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从天而降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艾尔铁诺中都位于艾尔铁诺中心地带的中都城,是一座建都近千年历史的城池,尽管历史不比稷下、香格里拉这样的古城悠久,但是城内仍旧有着不少知名景点与建筑。
将近千年的漫长时光里,发生在这座都城里头的重大事迹不胜枚举,里头或悲或喜,都写满了人们的回忆。很多时候,来自外地的游客都喜欢到各个历史景点,驻足观看,看看这些从小故事中提到的地名,是否与自己想像的一模一样。
某贵族谋反失败的**残楼、某名君即位之前所住的府第、某位将军凯旋归来所经的路线……等等,当地卖店商家的店员说得口沫横飞,对造访游客细说曾发生过的种种,其中自然也包含了近期的史事,像是剑仙李煜三次杀入中都,横尸满长街的残留血迹,都是人们藉此亲近传说的知名景点。
历史事件频繁发生的一个问题,就是什么地方都有可能突然变成古迹。被饭馆招牌砸死的王子、酒醉跌死在水沟中的宰相,随着一些人们死得莫名其妙,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变成景点,而中都城内最新诞生的一处观光必游之地,便是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那原本是一个草草搭建的小吃摊子,店主是个雪特人,卖一些粗糙而不算可口的面食,唯一的优点就是便宜,附近贩夫走卒常常到此吃午饭。但在数月之前,这间小吃摊发生了异遇,某个浑身是血的剑客,神奇地出现在店里,与店老板义气相交,还把他的配剑留在店里。
没有人晓得那名剑客是何方神圣,当时店老板也没有对此在意,可是当他把沾血的长剑擦拭干净,悬挂上墙壁后,除了他本人外,那柄剑就再也不能被取下,即使是能举千斤的壮汉,使尽吃奶的力气,亦无法动摇那柄长剑分毫。
这件事情一传开来,好奇的群众一波接着一波涌来观看,一夜之间,这间小吃摊就成了中都城内的新景点,而身为店主的雪特人,靠着自身的口才,更把此转成了商机。
“这柄神剑,是来自武炼深山绝谷的斩龙神剑,上头所镶的宝石,是剑客屠龙斩首时,魔龙热血所凝结而成。这把剑啊,经历过很多任的主人,有着很多很多的故事……”
每个故事都能刺激客人的新鲜感,再次带来一批新客源。当掌握艾尔铁诺大权的旭烈兀殿下、周公瑾元帅先后来访,到这简陋小店来观赏传说神剑后,这间小店的名气更是传遍中都城外千里范围。
他们两人当然不像普通旅客那般俗气,会以一枚银币的代价,尝试自己能否摘下那柄长剑。周公瑾元帅在静静观视一会儿后,就低调地离开;旭烈兀殿下却要来酒与笔,乘着酒意,在白壁上疾笔横书。
“擅自留字,其实也不是什么上乘作为,但总比以后一堆人争着题字留名,把这里变成丑陋的签名墙,亵渎神器来得好,如今我题字在此,倒要看看哪个艾尔铁诺人敢在旁边加朵花!”
旭烈兀当时这么大笑着说话,而事情果然如他所料,非但没有人敢甘冒大不讳,把自己的字题在下任帝王之旁,甚至连宵小扒手都给予几分颜面,不来这边做案。
在这样的气氛下,大量人群频繁涌人参观,连带附近的区域都繁荣起来,对地方百姓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只是人们也常常怀疑,为什么那柄剑拔不下来?如果说是因为重量,为何又只有那名店老板能够摘下?这个不解之谜,衍生出无数的猜测与推想,但能够答出事实真相的人却不多。
“……斋天位天心意识,万物元气锁。”
坐在小吃摊的一角,妮儿看着对面墙上悬挂的长剑,说出了答案。
仔细看看,那柄长剑相当华丽,一看就知道是贵族豪门所用。长剑无鞘,透明剑刀,轻窄而薄,仿佛一根优美的琴弦,映射雪亮银光,古雅的黄金剑柄上,缀饰着一颗拇指大小的血红宝石,端地是把好剑。
妮儿对这柄剑并不陌生,她不但认识这柄剑的原持有人,更曾经和他有过几次战斗,彼此间的关系敌友难分,在得知他的死讯后,妮儿对这名剑手有着很深的哀悼。
“这就是天草莳贞先生的十字圣剑吗?”
“嗯,没有错的,我曾经和那个路痴遇过几次。这柄剑他以前珍逾性命,只有很重要的战斗才会使用,想不到……他临走之前会这么随便地留在这里。”
妮儿这样感叹着,而坐在她对面的同伴,是一名容颜秀雅,更胜于她的美人,只是眉梢一股化不开的愁绪,看来与妮儿的开朗乐观大相迳庭。
这位古典美人,是居住在白鹿洞后山,烟锁重楼的管理人~~周嘉敏。妮儿在烟锁重楼过了几天粗茶淡饭的日子,对于饮食没有什么意见,但好动的她却不耐烦于久处一地,静极思动,借口要靠外出活动,维持身心正常,邀周嘉敏同往中都游览。
周嘉敏自然婉拒,表示自己已经不愿意离开烟锁重楼,是个世外之人,没有理由再人红尘,扰乱平静的心情。不过,妮儿却不是一个说话可以讲通的对象。
“一个人的心如果当真安宁,到哪里都会安宁,非要在荒山野岭才能心情平静,那只是缩头乌龟的做法。”
妮儿不善于辩才,反倒是和兄长兰斯洛一样,擅长用武力解决事情。优秀的术者与武者,到底谁胜一着,这还很难说;不过一名不良于行的优秀术者,和武者打近身战,肯定会吃眼前亏,再加上妮儿猝起偷袭,没有对敌经验的周嘉敏一下子就被制住,让妮儿背着下山,同人中都游览。
三天之内,两人白天出发,用头纱遮掩面容,遍游中都城内的各处名胜,直至华灯初上方归,倒也自得其乐。
“其实当初我听到你们的故事,我就在想,李老二如果直接像我这么做,你们两个就会聿福快乐,不用浪费很多年时间了。”
妮儿的笑语,并没有引起对方太多的回应。周嘉敏只是用很优雅细致的动作,沏着香茗,先为妮儿倒上一杯,再替自己倒上一杯;典雅的姿态,和泉樱极其相似的仕女风范,那是令妮儿欣羡不已的气质,尽管自己是名符其实的公王之身,但自己总是像个野女孩似的,与故事书中的优雅公主差上十万八千里。
但妮儿常常感到难以理解,如果自己与周嘉敏易地而处,心里一定充满怨恨,为什么她能表现得如此淡然?照理说,她在白鹿洞后山的隐居生活中,得到了“力量”,以她的心态与遭遇,弱者骤强,一定会很想讨回一些失去的东西,为何她选择与世无争地待在那座荒山里?
“……这个……不是放不放得下的问题,而是必须要放下。”
当妮儿向周嘉敏提出疑问,周嘉敏在停顿良久后,给予了这样的回答。
“背负的东西太沉重,如果不愿意放下,那就只能死在那里,得到彻底的解脱。我……希望继续我的人生,所以过去的东西,一定要放下来,现在的我……过得很平静。”
这个答案,妮儿是懂的,只不过她仍旧有着困惑。
“但是……你都不会不甘心吗?悲伤可以放下,可是你不会怨恨吗?像陆老头和铁面人妖,他们搅乱了你的人生,如果你有意愿,和其他的人联手,一定可以给他们相当打击的。”
话说得很激动,妮儿义愤填膺,很愿意为这件事情出头,不过对方的反应却平淡得不像是当事人。
“或许我真的应该这么做,即使是现在,我胸口偶尔也会传来这样的痛楚与悸动,催促我去做一些事……”
幽幽的眼光望向街上往来人群,周嘉敏道:“但到头来,我只是一名平凡的女子,偶然得到了术者之力,可是争强争胜的世界,我从不属于其中,只要我能继续过平静生活,我并不想去改变任何东西。”
除了这一点,周嘉敏更告诉妮儿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是她之前不曾想过的东西。
“妮儿小姐,现在你身在中都,或许不觉得,但如果你离开繁华的都城,到外头的小城小镇去看看,到一些小国去看看,你应该会看到那样的东西……人们都累了,打从我们出生,这个世界就战争不断;在成长时,整个人生被野心战斗给扭曲破坏,一直到了现在,各种战争还是在继续……艾尔铁诺与雷因斯的战争、周元帅与自由都市的战争……这些战争打到最后,究竟谁得到了好处呢?我们……真的都很累了。
“而且,诚如你所说,如果我想要讨回些什么,只靠我自己的力量并不足够,一定要联合其他人合力去做。但这么一来,又要牵连多少人?这场战斗的过程与结果,又要波及多少无辜?当初……被他所牵连的人、事、物,已经够多,我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多还一份宁静给这个世界。”
妮儿明白,周嘉敏口中的“他”,就是李煜。当初李煜快意思仇,剑试天下,那等威风与傲气是全天下习武之人羡慕到死的对象,但不可否认,那一路上所造成的血腥,不知道让多少人妻离子散,风之大陆上多少人家破人亡。
在白鹿洞后山默默知悉这一切的周嘉敏,理应是最关心也最了解李煜的人,会有这样的结论,可以说是并不意外吧!
只不过,还真是想不到啊,在剑仙传奇中最令人好奇的那个部分,如今竟是这样的结尾,那个祸水红颜虽然能够重回绚烂,却选择了默默安于平淡,而且根据自己这几天在中都城的听闻与调查,故事中的那名艾尔铁诺皇子,好像也已经莫名暴毙……
死去的理由不明,在中都城里头也没什么人关心,不过青楼联盟的资料中,透漏着一丝蹊跷,隐约把矛头指向铁面人妖,因为在同一时期,铁面人妖去官在野,艾尔铁诺却连续有多名皇子横死,死于不同地点与理由,似乎是铁面人妖为了艾尔铁诺的昌盛,把自己心目中碍事、瘀血的分子,做个清除,好让真正有实力的皇子能够提升继承顺位,而最符合他理想的那个人选,目前正坐在艾尔铁诺的王宫里……
从结果来说,很难讲这是单纯的争权夺利,或是为了理想而进行的冷血手段,反正出身白鹿洞的男人,十有九个心理变态,剩下的那一个,早晚也会变态,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妮儿实在不想去靠近。
这次离山出游,本来是为了让双方都开心一点,可是谈话至此,彼此的气氛开始出现沉闷,妮儿尴尬地想着该如何解决,这时,天上突然传来异响,先是万里晴空上,突然骤响起一片乱雷霹雳,紫电缭绕,跟着云端撕裂出一道黑暗隙缝,疾风怒号,一道流星从中乱射而出。
“呼~~咻!”
刺耳的尖锐撕风声中,滚绕着火电的流星,笔直从天空坠落向地面,在地上众人的齐声呼叫中,撞向附近的一座高楼,只听得一阵动天撼地的爆炸巨响,流星在千钧一发之际,轨道出现了小小偏折,错过那座高楼,轰炸在旁边的小池塘,顿时激起满天泥浆尘土。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好了,城里最旺的那家万花楼被流星击中了,这是天谴啊!”
“糟糕,我家死鬼一晚没回来,会不会死在里头了。”
“这位夫人不用着急,万花楼看来还完好无事,您家先生不一定会受到波及的。”
“哎呀,死鬼没事,那他的钱就……”
“……”
街上传来了小小的对话,妮儿听了不知道该做何表情,心中又对那道流星充满好奇,在桌上放了铜钱,拉起周嘉敏,背起她就往流星坠落的烟尘方向跑去。
“周姊姊,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啊,可是,万花楼是一所……”
周嘉敏有些许犹豫,但妮儿性子本急,跑得又快,一下子便赶到烟尘四冒的地点,只见那边骚动一片,虽然楼房建筑没受损伤,也没闹出人命,但是左侧的花园池塘,还有大片土地围墙,全部都被夷为平地,引来大堆人群围观,还有些想趁机浑水摸鱼的地痞流氓与妓馆的保安发生推挤。
“原、原来是妓院,难怪会引起大骚动。”
看着眼前的混乱景象,妮儿本来想要大笑,但又觉得不是很妥当,因为自己与青楼联盟关系匪浅,这里既然是中都城的第一号大妓院,想必也是青楼联盟名下产业,对这幸灾乐祸可是非常不妥。
“那个流星……坠落时候的波动,不像是自然天象。”
周嘉敏提醒妮儿这一点,妮儿也感觉到了一些异常,在万花楼的喧闹当中,有着自己熟悉的两个气息,正混杂在人群里头。
(这两个气息是……)
压抑住心头紧张,妮儿抢奔过去,在那吵杂的人声里,隐约就听见两个声音。
“哈,我还以为摔在哪里,这里不足万花楼吗?我离开中都之前,有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在这里把妹的;白鹿洞里的那个机械人,就是差不多时期造的。”
“不用太惭愧,这种瞬间移动的术法,通常是选择降落在施术者最熟悉的地方。这里虽然乌烟瘴气,但至少莺莺燕燕环绕,不失风雅,好过我上次被苍月草主席传送到垃圾堆里。”
“你自己熟悉的地点也不见得好到哪去,昨天下午和你联手施术,结果连续七个跳跃地点,不是坟堆就是乱葬岗!你以前是专门盗墓的吗?以后要叫你地鼠王子了。”
“往事不堪回首,你以为我喜欢待在那里吗?如果住高级别墅也能练成绝世武功,陆老儿就不用睡在冷冻冰柜了!”
妮儿循声望去,只见有两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里头出来,其中一个在途中被大批人潮给拥走包围,万花楼里的一众艳色蜂拥而出,挡也挡不住,把那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胭、胭凝大姊,好久不见了,我们时常想念你。”
“大姊,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我们?”
“啊啊啊~~接吻魔大人~~”
连声软言腻语,真是听得附近的人妒火狂烧,尤其是当被包围在中心的那名白袍女子,哈哈一笑,张开双手,妩媚笑道:“小宝贝们,我也常常想起你们啊!”莺莺燕燕之声哗然大作,人人竞向中心扑拥,红粉堆云,羡煞旁边围观的众人。
不过,也有人不属于这个圈子。与胭凝一同出现的另外那个人,秀美相貌同样引起注目,飘扬长发甚至比困凝看来更具美感,旁边一名少女禁不住好奇,过去拍肩探问。
“这位姊姊,请问你也是……”
很轻柔的问话,但对方瞬间回头的气势,让那名少女几乎错疑自己踩着了老虎的尾巴。
“没有礼貌!我的身体与心灵都是男人!”
“哇!对、对不起~~”
倾慕到错误对象的少女连忙退开,可是另一道身影却如飙风般急扑过来,在这边两个人来得及反应之前,就把源五郎撞倒在地。
“小五!”
“喔,妮儿小姐,好久不见!”
从暹罗城初遇的马蹄猛踹,到此刻中部城中重逢的纵体入怀,这段不算太长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多少的悲欢喜乐呢?源五郎没法计算,只是欣喜于妮儿能够这样明显地表露情感,虽然说……妮儿很快就从惊喜中清醒过来,搂抱的双手加劲,几乎是扼杀的动作,差点弄断源五郎刚刚愈合的骨头。
“会痛、会痛、会痛啊……”
“好好一个大男人,叫什么叫?你又不是水晶娃娃,难道抱一下就会碎了吗?”
抱怨之余,妮儿整理好心情,不让羞赧的绯红浮上脸颊,改用怒气来代替脸红,质问源五郎为何与胭凝一起出现。
“说!香格里拉大战之后,为什么没有来找我?哥哥说你失踪了,你该不会偷偷出去鬼混,和胭凝一起去做不道德的事情吧?”
“唔,那个女人身上有丝毫道德可言吗?不过,我们确实没有鬼混,只是恰好一起跑路而已。”
“跑路?你们被谁追着跑?”
“那个东西!”
源五郎苦笑着伸出指头,指向天空,当妮儿顺着所指方向,望向天边尽头,只见一样庞然大物,破开万里游云,遮蔽日光,以极其惊人的高速,朝这边行驶过来。
“……金、金鳌岛?”
身在太研院高科技结晶的飞空艇内,泉樱和稷下进行着通讯。本来忙于政务工作与个人修炼的她,仍顾虑着兰斯洛的健康情形,不时与华扁鹊保持联系。
“目前看起来,并没有太严重的问题,但是有一点,你这边务必要当心,那就是上次香格里拉之战的后遗症。”
萤幕那一端的华扁鹊,很正经地提着种种警告,“那个魔族的合击技巧,直接影响脑波,资料上从无记载,要确认实际的影响,必须要长时间观察,才能知道确切的后遗症,所以你最好提醒那只猴子,当心他的头,不要没事乱被敌人打上一记,或是发起狂来,表演什么铁头功要帅。”
除此之外,这位巫毒大夫也建议泉樱,避免给病人过大的刺激,以免脑部发生病变,届时将会有严重后果。
“万一他又倒下去昏了,要醒来……可能是三五天,也可能是三五百年,到时候你这歼天者就得一个人去摆平周公瑾了。”
目前兵凶战危,正是最需要战力的时候,泉樱告诫自己要分外当心,一定要看紧兰斯洛的身体,不能多生枝节。不过,她还是有话想问。
“我一个人?那你呢?”
“我?我只是单纯的约聘人员,连退休金都没有,不必讲什么道义,如果你们真的完蛋了,我就和整组研究人员一起跳槽,到其他黑暗国度去做研究,反正不把人命当命的国家,哪里都有。”
“永远与胜者同在,很像我六师兄的人生观,真是使人佩服。”
当泉樱关闭萤幕,结束掉这一段谈话,连续航行多日的飞船,也突然往地上降落,泉樱确认这个降落动作不是被击坠后,飞船已经吹起强猛旋风,稳稳地降落在地上。
降落的地点,是艾尔铁诺中西部的一座城池,飞空艇降落在附近的荒山,启动了可视光隐藏装置,做好掩护之后,兰斯洛便离艇入城。
“怎么了?你们肚子不饿吗?待在船上可没东西吃喔!”
离艇的时候,兰斯洛站在地上,往上望向阶梯尽头,朝匆忙赶到的泉樱与有雪,招呼他们一起下来。
“我们……不是应该赶路吗?而且现在军情紧急,要吃东西,在飞空艇上吃就好了。”
“不要!飞空艇上的空中厨房,弄出来的菜难吃死了,我连吃了几天,现在要要换口味,而且……一定要!”
兰斯洛的口味坚持,让有雪与泉樱面面相觑,因为就在几天前,兰斯洛还对随行厨师的手艺大加赞赏,夸说一定要给他加薪,怎么短短几天就变了口味?
“算了,你就陪他去吃饭吧,他是领头的,一切他说了算,你真的着急行程,就早点吃完早点上路算了。”
有雪这样催促着泉樱,他本人则是留在飞空艇上,阅读华扁鹊今天早上刚刚传送过来的文件,那是华扁鹊在略为研究过魔法卷轴之后,写给有雪的使用建议。
泉樱不认为兰斯洛是一个很善变的人,也不相信他是那种明知道军情紧急,还会执着于享受的笨蛋皇帝,现在看他连声催促,说要赶快进城吃饭,那种异常认真的表情,总让人感到一丝蹊跷。
或许,这位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大侠,是真的在策划一些东西吧……
“我知道了,请等我一会儿,我马上下去。”
泉樱回房取了一支金簪,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便下船与兰斯洛同行,预备进入那座她曾经非常熟悉的城池,艾尔铁诺中西部的……杭州城。
在下山的途中,泉樱留意着兰斯洛的表情,想看看他是否在想些什么。毕竟这个地方,对他、对自己都有特殊意义,因为两人就是在杭州相识,现在他挑选这个地方降落,应该不是偶然。
根据自己的观察,兰斯洛对于两人初识时候的那些记忆,始终不曾回复,换言之,记不起这是两人初识地点的他,不该为了这个理由降落杭州,那么,可能的理由是……
(啊,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泉樱忽然记起来,杭州城除了是两人相识之地,也是兰斯洛渡过童年,大半时间生长的故乡,他会回来这里,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那个……夫君你以前所住的地方,在哪里呢?”
“喔?我以前住的木屋吗?那边以前常常走山,晚上还会闹土石流,现在想起来,可能都是老头子的作弊考验,不然怎么会没风没雨,半夜睡觉突然闹起土石流呢?”
“这、这么辛苦?”
“如果房子没被冲垮的话,应该还在原来的位置,晚一点可以去看看,不过现在天色已经有点晚了,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兰斯洛连声催促,泉樱只得放下心中的疑虑,与兰斯洛携手入城。
杭州城是艾尔铁诺的属地,不过位置并不在雷因斯大军进军的路线上,所以目前统治城池的,仍然是艾尔铁诺的官吏,因应最近的局势,在四个城门口都加强了警戒布署。
话虽如此,但是敌国元首单枪匹马闯阵一事,毕竟太超乎想像,没有人会针对这点做出预防。在进入城门时,尽管会检查行人的身分证件,不过以雷因斯的技术,要伪造出假文件,根本轻而易举,再加上些许天心意识的影响,一下子就混进城去了。
第二章魂萦旧梦重回杭州城,泉樱有着很多的感慨。她在这里住了很长的时间,比起升龙山与白鹿洞,杭州无疑更让她有故乡的感觉,只是以前待在这里养病的时候,心里头充满不甘与无奈,总想着以后病体痊愈,要如何干一番大事业,如何让龙族名动天下,重振过往荣光,所以在那段时日中,自己从不曾享受生活的平静之美,一心只想要早日离开。
现在重新漫步在城里的街道,看着两旁行人大袖飘飘,手中提着当地特产的油纸伞;黑瓦白墙的传统房舍,店铺悬挂着五颜六色的旗帜;走在街上听到的声音,有赌馆歌楼的吆暍喧哗,也有雨过天青的残水滴流;特别是夕阳西斜的余烬红霞,照映在街旁种植的青翠垂杨,杨柳青青的摇晃飘逸,溶在含着雨水气息的清风中,让久违的归人倍觉精神。
“哦,感觉很好呢,被这样的风吹过,很舒服喔!”
