有明确内涵或象征意义的看法恐难成立。《史记?高祖本纪》称刘邦“隆准龙颜”,龙的地位从此才日益尊贵。但也未能尽掩他说。“龙”往往是“神”而模糊的多意的。这也不难理解,在一个农业国家,风雨之主宰者当然重要。风调雨顺,万民谢之。然而也有大旱与大涝等灾难,这不能不让人们产生对龙的怨恨与不满,从而演绎出孽龙的概念。民间“一龙涝,多龙靠”之说与“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道理相同,可见龙性与人性无大异。依“地下驴肉,天上龙肉”之说,龙之神无非在“天上”,但不过龙在天上,如地下之驴尔。韩愈在其《杂说》中关于龙的思索很有道理。“龙嘘气成云,云固弗灵于龙也。然龙乘是气茫洋穷乎玄阴,薄日月、伏光景、感震电、神变化。水下土汩陵谷。云亦灵怪矣哉!云,龙之所能使为灵也,若龙之灵,则非云之所能使为灵也。然龙弗得云,无以神其灵矣。失其所凭依,信不可与。异哉!其所凭依,乃其所自为也。易曰:云从龙,既曰龙,云从之矣。”说这段话有意思在于唐代的韩愈已从思辩角度险些揭去龙之神灵的化皮:云非灵,龙无云不灵,龙何灵之有?然而他终又回到了“易曰”;还在于对于学习物理的人,如将龙与电荷等粒子对应,将云气与粒子的波场对应,则韩公思想是否几近于一个场论物理学家?相似的模型超越了历史的局限。
3.龙的起源
闻一多先生“龙的基调还是蛇”之说几乎得世人之公认。但文献[2]认为“闻一多先生的这个解释应该说是对后世尤其是宋代以后已成定式的龙的形象的概括,而不适用于早期的龙。”理由是在红山文化中出现的玉龙与玉猪龙与闻先生的描述相比,更具原始性,更简洁,更似单纯的蛇或猪。但我们认为这未对闻先生之说有什么冲击。远古各氏族一般均有自己的图腾,在氏族之间冲突兼并与融合中,其共同的图腾就会在一定程度上合原来各自而为一,当然有些小氏族的图腾可能就没有得到这样的礼遇,否则龙会更加复杂,不只“角似鹿,头似驼,眼似鬼,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3]
我们认为这种龙的起源说较之其他“虹之说”(见文献[3])、神灵说、观念形态说[4]等更加合理自然,据研究早在6000年前的“濮阳龙完全具备了后世之龙的基本特征。”[3]
参考文献:
[1]王楠毓:龙:由图腾崇拜到皇权象征.安阳师专学报1999(1),108.
[2]杜金鹏、杨菊华:中国史前遗宝.上海文化出版社2000.25;26.
[3]转引自刘顺安:从古代文物谈龙的产生、发展与古代文明,史学月刊,1999(3),20.
[4]万洪瑞:中华民族的精神母题和文化标志.濮阳教育学院学报2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