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言打完电话,慢慢放下手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少琛,我说……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荣少琛收回目光,淡声提醒:“你热心过头了。”
“我只是想让她安心待产。”
“是吗?”
“不然呢?”
季泽言边说边绕过来,站在荣少琛的椅子边,靠着办公桌小声问道,“绻绻她昨晚真的喝醉了?”
“嗯。”
“真的?”
见他眼里泛着异样光泽,荣少琛面色微沉:“你希望她喝醉?”
“不是,只是我觉得如果她是为我喝醉,那就说明她心里其实还有我,是不是?”
“她不喜欢的玩具被拾荒的捡走,心里有点失落很正常,但不代表她会把那玩具要回来。”荣少琛毫不客气地泼冷水。
“有失落感那也表示她在乎那玩具。”季泽言双眸微黯,“我以为她现在根本不在乎我。每次和她在一起时,那种无形中不可逾越的距离感真的让我很压抑。”
“但她说,”荣少琛顿了顿,还是出了声,“你们之间已是过去,她祝福你。”
“不!”
“她准备换人负责与我们公司合作的项目,等会儿她会专程过来和我解释这件事。”
季泽言双唇微颤,却说不出一个字。
“如果你想和她谈谈,我留时间给你。”
季泽言仍没吭声,只是慢慢坐至沙发前坐下,痛苦地将双手插进头发中。
荣少琛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拍拍他肩头,沉声道:“逃避无济于事,面对现实吧。”
“我放不下。”
“因为你不想放下,所以放不下,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
季泽言摇摇头,目光凄楚:“她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从第一天和她在一起时,我就下定决心要宠她到老,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自从午夜酒吧那件事以后,我再也没去过酒吧,我甚至还戒了酒。我极力约束自己,就是想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不能再犯错。我知道错了就是错了,无力改变,可是我真的想弥补,想用一辈子对她好来弥补,为什么她始终不肯给我一次机会?为什么?”
“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如果今天和绻绻面谈,她一定会要我彻底放手!少琛,我真的很爱她,很爱很爱她。”
“感情是双向的。”
“我知道,我……”
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老板,苏小姐来了。”
荣少琛看了季泽言一眼,应道:“让她进来。”
“好的。”
门随即开了,苏绻绻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不过当她看到季泽言也在时,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你们谈谈。”荣少琛起身出去。
“少琛哥,我之前说的事……”
“按你说的定。”荣少琛说罢,将门带上。
“绻绻……”季泽言站在苏绻绻面前,痴痴地看着她。
此时的苏绻绻脸上化着精致妆容,一头大波浪长发自然披着,身着恰到好处展现身材的香奈尔女装,显然无比干练,又女人味十足,与之前去见景笑甜时的神情完全不一样。
“季总,有话请直说。”她微微仰头回应季泽言的目光,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势。
“绻绻,我想向你解释我和景笑甜的事。”
“孩子都有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季泽言垂眸:“这件事是我不对,我……”
苏绻绻打断道:“我有感情洁癖症,就算你们之间没有孩子,我也不一定能接受你,现在还有孩子,我们之间就更不可能。趁我对你还没有厌恶到极点,请离我远一点儿,要不然曾经的爱就变成了现在的恨!”
说到这,她双眼已蒙上一层雾气,为了不让泪水掉下来,她将脸仰起45度角,不停地眨着眼睛。
季泽言见状无比心疼,拉着她的手求道:“绻绻,你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后半辈子将如何熬过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一定会用毕生……”
苏绻绻猛地甩开他,哽声质问:“你能让那件事不曾发生过吗?你能让孩子不曾有过吗?你能让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可以忽略这些事,但是我做不到!做不到!你听清楚没有?”
季泽言一时哑言,沮丧地望着她转身而去,不想她走到门边又顿住脚回头,他精神陡然一凛,重新燃起一线希望。
“以后看到我请喊我苏小姐,绻绻的名字不是谁都能喊的。”
苏绻绻说罢,决绝而去,留下季泽言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她甩落在他胳膊上的泪水。
“泽言?”荣少琛进来,目露关切地看着他。
季泽言缓缓抬头,神情无比落寞。
“陪你喝喝酒?”
季泽言苦笑着摇摇头:“让我一个人静静。”
荣少琛拍拍他肩膀,一时无话安慰,见他快步往外走,马上问道:“去哪儿?”