旧地重游的兰斯洛,显得精神很好。比起雷因斯的千年建筑,杭州的文采风流更有一番贴近自然的风味,尤其是长街边遍植青青柳树的雅致,让兰斯洛大为欣赏。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这里本来就是千年经营的繁盛之城,既有人文丰采,又有美景良辰,也难怪你会喜欢。幸好,你没有说什么一定要把这里打下来之类的话,那就煞风景了。”
泉樱与兰斯洛并肩而行,两个人的身材都算高,站在人群当中本已显眼,而泉樱离开飞空艇时,并未刻意梳妆遮掩容颜,她的倾城仙姿就像一颗明星落入俗尘,引起周围左右的人们阵阵惊叹,从忍不住注目观视,到仿佛触电似的傻在当地,被旁边的人给撞倒,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小小骚动。
“那个美女是谁啊?”
“像朵鲜花似的人儿,真是漂亮,怎么以前没看过?”
“看那细细的腰,标致的脸蛋,真是无双无对的美人儿啊……不对啊,以前好像看过她,我对那个屁股的圆圆曲线有印象,但是那张脸……”
类似的耳语,不停地传入泉樱耳中,她微微一笑,只是把抓着兰斯洛的手臂拉得更紧一点,往他雄健的躯体靠去,羡煞了旁边的一众闲人。
过去与现在,容颜有什么改变,这点绝对不可能。但是以前在这里,泉樱的面容与态度,总是有礼得近乎冷漠,尽管面上带着笑意,但每个人都感觉得到那道刻意隔开的鸿沟,而她那时苍白的雪颜、偶带轻咳的声音,也让人们只能远观赞叹其秀美,却难以亲近。
广寒丰姿能倾城,可怜冰琼二十春。
冰岭琼华、天上冷月,这是人们以前对她的印象,可是现在的泉樱却有了变化,与兰斯洛并肩而行的步伐,让她看来充满自信;唇间绽放的喜悦笑意,看来虽是略嫌失了仪态,可是却让人觉得甜美可亲,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发自内心的由衷幸福。
就是这样的变化,让地方乡亲不敢冒失错认,无法相信这就是那位失踪几年的冶艳美人。泉樱看到他们的疑惑神情,自然明白原因,心中暗自欣喜,却微笑着不语,希望能够多享受一刻携手漫步的幸福。
不过,两旁围观者的闲言闲语中,却冒出了一些不该出现的话语。
“这个美妞儿真是让人心动,不晓得是哪间妓馆的粉头,太漂亮……”
粉头,就是妓女,听到有地痞这样比喻,泉樱自然不喜,但她身旁的男人,情绪可不是一句不喜就能形容。
在泉樱有所反应之前,她整个身体被兰斯洛所带动,如同飘风一样转了出去,跟着就是轰然一声,当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兰斯洛带到墙边,而他的一只手臂平伸,轰垮了大半堵墙壁,地上则是倒了一个口吐白沫的男人,两眼翻白,早巳被兰斯洛轰垮墙壁的一击之威给吓晕。
沉重一击,犹如雷动,附近的人们慌忙窜逃一空,泉樱看着晕倒在地上的那人,正自苦笑,却发现兰斯洛的动作僵硬,好像有什么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只见那堵被轰去半边的土墙上,还完好的那一端,贴着一些画像,似乎是一堵专门张贴悬赏布告的红墙。
红墙上贴的悬赏文告,有些看来很新,但也有一些看来已经发黄,显然是悬而未拿的陈年旧犯。兰斯洛目光所瞄向的那个布告,正是一张半残破的旧贴告,文字看来模糊不清,但是图中所绘的那个重犯,不管怎么看,样子都像是一头毛茸茸的大熊。
(啊!这张是……)
旁人看到这张缉捕公文,大概都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泉樱却对这张图像记忆犹新。那是当初兰斯洛与小草大闹杭州,地方官绘画出来的缉捕文件,绘图时候显然受到了某种误导,所以画出了这幅乱七八糟的图像,但是画中盗匪的真身,就是兰斯洛。
“唔,我对这张图……好像有点印象……”
兰斯洛模糊说了一声,突然身躯剧震,一手扶着墙壁,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怎、怎么了吗?”
“我的头开始痛了,啊……好痛……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头、头痛?”
泉樱大吃一惊,华扁鹊所做的警告在脑中一闪而过,这可不是能够淡然处之的问题,如果兰斯洛旧患复发,搞到又昏过去,一昏就几个月,恐怕醒来的时候,雷因斯都被人给灭了。
事发必有因,如果头痛的理由,是因为那个缉捕画像,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把他的注意力引开……
“啊,我的肚子好痛!”
痛叫一声,泉樱半蹲下去,右手捂着小腹,看来非常痛楚的样子。这个反应当然吓到了兰斯洛,他连忙放下对那张缉捕公文的关注,把注意力转移到身旁的妻子身上。
“我、我的肚子痛得不得了……不知道怎么了?”
泉樱紧皱眉头,用内力迫出额上冷汗,心里却七上八下,祈祷不要被丈夫发现自己的伪装。
“好端端的,肚子怎么会突然痛起来呢?”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受了风寒,或者……啊,或者是因为我肚子太饿了,你不是说要去吃饭吗?快点去吧,我肚子饿得受不了了,再拖下去,我可以一口吃掉两头大象。”
“你可以变身成八歧大蛇吗?不然怎么一口吃大象?还有,肚子怎么会突然饿到痛呢?”
“不要管了啦,我们去吃饭吧!”
为了怕兰斯洛旧疾复发,泉樱只得拚命把丈夫带离开此地,但兰斯洛的反应之激烈,却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听说妻子身体不适,他表情就像要上阵冲锋一样紧张,闪电出手,一把将泉樱抱起,在泉樱的惊呼声中,飞也似的离开现场。
两人形色匆匆,背影整个消失之后,一些躲藏在附近的路人重新走了出来,议论纷纷,只不过这次他们讨论的东西,不是泉樱倾国倾城的惊艳美貌,而是另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喂,你们听到了吗?刚刚那个大美人说,她一口可以吞掉两头大象耶!”
“好、好可怕啊……”
“果然是美人妖精,这绝对不是我们以前的那位病美人小姐。”
“一口吞大象,她不知道是什么妖怪喔……”
“报、报官,这一定要快点报官啊!”
就在泉樱完全状况外的情形下,一些令人惊悚不安的谣言,开始在杭州城内快速传播开来。
西湖边上,除了湖光山色的美景,还有不少酒肆食坊环湖而建,方便客人在烹茶煮酒的同时,观赏美景。其中一家新开张的食坊“川国演义”,贩卖自由都市的特殊民族料理,门口悬挂着耀眼的赤红旗帜,在一排食坊中最是引人注目;开幕几个月来,门庭若市,是店主人的骄傲,但在今天却发生了一件令他们全体难忘的事。
那时,正是营业巅峰时段,客人最多的时候,因为十二月的寒风相当冻人,应客人的要求,早就把门关上,几个窗口也放下珠帘,店东煮酒款客,哪知道突然一声震天巨响,两扇沉重木门轰然破碎,被一只大脚给破开巨洞,跟着就倒了下来。
“医生!医生!把菜端上来!”
“……这、这位好汉,您找错地方了,这里是饭馆,不是医馆啊!”
“喔,我搞错了,那换一下……厨师!厨师!有急诊!我的老婆娘子非常饥饿,你在一刻钟之内不把拿手好菜端上来,让她饿着,我就洗劫你们的店铺!放火烧掉你们的柜台!就连厨房都不会放过!”
一名看来非常凶恶的莽汉,腰间配刀,怀里抱着一名天仙般的美貌丽人,娇柔无力的动人模样,看上去就像是惨被挟持的样子,光看那柔媚可人的仙容,确实让人生出援救之心,但听到那猛兽般的莽汉,原来是为她行抢,所有人都打消了怜香惜玉的念头。
经历一年多帝王生活的气势升华,兰斯洛这番寻常的作案喊话,也充满不凡霸气,尤其是当真气充沛的吼声,仿佛九天怒雷般响震霹雳,令人心瞻俱裂,店内所有的客人都躲进桌底发抖,掌柜甚至连滚带爬地跑到这对鸳鸯大盗面前,叩地便磕头。
“哎呀!贼大爷,你饶过小人的店吧!”
情形一时间非常紧张,兰斯洛看着跪地求饶的店主,一面想着自己是否说错了点菜话语,一面奇怪自己这次甚至还没拔刀立威,为何肉票屈服得如此之快。
“唔……这个地方的人这么善良啊……那我顺便拿下这座城池好了……”
“不要闹了啦!”
匆忙制止兰斯洛的,是被弄到面红耳赤,挣扎下来的泉樱。就算当了一国之主,仍是不改强盗职业病,这点或许可以算是霸主本色……至少泉樱是这样解释丈夫行为的,更何况他惊惶失措的原因,是为了自己,标准当然要打宽几分。
泉樱从怀中掏出金币,向店主人表示,自己的丈夫有脑袋疾病,请他无须认真,同时为店里用餐的客人付了这一顿饭钱。斯文有礼的态度,阔绰的出手,化解了这场骚动,店主人为他们夫妻安排了窗口的位置,两人正式点菜。
“喂!婆娘!不准随便对人说你老公脑子有病!”
点了两份以面食为主的料理,兰斯洛对着美貌妻子皱眉弄眼,发泄闷气;泉樱自然笑著称是,不会在这问题与他相杠上,只是帮他倒了一杯茶水,从怀中取出香木梳子,帮他梳理散乱的头发,心内满是柔情。
整间店的员工,巴不得早点送走这两个瘟神,料理送来得很快,但泉樱的注意力却越过桌面,望向旁边的窗口。
(真是的……怎么到现在才认出来……真是惭愧啊……)
泉樱隐居杭州多年,对这里的街道景物,熟悉得一若指掌,但是繁华都市向来变迁甚速,几年末归,不但店铺食肆大有改变,就连她当年所住的故居都被拆迁,刚才经过时候没有发现,直到现在才认出那堆残楼废墟,遥想当初景象,望而兴叹了。
(物非人亦非,真是可惜啊,在那里头……本来有着许多我与你的回忆呢。)
泉樱这样想着,明艳眼波柔柔地瞥向身边汉子,但兰斯洛却浑然末觉,只是心急地想让“饥饿”的妻子,品尝刚送来的热腾腾面点。
“快吃啊,你不是很饿吗?别看两小碗面份量少少,这可是暹罗城的名菜,当年我在暹罗城的时候……咦,你在看哪里?”
兰斯洛顺着泉樱的目光偏头,望向那一座残破小楼,只是简单一眼,就有了强烈反应。
“那……那里是……”
对泉樱意义重大的回忆,对兰斯洛也有着同样的意义,只见他瞳孔圆睁,一副脑部血液逆流,马上就要喊头痛的样子,泉樱只得紧急应变,马上把手往右边一指。
“看,我二师兄来了!他穿着一件好花的外套!”
“什么?铁面人妖穿花外套,这么嚣张!在哪里?”
一听到宿敌之名,兰斯洛神色紧张,横眉怒目地朝右边看去,急忙要离开这里的泉樱,快速把桌上两小碗热面倒在一碗,囫图吞枣地一口食尽,跟着暍了一杯热茶,当兰斯洛困惑着把头转回来,桌上碗盘已经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啊!那两碗面……”
“我肚子很饿,所以刚刚一口吃掉了。我们离开这里吧,我总觉得这里风好大,坐久了会头痛……”
“要离开不是问题,但是……你居然能够一口……唔,你的胃没有感觉吗?”
不只是兰斯洛,整间店里的所有客人,都用惊讶的眼神望向这名大美人儿,因为来自暹罗城的特辣料理“普力奇奴銮”,是这家店保证绝对正宗的招牌菜,素有三一碗不过岗”的称号,这名仙姿美人一口气连吞两碗,面不改色,嗜辣本事之佳,当真是尤胜须眉男儿,顿时整间店的客人都纷纷起立鼓掌。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哇啊~~”
夹杂在鼓掌中的那声嚎叫,并没有特别刺耳,因为叫声甫一出口,便化成一道熊熊青色火焰,直喷上了天花板,烧出一个大黑洞,一时间喧哗再起,那名绝色美人掩面夺门而出,后头跟着那个看来呆头呆脑的凶蛮恶汉。
情形突然,忙着推销店内料理的老板,不顾犹自燃烧的天花板,赶着向众人解说产品长处。
“普力奇奴銮虽然辛辣,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喷出火焰的,上一位纪录保持人,是当今雷因斯我意王陛下,在暹罗城本店所创下的纪录,所以在那之后就有个传言,吃这道料理吃到喷火,就是王者的证明!”
这个说法之前在众人听来,实在过于穿凿附会,但这次却有点不同,那个已经抢步出门的凶恶莽汉,突然间身影一花,出现在店老板面前,铁塔似的雄健身躯,动作却是极快,把一枚金币塞在老板手中,当做小费,好像很感动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再次消失不见。
莫名其妙得到了一笔重额小费,店东主正自错愕,另一边喧哗大作,一对穿着制服的配刀官差,夺门而人,一进来就连声暍问。
“良民勿动!我们是来捉贼……不对,我们是来捉妖精的!”
“妖精?什么样的妖精?我们店里没有妖怪啊!”
“胡说,明明有人看见她朝这里来了,据说是个长相非常妖艳的女魔,一口能够连吞下两……”
“哎呀!有有有,是个好漂亮的大美人啊,真想不到原来是个妖精,她一口就吞了我们店里两份东西,面不改色,真是好本事!”
“什么?”
听到店老板比手画脚的解释,一众官差面面相觑,最后才转头做最后确认。
“老板,你们店里……卖大象吗?在杭州,那可是保育类生物啊!”
“啊?什么大象?”
忍着嘴里的极度辣味,泉樱掩口狂奔,只想先逃开人潮最密集的地方,免得出丑丢脸,太过难看。
一路展开轻功狂奔,迅速穿越人群与街道,只听见兰斯洛在身后追来,两夫妻一跑一追,速度都快,转眼间就绕着湖畔奔跑,上了那座大有名气的断桥。
“别跑那么快啊,我替你拿水过来了,不能吃就不要逞强嘛,你又没有乙太不灭体,烧伤了喉咙怎么办?”
在断桥之上,兰斯洛把手里的茶水递给泉樱,口中犹自调笑不休。
“想不到龙族的龙体圣甲居然防外不防内,下次要破龙体圣甲,不必打上几笔,只要抓几把辣椒塞你嘴里就行了。”
“……还好意思说,上次被你在肚子打了一拳,整个身体像是要散了一样,如果你再那么打我一次,我就直接死了干净,从你眼前消失,也不用每次都被你那样折磨。”
泉樱有些气恼地冶冶说着,兰斯洛被重提旧事,也是惭愧不已,连忙低声下气地向妻子道歉,试图哄她开心。
眼下已经是十二月时节,桥上虽然没有累积大量残雪,弄出著名的断桥美景,但是日前一场小雪,此刻桥面上犹自铺着一层淡淡薄雪,放眼望去,湖面澄澈无波,平静得像是一面晶洁明镜,冬天的西湖本会结冰,但维护人员用粗盐洒人湖中,所以湖水虽寒,却是迟迟未有冻结。
这幕景色,泉樱过去早巳看熟、看惯,只是此刻心情不同,看来又多添了一分新奇感受,但想到刚才的狼狈模样,只觉得很想叹气。
“对了,有一件事情,我始终不曾告诉你……最近我时常做一个梦,地点就是这个地方……”
兰斯洛微笑起来,露出了一种非常温柔的腼觍表情,像是陷入进某种回忆。
“在梦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我始终看不清楚她的样子,但肯定就是在这个地方。我遥遥看着她的美丽身影,在心里头发誓,将来有一天,我一定要出人头地,变成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呵,莫名其妙居然做了这种梦,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好笑啊?”
兰斯洛说完话,侧脸望向泉樱,素来拙于表达情感的他,此刻胸中却有一股冲动,或许自己也能像个情圣似的,偶尔露出让女性着迷的表情。
但结果却是朝相反方向发展,泉樱瞪大了美丽的眼睛,十分惊恐地看着丈夫,那种戒慎恐惧的模样,让人不由得想起紧绷着神经的猫儿。
“你……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我头好壮壮,就算在冰天雪地里,还是猛男一个。”
“你……你的头有没有在痛?”
“啊!差点忘记,被你这一说,好像真的痛起来了……唔,头很痛!”
听到兰斯洛又说头痛,泉樱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连忙拉着兰斯洛的手,说自己刚才有一条丝绢被风吹走,请他帮忙捡回。
“没有问题,在哪里?啊?被吹到湖里去了?什么风这么厉害?啊?要我去捡?没有搞错?这种天气、在这里?”
“你说你自己头好壮壮的嘛!你漂亮又听话的妻子,难得求夫君一件事,你不会不答应吧?”
再不答应,今晚就不得安宁了,觉得自己好像中了某个圈套的兰斯洛,脑里越来越糊涂,却知道自己毫无选择余地,从桥上纵身一跳,像是一尾破浪入海的巨鲨,跃入了冰冷的西湖湖水。
而看着他消失在水面,站在桥上的泉樱松了一口气,轻拍已经不堪惊吓的胸口。
“整天都头痛,真是可怕……让你到冷水里头去浸一浸,清醒清醒,看你还头痛不头痛……”
最好是浸了水后,上岸直接回去飞空艇,那就省了大麻烦,也省得自己在杭州城里提心吊胆,一直怕他头痛昏迷,奸像只惊弓之鸟似的,整日惶恐失措。
可是啊……
“真是个傻男人……如果我们不是在这种情形下回来,那就好了。我啊……不知道多少次期盼过这一天呢……”
在梦里头,不知道多少次曾经出现过这样的情形,与兰斯洛一起回到杭州,在熟悉的街上携手漫步,指点风景,那是……一幕很温馨的场面。
哪想到,梦中的情景当真有机会实现了,却是落得这般的狼狈场面,想起来真是心酸不已。
“或许是老天的惩罚吧,像我这样的女人,不配拥有那样的聿福……”
站在断桥的红砖上,泉樱望着碧水湖面,美丽的脸庞蒙上一层落寞。其实刚刚自己那么紧张,除了华扁鹊的警告外,还有另外一份恐惧,又或许,这份恐惧才是令自己那么焦躁的真正理由。
在杭州所发生的种种回忆中,有着甜蜜的记忆,却也有刻骨的伤痛,特别是自己亲手重创兰斯洛的那一幕,往往都是终结美梦的梦魇。想到兰斯洛能记起杭州时候的种种,自己既有着欣喜与期盼,但那份恐惧却也像是一只紧攫心脏的冰寒之爪,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就是这份担忧,让自己几次听到兰斯洛说头痛,好像要想起什么的时候,就矛盾地打断他的思绪,生怕那些被遗忘的仇恨又被记起,破坏了目前的小小祥和。
这么样的笨拙,这么样的可笑……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别扭的笨女人了呢?
沉浸在感伤的气氛中,泉樱一时间失魂落魄,幽幽地叹了口气,当她回过神来,好奇为何丈夫这么久还没游上来,突然惊觉到身边异状。
“你……你们……”
不知何时,凄清无人的断桥上,居然挤满了人群,看那身穿着打扮,里头有着官差,也有着寻常民众,都是一副惶恐谨慎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逼近过来,看见自己回复清醒,那边轰然大哗。
“妖女醒过来了!大家小心。”
“不对,我们这边人多势众,没有必要怕,大家一起上啊!”
“捉拿一口吞大象的魔女!”
环顾左右,还真是群情激愤,泉樱半是好气,半是好笑,自己离开杭州几年,怎么这里变得如此“民风纯朴”?一点小事也可以闹成这等骚动?
“哦……原来如此,难怪他一直在水里不敢上来……确实是很丢脸啊!”
泉樱唇边绽出一丝羌尔笑意,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眼光由左而右,再由右至左地横看了一眼,与她眼波接触的人们,都流露出迷醉的神情,而她轻巧地坐上桥边,向众人一挥手,整个身体往后一仰,只见桥下水花溅起,整个人已经在湖中消失不见。
在杭州城内发生的骚动,就以这样的形式收尾,尽管有人追着下水搜寻,但那对男女早巳远去了,搜索的人自然一无所擭,最后只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不过,造成这场骚动的两个主角,并没有离城。泉樱在落水之后,马上就被一只健壮手臂从旁搂过,两人一起在水中潜游,离开了纷扰之地。
泉樱的水性只算普通,远比不上兰斯洛曾经偷偷锻链过,所以一切都由丈夫带领,离水上岸时,天色已黑,远近景物看得不是很清楚,兰斯洛牵着泉樱的手,无声疾行,好像穿过了几条巷子,最后才在一间院落中停步。
“这里……是什么地方?”
泉樱喘了几口气,一面运功蒸发身上的水气,一面抬起头来,却对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整个人呆在当场。
这里目前只是一座已经荒废的小庙,看这杳无人烟的残破景象,大概已经许久乏人间津了。但是,泉樱却忘不了曾经在这里看到过的那幕景象。
院子里的七棵梧桐树,茂密枝叶曾以串索的方式,交错成了巨大的黛绿帘幕;九千九百九十九只草灯,被排成一对猴子交颈而眠的图案,吊挂在树藤网上。
那晚的月光,凄清冷寂一如今夜,透过枝叶,将草灯图镀上一层银白光泽,配上背后闪烁的点点星光,所呈现出来的,是与天地同生、宇宙共鸣的壮阔景致,在刹那间,恍若银河运转不休。
记忆中的画面,隐约与眼前的景象重叠,曾经有过的心灵激荡,化作暖流,送进泉樱的心房,让她眼眶发热、湿润起来,但当她再一凝神,那些草灯的幻影被送回过去,眼前只剩下残破小庙,还有一个无助的自己,脑中悬挂着早巳被众人忘记的往事,毫无意义、寂寞如朽……
第三章政变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艾尔铁诺中都“喂!喂!你没有事吧?突然之间脸色那么难看,是吃东西吃坏肚子了吗?”
看见泉樱突然间变得沉默,泫然欲泣的凄楚表情,本来预备说些什么的兰斯洛,变得手忙脚乱,很努力地想让泉樱的感觉好一点。
“不,我没事,刚才有点砂子进了眼睛……”
泉樱回过神来,立刻收摄心神,换上微笑,强自压下心头的那股难受与矛盾,想提议离开这个触景伤情的危险地点。这时,她察觉到兰斯洛尴尬的表情中,有着一份欲言又止的感觉,便出口询问。
“啊……那个……没有什么啦……本来、本来我是想要告诉你,这里风很大,又很凉,在这里站久了以后,我的头有一点……”
“什么?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又开始头痛了?”
“呃……其实也不是很痛啦,只是有点感觉……一点点的感觉,真的要说痛,好像也不是很厉害,不过……”
因为发现妻子的表情不对,兰斯洛这番话说得提心吊胆,甚至开始前言不对后语,一面说一面偷瞥泉樱的脸色,哪知道话说到一半,泉樱忽然“哇”的一声,像个小女孩似的哭了起来。
过去兰斯洛对这个美丽娇妻的认识,总是记着她知性、聪慧、理智而自制的一面,典雅高贵,是一个不管何时都显出高等教养的名门贵女;与她讨论事情,听她有条有理的分析,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享受,却从来不曾想过,她会有像现在这样,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与自制,像个稚龄女童般嚎啕大哭的一幕。
事情来得突然,当下就令兰斯洛慌了手脚,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泉樱这样心防崩溃,忘形哭泣,急忙跑过去,想要弄清楚她哭泣的理由,但是才三异近,胸前衣襟就被泉樱一手抓住,急涌的泪水一点一滴,洒在他的衣襟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这次我不能再……呜……”
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音,与那张涕泪纵横的悲伤雪颜,同时重击在兰斯洛的胸口。还搞不清楚自己错在哪里,兰斯洛只能任由妻子抓着衣襟,泪水频频流下,沾湿了胸前一块。
泉樱抬头望向兰斯洛,美丽的眼眸中泪光朦胧,倾诉着出不了口的言语;之前的几个地点,她还可以果断地马上离开,避免兰斯洛旧疾复发,但是当地点换成这一座破庙,当她意识到必须要离开这里,胸口顿时感受到一阵似曾相识的疼痛。
那股痛楚,当初在西湖畔,公瑾师兄要洗去自己的记忆,让自己忘记这些往事时,自己的胸口也曾经这么疼痛过;如今,明明就身在这里,怀念着已经消失的过往,却还要主动离开,抹煞掉曾经存在过的事实,只要一想到,就忍不住胸口那阵撕裂似的疼痛……
如果让兰斯洛回想起那一幕,可能发生的后果固然很令人恐惧,但是倘若要把曾发生的一切,全部抹煞与否定,这样子所带来的痛苦,却比那份恐惧要难过得多了。
当泉樱意识到这一点,她的理智很快就指引出方向,告诉她现在该做些什么,然而,那却需要更大的勇气。泉樱努力吸气,想在胸中尽可能多累积一点勇气,让她能够直视兰斯洛的眼睛,说出自己该说的话语。
“我……我……”
要做这件事,可能比上阵与敌人作战更为困难,泉樱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语,但就在她想要再一次努力说话时,一直在她面前保持沉默的男人,终于开了口。
“其实,应该是我对你说对不起的,本来带你回到这里,是想要让你开心的,没有想到反而让你这么难过,我真是糊涂。”
兰斯洛说的话,让泉樱茫然不解,不过兰斯洛马上做出很好的解释,一手指向半空,在两棵大树的中间,对着那并不存在任何东西的地方,认真道:“那两棵树的中间,以前结过树藤,挂着草灯,数量……大概有一千五百多盏吧,记不太得了,反正编完草灯就直接挂上去,又还要赶工继续编,根本没时间仔细数……”
一番话让泉樱如遭雷殛,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兰斯洛,却见他好像很兴奋似的,手指着几棵梧桐树,仔细描述着那一晚这里的情景,每一处草灯如何悬挂,灯火摇映的情景如何,说得清清楚楚,巨细靡遗。
“……啊啊啊,那种手工艺真是让人死都不想做第二次了,那天晚上又要赶时间,又怕东西做不好,心里一急,做出来的东西就会出错,结果重做又拖慢了速度……唉,比上阵砍杀敌人困难多了,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麻烦过。”
兰斯洛感叹道:“如果不是我的兔子老婆告诉我,这么做可以让我把到杭州第一美人妹妹,就算是有人用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干这种事,不过呢……她这个魔导公会主席,倒也不是胡言乱语的神棍,那个恋爱魔法确实有效,我始终相信,就是因为那个魔法的魔力,才会让你动心的喔!”
“你……你真的都想起来了……”
“嗯,前一段时间我闭关修炼的时候,一些过去的印象,开始陆续在我脑中浮现,最早的时候我曾经十分困惑,但很快我就知道,那正是我所失去的一段记忆……在我前往香格里拉之前,我就已经把前事回忆得差不多了。”
肯定而温柔的语气,勾起了泉樱一段回忆,当时自己在香格里拉城中屡屡遇险,都是丈夫化身蒙面侠士“阿里巴巴古德三世”现身相救,当时自己只觉得奸笑,弄不清楚他在搞什么把戏,因为两夫妻彼此又无嫌隙,为什么他要用这方式来躲开自己呢?
魂灵、元神出窍,于万里之外战斗,这种术法要冒很高的危险性,假如丈夫真的不喜欢自己,就不会大费周章地万里来援,但当时问他为何蒙面改名,他只是语焉不详地用“不好意思”来做交代,那时自己弄不清楚他究竟在不好意思什么,可是现在……
“那时候,你说你不好意思见我的面,意思是……”
“因为我很对你不起啊……从我们认识开始,我就不曾给过你什么好生活,一直给你带来麻烦与祸患,在日本的时候还那样蛮横欺侮你,真是再也找不到那么烂的男人了……”
兰斯洛的叹息,引动了泉樱又一次泪如泉涌,她觉得……如果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或许有勇气,把那句道歉话语说出来。
“那时候……都是我不好,刺了你一剑……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想那么做,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那一剑是刺在我……”
“嘘!这句话不要说出来,那些让人不高兴的事情,不需要再提起它了,当初如果我有能力保护你,你也不必做出那样的选择。”
当时在西湖之底,被泉樱一剑贯胸的背叛之痛与心伤,在事隔数年后的现在,兰斯洛已经有足够的智慧与见识,去看穿整件事情的始末,明白泉樱做出这样举动的理由,所以,他小小声的轻嘘一声,阻止了泉樱的说话,用他厚厚的指头,很轻柔地拂拭去滚溢的泪珠。
“谢谢……可是,我不可以再胆小下去了,我想要面对这些东西,该是我背负起来的罪,我不想逃……”
即使是在激动的情绪中,泉樱仍维持着她的聪慧与理智。轻轻而坚持地推开兰斯洛的手,她仰头望着这个男人,轻声问道。
“我们……该怎么办呢?”
当所有被刻意隐藏的东西,都已经被揭开在阳光底下,曾经想要逃避的罪与罚,都到了审判的时刻。泉樱很清楚,在自己与这男人之间,存在着太多的东西,那些恩怨不只单纯牵扯他们两人,甚至牵扯到很多旁边的人;种种的纠葛,让泉樱看不见未来。
“如果要算帐,我们彼此都有很多帐要算……”
发生在西湖之底的情仇、枯耳山的仇恨、战场上的敌对、在日本的生死决斗……自己与泉樱彷佛是天生注定为敌的仇人,不管是这些事件中的哪一个,如果算起里头的敌意与恨意,两人应该马上拔剑相向,拚个你死我活!
“但我们却没有这么做……即使是在我们最憎恨彼此的时候,我们也都留下了余地。虽然说有点巧合,可是我仍然相信,冥冥中我们都还记挂着对方,没有把事情作到绝,所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了。”
要清算过去的仇恨与累怨,是很容易的一件事,然而,即使在最灰暗沉重的回忆中,也依然能找到欢笑与喜悦,事情并不是只存在着单一的一面,如果要一起携手走向未来,就不能只记着单一的一面。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
“其实仔细想想,过去我好像从来没有正式问过你,都是直接拉你起来,就强迫你跟着我走……”
兰斯洛选择握起泉樱颤抖的手,很认真地问道:“这位漂亮的大姑娘,愿下愿意和我这头山猴共同走过剩下的人生呢?当然啦,我不否认我们这一行风险很高,所谓的人生……说不定明天我们就一起被你师兄给宰了,但即使是明天就要死,我还是希望死的时候有你在身旁……呃,当然我这么说绝不是想拉着你一起死啦……奇怪,为什么我会说到这个?我本来不是想说这个的……”
从认识这个男人开始,一直到现在,他紧张起来就语无伦次的情形,明显没有什么改善,这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可喜的事。
可以回答的话很多,但是这一刻最重要的,应该就是对自己诚实,不要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回答……
“傻瓜,你根本没有必要装得那么斯文啊……”
眼中仍闪着泪光,但泉樱的唇边已经绽出微笑;有生以来,她真心想要欢笑的时间,实在屈指可数,可是这一刻,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那种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幸福中的感受,真的很好。
“像你这样不会说话的粗鲁猴子,只要直接把我拉起来,要我跟着你走就行啦!”
“哦?这么说,以后有什么事情,我可以直接一棒子打昏你,拖着你就行了吗?”
“那个不行啦!啊!”
惊呼声中,泉樱已经被兰斯洛给拦腰抱起,在未及反应挣扎的情形下,就被他低头吻了下去。也许这头山猴的粗鲁蛮横一如过往,但泉樱却无法否认,经过数年时间的磨练与练习,他的接吻技术确实大有进步。
然而,与数年前差别有异的地方是……两人身旁也多了不相干、不识相的不速之客,会在最不适当的时候不请自来!
“啊!不、不好意思,我又挑错时间出现了吗?你们也真是有够难找,我钻遍了大半座杭州城的地底,还差点被地下水淹死在西湖里,才终于找到你们。”
从土中冒出头来,半个身体还藏在地表下的有雪,灰头土脸的样子看来真像头肥胖地鼠。本来还笑吟吟的他,在承受兰斯洛那满溢着杀气的目光后,手忙脚乱地开始解释。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撞破你们奸情的!其实接吻也没什么不好,你们这对狗男女就继续亲吧!给它亲到死、亲到下地狱为止,我不会再来打扰的。”
“雪太郎,有什么事吗?”
纵然心中哀叹,泉樱仍是得在丈夫拔刀斩人之前,先问清楚事态。好端端在飞空艇中的有雪,不可能突然跑来这里,如果他真是有意偷窥,以自己对他的理解,此刻的他肯定是满脸**,不会像现在这般慌张,所以肯定是飞空艇内有了状况。
“没什么啦,只是刚刚稷下方面传讯过来,铁面人妖与金鳌岛已经回到中都,发生了一些变故,需要立刻让你们知道而已……”
“知道了,我们马上就会回去的。”
让有雪先行离开,泉樱体贴地帮兰斯洛整理乱发与衣服,预备向这个蕴藏很多回忆的地方,做最后的告别。
“对了,你的头还在痛吗?”
“痛?哪有?我头好壮壮,很久不曾头痛过了。”
“但是你今天一整天……”
“喔!你说那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兰斯洛大笑起来,但是任谁都听得出,笑声中明显有着刻意掩饰尴尬的意味。
“因为我之前一直在想,要怎么告诉你事实,你才比较不会生气?后来在北门天关的时候,风华建议我,可以像那些小说里头写的一样,先装头痛,然后就说回复记忆,这样看来也比较正常啊!”
“等等,风华姊姊知道?”
“是啊,小草和枫儿都不在,我只能找她商量,她说我该老实面对自己,相你好好谈一谈,不要留下任何遗憾,所以我才特别改变航向,先来杭州。”
“然后……你就一直喊头痛,就是要装出突然回复记忆的样子?我的天啊!我还一直在担心你会旧疾复发。”
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现在的泉樱,也同样觉得自己的头有够痛,甚至随时都有可能脑溢血倒下。
可是,当兰斯洛搂着她肩头,低姿态地道着歉,怒意刹时尽消的泉樱也只能暗叹自己前生必是作恶多端,这辈子才有此报应,怪不得别人。
“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但你老实对我说,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你没有告诉我的?”
这个质问的范围很广,而看泉樱杏眼圆瞪的微怒样子,兰斯洛也无从回避问题,经过片刻思考,他看看左右,想到了一件事。
“被你这么一说,其实是有一件事耶!”
“是什么事?”
“我在这里编草灯的那个晚上,你指着自己心口,说火点燃在那里的时候,我受到了很大的震惊,因为直到那一刻,我才突然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发现什么?”
“我发现……你的胸部其实还没有小草大!喜欢上这样的你,我有吃亏和受骗的感觉耶。”
“喂,婆娘,你掉头就走是什么意思啊?是你要我坦白告诉你的,听了就掉头走,很没风度耶!而且我是说你那时候的胸部没她大,又不是说你现在的……啊,哈哈哈,我这么说,当然不是说你那时候的胸部比男人还小啦,喂!你别走啊,等等我啊!”
兰斯洛和泉樱回到飞空艇后,由电子萤幕中详阅了稷下传过来的最新情报,惊讶地发现事情远超过有雪所说的“一些变故”,情形的严重程度,甚至不下于当初陆游中都大战后的局势变化。
金鳌岛出现在中都上空,是今天稍早时候的事,当时中部城掀起了一片骚动,近千万市民为着这庞然大物的遮天奇观而哗噪。
回到中部城的周公瑾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就选择谒见旭烈兀,与这位执掌艾尔铁诺重权的皇子商议军国大事。谒见的时间并不长,根据当时在场的百官群臣叙述,前后时间不过短短一刻钟,这对师兄弟便反目动手。
旭烈兀虽然是出了名的深藏不露,但对上这名太过强大的敌人,却连一露锋芒的机会都没有,在万物元气锁的钳制下,一招甫动便即失手被擒,跟着周公瑾就宣布旭烈兀皇子串通敌国,被剥夺所有大权,全中都城进入戒严状态,严厉搜捕城中的间谍。
“真是莫名其妙,那个铁面人妖和什么人都处不好……”
兰斯洛做出了这样的感想,泉樱则是大感吃惊,因为她实在想不到,公瑾师兄会在这时候与六师兄反面破脸。
当然,以公瑾师兄的智慧,早晚会看穿六师兄意图与雷因斯谈和,联手对付他的企图,不过这次也未免发现得太快,整件事情除了旭烈兀与妮儿,就只有己方寥寥数人知道。妮儿传讯中甚至还用了密语,就算被截听也不会被发现,公瑾师兄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而且就算知道,公瑾师兄向来那么深沉的个性,怎么会突然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在这种时候监禁旭烈兀,独揽大权于一身,那不但要面对城外的敌人,城内的麦第奇家势力也必有反击,这实在是最糟糕的处断方式啊!
越想越是莫名其妙,泉樱完全想不透公瑾的做法有何意义,不过兰斯洛认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用再说些什么,应该趁着敌人自乱阵脚的机会,狠狠地过去给他一击,把铁面人妖给轰掉。
“打倒二师哥?可是……他的武功……夫君你已经能掌握斋天位力量了吗?”
“还不行啊!”
“那要打什么东西?”
“所以我说轰掉他,不是说干掉他。”兰斯洛扬扬眉,要旁边有雪拿出一张刚刚收到的稷下通讯,里头明白地写着:太研院院长座机“铁达尼一号”已经朝中都城前进,上头装载着太研院倾全院人马之力赶工完成的主炮~~通天二号!
“别说斋天位的自我痊愈异能,就算是太天位的完美体,只要挨上一炮,那也是必死无疑,我们找机会瞄准铁面人妖,偷偷给他放一炮,保管他连人带铁面,一炮成灰!”
“那他如果也偷偷找机会,对着你放一炮呢?”
“好问题,但我认为以铁面人妖的武功,不用偷偷放我们炮,更何况船上有你在,或许他顾念同门之谊,不会动手;可是如果他真的放了……唔,哇哈哈哈,婆娘,这下子我们真的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兰斯洛双臂环抱,哈哈大笑起来,泉樱在旁看了哭笑不得,实在不晓得丈夫何以如此有信心,会认为一名曾经亲手弑师的逆徒,还顾念同门之谊,但事到临头,多想也是没用,只有顺其自然,先朝中都城过去了。
看着几乎飘到全速的仪表板,泉樱祈祷着身在中都的妮儿能够平安,却料不到那边的情形比想像中更严峻,妮儿正与两名盟友相叹无用。
“想点办法啊,你们一个是白鹿洞掌门,一个是雷因斯的大军师,事到临头,没有一点主意吗?”
“我抗议一下。我的掌门头衔是被人硬架上去,与我本人意愿无关,多数时候我只会吸大麻和把妹,不懂什么军国大事。”
“我也抗议一下。我是出了名的百败军师,每次出的主意一定变成馊主意,为了大家安全,还是别由我出生意比较好。”
源五郎和困凝相互推责任,一方面是两人还需要时间回复元气与战力,一方面也是因为局势变化出乎源五郎意料。
旭烈兀预备与雷因斯谈和一事,源五郎事前全不知情,是来中都与妮儿会合后,才从她口中听闻的。
当日在金鳖岛中,公瑾对于困凝的离奇出现,已经感到怀疑,仔细留意观察之下,发现源五郎仍潜藏岛上的事实,布下埋伏后,骤然发动雷霆奇袭,本来两名敌人应该全无生机,但胭凝不受万物元气锁钳制的本事,在这时候帮上了大忙,经过一番血战,困凝与源五郎好不容易杀出生天,就这么一路且战且走,来到中都城。
这一路上与金鳖岛进行追捕战,源五郎力量未复、困凝也在突围时被公瑾伤得不轻,能够安抵中部的主要理由,其实是因为两人在魔法上的优秀修为。两名天位魔法师的携手合作,反覆进行空间跳跃,再施放种种阻敌术法,打乱敌人的追踪方向,利用金鳖岛跳跃系统还没修复的劣势,这么逃到中都城来。
“其实我觉得还有一个理由。”源五郎微笑道:“与你这个老搭档敌对时,周公瑾其实始终都留了一手,没有全力以赴,这才给了我们可趁之机,不然可能我们早就死在金鳌岛上了。”
“鬼扯什么东西?我当小丫头褓母当得太久,现在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好好找个地方,抱抱年轻可爱的小美人儿。”
胭凝对源五郎的话嗤之以鼻,也没有兴趣再与他多说,迳自离开。当两人到中部与妮儿会合后,妮儿便送周嘉敏回到白鹿洞后山,而胭凝与源五郎则在万花楼暂时栖身。
万花楼是青楼联盟在中都城的分舵,自从香格里拉大战后,意图一举消灭香格里拉的周公瑾,已经成为青楼联盟的大敌,青楼联盟收留源五郎合情合理;至于胭凝,她不是青楼联盟的贵宾,而是倍受尊敬的大客户。
“胭凝姊,为什么你是大客户?当年你在中都城的时候,在青楼里头花了很多钱吗?”
妮儿特别提出这问题,因为在她的感觉里,胭凝和富裕两字似乎扯不上关系,如果说她当年能有大笔金钱花在青楼,这听来实在不可思议。
“花钱?不不不,有本事的人喝花酒与嫖院都不用付钱,只不过当初和我好过的美人儿都亲口答应,只要我自己开院子当老板,她们全体跳槽跟我办事,青楼联盟为了怕我拆她们的台,所以只要我来,一律不收费。”
“啊?那……你现在还有那种打算吗?”
“呵,那可说不定喔,你如果来我这边做事,我捧你当红牌小姐啊!”