“随便走走。”
季泽言头也不回地出去了,荣少琛目前他离开,走至办公桌前慢慢坐下,目光落至桌上苏绻绻放的一叠资料,眼神有些复杂。
*
季泽言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四起的微风吹在身上竟然带着几分凉意,他放眼望去,正好一片飘落的树叶从头顶飞旋而过,静静地落在他的脚边,他才发现,容易让人徒增伤感的秋天来了。
一阵救急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他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荣恒医院。想起自己曾经三天两头往这里跑都是因为苏绻绻的嘱咐,他的脚便不由自主地迈进了医院,熟门熟路地来到了苏缱缱的病房。
曾经他和荣少琛一样,对于小太妹式的苏缱缱均是不屑一顾,每每都是碍着苏绻绻的面子,才让她混入他们的圈子。如果不是她成了植物人,只怕到现在他也懒得和她多说一句话。
只是今天,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孩很亲切,亲切得想和她一吐为快。
失去了最爱的女人,他觉得自己已形如槁木,心如死灰。虽然说生活总得继续,可是未来的天空完全被阴霾笼罩,真的让人迷茫得不知所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真的很难过,我真的很爱绻绻。”眼前只有一个毫无知觉的植物人,季泽言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每天晚上,无论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绻绻的样子。你知道整宿整宿无法入眠、心口总像被大石块压着的滋味吗?”
“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我不能怪绻绻,只恨自己当初不自重,没有好好珍惜她。我对不起她。”
他第一次没有束缚自己的感情,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也许月老给他和苏绻绻的红线只牵了这么长,此时已到尽头,因为他在苏绻绻决绝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对过往的留恋。
如果她觉得离开他是一件幸福的事,他会极力成全,纵使心如刀绞。
进卫生间洗了一把冷水脸,再出来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淡然,再次走到苏缱缱病床前,像做保证似地低声道:“你放心,我会祝福绻绻,会说服自己不要再爱她,不再打扰她,给她一个自由的空间。”
一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以致没看到病床上那双紧闭的双眼眼角滑下的泪水。
回到为景笑甜安排的住处时,已经华灯初上。
车开进院子时,看见景笑甜正站在门口张望,将车停进车库,他下车问道:“你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景笑甜小声应道。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她在等他。因为不确定他会不会来,所以她站了很久。
“起风了,注意点。”
“嗯。”见他进屋,她连忙跟上。
“今天……”
“哎呀!”
没想到他会突然顿住脚步转身,景笑甜一时收脚不住,撞进了他怀中。
“小心点。”
“对不起。”她慌忙后退一步,低头快声道歉,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面红心跳。
季泽言仿佛习惯了她不抬头说话,继续问道:“今天有没有什么反应?”
“没。”
“吃晚饭没?”
“正打算吃。”
“手能用筷子?”
“能的。”
女佣饶小凤听言马上插话道:“老板,上午景小姐的手指伤口全裂开了,白纱布都变成红纱布了。别说筷子,连调羹都拿不得呢,中午我打算喂她,她又不好意思,只端着碗喝了几口白稀饭呢。”
季泽言诧异地问道:“伤口怎么会裂开?”
景笑甜不想说苏绻绻来过,连忙找借口掩饰:“我本来想移动一下茶几,没想到……其实就中午痛,现在已经不……”
“我看看。”季泽言示意她坐下,小心翼翼地解开她手上的纱布查看。
一抬头就看到了他帅气的脸庞,那专注的目光让她痴迷,她的心再一次跳乱了节奏。
“你伤的是指关节,这几天尽量别弯曲,不过这几天也不能光吃稀饭,你本来就营养不良,如果我不在家,就让饶姐喂,再坚持几天就好了,知道吗?”见景笑甜没回应,季泽言马上看过去。
正对上他的目光,景笑甜吓一大跳,慌忙垂眸胡乱嗯哦着。
“吃饭去。”
“哦。那个,谢谢你。”
“什么?”
“笑云都和我说了。”
“不用谢,那只是我借给他的钱,要算利息的。”季泽言笑了笑,往餐厅走去。
后一句话让景笑甜略微舒了舒心,想回应他的笑容,抬头却只看到他的背影,不由得改为了暗自呲牙吐舌。
晚饭照例是季泽言喂,平常饭量很小的景笑甜吃了小半碗就想推开他的碗,他却不肯停勺子,直到撑得她打饱嗝方才罢手。
吃撑的她本想到沙发上躺躺,却被他叫住了:“吃饱了不宜立刻躺下,去院子里走走。”
于是,她来到了院子里,当然,后面还跟着那个总让她心跳加速的男人。
陪她散完步,送她回房后,季泽言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一关上门,便飞快拿出手机拨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