胭凝笑着离开,而妮儿则从源五郎口中得知,当初胭凝还真有开设妓院的打算,只是此事引起陆游发怒,觉得堂堂白鹿洞子弟开设妓院,还打折招待同门儒生,成何体统?所以才让困凝打消主意,否则今日中都城生意最好的一家妓馆,可能就不是万花楼了。
不过,胭凝虽然帮着源五郎离开金鳌岛,摆明与公瑾敌对,但却对艾尔铁诺的情形没兴趣,所以当他们商讨旭烈兀的处境时,胭凝就选择离开,不参与这些行动。
第四章封城周公瑾与旭烈兀会面的详情,源五郎也是在事发两天后才得知。根据青楼联盟探得的情报,公瑾回到中都城后,首先就到皇宫里去谒见旭烈兀。
旭烈兀在出乎预期的情形下,见到师兄提早归来,自然是不会把惊讶形于颜色,除了亲自率领百官在皇宫门口欢迎,还命令侍从倒酒,御赐美酒一杯,为大元帅洗尘。
当时的气氛很好,旭烈兀本身表现得很热情,口口声声都称师兄是首席功臣,而在场的百官也把公瑾当成国家救星,尤其是在雷因斯军进逼京城的危急时刻,他的及时归来无疑就是一颗定心丸。
但公瑾的反应一开始就不是很好。尽管半边面具遮掩了表情,与他遥遥相隔的百官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但当他出现在百尺外的城门口,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沉重压力,从他身上源源不绝地往外散发,仿佛万里乌云遮天蔽日,让每个人心头部笼罩上一层阴霾,那时众人就已经觉得周大元帅心中有事,必然有什么话要说。
旭烈兀御赐美酒,为公瑾接风,但素来尊重朝廷礼仪的公瑾,却拒绝了皇子殿下的好意。
“公瑾不需要美酒,只要一杯清水就已经足够。”
这样明显地顶撞主君,火药气味变得明显;从那经过压抑后的声音,再迟钝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愤怒,比较精乖的大臣猜测周大元帅为何发怒时,就隐约料到,可能是皇子殿下秘密做了什么丑事。
旭烈兀不会拒绝师兄的要求,一杯清水改送到公瑾手中,公瑾由侍从所捧的黄金托盘中取过银杯,看着手中银杯,默立良久,诡异的气氛令在场所有人同感不安,最后,他举杯将杯中清水一饮而尽。
“……我为这个国家奋斗了多年,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这样吗?浑帐!”
一声怒喝,公瑾立刻出手,攻向旭烈兀。旭烈兀以睥世七神绝接应,但明眼人都看出他是想虚晃一招,藉机逃跑,可是这意图却被公瑾洞悉,斋天位力量轻轻挥洒,在场群臣甚至看不清周大元帅如何出手,旭烈兀就已经被擒下。
“旭烈兀殿下勾结雷因斯,意图出卖我国利益,这等行为我无法坐视,由此刻起,我废除他的所有大权,由我暂摄艾尔铁诺国政;中都城从即日起封城戒严,逐家逐户搜索来自雷因斯的奸细!”
擒住旭烈兀,公瑾就在百官之前发布了这些命令,在场的武官中虽然不乏若干好手,却是谁也不敢对他说一声“不”字,就这么承认了艾尔铁诺统治权的转栘。
皇城惊变之后,连串命令由皇宫中发出,先是麦第奇家的高层纷纷被公瑾下令拘捕,避免他们率军造反,跟着就是军队封锁四方城门,展开详细的搜索,意图找出藏在民宅中的敌国奸细,不过虽然说是详细搜查,但却多半流于形式,因为公瑾也知道,他要寻找的敌人不是这种方法就能找出,搜查行动的主要用意,只是转移民众注意力。
中都百姓自然对此议论纷纷,想不到这场政变如此突然,尽管他们对旭烈兀皇子非常爱戴,也支持他接掌皇位,但公瑾元帅也是一名在民间声望崇高的大人物,如果是由他篡夺政权,想到以后要被他统治,中都百姓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真糟糕,这下子与旭烈兀的合作泡汤了,铁面人妖的警觉性真高,我们甚至还没谈计画细节,就被他一脚踢爆。”
妮儿与源五郎叹气商量,本来妮儿寄住烟锁重楼,是因为那边隐蔽性高,自己藏匿在那里,与旭烈兀密谈比较方便,但如今旭烈兀被软禁,连麦第奇家势力都随时会倒台,谈合作已经没有意义,妮儿为了不给周嘉敏添麻烦,便婉拒了周嘉敏的邀请,搬住到万花楼来。
“如果铁面人妖杀上门来,至少这里有三个人,与他死战一场,逃生机会也高。”
妮儿是这样估算,源五郎则不置可否,单纯打那种胜算不高的仗毫无意义,可是自己的力量并未复原,更罔论进一步突破,根本没实力与敌人殊死一战,眼下……应该怎么办呢?
周公瑾的二次政变,这件事情不仅吓坏敌人与国内民众,就连他的阵营都在惊吓范围内。
在金鳖岛上留守的朱炎与郝可莲,事前对公瑾的发难毫不知情,甚至是等到事情发生时,他们在金鳖岛的监视萤幕上,看到公瑾与旭烈兀翻脸动手,这才知道公瑾有政变的打算。
“公瑾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你可以去问他啊……如果你还认为他与以前是同一个人的话。”
郝可莲的话,尽数道出目前他们两人的最大隐忧。公瑾的作风越来越怪,这次出手对付旭烈兀,他们事前毫无所悉,如果旭烈兀真的有意与雷因斯联手,而公瑾也在之前就知道,却完全不与他们商量,那自己在他的心中到底算什么?
过去两人以“四铁卫”的身分自居,可以自豪于公瑾的心腹要将,但随着与主帅的隔阂日深,现在他们两人都感到同样的不安。
旭烈兀与雷因斯勾结之事,到底是真有其事?亦或只是一个出手对付旭烈兀的借口?倘若只是借口,那么公瑾既然可以突然奇袭旭烈兀,当然也可以冷不防地对付身边部属。
自己可能被公瑾大人肃清?过去两人都会认为这是笑话,但如今,两人已经不敢如此肯定。香格里拉大战时,把通天炮对准整座城池发射的那个男人,和从前不到必要时,绝不让战争波及平民的那个男人,根本已经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潜藏的忧虑与恐惧,在公瑾回抵金鳖岛时,彻底爆发出来。
“公瑾大人,您说什么?”追随公瑾多年,朱炎此刻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东西,激动之下,这名个性刚强的魔族男子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把通天炮的发射目标,对准……中都城?”
这是公瑾回到金鳌岛时,对朱炎与郝可莲所下的命令,在这之前,他已经下令把金鳌岛的警备炮台启动,方向锁定中都城的四方城门,只要有人未经许可偷溜出城,马上就会引发炮击,而当公瑾亲自回到金鳌岛,他更颁下预备对中都城发射主炮的命令。
朱炎与郝可莲相顾惊愕,以为自己听错目标,但当他们再一次确认时,却得到一个绝对肯定的回答。
一没有错。上次报告,你说通天炮已经修复,我使用已经修复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公瑾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面前的两名属下却无法如此淡然处之,从不向主帅质问命令的朱炎,甚至首次询问这命令的背后理由。
“理由吗?你们大概也猜到了吧,雷因斯那伙打不死的蟑螂家伙实在棘手,为了要料理他们,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而且立刻就要。花天邪那小子上次干的事,效果实在不错,既然证实此法可行,那我就照办吧!”
“但是……以公瑾大人如今的修为,天下无敌,就算雷因斯的敌人群起而上,您也有足够实力镇压,用不着在短时间内急求突破啊!”
“起初我也是这么相信着,但是香格里拉一战让我改了想法。天运实在偏倒向雷因斯那伙人,在战场上他们总能够作出突破,超乎我原先估计,而且他们的运道太好,我可以克服变数,却不能忍耐他们的‘奇迹’,上次战斗到最后,连奇雷斯、花天邪都倒戈相向,险些就令我受到不能回复的打击,为了避免这类事情一再发生,我需要比现在更强大的压倒性力量。”
“即使要使用那样的邪术,也可以选择其他地方,没理由要选择中部啊!”
“二十多万性命,把花天邪从地界推升到天位,如果我要靠此法得到突破,放眼风之大陆,不过是少数几个大都市……这类千万人的大都市,不论稷下或是香格里拉,都有强力守护,通天炮长距离发射,必然受到影响,到时候施法失败,还要找个地方重来一次,浪费资源事小,如果把几个城市都毁了,却仍施法失败,那时该如何是奸?”
公瑾一面说话,一面批阅文件,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一下朱炎,这种态度让朱炎心寒到极点,终于忍不住爆发,在首次质问主帅命令后,爆发了追随这男人以后首次的怒气。
“周公瑾!”
重重一掌拍击在桌案上,卷宗文案四处激飞,让公瑾不得不抬起头来,面对部属的愤怒。
“你真的发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要轰的是什么地方?那是中都城!是你守护了半辈子的地方,你到底是发什么疯?连你自己的立足点都想要毁掉吗?”
满空乱飞的纸张卷宗,有些受朱炎的掌劲所激,已经被那高热弄得焚烧起来;公瑾看到了这些景象,但朱炎却无法从他身上感觉到丝毫热度,过去的敌人常常形容那张铁面是何等冰冷,朱炎本来不以为然,但在这一刻他确实有同感,觉得那半张金属面具所闪烁的寒芒……真的好冷。
“立足点什么的,我并不在意……我脚下踏的每个地方都是立足点,反过来说,不能给我踏脚的地方,就没有存在价值。我守护艾尔铁诺多年,这个坚持现在也没有改变,中都城不过是艾尔铁诺的一个城池,如今时局艰困,我为了整个艾尔铁诺着想,牺牲中都城,有什么不对?”
当公瑾的话语一一传入耳中,朱炎觉得无比痛心;那个曾经令他奋身投入的崇高理想,已经被个人私欲玷污,周公瑾已经下再是当初那个矢志开创更好世界的男人了。
“……你真的是为了艾尔铁诺着想吗?你的这种自私做法,只是为了你自己!”
痛心到极点,朱炎无力地这么说着,而那个背叛了双方共同梦想的男人,更做出令他再次失望的举动;一道无形的强力勒索,立刻出现在他的咽喉,就连旁边默然下语的郝可莲都受到波及,被那股压力逼得倒跌撞在墙上,两人呼吸维艰,仿佛连肺中的所有空气都被一丝一丝倒挤出来。
“公、公瑾大人……”
“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招集你们当部属?放着现成的白鹿洞子弟不用,我却用魔族做我的近卫,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那个理由,当初公瑾招纳他们时,都曾经坦白说过;那些言语现在还可以清晰回忆。
“第一,我憎恶无能之人,白鹿洞子弟虽多,但几乎都是无能之辈,我只要有能的人才,因为你们有才能,所以我纳你们为近街,至于风险……我认为有挑战才能刺激进步,所以从来不畏惧风险。
“第二,如果继续沿用白鹿洞的人事,无法开创新世界、新格局,人类与魔族只能继续仇视作战下去,永远都没得改变。我想对人类与魔族的长久对峙做点改变,所以,我要第一个与魔族握手。”
郝可莲不在乎第二个理由,只是从第一个理由中,觉得这男人确实并非庸才;但朱炎却被第二个理由给深深打动,期望能够跟随着公瑾,奉献心力,开创出新局面。
不过,这个理由目前正遭到否定。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第三个理由……”
公瑾道:“军人都是视人命如草芥,我原本以为,魔族对人类没什么感觉,所以不会在紧要关头顶撞命令,或是下不了手,结果……你们还真是让我失望。”
听到这些话,应该会觉得很有压迫感吧,但公瑾却不**什么气势,他的万物元气锁,实际而直接地进行影响,朱炎与郝可莲的咽喉、胸口同感压力,骨骼发出剌耳声响,仿佛只要公瑾稍微施力,他们的呼吸就会为之断绝;比什么都强烈的死亡压力,真正逼得两人没有选择。
“命令只说一次,如果让我有叙述第二遍的必要,那么你们或许可以看到第四个理由。诛杀魔族,是白鹿洞子弟分内之事,我想我绝不手软。”
公瑾在打倒旭烈兀之后,将他软禁在皇宫中,开始准备轰击中都城的秘谋。
让通天炮暖机预备、填充能源,只要一刻钟就可以做好,但如果要配合术法,那就要慎选天时。最佳的天时是在几日之后,公瑾命令属下严守秘密,暗中准备,但忙碌中的他,事后却感叹低估了某个人的影响力。
在这世上,有些人是关不住的,即使身在牢笼,也能够持续地影响外头的世界。
旭烈兀无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虽然遭到软禁,但他却透过麦第奇家在皇宫中的人员,开始活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甚至不用发生什么武力冲突,只是透过耳语传递,把一个谣言散布在中都城内。
“所谓的戒严,搜捕奸细,其实只是借口,周公瑾元帅之所以封闭城门的理由,是因为预备要向炮击香格里拉那样,用空中要塞攻击中都城,杀光城内所有百姓!”
公瑾的打算,旭烈兀自然无从知悉,他本身甚至也和早先的朱炎一样,压根就没想过公瑾会做这种行动。不过,要让群众起骚动,只要挑选人们最担心的东西,说出最坏的结果就成了,而在旭烈兀的算盘中,这个谣言最能够掀起冲突暴动,只是连他也没料到,谣言命中事实的巧合性。
“真是奇怪,我与雷因斯的联络,应该很机密,为何师兄会知道呢?以他的性情,就算知道这件事,也该会与我私下谈判,怎么会公开发难呢?这次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棋差一着了。”
身在皇宫之中,旭烈兀的脑筋却没有停止转动,而是持续对目前的局势分析思考。
“如果让公瑾师兄掌握全局,我的小命就很危险了,所以……局面要乱,我才有机会作事啊!”
笃定公瑾不敢贸然取自己性命,旭烈兀在散播谣言的同时,很直接地公开谣言源头。每个听到这消息的百姓,都知道是因为旭烈兀皇子窥破周元帅的阴谋,所以周大元帅才发动政变,监禁旭烈兀殿下,并且封锁中都,预备提早发动炮击计画。
本来封锁交通这种事情,就容易招致人们的不满,政变加上逼近的战争,为人心增添了足够的压力,当带有一定真实性的传言飘送入耳,挑起群众心中的恐惧,就有人陆续做出测试行为。
四方城门封闭,要离开中都城必须先拿到许可证,但无论是富商贵族,没有人能从公瑾手中取得许可,那么唯一能尝试的,就只有偷偷溜跑。只是,如果以为贿赂守门兵丁偷偷开城,就能趁夜离开,那就未免太小看公瑾设下的封锁线。
第一位离开城门的勇者,当他还欣喜地向城门另一头的家人挥手,要他们快点出来,突然间天上白光一闪,他就这么样地汽化蒸发,在人们的眼前消失。
霎然间的惊变,不是每个人都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但是当人们逐渐清醒过来,却有人理性崩溃,发狂似的跑出城门,想找寻生路,而天上的白色强光连续闪动,速度之快,任何羽箭刀枪都无法企及;来自金鳌岛的光束炮,准确地射杀了每一个走出城门的人,无分男女老幼,连猫狗都不能幸免,短短片刻之内,争着出城的数百人全部被歼灭殆尽,不留活口。
如果说之前的压抑,把每个人都憋成了炸药桶,那么这一幕惨剧景象,就是最佳的导火线了。那个谣言因此增添了真实度,中都城内顿时如临末日,就连身在深宫中的旭烈兀都十分讶然于公瑾所采取的手段,尽管局面确实因此乱起来,但也彻底超出他的估算。
(翠纯封锁城门,用吓阻的手段就好,用不着这样赶尽杀绝,更别说杀得妇孺不留,这种辣手并非公瑾师兄的作风,难道……他真的打算屠杀光中都城内所有人?我的预言成真了?那……岂不是连我自己也要被轰?)
尽管一向自命为优雅的旁观者,不直接参与战斗,只是在旁悠然观赏舞台上演员的生死悲喜,但如果火烧观众席,旭烈兀亦没法再看下去。警觉到这一点的他,开始有更实际的作为。
(如果他真的打算炮轰中都城,那他一定在等天时,换言之,现在不管城内的动乱闹得有多大,只要不出城,他就不会去管,因为最多几天之后,他就一炮杀光所有人,没必要横生枝节……)
清楚把握到公瑾的心态,还有公瑾所能容许的底限,旭烈兀忽然笑了起来,摸摸下巴,脸上充满值得玩味的笑容。看见那个愉悦的表情,没有人会相信这个俊美青年会是一名囚徒。
“让你得到通天炮,不是为了让你这样子用的,如果这一炮真的轰下去,很多人都会伤脑筋呢……师兄,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你要逼得我吃不下去,就请别见怪我小小的反击了。”
踱步于斗室之内,旭烈兀悠然微笑,来到窗台,伸手打开窗户,在阳光透射进来的同时,一只雪白的老鹰也从他室内飞出,飞向城内另外一端的麦第奇家宅院。
“要好好大闹一场,单凭麦第奇家的力量,一定不够,得要找外援帮忙,唔……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伸手相肋?当初为了拢络他,花了不少功夫呢,现在如果回收不了人情债,那就亏了。”
旭烈兀轻声说着心内的盘算,望向翱翔至半空的雪白信鹰,目光却越过白鹰的翱翔路线,凝视着停压在中都城上空的金鳌岛。
“不过……如果他答应帮忙,那就代表师兄真的出事了吧!”
纵然受到公瑾的镇压与缉捕,麦第奇家在中都城内的势力仍是根深蒂固,多年的经营,不是短时间内说废就能废。正如当初石崇在接掌香格里拉后,一时间无法彻底拔除青楼旧有势力,此刻人手重度缺乏的公瑾,也没能力料理麦第奇家的地下活动,更何况,不管他们有什么活动,只要把人锁死在中都城内,几天之后,一切都不再重要。
中都城百姓嗅到了那股末日将临的毁灭气息。自从艾尔铁诺建国以来,中都城曾经遇上几次危机,几次鬼夷人的叛乱甚至弄到大军直逼城门,但即使是之前最危急的时候,老百姓都仍能找到镇定下来的理由,那就是对白鹿洞的深切信任。
然而,如今白鹿洞的擎天柱陆游,已经在人们的权力斗争中倒下;素来与平民百姓站在同一阵线的周大元帅,这次居然倒过来成为戕害民众的刽子手,百姓已经找不到东西可以相信。当最基础的信任崩坏,整个社会秩序就随之破灭,本来堪称艾尔铁诺首善之区的中都皇城,一夕之间成了无法地带,盗匪群起而出,四处劫掠烧杀,从外头往城内望去,只见城内不时有火头浓烟窜起,喧哗不已。
“很伤脑筋吧,如果那些是单纯的盗贼,那还好对付,不过这些半路出家的强盗,多数都是平民百姓,因为生存的希望被夺走,理智崩溃,做着死亡前的最后放纵而已。”
源五郎看着街上的乱象,十分感慨地说着。本来他还称赞过中都城的繁华与秩序,但看看现在路上的情景,燃烧的手推车、狂乱奔逃的人们、扭曲痉挛的尸体、未干的血迹……这些完全和文明扯不上关系。
“现在派出军队镇压,一点效果也没有,军队反而会加入盗匪行列。因为在大家比拳头大的时代,手上持有强力军用武器的人,说话总是大声一点。”
源五郎能够好整以暇地说话,主要是因为万花楼本身雇有武装卫兵,成群结队地在四周戒备,所以不受暴动的骚扰,不过,妮儿却处在忙碌问题的中心。
当一扇门关闭了,人们就会去找寻另一扇逃生的窗,中都城的四方城门被封闭,任是多么有权有势的人,在死神之前也是一视同仁,而当他们理解到不可能从公瑾这边找到活路,这些人便透过地下管道来活动。
中都城地下管道的源头,就是青楼联盟。经过麦第奇家的暗中活动,城内的几十名有力分子集中起来,向万花楼表示联络雷因斯方面的意愿。如果连旭烈兀殿下都能与雷因斯谈和,他们当然也可以。
“想找我协助他们逃生?这算盘打得挺响亮,不过他们真的想好了吗?还是想藉这个机会诱我出来,把我出卖给铁面人妖,以为这样就能换取他们的狗命?”
当万花楼这边的青楼舵主,向妮儿表达此事,妮儿的态度相当理智,因为即使在混乱的局势中,仍有许多民众未放弃对公瑾的信任,觉得只要找出雷因斯奸细献上,就能令周大元帅改变主意。妮儿并不想为这些人牺牲,也不想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您有这个疑虑,可以理解,不过这次是由麦第奇家在背后组织,旭烈兀殿下亲口保证,就算交了雷因斯人出去,周大元帅也不会停止杀戮行动,所以是不会有心存侥幸的分子存在。”
青楼联盟提出了这样的保证,妮儿并不至于全部相信,但是信也好、不信也好,她都在更早之前就有了决定。
如果单单只救出那些豪门贵族,这种事情不做也罢,但要是可以让中都城多数百姓都逃出,这个行动的意义就很大。香格里拉大战时,就是因为雷因斯一方的极力挽救,事后才让青楼联盟决定公开与雷因斯合作;要是能够协助中都百姓逃离死难,那么艾尔铁诺的民心即使不能偏向雷因斯这边,应该也不会再那么支持白鹿洞势力了吧?
打从知道自己的魔族身世后,妮儿就背负了一层更重的使命感,如果不能证明自己比普通人类更能为这世界带来奸处,身为魔族的自己,又要怎么在人间界过活呢?
这个行动并没有什么人好商量,源五郎对于妮儿的提案,向来百分百卖命支持;至于胭凝,这个素来偏好颓废作风的奇异女性,则是直接摆出一副“放着世界让它烂”的姿态,绝不参与此事,所以这工作很快就进入执行阶段。
“但是很难啊,香格里拉城里过千万人,你不可能拿张桌布一遮,就把他们全部变不见。正常的逃脱管道,不管是飞天还是遁地,周公瑾又不是瞎子,金鳖岛稳稳地漂浮在中都上空,怎么可能看不见?”
“唔,所以如果要这个计画成功,除非铁面人妖变成瞎子?”
妮儿重重拍了源五郎肩膀一把,命令道:“好,那我赋予你一个神圣的使命,今晚你就偷偷潜入金鳌岛,用你的指头,插瞎铁面人妖的眼睛!”
“你发神经病啊!我自己插瞎自己都还比这容易。”
“谁叫我说什么你就反对什么,我当然也会发火啊!”
不知道进行过多少研讨,妮儿与源五郎仍是相对无计,不过就在他们两人相对悲叹的时候,外头传来通告,有一名来自麦第奇家的使者,奉了旭烈兀的命令,秘密来求见他们两人。
“据说,这名使者有一个特长……”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名肥肥胖胖的青楼女舵主压低了声音,很机密地说道:“他专门插瞎人妖的眼睛!”
“啊?什么?小五,你还不赶快躲起来!”
“……”
第五章背叛者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艾尔铁诺领空“铁达尼一号已经进入艾尔铁诺领空,启动可视光遮断,启动电波吸收,启动隐形功能,为了避免被敌人反侦测,由现在开始切断与空军一号的通讯,谨祝兰斯洛陛下武运昌隆,五、四、三、二、一……”
光亮的萤幕顿时一暗,兰斯洛所在的飞空艇“空军一号”,与太研院院长旗舰“铁达尼一号”切断了联络,双方分别朝着中都城而行,预备在同一时间会合。
负责与铁达尼一号通讯的人,是雷因斯目前的左右两大丞相。这两位雷因斯行政方面的最高行政首长,正与国王陛下同行,如果有人炮轰空军一号,将飞空艇上的所有人都干掉,雷因斯的最高统治阶层就为之一空了……至少,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
铁达尼一号与空军一号联络的原因,是爱菱将稷下城的状况转传给泉樱,让他们能够尽早拟定赶到中都城后的计画,同时,泉樱也想向爱菱确认,金鳌岛拦截双方通讯的可能性,因为这次旭烈兀被公瑾奇袭擒下,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之前通讯外泄。
“之前我不敢肯定,但在香格里拉的时候,我曾经特别观察过金鳌岛,这次建造通天炮之余,我们特别加强了通讯装置的防密,在你们通讯的那个距离,以我身为技术人员的自尊发誓,金鳘岛绝对不可能截听到我们的通讯。”
向来说话保守的爱菱,这次说得斩钉截铁,还拿出自己的职业尊严来起誓,泉樱实在下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自己反覆思索,最可能的泄密管道,就是金鳌岛偷偷截听了这边与中部的通讯。
“可是,有没有可能……”
“我赌上身为技术人员的自尊,金鳌岛绝~对~下~可~能~截听到我们的通讯!”
拿出了职业荣誉作保证,仍不能取信于人,萤幕那一头的爱菱,看起来就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而她身后的太研院士更是朝这边怒目相向,泉樱只有急急告罪。
得到了爱菱的保证后,两艘船舰切断了彼此联络,因为现在开始进入危险范围,如果再继续通讯,虽然不会被截听,但却会被金鳖岛反向查出位置,接着就是通天炮轰来了。
“希望小爱菱能够平安抵达,这次把她也拖进战争中,我真是过意不去。”
泉樱望着化为黑暗星空的萤幕,轻声叹息,但却立刻招致身边雪特人的讪笑。
“哈,真的过意不去,就别打仗,直接投降,那就不会把她拖进来,我也可以开溜了……放心吧,那个丫头又不是第一次参加作战,上次在香格里拉,她不是也打得挺过瘾的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没有但是!没有可是!这个世界是平等的,我要求一视同仁,为什么雪特人要上战场,但矮人就不必?难道就是因为我领的薪水比较多吗?但是小爱菱还有研究经费可以贪污,这是不公平的!我要求全面检讨现行的人种歧视!”
“是,是,是,左大丞相所说得极是,身为您的下属,妾身有点身体不适,现在想要告退了。”
匆忙告罪离开,泉樱不想让自己成为雪特人抱怨的对象。其实,这世上九成九的雪特人都与战争无缘,即使他们转了死性,愿意奉献生命去参战,人们也会顾忌被他们扯到后腿,拒绝他们参战,就连九州大战中,人类与精灵联军的兵力最薄弱时,也不曾想过要找雪特人当战友。
但有雪却是例外。雷因斯。蒂伦阵营的每个人,在出阵时都喜欢与他同行,因为只要有他在战场上,就仿佛会把己方所有的霉运都吸在他一个人身上,剩下留给其他人的,就是好运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好运气,常常能够打乱敌人阵脚,转败为胜,过去已经有好几次类似的例子,让得知内情的雷因斯高阶军官都暗中把有雪当成“另类幸运神明”来看待。
“可是,雪太郎的这种运道之所以被需要,不就代表我们这些幕僚的无能吗?如果我们的智略能够更胜敌人一筹,那就不需要雪太郎来替我们争取幸运了。”
以泉樱为首的现任智囊团,曾经作出这样的自责感慨,这点别说是她,就算是当初的首席幕僚苍月草,都无法回避这样的慨叹,但身为领袖的一国之君却有不同看法。
“也不一定是为了运气因素,至少我把有雪带在身边出战,是另外有原因。只要有他在身边,我就可以见到人性的丑恶面,针对最坏状况作处理,反正不管人们的反应有多坏,不会比雪特人的反应更坏了。”
结义多年,兰斯洛太了解这名义兄弟的个性,进而知人善任,物尽其用,所以这次作战仍不忘携他同行,而当泉樱向兰斯洛报告有雪的反应,正在闭目练功的他却是哈哈大笑。
“好啊,如果这一仗有命回去,他想要检讨什么东西,就通通随便他吧!”
兰斯洛豪迈的态度,反而令泉樱感到不安。丈夫在天魔功上的进境如何,自己看不出来,只是感觉到他的武功确实超越自己许多,但这“许多”是否足够战胜敌人,自己却一点都没有把握,偏生这男人还好像没神经一样,整天笑得比谁都开心。
几个时辰前,自己还忍不住厚颜问他,与风华欢好、得到西王母传承的力量之后,有多少的突破与进步。为了问出这个羞人的问题,自己真是恨不得找个面具戴着,但他却大剌刺地回答“单纯一个晚上,可能没什么效果,这种事情需要穷年累月之功”,真是令人气结。
“你这个人的神经真是比竹子还粗,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难道一点都不会紧张吗?我觉得我现在根本不像是要去战场,像远足多过去打仗,连我也没紧张感觉了!”
“哇哈哈哈~~~”
兰斯洛仍是大笑回应,离开杭州以后,他的心情似乎非常好,走到哪里都笑得很开心,空军一号上的随行军官,都对国王陛下的好心情感到不可思议,私下议论纷纷。
“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怎么忽然笑成这样?”
“什么病都可以,如果可以这样子笑倒那个铁面人妖,那就世界和平了。”
“没志气!身为白家人,怎么可以祈求世界和平!”
这些耳语,泉樱偶有耳闻,现在看到丈夫的轻松架势,她微叹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瞄到兰斯洛放在左膝上的手掌,正不自觉地轻轻颤抖,心中顿有所悟。
“你……其实你也在怕,对不对?”
兰斯洛顺着泉樱的目光,发现了自己左手的颤动,脸色微微一变,却竖起手指,先指指外面,跟着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泉樱会意,踩着轻巧的步子到门边,开启了确保机密的隔音装置,这才转头望向兰斯洛。
“当然怕啊,对手是铁面人妖耶,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就是当今天下的最强者了,大家的实力差了一个天位,打起来稳死的,和他作战,怎么可能不怕……”
“那你为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是想鼓舞我们的士气,激发我们的斗志吗?”
“喔,这个我是没想到啦,我只是觉得,横竖一战是免不了,什么胜算成败的,就不用太去计较了,免得更打击大家,还有……如果这一战是死定了,起码死前一段时间,大家该活得快乐一点……哎唷!干苏打我?”
被泉樱掀起枕头重打了一记,实话实说的兰斯洛看来满面无辜,但是在泉樱问起为什么有这种想法时,他给了一个很让人意外的答案。
“离开北门天关的时候,风华劝告我很多事情,其中最主要的想法,就是要我别留下遗憾,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
“这……听起来简直就是要你一去就不回了。”
“哈哈哈,她是这么做准备的啊,我看她那时的样子,搞不好现在就已经开始为我们祈祷来生幸福了。嗯,因为不想留下遗憾,所以我才要去杭州,把该说的话告诉你,做好该有的准备。”
泉樱本来以为这番话多少有点玩笑成分,但是看兰斯洛的表情认真而平静,她才明白这些话没有夸大,确实就是兰斯洛的心情,心里一阵微酸,在他的大腿上坐下,搂着他脖子说话。
“我真是不服气呢,包括夫君你在内,我们这么多人、花费了这么多的努力,最后还是打不过他,这真是一点也不公平。”
这是泉樱在努力尝试,却得不到等量回报后的心酸感叹,可是兰斯洛闻言却大笑起来。
“不公平吗?可是铁面人妖一定也觉得很不公平,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他那边只有一个人,每次干架,都是我们这边好几个人围殴他一个,他连找个帮手都会临阵倒戈,反捅他一刀。如果我是他,一定呕死了。”
泉樱对兰斯洛的话觉得很奇怪,因为这番同情敌人的话语,实在不该由他口中说出来,当下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一记,开个小玩笑。
“你一定不是我家夫君,他才没有那么好心呢,说!你是从哪里来的怪物?把我家夫君藏到哪里去了?”
兰斯洛闻言之后的反应很怪,只是将泉樱一把抱起,轻轻在床上打横放下。泉樱方觉古怪,却见到兰靳洛一下子就脱了上衣,露出雄健的古铜色胸膛,这才知道不妙。
“你……你干什么?”
“既然这位美丽的夫人怀疑我身分,本人痛心之余,只好用最直接的方式,向你证明我的粗细……不对,是真伪!”
“不、不,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了,快点把衣服穿上,我还想多谈一下,真的……我相信你了。”
充分欣赏过泉樱花容失色的尴尬,兰斯洛坐回床边,向泉樱谈起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念头之前他还不曾对任何人提过,是在香格里拉之战后,所体会到的东西,一方面,他对公瑾的所作所为,感到深恶痛绝,不管怎样都要将之制止,但另外一方面……
“如果要说受到不公平的对待,那我会觉得他很可怜。虽然突破了天位之壁,拥有天下无敌的修为,但却要担心自己随时被人追上,因为突破天位力量,就是开头的那个人最难,只要有人第一个突破,其他人可以经由战斗和观察,迅速找到正确的修炼途径,完成本身的突破。”
从地界突破至天位之后的每一阶天位都是如此,永远都是开头的那一个最困难。只要有第一个人率先突破,其他人就能循其轨迹而修炼,如果配合元气地窟的爆发,那过程甚至是在一夜之间发生。
对于千辛万苦才首个攀到巅峰的优胜者来说,回首来时路,看到那么多人正沿着这条路追向自己,甚至要超越自己,心里的感觉真是非常苦涩,但不管他怎么丢石头下去,尝试阻挡后来之人的靠近,他仍然阻止不了那股前仆后继的洪流,因为这就是物竞天择的一部分,即使脱离了地界,生物成为神,仍是身在这个演化的规律中。
在当前的众多武者中,兰斯洛正迅速迫近公瑾,也正因为如此,他对这件事的感受也越来越深。
“在稷下闭关的时候,越是练武,我就越佩服他的了不起。斋天位的才能之壁,只有曾经挑战过的人,才知道要突破那层壁垒有多困难……婆娘,你师父陆游不是笨蛋吧?用一般的标准来看,他也同样是武学天才,而他对于武道修炼的专心与投入,也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上的……”
但整整两千年的苦闷岁月,陆游在冰窟中埋首苦练,尽管得到了强天位中无人能敌的力量,却始终突破不了那道天位之壁,无法进入斋天位。
这道无人能破的天位之壁,在天草四郎死前首次得到突破,但严格算来,天草四郎是得助于异大陆武技与李煜传功,所以是一直到公瑾在金鳌岛中突破,才真正出现斋天位力量的强人。
“两千年的苦练啊……不能出去鬼混,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整个生命的意义就是练功、练功、练功,光是想像我都觉得好可怕,陆游实在是一位了不起的阿伯啊!可是,这么多的付出,他最后还是输给铁面人妖了,我觉得……这不光是因为运气因素。”
“你是说,公瑾师兄付出了比师父更多的东西?”
“与其说是付出,不如说是背负。王五师兄曾对我说过,一个男人的拳头有多少重量,决定于他背负了多少的东西,那位铁面老兄的修为能超越他师父,背上扛负的东西一定非比寻常吧!”
“但……我师父一向以天下为己任,背负着整个天下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输呢?’“这问题我也想过,所以我想问你。婆娘,你觉得你师父这辈子真的不后悔吗?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人,是一座外强中干的虚弱堡垒啊!”
泉樱为之语塞,不晓得该怎么回答。陆游与唐婉的故事,身为弟子的她也曾略有耳闻,虽然自己无从揣测师父的心情,但是将心比心,自己此生会否后悔的问题,恐怕两千年的冰窟生涯,师父每天也会问自己一次吧!
想到这里,泉樱隐然有所领悟,侧目望向兰斯洛,问他是否想到了什么,兰斯洛摇头说没有。
“可是……至少我会想要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更无憾一点,这样子当我面对上铁面老兄,预备开战的时候,我扪心自问,可以告诉我自己,我这一生并不后悔。”
“所以……风华姊姊才会要你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想不到还有这个道理,西王母族在修心、禅定上的思悟功夫,确实比龙族优秀许多。”
明白了兰斯洛的想法,泉樱也开始想着自己是否该放开紧张情绪,用比较积极的态度来处理眼前事物,中都城不日便可抵达,届时只要妮儿他们的计画顺利,应该可以减少许多死伤;这么说起来,幸运女神果然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不但源五郎安好无事,在中都与妮儿会合,六师兄还能从敌方阵营里头找到伏兵,顺利的话,在动用通天炮之前,就有希望解决此战。
“不过,既然今天还没有过完,婆娘你觉得我们两个是不是该找点什么事情做,打发掉剩余的时间呢?”
兰斯洛打断泉樱的思绪,说话的语气虽然平淡,但眼中却闪烁着热切的期许与暗示,让熟知他眼神意思的泉樱又是好笑,又是不好意思。
“那还用说吗?夫君大人,您刚才不是要和妾身一起证明一下您的真伪吗?房间的门已经锁好了喔……”
在完全失去秩序的中都城,骚乱与暴动遍布每一处街头,有人肆无忌惮地做着丑恶的行为,也有人努力地想要维持秩序,双方因此发生冲突,当这些武力冲突一再升温,中都城里就到处都闻得到鲜血气味。
一片混乱的景象中,有个穿着斗篷的路人,正在匆忙地行走。套头的斗篷遮住了头发与面容,因为他如果以魔族外形公然行走在中都,一定会引起麻烦,而他必须尽快回到金鳌岛去,以免那边发生问题。
身为太古魔道技术小组的总监,朱炎照理说不该擅离金鳌岛,然而,对主帅彻底失望、又不愿意执行炮轰计画的他,终于忍无可忍,回应了旭烈兀的请求。
本来朱炎与旭烈兀就有着一定程度的交情与往来。最早是因为旭烈兀久闻隆。贝多芬的盛名,对这位名匠着意拢络,不但秘密送礼,还曾经数度登门结交;当时的朱炎尚在人魔边境培育小组人才,旭烈兀每次登门造访,都被隆。贝多芬拒不见面,朱炎因为知道公瑾对旭烈兀另眼相看,视他为振兴艾尔铁诺的希望,所以也不愿意关系太过恶劣,结果每次旭烈兀被扫地出门时,都由朱炎送客。
名匠不赏脸,未来的名匠也是一项潜力资产,以旭烈兀的识人之明,岂会放过,就这么双方几来几送,累积了交情,之后一直偶有联络,而当公瑾正式弑师叛变,拱旭烈兀夺位后,朱炎来到人间界,与旭烈兀的往来急遽增温,为了要让这位贵公子玩得开心,朱炎甚至接受他的委托,秘密协助麦第奇家开挖大型隧道,使用太占魔道设备,在短短时间内造出大隧道,让被闷坏的旭烈兀能够偷偷出去玩乐。
“但我要先说好,这些隧道开挖时间太过仓促,很多维护动作都省略掉,只是仓促之下弄出来的克难东西,因为借助白鹿洞地下法阵的系统,才得以支撑;短时间内拿来开开跑车玩玩,那是可以,可是如果要长时间使用,一定要再花大钱和大工夫去正式处理。”
“钱我有得是,要是我觉得有必要,会去做的。”
“不是你觉得有必要,是真的有必要。我说得坦白一点,城内的东半部或许还好一点,但是西半部,尤其是西南区的隧道,这样子已经开挖过度,如果你不作正式处理或是回填,估计最多半年,那边就会发生大规模坍塌,到时候死的人可就多了。”
“喔,可是麦第奇家的宅第在城东,而且也没有在中都城里经营保险,所以……哈,该塌的东西就让它塌吧,地基不牢的东西,本来就会塌的。”
“放屁!是被你挖塌的!”
隧道完工时,朱炎与旭烈兀曾进行过这样的秘密对话,当时朱炎只觉得旭烈兀简直不可理喻,为了一己玩乐而草菅人命,如果真的登基为帝,老百姓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但因为眼前的战事繁忙,朱炎无暇再顾及中部的状况,所以就没有再与旭烈兀联络,哪想到当时草草盖建的大隧道,后来会这样子派上用场。
妮儿与源五郎的计画,主要实施的关键就是靠中都城地下隧道。以那个建筑的规模,要容纳千万人陆续逃出,虽然拥挤了点,但并非不可能;仓促之间,肯定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隐瞒过公瑾的耳目,不让他出手阻止。
“这并不是不可能。公瑾师兄开炮的用意,不是无目的屠杀,而是要施行术法,所以在指定时辰之外开炮,并不能让他施术,反而会浪费祭品,所以即使他发现有人逃跑,他也不会开动通天炮。只要他不动通天炮,那……你们就有办法应付了吧?”
旭烈兀的建议,透过朱炎带到。尽管双方分属不同阵营,见面时的言语和气氛相当火爆,但为了不让中都城内的千万生命枉死,朱炎仍是与雷因斯阵营短暂合作,由他负责瞒住公瑾的耳目,让妮儿与源五郎在地上进行逃脱计画。
事关机密,加上双方都没有多少谈话**,所以他们约定好进行计画的时间后,这个面谈就迅速结束。朱炎的暂离金鳌岛,是委托郝可莲代为掩饰,现在为免郝可莲那边穿帮,他必须要尽快回到金鳌岛去。
(她那边应该没有问题吧?可别被公瑾大人给发现了……)
作出这种形同背叛的举动,朱炎心中并不好过,但据他所知,郝可莲也是支持自己的。这女人虽然不太把人命放在眼里,可是最近也与公瑾大人处得不是很好,主要的理由,是因为香格里拉之战后的作战方向。
香格里拉大战后,郝可莲极力主张,既然已经有了使用通天炮的决心,公瑾大人也不再忌惮平民百姓的生死,那索性放手做事,直接把金鳖岛开到稷下,用通天炮直轰稷下城,一举摆平敌人根据地,就算杀不到敌人的顶尖高手,也能够摧毁敌人根据地,让敌人元气大伤。
这个战术自己非常赞同,就以战阻战的眼光来说,这样才是最佳的军事策略,而且只要金鳌岛直攻稷下,艾尔铁诺境内的雷因斯军必然撤军回防,中都之危不救自解,比开金鳌岛回去救援聪明得多。因此,当金鳖岛受到陶困凝所阻,行进路程缓慢时,自己与郝可莲数度向公瑾大人进言,希望他改变航向,哪知道公瑾大人最后仍作了回航中部的决定,为此,郝可莲向自己表示过她的极度失望。
“朱炎,你知道吗?我对这样的公瑾大人很失望!我不在乎他杀多少人类,但我不想看到他变成一个懦夫。因为去稷下会遭到反抗,实行上有难度,他就回到不会抵抗他的中部,杀一些软弱的自己人,这样子不是懦夫所为吗?我们追随的,应该是一个真正的强者,不该是胆小懦夫啊!”
郝可莲提出的这个问题,让朱炎感到极度苦恼,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在各种心理压力下,他只有回应旭烈兀的请求。
“我相信师兄这么做是不对的,将来有一天他必会后侮。你身为他的心腹部下,又是他的朋友,难道不该阻止他做错事吗?”
正因如此,自己才破例与雷因斯人合作,连郝可莲都赞同自己的作为,但是……
朱炎心头烦恼,走在混乱的中部街头,只见满目疮痍,耳边所闻,半是惨呼,半是哀求呼救,还有声声丑恶的狞笑,听在耳里,让他更加觉得难受,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如果能快点离开这里,朱炎就好过得多,然而,却有某件让他不好过的事情,在他的面前发生。
那是一个年纪很大的眼盲老妇人,正在街边乞食,却被几名恶少抢劫走碗中的几枚金钱,她大声悲哭,但早巳陷入暴乱状态的街头,哪有人会理她的呼救?
朱炎听到了。一直在忍受这些乱象的他,终于打破沉默,作了该作的事,随手焚杀了几名恶少,将那数目不多的铜币,连同自己怀内的一点金银,都塞到眼盲老妇人的手中,让她好好握紧。
“老夫人,这些钱你好好留着,别露白,也别再出来乞食了,局势很乱,但是……再过一两天就会得救了。”
“年轻人,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老夫人,我……对不起。”
心中充满感慨,朱炎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说出这句话,但是一股冲动感觉,让他还是把这句话说出口。
“真是太对不起你们了。我……我代表公瑾大人向你们说声对不起。”
“公、公瑾大人?是周公瑾大帅吗?”
听清楚了朱炎的话,老妇人突然变得很生气,把手中那些钱愤怒地掷还给他。这个反应在朱炎预料内,但他却对生气的理由感到意外,因为老妇人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自己说了周大元帅的坏话。
“年轻人,你不可以不相信周大元帅,他是个好人啊!”
老妇人告诉朱炎,自己是来自海牙,之前周大元帅在海牙曾经多么照顾过他们一家,如果没有周大元帅的守护,那里的很多人不是死于兵灾,就是丧命在贪官污吏的统治下,所以周大元帅是个真正的好人,一切污蔑他的言语,她绝对不相信。
“老夫人,可是公瑾大人他现在……现在……”
“年轻人,有些大人物,他们的一举一动,我未必了解,但后来总是能知道的。像周大元帅,他从来不曾让我们小老百姓失望过啊……”
老妇人已盲的双眼中,流着泪水,告诉朱炎现在外头虽然有很多人说周大元帅的坏话,但她始终相信周大元帅仍是当初在海牙的那个男人,绝对不会伤害无辜百姓。
这些话,在朱炎心中起了不小的涟漪震荡。当他仓皇而羞愧地离开那位老妇人,几乎是从她面前踉舱逃开时,那位老妇人所说的一句话仍在他耳边回响。
“年轻人,你要相信公瑾大人啊……”
话音回响,朱炎只觉得心头好像被一块烙铁烧着,一种难言的羞愧感,令他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应该没有错,既然如此,为什么自己还会那么难过呢?
又或者,自己的选择错了,正如过去许多次一样,公瑾大人做事虽然诡秘,偶有惊世骇俗之举,但总是有着正确的理由,从不曾让自己失望过,或许,自己应该再多相信他一次,多支持他一点。
仿佛一丝阳光穿透了心内阴霾,朱炎如释重负,心里的沉重压力尽消无形,脚下步子顿时轻快许多,满心兴奋,想要尽快赶回金鳖岛。
或许是因为心情太过激荡,朱炎一时间忽略了周围的事物,当他有所察觉时,旁边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已经错步撞过来,和他撞跌在一起。换做是平时,朱炎必然立刻就有动作,甚至还没等乞丐近身,便将他焚杀,但此刻心情大好,他不但没有立刻推开那名乞丐,还好心地伸手搀扶,想问他有没有事。
在战时失去警戒,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朱炎顿时觉得身上一麻,十多处**道同时受制,在警觉到可能遇到袭击时,他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以他武功,当今世上能够一招便将他制住的人,屈指可数,对方能够暗算得手的理由,除了变装、看准他心神不专的刹那,最主要的理由,也是因为本身的武功高出朱炎许多。
“真是抱歉啊,如果你老老实实办事,我就不用动手了。每个计画都难免有变数,想不到居然是一个臭老太婆引发了变数,茫茫天意果真难测。”
声音很熟,但是因为双方距离太近,朱炎看不清楚那个人是谁,不过他点**的手劲十分特别,像是一阵灼热风沙吹拂过体内,大量吸蚀水分,让人非常难受。
“有变数,就必须修正,幸好封印记忆和洗脑的技巧,我也略有研究,所以你就放心睡一觉吧!毕竟,我也难得为了百姓们做点事。”
在那自嘲的讽刺口吻中,朱炎渐渐失去意识,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看清楚了那个人的相貌,并且感到极大的震惊。
“……花、花天邪……”
第六章功亏一篑金鳌岛上,公瑾正在主控室内操作着机械。自从下令轰击中都城后,公瑾就鲜少在属下面前出现,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待在主控室内,做着不为人知的工作。
这情形并非特殊,自从耶路撒冷战后,他就把多数时间都用在主控室内,只不过随着时局的演变,越来越难得与部属们接触的他,给人的一种冰冶印象,就是他什么人也不相信,在武功越来越高的同时,也孤独地封闭着自己。
至于公瑾究竟在主控室里忙什么,利用那些远超现代技术的科技仪器做些什么,这点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成了最不为人知的一点。
不过,身在主控室内的公瑾,却远不如部属们想像中的那么冶静,甚至与他这段时间表现出的冷漠大相径异,额上淌着汗珠,全神灌注地看着仪表板,注视着周围左右几十个萤幕的画面变化。
金鳌岛的功能所在,并不只是用于作战。希望成为神的人类,即使是远古时代也所在多有,太古魔道的技术,帮他们完成了这个理想,这座科技岛屿上的各种仪器,纪录与传送着风之大陆上的许多讯息,再由中央系统进行演算与预测,只要在这个主控室里,操纵者便几可如神,全知全能。
此刻,公瑾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周边萤幕上,想从这些画面里头,找到他急欲知道的几个讯息。
“该死的石崇,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香格里拉大战后,石崇就整个消失了踪影,与多尔衮一起销声匿迹,似乎知道公瑾会利用金鳌岛寻找一样,深深地躲起来,不想在这时候成为公瑾的目标。
金鳌岛的监测系统近乎全知,但要在这片辽阔大陆上找寻一个人,仍是有若大海捞针,虽然公瑾很轻易就可以找到石崇手下的部队,还有那些矢志追随石崇的部属,但石崇却早就抛下他们,独自隐藏起来,让公瑾无迹可循;除此之外,石崇不是兰斯洛,即使杀光他的手下,他也只会在暗中额手庆幸,不会因此现身,此法行之不通。
但尽管如此,公瑾对石崇的搜索却并未放松。这几天他一回到主控室内,就操作仪器,搜寻着石崇的下落,希望能够在炮击计画实施之前,先把这个阴谋分子给找到。
“……绝不让你有机会渔翁得利,石崇,这次你别想称心如意!我一定会把你先干掉!”
喃喃说着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公瑾再次与外头联络确认,从朱炎亲口做的报告中,他得知中都城并无异动,而眼前的几个萤幕,也播放着相似的画面,尽管城内乱成一团,不过四方城门并无异动,没有人尝试逃跑。
“只要不离开中都城就行了,再等一天半……”
看着中都城内熟悉的景物,公瑾忽然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起初,他以为是萤幕的状况不良,但当一股晕眩感觉随之出现,他才明白那是自身的问题,这几天累积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让他开始用手撑着身体,尝试度过那阵令人不快的晕眩感。
就算练成绝世武功,人仍是受到**的限制。以公瑾的绝顶修为,就算连续三月不饮、不食、不眠,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是当焦躁心情与沉重压力影响到**,任他武功通神,也无法消除那一再浮现的不适感。
(还不列该休息的时候,还有很多的工作没有完成……)
公瑾深深呼吸,让一口真气缓缓流转全身,把那些晕眩感觉压下,这时,诸多萤幕中的一个发出刺耳声响,让他立刻转头侧望。
那是他抵达中都之前就发出的一个讯息,在来到中都之后,又连续好几次发出同样讯号,尝试联络,可是每一封讯息都仿佛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音,让他相当气馁,以为没有希望,结果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回讯。
没有丝毫延迟,公瑾立刻阅读所收到的讯息,每看一行,他的表情就凝重了一分,尤其是当他看到“昏迷”、“病危”之类的几个字眼时,他的拳头更是握得死紧,知道自己原先的计画已经失败。
“可恨天不假年,居然在这种时候……”
本来尝试的那个打算,在来得及实施之前,就已经宣告破灭,公瑾虽然觉得扼腕,但也只有重新修订计画;不过,在他正为着这个最新挫折而叹息的时候,一丝警兆让他惊觉自己的疏忽。
“胭凝吗?你怎么进来的?这里的保安措施应该比外头严密许多。”
“严密不到我头上。你会的结界与封印,我全都会;你所不擅长的术法,我也很热,刚好拿来摆平你的这些机械。”
回身凝望,胭凝就站在主控室的门口。无声无息地到来,仿佛她一早就已经身在该处,公瑾甚至不确定她来了有多久,不过,纵然发现她的到来,公瑾也没有出手的打算。
之前的数度交手,胜负之数已经分得很清楚,胭凝虽有威胁公瑾的实力,但若要说独力战胜公瑾,那却是绝对不可能,而公瑾虽能凭靠本身力量压住困凝,但却对她诡变百出的奇门遁甲束手无策,尤其是当她把一些诡秘的古老魔界咒术、武功,与白鹿洞武技相结合后,常常衍生出一些不合常理的变化,让公瑾无法准确防御,也因此总是拿她没有办法。
分不出胜负的战斗,不战也罢,但困凝这样的现身,应该不会是为了聊天而来,公瑾就静静地等着,看看胭凝想要说些什么。
“你不问我雷因斯人藏在哪里吗?”
“没有必要问。雷因斯人一定藏在中都,如果推测得没错,多半还是在青楼联盟的相关范围,但有你的奇门遁甲掩饰,我无法用天心意识搜索他们,金鳌岛一秒四百八十次的来回扫描,也查不出他们的所在,所以我不用搜索,反正当我炮轰中都的时候,他们全都会像水沟老鼠一样地跑出来,到时候再逐个处理就行了。”
“真是好大的口气。这么说,你现在还是把雷因斯人当成死对头?”
“战场上,想要我性命的那一边,我作出针对性的敌对选择,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
“那你的部下呢?你也把他们当成了敌人?听说你最近都用高压手段管制手下,逼他们参与你轰击中都的计画,你不是喜欢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干吗?怎么这次居然转了死性,拉旁人一起干了?”
“有些工作一个人处理不了,自然需要旁人合作。”
冷淡地回答一句,公瑾却不是没有反应,在与困凝说话的同时,他眼光改瞄向旁边的几个萤幕,确认中都城内的状况,跟着还不放心地以天心意识再扫描一次,发现中都城内骚动如常,人数并没有变化,这才安下心来,再次面对眼前来意不明的故人。
“你在看什么?哈,是啦是啦,只要中部城内仍然有骚动,就代表人没有离开,所以你这几天不但不维持治安,反而放任中都城陷入混乱状态,周大元帅的算盘真是响亮,哈哈哈~~”
不用解释,公瑾也听得出胭凝的嘲讽意味,这点他不打算辩解什么,只是身上淡淡散发出一股压迫气势,让胭凝明白自己没有时间说闲话。
“没有耐心了吗?好,我们就来谈谈正题吧……首先,我要澄清一件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但槿花之乱与我无关,忽必烈为什么在那时高举叛旗,连我也不知道。”
“什么?”
公瑾对这回答觉得错愕,因为当时查阅联络纪录,困凝与忽必烈在槿花之乱前后,确实有过频繁联络,尽管无从得知他们的谈话内容,可是众人一直确信,是胭凝鼓动忽必烈发动了判断,因为困凝本来就对艾尔铁诺政权、白鹿洞势力没有好感,这点与槿花之乱的声讨目标不谋而合。
“忽必烈和我没有私交,只不过……他在妹妹过世后,找不到一个对象可以谈话,所以偶尔会和我聊聊故人而已。”
公瑾为之默然,在小乔逝世后的那段时间,很多人的心头都不好过;想要找人谈谈,但真正了解小乔的人却太少,自己和忽必烈在鬼夷之乱也少有联络,他的孤独感觉,自己感同身受。
“槿花之乱时,我问过他为何要做蠢事,他没有回答过我,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叛乱的理由。不过在一段时间后……大概是唐国事件那时候,我收到一封来自武炼的密函,是忽必烈发给我的传书。”
公瑾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像他这类处理黑暗工作多年的老手,都很明白一个事实,往往越是保密隐藏的东西,在职业好手眼中越是有迹可循,结果反而三下两下就把机密事物找出,所以换做是自己,就会像忽必烈一样,把最隐密的东西,用最平凡的手法送达。
比如说,一封整整迟到了十七年,在整个槿花之乱逐渐沉寂,秘密都被淡忘之后,才被送来的平信!
公瑾想问想问胭凝,信里头到底写些什么,但他的智慧马上就推测出事实,因为以忽必烈的智慧,既然动了这手法,肯定不会直接把秘密写在信中,以防止无可弥补的错误,里头肯定只是写着一些简单、却只有胭凝知道的秘语。
“忽必烈的信里头,要你去什么地方找东西?啊!他要你去武炼!”
唐国事件后,胭凝离开白鹿洞,前往武炼,当时众人只以为这正是她涉及槿花之乱的证据,但照胭凝所说,她必定是为了信中所言的讯息,前往武炼寻找秘密。
“忽必烈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以胭凝的自傲,既然会主动提起此事,为本身辩解,那就不会隐藏最后的结果。然而,胭凝的答案却仍令公瑾吃了一惊。
“我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
“就是我不知道。东西是藏在花果山下,我去的时候,早巳被人发现,密函连同盒子一起毁去,我还中了伏击,那个人没有露出面孔与身分,但武功很高,使的是天位力量,我靠奇门遁甲勉力逃出,便接到了你的讯息。”
记忆倒流,当年的情景依稀如在眼前,公瑾还记得自己奉了陆游的命令,来到花果山的银杏树下,约见胭凝,心里满是焦躁与急切,生怕一击不能得手,以胭凝之能,双方势必有一场剧斗,若是让她走脱,下次由陆游亲自出手,就未必能保住她的性命。
结果胭凝在峰顶现身,气喘吁吁,面色苍白的样子,明显有问题,但心急的自己并未留意,只是诱来不疑有他的胭凝,趁她戒心松散的一刻,重重一掌击向她后脑!
以胭凝的武功,那一掌虽然能伤她,但不至于有大碍,只是便于把人弄昏了,好放入地下冰棺封印;可是,如果当时的她已身负重伤,那一掌……
“你……你没事吧?”
纵然戴着面具,但公瑾的语气中流露一丝急惶,焦急之情溢于言表,难得地表露了情感。虽然……他自己很快也明白,事隔多年,如果有事,今天胭凝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如果有事,今天我就不会在这里和你说话了。当初你一声不响地出手,让我的头痛了好久,这笔帐我一直想找你好好算算……不过,今天听你这样说,我总算好过了点。”
胭凝幽幽道:“快十年了,十年前就该告诉你的事情,因为你那一掌,拖延到现在才能说。怎样?我的话有可信度吗?你觉得偷袭我的会是什么人?”
“不敢肯定,也没有证据,但以直觉来说,就算不是石崇,也是他派遣的刺客。”
公瑾的推论并非无的放矢。十年之前就拥有天位力量的高手,屈指可数,那人既能以天位力量暗算胭凝,必然是当今世上的有数高手;雷因斯一系的高手没理由偷袭困凝、涉入槿花之乱,那种偷袭的风格,倒是与石崇很像,更别说涉入槿花之乱最深,甚至成为忽必烈垮台主因的,就是石崇本人,出手强夺忽必烈的遗秘、暗算困凝,这些都不足为奇。
“石崇吗?这个推论与我的猜测相符,早晚有一天我会去找他算帐的,不过,我们先来算算我们之间的老帐吧!我今晚对你说了这么多事,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你认为我会对你求爱吗?都这把年纪了,少做梦了!”
“嘿!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坏嘴巴人妖,但是你说得也没错,我要听的确实不是那种事,而是……类似四大元气地窟的能量失控,影响天地元气释放,连锁引发各式天地大变,情形持续恶化,即将造成这块土地全面崩解的问题。”
“有趣,你从哪听来这可笑的谣传?”
“谣传?你还真是死不认帐,难道你以为除了金鳌岛之外,世上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得到情报?只要是天位术者,直接与地脉连结,听取地脉中的声音,这块上地上正发生什么变化,全都一清二楚。”
胭凝缓缓道:“只不过,就算知道,没有你金鳌岛的电子系统,普通的人脑只能察觉状况,根本计算不出解决的办法,因为这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能力,不,只要是生物,不可能有那种计算力的。那么,拥有金鳌岛系统的你,推算出该怎么解决问题了吗?怎么让逐渐崩溃的这块大陆,再次回复能量安定与平稳?”
面对堪称是当今风之大陆上的最大秘密,公瑾沉默无语,但是面具之下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藉此掩饰心头的动摇。
本来他就认为胭凝很难对付,尽管这些年自己对敌百战百胜,事事料敌机先,可是过去与胭凝联手合作时,不管自己要做什么,几乎从没能够瞒过她;这与智慧无关,只是双方长久合作培养出的默契,太过了解彼此,要瞒她什么事情,可比朱炎难得太多。
然而……
“不靠你的异能,也可以知道那种事吗?”
“太抬举我了。有些东西,不必接吻我也知道,但是有些秘密,不去试探人心的话,是挖不出来的。好比说,我就不太能理解,你为什么用这么高压的统驭手法,去逼反你所剩无多的手下,这并不是你的作风,而实际效果也……”
胭凝说出的话语,公瑾突然有点听不清楚,因为他的心神分散到其他事物上。正如胭凝对他的了解一样,他也非常了解困凝的一举一动,此刻就他看来,胭凝的说话有些不自然,似乎在隐藏些什么,或者该说是……拖延些什么!
刹那之间的警兆,让公瑾一下子清醒过来,不再理会胭凝的说话,转头把视线放在几个萤幕上,凝神细看,片刻之后,他从画面之中发现了不对。
如果是普通人,一定不可能发现的,但公瑾这几天以来,几乎不曾松懈过对中都城的监视,所以他马上就认了出来,目前所播放的画面,正是昨晚曾经看过的景象,换言之,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在看着昨天晚上的中都城。
那现在的中都城呢?正发生着些什么?
“糟!中计了!”
没有再这里多停留片刻,公瑾刹那间飞身离开主控室,迅速打开沿途的各个闸门,用最快速度赶到金鳌岛最上层,以实际肉眼观视下方的中都城。
在飞身赶路的过程中,公瑾以绝顶天心意识进行扫描,所得到的讯息,仍是千万市民好好地待在城中,没有移动迹象,只是他也大致明白,这个扫描结果未必正确,因为之前胭凝就能够躲避他的扫描,在天心意识的搜索下隐形,如果这个技巧能延伸施展,自己的天心扫描就不再可信。
斋天位的意识扫描,精准程度举世无双,照常理说,不可能有什么力量能对之干扰,更别说是掩护整座城池这样的大范围干扰。不过,当公瑾以自己的眼睛确认,他却不能不相信这个事实。
火,仍在炽烈燃烧;城中仍布满着肃杀之气,居高临下望去,只见城中黑影幢幢,无数人影在街头摇摇晃晃,乍看之下,几乎以为是中都城的百姓全都走上街头,可是定睛凝望,就会发现那些行动迟缓的黑影,并非真人,而是一个个的草人。
纸扎的草人,与真人同高,内里藏了符咒,作为驱动的媒介,引入中都城地下法阵的能量,让草人活动,但却只能作着很呆板的动作,在几步之内的小范围活动。
只要肉眼一看就能识破的东西,可是当人们不是亲自去看,仅是单单凭着天心意识、灵觉感应,反而就会被这些东西给愚弄,错以为真。当年九州大战,白鹿洞前辈曾以此法,在漫天大雾之中迷乱魔族攻击方向,从旁奇袭,成功狙杀魔族皇子,如今靠着胭凝的奇门神术,当日的草人阵扩大干倍规模重现。
公瑾目睹这幕光景,只是略微一呆,脑里马上回复清醒,思索着目前的问题。
(人呢?整座中都城里千万民众,都到哪里去了?就算他们可以躲过天心扫描,也不可能刹那间全部消失。魔法吗?不可能,这么大规模的物理移动,就算真的有人能作到,我也不可能毫无所觉……)
脑里的念头此来彼去,公瑾瞬间掌握到事实,虽然他对朱炎和旭烈兀进行的秘密工程毫无所知,可是稍一推测,他就晓得问题出在哪里。
“地底……有隧道?”
天心意识迅速扫描过地底,受到地下法阵庞大能量的影响,公瑾一无所获,可是心中推断却肯定出事实。
“……不可能这么快就全部出城,半数以上肯定还在地底……顾不得了,现在就得把他们轰出来……”
公瑾的独臂飞快扬动,开启金鳌岛上的防卫炮塔,把目标瞄准中都城的外围,预备连锁射击,但在他要下最后指令的时候,一股雄浑掌劲沉稳兼备地拍击过来,事先毫无预兆,令他扬臂挡架,中止了发炮的指令。
“喂,把我一个人丢下,想要去哪?”
“胭凝,你……”公瑾眼中闪过了然神色,“你是帮雷因斯人来拖延我的?”
“现在才发现,太晚了。”
胭凝长笑声中,一掌拍击过来,五岳神雷的雄沉掌劲、毫不保留力气的打法,让公瑾不得不凝神还招,暂时无法分神管理金鳌岛。
“胭凝,这么做是为什么?是你提醒我水的问题,既然我是做正确的事情,那你为何要在这时拦阻我?”
“正确与否,看你怎样去定义,我不必和你相信同一件事。”
胭凝与公瑾一时间紧密缠斗,公瑾却察觉到另一个严重问题。过去他与奇雷斯作战时,曾经一边作战,一边指挥金鳌岛,但此时自己与胭凝动手,分神下着许多命令,却无法得到回应,这解释只有一个,就是有人在金鳌岛内部修改系统,与自己相抗衡,换言之……
(果真是你啊……朱炎。)
第七章百年流毒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艾尔铁诺领空飞空艇以高速行驶,身为王者座机的空军一号,在艾尔铁诺的空中划出一道白线,速度不断递增,急着赶在约定时间之前抵达中部。
身为军人,勇往直前是他们被赋予的使命,不过,想到这一去吉凶未卜,飞空艇上的所有人都同感不安,偷偷地向神明祈祷,自己能够平安地从战场上回去。
求神拜佛,倒不是雷因斯士兵的专利,但是比起其他国家、其他地方的士兵,在这艘空军一号上执勤的士兵,却多了一个新的选择,而这个选择则令船上的一名乘客非常苦恼。
“喂,泉樱啊,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怎么了?雪太郎,有什么不对吗?”
“为什么这几天不管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跑出来找我签名?再不然就是向我讨东西,不是要我拔头发,就是要我拔毛,外头是不是有什么我的裸照正在街头流传?为什么我好像突然变成大明星了?”
对于这个异常变化感到受宠若惊的有雪,非常不适应,向泉樱询问事情的原委,这才得知因为兰斯洛、妮儿的金口宣导,自己变成了目前雷因斯的第一号福神,士兵们争着索取有雪丞相的笔墨或毛发,用以作为贴身的幸运符,希望有雪丞相那有如蟑螂般的不死运气,能够令本身沾染好运。
“狗屎啦!这样如果也行,那我每次都被打得进医院包月住,又是怎么一回事?要我的东西做幸运符,起码也该付我钱吧,连一点钱都不付,别想从我这边得到好处,去拔狐狸、拔企鹅,或是拔乌鸦的毛都行啊!”
有雪对自己在不知情状况下被利用的事实,感到相当愤怒,正在舰艇内暴跳如雷,舰桥那边闹了起来,说是前方出现了好大一片乌鸦群,朝这边包围过来。
“被乌鸦给包围?胡说!哪有这么灵的?如果真的是乌鸦,就把它们全部给击落,这点还要人数吗?”
是应该不用的,但情形却非如此简单,那一大片殷红如血的朱鸦,赫然有着不凡的杀伤力,空军一号所射出的光束武器、浑沌火弩,对它们没有足够的威胁性,反而被它们连续撞来,确实削减了空军一号防护罩的能量,令飞空艇在半空摇摇欲坠,无法前进。
“倒底搞什么东西?飞在半空也会地震,你们到底是怎么开的?”
被地上摇晃弄得快要晕车的有雪,闯进指挥舰桥,才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事态,只见前方一大片红云遮天蔽日,漫无边际地涌过来,乍看之下,不晓得有多少的血红乌鸦,把这周围的天空全部遮住,慢慢包围了飞空艇。
“这些东西从哪来的?”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连一直紧盯前方的驾驶员,都只看到突然间红云蔽天,跟着血鸦群就冲击了过来,从雷达萤幕上看,飞空艇周围全都是一点一点的血红闪烁,无数血鸦群正尝试攻破防护光罩,挤涌进来。
“有什么好怕的,喂,你们把苍巾力士放出去,让那些不知死活的乌鸦尝尝厉害。”
“是的,我们……”
慌忙中应答的驾驶员面面相觑,好像哀嚎似地回答:“我们哪有这种东西?”
“安静下来吧,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别乱了手脚。”
斥喝众人安静的声音,来自踏进舰桥的泉樱,她一面指示驾驶员预备解除防护光罩,一面要大家镇定下来,别被这些式神给吓到。
“尤其是雪太郎,你也算是术者,被这些把戏给唬住,不可原谅喔!”
“式神?这一大片红乌鸦不是野生生物啊?是谁放出来的?”
“不知道,不过有人会去查。”
泉樱所指的那个人,此刻正站在飞空艇上,隔着防护光罩,眼光从左至右地打量过,确认过血鸦群的数量与位置,跟着便闭上眼睛,等待着防护光罩解除的那一瞬间。
要在防护罩张开的状况下,由内部攻击外部,这种牵涉次元转移的高度技术,连金鳖岛都做不到,这座飞空艇当然更不可能,然而,当防护罩解除,万千血鸦狂涌而入的瞬间,却也正是反击的最佳时刻。
“大天魔刀!喝!喝!喝!喝!喝!喝!”
兰斯洛左臂挥动,刹那之间也不知道出了多少刀,带着猛烈雷电的大天魔刀,像是切割天空的金黄刀刀,狂风暴雨似的席卷四周,所过之处,殷红如血的鸦群全被扫荡一空,回复原本的正常夜色。
血鸦群遇袭之后,惊恐逃窜,往四面八方散开,但是大天魔刀的纵横刀气却更快一步,在血鸦群消失于虚空之前,抢先把它们拦截,一一扫杀干净,直至方圆十里之内风清云偃,再无一滴血色。
“唔,天魔刀这样的运用,勉强还过得去……”
对自己的表现下了这个评语,兰斯洛望向正南方,也是他所注意到的血鸦逃窜方向。
“有人想阻止……不,延缓我们抵达中部的时间!”
一如公瑾所料,当胭凝接受妮儿的委托,潜入金鳌岛,拖住公瑾的时候,中都城内的千万市民也随着疏散指挥,一一进入中都地下,沿着那巨大的隧道,往外头撤离。
单单凭靠妮儿与源五郎,绝对做不到这种事,实际负责规划与执行的,是青楼联盟与麦第奇家两大势力,然而,青楼联盟信不过麦第奇家,麦第奇家也对青楼联盟没有好感,能够让这两大势力进行短暂合作,除了危机感之外,最大的理由,也就是妮儿与源五郎的存在。
藉由妮儿与源五郎,这两大势力暂时携手合作。青楼联盟与两人的关系亲密,自不待言,最奇怪的是,旭烈兀给麦第奇家下的条子上写着:如果他始终无法脱身到场,有愿麦第奇家的一切,请诸干部与长老配合妮儿行动,以她的命令为依归。
“为什么要听一个外国人的命令?而且还当作是族主命令处理?”
“族主怎么看都不像是好色之徒啊,难道当真会被美色所迷?”
“哪可能啊!他除了会对镜中的自己着迷之外,怎么可能被别人给迷走?”
麦第奇家人议论纷纷,连妮儿自己也莫名其妙,但除了暗骂旭烈兀做事没头没脑外,她也懒得多作辩解,只顾着先把人送出去。
“没问题的,只要能出了城,大家分散开走,就算金鳌岛再怎么厉害,对大家的威胁也锐减。到时候找得到地方去的,就先到别的地方去投奔暂住;没处可去的,可以前去与雷因斯部队会合,那边一定会给大家妥善照顾的。”
妮儿对市民们作着这样的保证,自己心里其实也七上八下,只是为了让人们安心,不得不装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据她所知,太研院的飞船、兄长乘坐的飞船,应该都在前来这里的途中,不管是哪一艘先抵达,都能够带来莫大的助益,尤其是小爱菱那边,只要她来了,船上的火力甚至足以牵制金鳖岛,那么今天的大逃亡措施,就可以倍添胜算。
(不过,毕竟是上千万人的大逃亡,比想像中麻烦很多啊……)
要让这么多人同时间撤退,技术上的难题太大了。麦第奇家与青楼联盟在中都都是根深蒂固的大势力,担负起引导民众的技术问题,妮儿和源五郎只负责警戒,将实务工作交给他们,因此才能够让问题奸过许多,但至今仍有很多人集中在城内各处隧道入口,等着进入隧道,而隧道内的人们扶老携幼,行走速度缓慢,撤退工作虽然进行得比预期中顺利,但却仍然没有到达标准。
(没办法,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工作,能够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希望胭凝姊姊那边可以平平安安,全身而退……)
为了要让地底撤退工作平安进行,单单靠朱炎一个人,不可能完全瞒过公瑾,还需要有人去引开公瑾的注意力,在台面上的各个人选中,胭凝被公认是最好的一名。对于再上金鳌岛兴趣缺缺的胭凝,一口就回绝源五郎的委托,要他说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合理理由。
“因为,我们几个人里头,其他人一看到周公瑾就要动手,只有你,可以靠讲话来拖时间,如果你好好找他聊一聊往事,说不定可以撑上大半个时辰,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除了你,没有别人能做到。”
源五郎的这个理由,说动了胭凝,让她放弃了原本袖手旁观的打算,接下了这个极轻易,又极艰钜的大任,去找天空顶上的公瑾聊天。
“让胭凝姊姊一个人去对付铁面人妖,真是过意不去。”
“不算一个人,上头还有朱炎会帮忙,说下定连郝可莲都能一起拉下水,以三敌一,只是拖延时间,情形不见得有多糟糕。反而是我们这边,能在时间内抢救多少人,这点我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啊!”
在源五郎的认知中,周公瑾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蒙蔽的对手,他的理智、他的冶静,让他很难堕入别人的诈术,不过,如果是胭凝,那么或许可以让公瑾因为顾念旧情,延缓察觉的时间。
“再加上交手周旋,多少可以拖到一点时间。时间已经争取到了,剩下来就是我们的问题。”
为了要提升办事速度,源五郎与妮儿分别在中都的两头,协助疏散处理,妮儿的天生神力在这时候尤其派上用场,偶尔遇到什么障碍物堵住路面,或是有什么人行走不便,她就赶着过去一下提起,栘放到车上或路边。
人们虽然知道她是来自敌国,可是美貌少女天生就比较占便宜,即使她有如史前暴龙般的恶名早巳传遍艾尔铁诺,但看她挽起袖子,心无旁骛地帮忙搬移重物,斥退一些急着抢路通行的恶汉,那种确实是为着人们着想的样子,让一些妇女与小孩愿意与她亲近。
“大姊姊……”
当从一辆翻倒的马车下,险险救出一名几乎因此重伤丧命的男孩,妮儿把小男孩交给他家人时,被一脸恐惧的小男孩这么问着。
“你是来侵略我们的国家吗?”
令大人们尴尬的问题一出口,周围顿时一片死寂,人们惶恐地朝这边看来,不晓得那名被揭破真实意图的少女敌将会有何反应。
异常沉重的视线,妮儿当然不会毫无所觉,但她不觉得尴尬,反而哑然失笑,因为在逃命的危急时候碰到这个问题,人们还这么关注,这点实在很可笑。
“小鬼,你爹娘有告诉过你,做人不可以说谎话对吧?大姊姊也是个不说谎话的人,所以,或许将来有一天,你的问题会实现,不过……大姊姊今天只是来帮助你们离开这里,离开危险的地方,剩下的事情……今天以后再说。”
简单明快的回答,小男孩听得似懂非懂,不是很能理解,但周围的人们却都松了一口气,安下心来,队伍重新开始前进,还有人看妮儿连续操劳之后,像是非常疲惫的样子,好心地递来了毛巾。
“谢谢,我是不会累啦,搬这点小东西哪可能累到我啊?只是心里比较急,希望大家能够尽快离开险地……对了,哪位可以给我杯水?忙了大半天,一滴水都还没碰到,口渴死了!”
妮儿的请求很快得到回应,马上就有人从随身水壶中倒出水来,给妮儿倒了一杯。
“谢谢啊!”
妮儿接杯饮下,一口把水喝了干净,忙着道谢,“谢谢这位大叔,这杯水的味道真……”
本来要出言夸赞,妮儿的话却突然顿住。某种残留在舌根的味道,让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那种淡得几乎察觉不出的味道,给予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之前曾经在什么地方尝过。
是什么地方呢?
记得刚刚抵达中都城,自己都是饮用烟锁重楼中的山泉,觉得非常清冽好喝,但后来到了万花楼,饮用中都城的地下泉水,那时便觉得有股土味,入喉味道不佳,向万花楼反应之后,他们便改换为清茶或菊花水,解释说由于中都城长年水质不佳,万花楼向来都是从城外运来山泉,只是最近因为封城,无法运输,不得不重新使用城内井水,怠慢贵客,实在抱歉。
自己当时忙于策划逃难工作,无心烦恼这些小事,所以也就不以为意,可是刚刚那一杆水入口,在未经其他香料的遮掩下,那股土味更形严重地在口中泛滥,让自己忆起这档子事。
“这杯水的味道……真是有够难暍了,如果稷下城的水也是这种味道,早就有一堆人要被追究责任。”
不过,就只是单纯的水质不好,味道有问题?还是另外藏着什么秘密?自己好像在更之前的时间也尝过类似味道,但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抱歉,我们中部的水一直都是这样的,外来的人有时候不太习惯,都从城外运山泉进来。”
听妮儿抱怨起水的味道,周围民众七嘴八舌地开始解释。人们口中说出的东西,与妮儿之前在万花楼听到的东西相似,都是说中都城的水质不好,城中的富豪贵族都从外头运水进来,不管烹茶或酿酒,水源都是来自城外;至于一般老百姓,没有如此多的钱财,都只能老老实实提取井水,供饮用与生活用途。
妮儿的那番惩处说法,似乎说到了每个人的心坎,人们抱怨连连,开始向妮儿提起他们的气愤,都说是水质不好,市民们一直向官府反应,但官府每次都只是给予一个敷衍的回答,说是一定会整顿好水质,让人们有干净的饮用水,可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问题丝毫没有改善,好在井水的味道虽然有土味,但人们长期饮用,也从没因此发生什么问题,官府多次化验报告从无异常,所以才没酿成民怨。
“化验报告没有异常?官府都一定这样说啦,我自己也在雷因斯当官,听过那些很黑暗的东西,这里头一定有黑幕的,白家以前到外头作实验,整个村子都灭了,事后化验报告也说没问题。官府的话如果能信,我们以前就不用当贼了。”
不在乎被当成**分子,妮儿满不在乎地说出事实,而这话更引起了附近人们的共鸣,人们一面鼓掌,一面继续往前走,一面喧闹地说话。不少人藉机表示自己早有先见之明,有的把责任归咎于城中染料户排放废水,有的认为是污水处理出了问题,还有人认为石家曾经偷偷作过什么实验,但这点马上遭到人们否认,因为水有异味这一点,早在瑾花之乱中期、石崇任职于中都之前就已出现。
最新一个广被众人所相信的说法,就是水源受到白鹿洞的污染。因为陆游的中都之战,白鹿洞在中都城地底建造大型法阵的秘密,终于广为人知,那时候就开始有各种耳语散布,说胡乱建造那么多的法阵,搞乱磁场,说不定饮用水的怪味就是受此影响。
“等等,你们说,水的味道不是一开始就这样?”
所有的交谈中,妮儿留意到了这一点,但详细追问的结果,仓促间谁也无法详细回答,人人都说不出水的味道什么时候开始改变,有些人甚至觉得出生以来水就是这样。
“是吗?真奇怪,我以前没来过中都,到底是在哪里喝过这种味道?”
妮儿左右反思,就是想不出问题所在,当下事务繁忙,无暇细思,她就把自己的困惑用天心意识传语,简单告诉源五郎。
但妮儿所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源五郎也正在为着一个问题而困惑。负责比较后段的秩序,人潮更为拥挤、空气也更为混浊,环境恶劣之下,整体气氛远比妮儿所在的前段糟糕得多,不时出现各种叫骂、冲突,好几次就险些爆发大规模骚乱。
源五郎见过各种大场面,现在面对的情形虽然棘手,但还不至于使他乱掉方寸,不过,置身在拥挤的人群潮流中,他一直感到一股不安,奸像眼前的情形隐藏着某种不协调。
(奇怪?到底有什么问题?这股感觉不大对劲啊……)
源五郎很在意自己的预感,这种感觉有点近似面对大敌,或是遇到敌人偷袭时候,那种全身紧绷的感觉,可是目前唯一够份量的大敌周公瑾正被绊住,不可能会出现,那么,问题究竟在哪里?
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源五郎警戒地环视着周围一切,目光锐利如同鹰隼,扫视过周围的每一个小细节,留意附近人群的每一个细小动作,也留意他们的眼神目光,想从看似正常的每个小地方中,找出问题的所在。
眼光看过每个地方,找不到任何问题,但源五郎的天心意识却告诉他,自己感应到的警讯并非无因,确实是有某些不对劲的状况在发生。
(怎么回事?之前在中都城里没有这样的感觉,为什么到这里就感到危机?难道危机来自地道?不……应该不是。)
源五郎难以解释自己的困惑,但就在这时候,他接到了来自妮儿的心语,得知了妮儿那边的状况。
“水有问题?水有问题?水……的问题。”
仿佛五雷轰顶,源五郎一时间呆在当场,脑里隐约浮现一个念头,当他回复理智,马上要身边青楼联盟的人员倒杯水来。
“我不是要茶,给我一杯清水就够了,清水!”
清水很快就送上来,源五郎饮入口中,尝到的味道仍是那股土味,尝不出什么异常,但是有了妮儿的点醒在前,源五郎特别在意地去品尝每一滴水,尝试从自己的所知所闻中,找出与这状况相符合的情形。
全心全意的感知,全心全意的思索,水的味道上没有任何问题,但当最后一滴水进入喉咙,在源五郎的天心意识极限捕捉下,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泄漏出来。
实在太过微弱,无法判断这能量的性质,但水中存在特异能量一事,本身就说明了问题所在,而且在发现这一点之后,源五郎终于明白,那股令自己不安的感觉是什么了。
空气中存在的某种压力,让全身为之紧绷,如同置身杀伐战场,这种异样的感觉,通常是身在百万雄军混战厮杀中所独有,但是环顾周遭,四周全都是平民百姓,何来军旅?何来杀伐?
(该不会是……唔,没有实际实验是测不出来的。)
使用心语传讯,源五郎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妮儿,这时前方发生骚动,似乎是由于过度推挤,那边有人闹了起来,手持刀械威胁旁边众人让路,要先闯到队伍的最前头,第一个出城。
麦第奇家的武装队伍自然不许,列队阻挡,但源五郎却在这时出现,用一副很正经的表情,对着领头冲锋的第一个人说话。
“这位老兄,我有点事情,可不可以帮忙我做个实验?”
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俊美如同女子的美青年,众人都是看得一愣,领头那人手中的刀子不知该不该挥下,粗声喝问,“***,人人都要逃命,做什么鬼实验?”
“这个。”
简短的一句回答,源五郎的实验手法却非常激烈,就在下一刻,他白皙秀气的右掌挥出,而站在他面前的那具人体,被活生生打爆,变成了一堆血雨纷飞的碎肉,却没有急劲散出,只是在一定范围内纷坠下来。
残忍的举动,令得周围一片哗然,但很快全都回归寂静,因为亲眼见到了这样的辣手后,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那些本来要破坏秩序,争取本身生存机会的人们,重新回到人潮之中,持续往前头走去。
这等辣手,就连麦第奇家的武人也被吓到,估不到这貌似斯文的俊美青年,下手竟然这般毒辣凶狠,不过也亏得他的辣手,让本来要失控的局势得到控制,暗暗松了一口气。
当所有人都沉默着快快走过的时候,源五郎却没什么反应,只是举起手来,看看手上的血迹,嗅着血的气味,从中寻找着他想确定的东西。
(血肉里的气味很微弱,无法肯定些什么,但是几个答案连锁起来,答案应该没有错,那么,只剩下一点想不通,这阴谋什么时候开始行动的?为何连陆游都没有察觉?还有……引动这些潜伏因子的关键是什么?)
源五郎脑中念头急转,却收到了来自妮儿的传讯,那阵惊呼声听起来使人不安,但她终于想起来,之前到底在什么地方曾经尝过这个味道。
“在魔界!前些时候到魔界去,那里的水就是这种味道!”
妮儿终于想起了这一点,用心语传讯告知源五郎,她在魔界时候发生的一段经历。当时,她与奇雷斯都还没离开终止山,她经过连番折腾,又渴又饿,偷偷溜出终止山峡谷到外头,找了一条溪河,想要喝上一口,但却被从天而降的奇雷斯给阻止。
“这个水,你不能喝。”
“为什么?这水这么清澈,里面是有奇怪生物,还是有毒?有毒我也不怕,不是都说天魔功可化万毒吗?”
“对敌人当然是这么说,但如果天魔功真的万毒不侵,铁木真就不会给人暗算得手,趁隙干掉,更何况……这个水并不是有毒,只不过不适合你喝,因为……这是尸水。”
“死水?不会啊,这条小溪不是还在流吗?”
“尸体的尸,这条溪的上游,全部堆积着**的尸体,你在这里喝到的,全是融入溪中的尸水啊!”
奇雷斯冷冷的一句话,让妮儿把掏在掌心的溪水一下子洒光,尤其是当想到自己险些把那些水喝到肚里,妮儿更是一跤跌坐在地上,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经过奇雷斯解释,妮儿才大致了解这边的情形。生与死,在魔界本就是随处可见的事,但在生死交替之间,尸首的处理,就没有那么多人在意,通常都是随意丢弃在地上,至于溪里水边也是常见的地点,可是当大量尸体受到水流冲激,经历悠久岁月,腐烂尸水长期混入溪流中,就开始发生了一些糟糕的现象。
饮下这种溪水的魔界生物,如果浓度过高,那么多数都是当场被毒毙,少数体格强壮的,则会发生形体异变,变化的后果不一,有些变得体格壮硕,但失去了本就不高的智能;有些则是头部变为两倍大,体力衰退,智能却奇异增长。但无论是哪种变化,各种突变的共通结果,就是更为凶暴化。
“不少穷途末路的魔族武人,会尝试用这方法来激增本身力量,但假如真有那么容易成功,这方法就不会被人当作是九死一生了。你喝下去之后会有什么结果,我并不清楚,但我答应过带你回人间界,如果你真变成了头暴龙似的东西,那岂不是找我麻烦?”
就是这么一句,奇雷斯让妮儿知道厉害,不敢乱来地忍住饥渴,随着离开了魔界。离去之前,妮儿曾经问过,这溪流看来源流颇长,目光所及之处看不见尸体,奇雷斯从何研判这是尸水河?奇雷斯给予的回答,就是味道,河水中所蕴含的独特气味。
魔界的尸水河,气味浓烈,妮儿一时间没有联想到人间界来,所以苦思良久,才想起饮下的那杯水中,那股气味依稀就是在魔界嗅到的特有酸味,连忙告知源五郎。
源五郎见多识广,旅行足迹甚至远及异大陆,却终究不曾到过魔界,更不会知道魔界尸水是何味道,被妮儿这一点醒,登时领悟,明白是有人刻意在中都污染水源,让所有市民饮用这魔界污水,发生变化。
(在魔界,这可是猛毒啊,为何在人间界没有出事?嗯,是因为比例很淡,浓度不够高,所以才没有出事吧!可是比例这么淡,除非长期饮用,否则也不会产生效果……是了,这里的人都世代饮用,污染的异变因子深入体内,透过世代而遗传……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之前都没人察觉?)
想想就知道解释,依照妮儿所说,水质变化似乎发生在槿花之乱中期,当时陆游闭关于白鹿洞、周公瑾则被调职于海牙,两个人都没机会尝到水的异味,即使尝到,也会像自己一样,因为从未尝过而不疑有他,除非本身也是来自魔界的住民、味觉特别灵敏,否则正常情形下,谁会往那边想?
再者,有可能察觉到水中异味的人,身分都不是普通人,来到中都多数是接受青楼联盟招待,饮用城外运来的净水。像妮儿,如果不是今天偶然多喝了一口,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是谁干的?既然是地点在中都,又与魔族有关,肯定与石崇脱不了干系!这头大奸狗,居然暗中耍这样的手脚!他想直接把魔族这样带到人间界吗?)
纵然身有“百败军师”的不名誉称号,源五郎的思考能力仍是不容小觑,当他肯定这一切属于石崇的阴谋后,马上就进行反推,在无须分析水质污染详情之下,推测出这污染的重要关键。
(如果他想让这千万人变成魔族,那就不能过旱发生零星变化,不然被人发现,功亏一篑。但假若是一夕间发生改变,他……污染因子一定有个触媒!一定是透过这个触媒,才会一次性引发所有魔化效果。)
没有详细分析水质,源五郎已经推测出这结论,但要猜出那触媒是什么,这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一个更大的难题,在毫无防备下扔到他的面前。
(过千万市民如果全变成魔族,这个车势大可怕了!当年九州大战,魔族也没法一次运来千万雄兵,如果让他们诡计得逞,这次人魔之战会用最糟的形式爆发,更何况污染可能还会扩散……那么,我该让这批人离开中都吗?)
乍然惊觉到事情严重性,源五郎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刹时间令他一身冷汗,说不出话来。
“小五!小五!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我对你说话,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妮儿的心语传音送来,源五郎从惊愕中清醒,刚想回答,却发现身边几个陌生的孩童,用奇异的眼光看着自己,而他们的父母正急着把他们从自己这危险杀手身边拉走。
“怎么了?小朋友,我的脸上有什么问题吗?”
源五郎不经意地随口一问,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回答。
“嘻,你们大人都好奇怪,那么贵的茶不喝,要暍我们平常喝的清水……我爹爹妈妈说,周大元帅也和你一样的。”
一句童言,让源五郎有如遭雷殛的震惊,瞬间想起了自己近日的许多疑惑,还有资料中公瑾与旭烈兀见面、动手的种种经过,尤其是公瑾动手之前的那个请求。
“公瑾不需要美酒,只要一杯清水就已经足够。”
为何他什么部不要,开口就要一杯清水?难道……
“天啊!他早就知道!”
令人惊愕的事实,一个接着一个袭来,源五郎心念急转,正要把这讯息告诉妮儿,心头警兆忽生,一股来自上方的心语通讯,带来了胭凝的最新状况。
“你们两个!目标已经发现你们在地下,我会设法多缠他一阵,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啦!”
胭凝的心语通讯只说了这些,当源五郎尝试多问一些东西,了解她目前状况,一道强猛的冲击波传来,疯狂震撼着中都城的上空,令双方的通讯因此断绝。
第八章奇袭得知中都市民多数都潜伏至地下,预备往四方疏散离开,纵然是冶静如公瑾,也终于露出急躁,拂袖出掌,劲风纵横,想把碍事的胭凝给逼开。
但要做到这一点却很不容易,纵然公瑾已经认真动手,可是胭凝所表现出的实力却也相应增强,比她与源五郎联手的时候更强,不但无惧万物元气锁的制肘,还能以几乎不逊于公瑾的力量,正面还击。
五岳神雷的沉重掌劲,多次与公瑾的斋天位力量碰撞比拚,饶是公瑾几度催劲,想要突破胭凝的封锁挡路,甚至不惜将她创伤,可是胭凝双掌盘旋,身形轻飘灵动,尽是抢在公瑾要突破的地方,让他难以甩开自己地回到金鳖岛内部。
透过遥控系统,公瑾本来是可以操控金鳌岛内各种武装,包括通天炮的发射,但是当朱炎叛变,从内部封锁信号,公瑾就无法再像先前那样遥控武器,必须要赶回控制中心,才能以手动发射通天炮。
(天时不对,这时候炮轰中都城,就算牺牲千万人命,效果也不会大理想,可是如果让这些受到污染的痛源扩散出去,局面就一发不可收拾,看来还是得今晚先发射一次通天炮……)
公瑾的心情急躁,可是悠闲应战的胭凝却非易与之敌,从她掌上所压迫过来的雄沉力量,和之前几次对战判若两人,让公瑾不由得开始怀疑,以前几次交手时,胭凝是否偷偷隐藏实力,欲有所为。
“胭凝,让这些污染源离开中都后,会有什么后果,你很清楚,只要石崇施放触媒,这些人马上就会为祸天下,难道你搞不清楚事情会有多严重吗?”
“哈,别笑死人了,忧怀世界、防御魔族,这不是以前老头儿师父才干的事吗?你连他都干掉了,现在难道还想继承他的遗志吗?”
“中都的水蕴藏污染,这点是你暗示我,我才警觉到的。既然你要点醒我,为什么现在要阻我办事?”
“你猜猜啊!石崇下的污染,这么多年来一直没人发现,就连你也没有尝出味道,为什么我一喝就会察觉不对,这点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胭凝长笑声中间出的话语,令公瑾为之一愣,想到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事。
早先胭凝与源五郎联手,在金鳌岛上打游击战的时候,公瑾只觉得胭凝的行动颇;不寻常,虽然神出鬼没,但却又不下杀手,举止实在怪异,后来因为相信胭凝并没有实际敌意,领悟到那些游击战术可能是给自己某种暗示,这才发现到中都城的水脉早受污染。
若无胭凝的点醒,自己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自己因此对胭凝怀存感谢,认为她与自己并非敌人,但假如事实不是这样呢?自己过去几次短暂停留中都,曾饮过中都城的水,虽然觉得有异味,但并无疑心,胭凝又是怎么发现石崇的这个秘密?
(照理说,生长在人间界的人,没可能尝出土味下的那股异味,除非是有人事先点醒,否则……)
这个结论在脑中出现,公瑾马上联想到胭凝突飞猛进的武功,那种有别于天位力量的神奇异力,结合白鹿洞、魔族两界之长,鬼神莫测,那绝对不是匆匆到魔界走过一趟所能得到,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也与魔族有所联系,从中得到了什么。
公瑾脑中思索,胭凝出手却未有停留,一掌拍来,五岳神雷的刚猛掌劲中途变化,散发着漆黑如墨的浓烈魔气,一下子缠绕上公瑾的手腕。独特的吸蚀痛楚,竟是最正宗的天魔功。
“怎么了?又在自以为是了,要不要说说你的结论啊!”
“哼!天魔功在大特卖吗?”
对天魔功不敢有丝毫怠慢,公瑾凝神还招,但心情却笔直沉落下去,想到困凝可能与魔族勾结,那个心情更是黯然。
但就在两人战斗僵持,气劲扫射,逐一摧毁附近建筑与地面时,一种莫名压力同时在胭凝与公瑾心头出现,仿佛有某种极具威胁性的东西,快速由远而近。
“什么东西?”
“嘿,终于来了吗?”
忧与喜,两种不同的表情,出现在公瑾与胭凝的表情上,不过在他们举目确认出现的东西时,两道炫目耀眼的白光,仿佛天边急电,刹那之间划破夜空,直击向金鳌岛来。
(好强的能量,这几乎能够与通天炮相媲美……)
过于强大的能量,撕裂大气袭来,猛烈的冲击波,让公瑾与胭凝险些站立不稳,必须全力稳住身形,在这同时,两道巨大的耀眼光柱已经命中金鳌岛底部,刹时间火光冲天,震耳的爆炸声狂袭着整个空间,巨大冲击,让金鳌岛一时间摇摇欲坠,整个底部笼罩在火焰与烟尘当中。
“报告!元始炮首发,完整命中目标!”
在剧烈的冲击中,距离金鳌岛所在三百里之外的天空,一艘通体黑色的飞空艇正无声漂浮,刚刚发射完强猛一击的两座主炮炮口,因为高温而发着烟尘。连串命令与指示,正在飞空艇内部飞快交流。
“填充能源,还有,立刻报告损伤状态。”
“三号引擎、五号引擎停止运转;右侧两座反应炉烧毁;还有……”
“等一下,我是要你们报告敌方的损伤状况预估,为什么会有引擎相反应炉的损伤?”
“因为那是我们的伤害状态,从目前的状况看起来,我们伤得还比敌人更重啊!”
“啊,所以我早就说不要偷袭嘛,偷袭的代价太大了。”
太研院院长座机——铁达尼一号,在这时候来到战场,更首次使用了仿制通天炮的强力武器——元始炮。但这武器在装配之初,就被考虑到可能会有个问题,无法像通天炮那样的使用。
通天炮装载于金鳌岛上,发射时候的强大能量与后座力,有金鳌岛的庞大体积来承受,超合金的特殊材质、庞大如岛屿的辽阔体积,这两者的结合,使得金鳌岛能够承受通天炮发射时的反作**。
然而,承受元始炮发射时反作**的,却是铁达尼一号。被当作太研院院长座机的飞空艇,是太研院巅峰技术的结晶,但无论装配了多少先进设备,铁达尼一号毕竟只是一条百尺长度的小飞船,当左右两门主炮同时射击,它根本没有足够力量去抗衡反作**。
刚刚初次发射,远距离轰击金鳌岛,承受反作**的铁达尼一号向后倒飞,短短时间内倒飞百余里,这才勉强停住,船舱内的人员被震得东倒西歪,好在每个船员都有不俗身手,事先又做了防震准备,这才没有人受伤,但是部分机件因此故障与损毁却是无可避免。
铁达尼一号之内的船员,都是太研院菁英,本身是专业人才,不过却没有人具军将之才,当铁达尼一号接近中部,却仍没发现空军一号的行踪时,众人共通的决定,就是趁着金鳌岛还没发现己方的到来,先试发一炮偷袭,如果成功,这一炮就能瘫痪掉通天炮,废去敌人的主要武装。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所有人一致同意发炮奇袭,而目前所见,金鳌岛底部被烟尘与火焰所包围,看不清楚;周围紊乱的电磁波,也让电子器材无法扫描,推测金鳌岛的损伤,却只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就是受到袭击的金鳌岛开始反击,从它还毫发无伤的部分,打开了数十道舱门,成群苍巾力士像是被扎了窝的蜜蜂,以惊人声势朝这边疾飞过来。
“预备还击,开始进行结合程式,全体船员各就各位!”
在爱菱的一声令下,铁达尼一号开始活动起来。为了承受元始炮发射时的副作用,爱菱早就设计出一套结合程式来消解,但进行结合程式时候发出的声响与震动,却百分百会被金鳌岛给察觉,为了奇袭,刚才只能硬射一击,现在既然金鳌岛已经察觉,铁达尼一号就立刻进行结合程式。
程式开启,铁达尼一号迅速往下降落,选在附近最高的一座岩石山顶上,甫一接触,船身就往下沉去,迅速吸纳附近的岩石砂土,一面下沉,一面进行结合,整个过程耗时极短,在短短时间之内,山腹部位就浮起一座岩石碉堡,整个结合程序已经完成,铁达尼一号以这样的碉堡型态应战。
“A、B、c、d、e、f,六方炮塔群组全开,三百六十度空间无差别射击!”
爱菱没有受过军事训练,本身也不是战场上的行家,但却再也没有什么人,比她更清楚“铁达尼要塞”的每一处性能、每一项武器的特性。经由她的指挥,整座要塞碉堡有如活物,先是朝四面八方喷射烟雾,跟着就是百多座炮塔推伸出来,强猛光束朝四面炮击,交织组成密集火网。
“碰!轰!轰!”
连串异响,震耳欲聋,伴随炫目光影火花,把漆黑夜空照耀放光,一具具苍巾力士被光束炮命中,瞬间暴炽盛放的雪亮光华,比天上繁星明月更为闪亮,蔚为奇观。
电子扫描、电子瞄准,第一轮炮击全数命中,不过也全无效果。那些能够令泉樱、源五郎先后吃亏的太古重机甲兵,本来就不是单纯光束炮能够破坏的东西,这点爱菱非常清楚,香格里拉会战时,她亲眼目睹了金鳌岛的各种超时代武器,并且作了详细的影片纪录,在之后的时间里一一设想针对措施,所以,无论是光束炮的火力网,或是那满天的白浊烟雾,都仅是单单扰敌手段,真正的攻击策略,是隐藏在烟雾中的东西。
之前在兰斯洛的指示下,太研院刻意发展微粒子,在奈米技术上获得高度突破,现在这些肉眼难见的东西,就夹杂在烟雾里,不着痕迹地缓慢坠落,黏附在苍巾力士的装甲上,甚至透过缝隙,进入苍巾力士的内部。
当这些细微粒子与苍巾力士内部线路接触,就开始放送一些病毒,去感染、干扰苍巾力士的运作程式。
“连天位武者都对苍巾力士感到棘手,要攻破他们,绝对不能从正面来。既然外部无懈可击,我们就从内部着手。”
爱菱在进行作战会议时,作了这样的策略指引。
“制作苍巾力士的超合金,技术超越我们目前的水平,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无法成功分析与破解,但是,只要那些重机甲兵不是有机体,不是活物,那我们就能处理。”
爱菱精心设计的病毒,在侵入苍巾力士系统后迅速发作,但这战术却进行得不太顺利,苍巾力士的活动系统极为优秀,就算遇到病毒感染,也有抵御能力,两种不同程式进行攻守。
因为这一段攻守时间的误算,铁达尼要塞受到苍巾力士的四面攻击,炮火与小型浑沌火弩密集射来,要塞内山摇地动,多处损伤。本来打开防护光罩可以让情形好转一点,但是爱菱却不能浪费能源,只能在最低限度内,尽量吸摄大量土石作为掩体,堆厚外部的防护,减低对于内部机体的伤害。
“运气不错喔,苍巾力士远攻的威力不如预期,假如换作是面对我师兄的轨道光炮,我们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猛烈的炮火攻击中,爱菱大声鼓励着周围的部属,再怎么说,她早已经见惯各种大场面,现在当然更不会被吓倒,一面鼓励着属下,一面做出种种指示,来因应苍巾力士兵团的围攻。
“看,院长,情形有变化了!”
旁边传来属下欣喜的呼叫,众人抬眼望去,萤幕上所出现的苍巾力士兵团中,突然开始出现流星。一台又一台的重机甲兵,像是失去了动力,笨重的身躯再无法飞行于空中,便开始如流星般由天上坠地。
“成功了!”
病毒之战终于占到上风,开始逐渐瓦解苍巾力士的威胁,铁达尼要塞中的众人都是喜形于色,欢呼之声大作,整个士气一下子扬振起来。而被号称为千年天才的爱菱,撰写的病毒更不是如此简单,瘫痪掉苍巾力士的攻击网,这只是第一步,紧跟着,第二步的效果开始发生。
苍巾力亡的装甲何等坚固,从空中往下摔坠的力量虽大,但它们的装甲却连一丝细纹伤害都没有,在坠地片刻之后,有部分的苍巾力士便发出运转声响,重新启动,蹒跚地撑站起巨躯,再次升空。但这一次,却不是飞向铁达尼要塞,而是转飞向数百里外,漂浮于天空的金鳌岛。
“B战术成功,夺得部分苍巾力士控制权,反攻金鳌岛。”
“持续发放奈米烟雾与病毒,要尽快夺得更多的苍巾力士!”
战术成功,没等院长大人下令,要塞内各中阶领导就依照先前拟定的方略,进行下一步战术。然而,此时的中央指挥室却安静下来,所有人沉默无声地看着苍巾力士反攻金鳌岛,而远方的金鳌岛也再次释放苍巾力士,两边阵营开始攻防,大量的炮火与光东切割空间,交错闪过。
“终于进行到这一步了……”
这是爱菱所预期中的画面,但是在她预想的下一步计画中,倘若自己位于金鳌岛内,面对苍巾力士倒戈反攻,为了避免其他苍巾力士受到感染,那么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开动通天炮轰击,一炮把沿途所有苍巾力士摧毁,夹着这股声威,直轰向敌人。
目前金鳌岛的损伤状况不明,但如果通天炮还能发动,早晚就会有所回应。出动主炮级的战斗,会一下子分出生死真章,而己方唯一能够与之抗衡的战术就是……
“元始炮!能源填充,80%!”
爱菱没有催部属动作加快,因为这种事情心急无益,她只是接过旁边勤务兵送来的热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提神,很紧张、很紧张地注视着萤幕,祈祷金鳖岛不会太快有动作。
“谢谢,等一下请再送一杯过来。”
把杯子放回托盘,爱菱头也不回地对勤务兵说话。勤务兵应命而去,沿途许多工作人员一一把自己要的饮料或干粮写成纸条,放在他的托盘中,要他等一下从厨房送来。
“小子,拜托你了,就算要死,我们也要吃饱再死。”
中央指挥室的人员不多,不过要求却不少,当勤务兵跑到自动门门口时,托盘上已经放了厚厚一叠纸条。对整个战局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当那勤务兵在离开前,曾经短暂回头望向指挥室,环视一眼,如果有人与他目光相对,那么,或许就会发生很大的事。
“各位,请努力作战啊!如果这边战得不够激烈,另外那一边又要怎么开始呢?’通过自动门,花天邪的微笑表情与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侧。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只有你们?朱炎呢?”
在金鳌岛内,公瑾终于重回到主控室内。本来和胭凝缠斗在一起,难以脱身的他,因为刚才轰击的大爆炸,终于能够抽身出来,赶回中央主控室,但是一进入控制室内,他就对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愕然。
整个技师小组,全部在中央主控室内忙得不可开交,但忙碌的表情之下,却掩不住手边情形完全失控的事实。他们焦急地操作着各种仪器,下着各式各样的命令,但是仪器却完全不回应他们的操作,自行运作。
本来应该待在这里的朱炎,踪影全无,据说一刻钟前就已经消失,只剩下郝可莲一个人坐镇,但是不懂太古魔道的她,徒有高强武功,却是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公瑾大人,这边所有的仪器全部都乱了,不接受主控室的指令,自行开始动作。”
面对郝可莲的报告,公瑾的表情并不奸看,尤其是当他看到萤幕上铁达尼要塞的存在,苍巾力士的首波攻击被敌人瓦解,还倒转过来攻击这边时,他就充分理解敌人的攻击并非儿戏。
“我们这边为何会释放出苍巾力士?不是已经完全不能下命令了吗?”
“只是不能从这里下令,整个指挥系统的主控权一定被栘到金鳖岛中某个地方,改为从那边下令。”
所以,目前所有的应敌措施,都是从那边传达下来。可以反向追查出那个地方,但需要时间与装备,圣于有可能做到这些的唯一人选,那就是朱炎了。
此刻,每个人都眼望着公瑾,因为当朱炎此举形同背叛的时候,所有人都想知道公瑾将会如何处断。
“公瑾大人,我觉得朱炎他……”
郝可莲往前跨上几步,来到主帅的身前,很婉转地为朱炎说情,表示这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因为朱炎对主帅的忠心耿耿,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请公瑾大人不要做出错误决定。
“是吗?但如若他真是这样忠心,为何在敌人上门的时候,这里只剩下你们,而我找他不到?”
公瑾的目光扫视过主控室内每一处,与他森寒视线交接的人们,全都低头避开,但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外头突然传来一记霹雳声响,两扇厚重铁门被掌劲轰得内凹裂开,缥缈若仙的白色倩影出现在门口。
“怎么了?公瑾,打着打着就跑了吗?我还没说你可以走啊!”笑声中出掌,胭凝一记五岳神雷直印过来,声势惊人。
“嘿,死缠烂打的家伙!”
掌劲的威势又再次提升,公瑾不敢怠慢,同样一掌推了出去,但就在他挥掌出击的那一刻,在他身后的郝可莲悍然出刀,一柄白亮亮的匕首,猛刺往公瑾的背心。
刀光闪烁,惊虹飞影,血光乍现!
请续看《风姿物语》第十五集下集预告:两国主帅再次对决,少了助力,一个天位的差别,兰斯洛可有获胜机会?但幸运的是,铁面军师竟这时身中毒皇一脉的败血毒素,天道,真的意属雷因斯?太古时代的梦魇蔓延……异常恐怖的科技巅峰对决,正版vs。复制,谁占上风?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正面碰撞,这次上演着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睽违了二千年,黑暗再次降临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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